最重要的是,裴东来身为武则天之子,虽没有继承权,但前世帝王的生涯让他对贪官污吏很是看不上眼。但现在五平县的衙役们并非贪官,更非污吏,而是被平南候薛青麟所欺压的良善之辈,他少不得就要谋划一番,让这些衙役官员们知道,平南候薛青麟并非是压在他们身上的一座大山。即便他果真是大山,这座山也是能挖开的。
最起码,不能让他们连反抗都不敢,竟然连平南候府一个小小的家奴都能公然闯入县衙大堂,打死告状之人,视大周律法于不顾。要让他们知道,这五平县即使离长安再远,也是大周王朝治下,也还在王化之下。
人,是不能再这么窝囊下去了。衙役们越害怕,平南候府的人只会越猖狂,越肆无忌惮而已。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大家都会身受其害。
但衙役们害怕他,只有趁此机会,杀掉薛青麟的锐气,才能使大家,从恐惧当中解救出来。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杀掉薛青麟的锐气呢?
将计就计,扬刀立威,就是狄仁杰在此时此刻能想出来的法子。
只是狄仁杰爱卖关子,所以并不说出自己的打算,只是让林永忠听令行事,把县衙的大门紧闭,任谁敲打都不要打开,便将人打发了。
不过,狄仁杰会养成这种性子倒也正常,因为办案之时有很多隐秘都不足为外人道矣,而且为怕有人卧底,从自己的身上探听到消息,所以狄仁杰才不愿意多把自己的打算透露给别人,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只会让别人去随意猜测罢了。
当然,现在的狄仁杰则比之前有所不同,因为他终于有了一个愿意与之分享的人。
就在狄仁杰和裴东来暗地里定下了计策之后不久,被紧闭着的县衙大门就传来了敲门声和喊骂声,然后喊骂声在衙内没人理会的情况之下,停了一阵,接着,就是更加激烈的砸门的声音。
随着县衙大门被人砸开,一名穿着淡黄色衣裳的男子领着一帮拿枪带刀的的仆从们闯进了县衙。
这名淡黄色衣裳的男子正是薛青麟,他凶神恶煞的冲了进来之后,左顾右盼之下,没有看到所谓新到的县令林永忠,更没有看到县丞王卫东,只看到有一名穿着黑衣,皮肤白皙得惊人的年轻男人板着脸坐在公堂的椅子上,不过,即使如此,淡漠清雅的气质和俊美的容貌却一点也不被掩盖住。而另一名年纪稍大些的黑衣男子则站在白肤男子的身边,似乎在与他说着什么趣事,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薛青麟听眼线说起过五平县来了一位新的县太爷,而且他身边还有好些来历不明的人士,看着并不像是县令的手下,所以薛青麟暗自警醒着,觉得很有必要弄清楚面前这二人的身份才好。
因为薛青麟煤没有看过林永忠,所以他身边的眼线上前说了一通,让他确认了面前二人都是林永忠身边的神秘人物,而非他本人之后,眯着眼睛喝道:“你是何人?竟敢擅踞县公之位。”薛青麟先发制人,打算给对方来个下马威。
“你又是何人?”裴东来淡淡的说道,语气不卑不亢,也不见恼意。“竟敢率领恶奴撞破县衙大门,私闯公堂。”
裴东来的话三两下就把薛青麟的如意算盘给打落了不算,还被下马威了,他顿时就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他奶奶的臭小子,在这五平县中,你还是第一个敢跟我这样说话的人。你仗的是谁的势?啊?”
裴东来嗤笑道:“小小的平南候,秩不过四品,食邑仅只十户,竟敢如此为非作歹,欺压良善,鱼肉百姓,你仗得又是谁的势?”
第二次被堵了话,薛青麟也不愿再与对方正面交锋了。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先说正题为妙:“我问你,锦娘在哪?”
“什么锦娘?”
“我告诉你,你别装蒜!”薛青麟冷哼道:“我说的还能有哪个锦娘,不就是被你们县令抢走的那个小蒲村的陈锦娘嘛。”
“哦,原来是她呀。”裴东来淡淡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凉气:“不过,你这个抢字怕是用得不太恰当。应该说,你们才是抢,而我们是救。”
“臭小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薛青麟拉了拉自己两边的袖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亲自动手处理一番眼前这个逆了自己意的人物。“我虽不知道你是谁,可是不管你是谁,也不会是这五平县的县令。偏偏你竟然敢冒踞公堂,私扮县官,单凭这一点,本候就能让你粉身碎骨人知道吗?!”
薛青麟颇为不耐的喝道:“识相的就快把锦娘给我交出来,牙迸半个不字,立刻就让你死在本候的刀下,知道了吗!”
“哼!”裴东来从没见过如此嚣张的人物,他拍案而过,质问道:“薛青麟,你一无实官之秩,二则未入朝堂,是谁赋于你的权力,可以占据公堂,发号施令?是谁赋于你的权力,可以强占民女,鱼肉百姓?是谁赋于你的权力,可以贱杀我大周治下的良民?难道就凭你一年前,构陷黄国公一家?就凭你踩踏着李氏宗族的鲜血,坐上这龌龊的平南候的位子?”
裴东来边说,边缓缓的走向薛青麟,直把对方唬得不行。
“你、你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你不用管我是什么人,公道自在人心,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劝你悬崖勒马,从善如流,否则天威将临,你,悔之晚矣!”
兔子被逼急了尚会咬人,何况是薛青麟这条疯狗。他情急之下,一把抓起旁边仆从手上的刀子,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往裴东来的身上砍去。
可惜,裴东来的武功确实不错,而薛青麟这个花架子与之更是没法比的。他一把就将对方的刀子夺了过来,然后翻手就是几个巴掌扇了过去,把薛青麟扇得是找不着北,晕头转向之下,就往身一倒去。
作者有话要说: 索性薛青麟的身后一直跟着几个仆从,见状连忙扶住对方,这才免了他摔上一个狗吃屎的姿势。
这回薛青麟越发忍不住了,招呼着手下的仆从拿着刀子就拼上去。可是裴东来一个人就足以把他们都给打发了,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狄仁杰出手相助。
薛青麟见情况有些不妙,便想悄悄的从衙门口逃出去。可是他刚抬起脚要走,就见衙门口被十来个劲装打扮的男子围住了,显见也是裴东来的下属们,也就是薛青麟的敌人。因为他们口中喊着:“包围县衙,擒拿逆贼!”的口号,就往薛青麟扑了过来。
薛青麟哪里还敢往县衙门口跑,反而还被逼退了进去。
众人见状,趁势就是大门给关上了,摆出一副瓮中捉鳖的架势。
“你们这班造化作乱,私闯县衙的恶贼,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但薛青麟带来的人却再没胆子行恶,纷纷的把手中的刀子放在了地上,以此示弱。然后又都跪到了地上,以头触地,不敢直视。
眼见着势不如人,薛青麟的心中也有些发怵,但他也知道,敢在县衙这处如入无人之境的,除了与他这种在五平县有根基的人之外,就是贵势滔天。可是,这会是谁呢?薛青麟这回可不敢瞧不起裴东来了,可是他也想弄清楚自己到底得罪了何方人马,因此便又硬着头皮质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围攻本候,难道是要造反不成?”
只是,薛青麟说话中带着的抖音,透露出了他如今不过是色厉内荏的事实!
“给我住口!”说话的,是跟着跟着一群布衣汉子身后进县衙的穿着墨绿色官袍的中年男子。他眯着眼睛,因为里面闪过了一抹仇恨,只不过为了怕人发现罢了。“你这个为非作歹的奸候,今日,就是你的末日到了!”
“你是何人?”如同纸老虎一般的薛青麟见又来了个不认识的,当即又问了这么一句话。似乎,他今日总在问人对方是何许人也,只是前几次问裴东来没能得到答案,但这次他却能得到答案了。
“本县乃新任五平令林永忠。”
“原来你就是林永忠。”薛青麟有些恼恨。本想着黄文越走后,要与新任的五平县令打好关系的,没想到初一见面就是这般场景,如今看来,打好关系是指望不上了,倒是怨仇却是有可能的。
不过,薛青麟并非是个愿意坐以待毙的人物。如果当真修复不了关系的话,干脆就让对方……这样一来,就不怕林永忠日后碍手碍脚了。
75第72章
不过;林永忠可不管对方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喝斥道:“薛青麟,你身为候爵,朝庭勋略,本应以身作则,遵纪守法,造福乡梓。可谁想到;尔却强凶霸道祸乱一方,怂恿恶奴杀人害命。这还不算;你今日竟然私率家甲,杀进县衙公然作乱。”
被人说是作乱,饶是自认有所依仗的薛青麟也不例外的被唬住了;头脑一阵阵的发蒙。
可是林永忠的话却还没说完:“而今;被本县所围,竟然还在此大言不惭,反诬指本县造反,真真是罪大恶极,万死难恕!”林永忠冷笑一声,继续说道:“而今,本县就要具折奉进长安,参奉你造化作乱的大逆之罪!”
“来人!”林永忠大喝一声。
此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从后衙来到公堂前院们的衙役精神一振,大声应答。
林永忠心内满意,只是面上仍是恨恨的盯着薛青麟:“将这一干造反作乱的逆贼给我拿下!”
“是!”这回也不必裴东来的人马动手了,衙役们便自行发动了起来,纷纷上前把跪地不敢起的薛青麟打来的恶奴打手们给捉了起来。
眼见行势越发不利于自己,薛青麟也有些着急了,忙道:“林县令,且慢!”
林永忠也不怕他还有什么后招,只不急着让人捉他,冷声问道:“薛候爷还有话说?”
“林县令,本候一时不察,误听谗言,造次行事,还望大人看在本乡本土的份上,海量宽容,薛青麟在此给大人赔罪。”薛青麟倒是脸皮够厚,三言两语之间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而且还把责任尽数推到了家下奴才的身上,竟当自己无什么大事一般。
不过,薛青麟便是脸皮子再厚也无济于事,因为他面前的是林永忠。便是狄仁杰担心此事会不了了之,但有裴东来在,也就没什么可惧怕的了。
而狄仁杰之所以会担心事情会不了了之,不过是因为林永忠不过是个小小的县令,便是状告薛青麟造化,也得不了先机。
狄仁杰和裴东来订下的计策,就是依着观察出来的薛青麟的平日行事作风所划,只要关闭了县衙的大门,那无法无天的薛青麟定会亲率家甲,攻破县衙,便是他知道这无异于造反。
可是薛青麟本就是称霸一方的诸候,前任五平县令黄文越更是对其俯首贴耳,卑躬屈膝,这就致使他更加地不可一事。而今,凡事顺风顺水的他到时候在气头上便也定顾不了这许多,况且他因为黄文越的关系,一向不把这五平县的县衙放在眼里,当然就更不会把几个来历不明的人士放在心上,因此便能料到他得知此事后,定然难以抑制心头的怒火。
而且依他那乖张的性子来说,肯定会不计后果的将公门砸开。到了那时,无论他说到哪里去求情,也脱不了干系。
对付薛青麟这种人,不单单要有胆量,还要有谋略。否则,非但没办法杀掉他的嚣张气焰还罢了,反而会陷自己于被动之中。
而狄仁杰之所以只想着要杀掉他的嚣张气焰,而非趁机抓住他的痛脚,然后一鼓作气,将其参倒,实因凭着今日之事,想要参倒薛青麟却是不可能的。
因为林永忠不过是个正七品的县令,但薛青麟却是四品的候爷,要参奏他的话,奏折首先要到达州刺史的手中,然后再层层上递至中书门下,需要近两个月的时间。
而薛青麟却不同,因为他的奏折可以直接上达天听,以他的为人定会先下手为强,将此事抢先奏报,而且定然是轻描淡写的蒙混敷衍过去,只承认个错误。到时候,在林永忠的奏折尚未到阁部之前,皇帝的圣谕必是已传到五平县中,到时候,内容不过是劝诫一番,下不为例等等一番官样文章。
而当阁部终于接到林永忠的奏折时,皇帝已将此事片置完毕,阁臣便不会再将此事奏达天子,于是奏折留中,此事便会不了了之。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裴东来似乎并没有放走薛青麟的打算。
狄仁杰面上神色未变,但是心中已经暗自思量了起来。因为裴东来与林永忠虽然看起来并不认识,但是林永忠这个人似乎太过轻信旁人了?毕竟自己与裴东来与林永忠不过才认识不到一天,可是只因为帮了他一个忙,林永忠就这么轻易的邀请他们去县衙住上几日?
而且林永忠也还没摸清自己与裴东来的底细,自己所献的计策,他竟然问都不问个清楚便轻易的答应了下来?
狄仁杰知道,裴东来定然是有事瞒着自己。而且来江州五平县一事,虽说是自己提议的,但是在裴玉冰和他的一番密谈之后,定是被交托了什么任务方才如此。
只是不知这林永忠,在这桩任务中被赋予了个什么样的角色。
在狄仁杰沉思之际,薛青麟已然被裴东来的仆从无际被堵住了嘴,抓了起来,然后在自家主子的示意下,往大牢的方向行进。但是,实际上会不会到大牢,而不是到哪处的私牢去,却不是狄仁杰能知晓的了。
狄仁杰的心中有些低落,在事情了结,随着裴东来回到后衙院时,也不再像平日一般缠着对方说话。
裴东来见对方神不守舍,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不是不知道,凭着狄仁杰的聪明才智,不可能看不出这么明显的破绽的,也许……裴东来暗自思索着,是不是应该把江州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对方?只要不提雪衣教,要坦白似乎也不怎么为难。
裴东来索性跟着狄仁杰进了对方的房中,拉着他落了座后,还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暖暖心。
两人相对无言的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由裴东来先开了口。
“你既有心,为何不问?”倒不是说裴东来耐不下性子,须知道前世与众兄弟争夺皇位最重要的还是要有耐心。而今现在之所以先发话,不过是看着狄仁杰一口一口的喝着茶,到最后茶盏空了也没察觉,显然不过是在呆傻发愣。
裴东来知道,如今若是自己不先开口,面前这个痴人可能果真就不会去问了,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狄仁杰平日里可谓是机灵敏感,智谋百出,如今为了情之一字,竟是闹到了如今这般模样,倒……倒也不谓自己在他身上放了真心。
裴东来的话把正神游天外的狄仁杰的意识给唤醒了过来。
狄仁杰深深的看了裴东来好一会儿,方道:“你不想说的放,我不想逼你。”
“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裴东来对于狄仁杰的贴心不由得会心一笑:“那个薛青麟不是真正的薛青麟,而林永忠才是。”
“咦?”狄仁杰在心里想了无数种可能,却没有想到这一种。“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且别急,待我为你细细讲来。”裴东来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喉,这才缓缓开口说起了事情的缘由。
二十年前,薛青麟方才二十,那是他的父亲薛万仞已经病逝,薛家当年帮着打江山的功绩也早在成为李建成的属下,与李世民分庭抗礼时,被李世民给无视了,只觉得对方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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