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别哭,是朕对不住你,朕不该怀疑你的。”李治缓缓的说着,声音有些干涩。他的手轻轻的拂过武媚娘的脸,为她拭泪。
原来,武媚娘刚才一时不察,把自己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擦干眼泪,武媚娘看见李治的眼中出现的心虚内疚的情绪,只觉得很讽刺。
“我不爱你了,陛下。我武媚娘再也不想爱你了。”武媚娘深吸一口气,语气淡淡的说道:“爱你真的是太累了。”
说完,武媚娘站起身,毫不在意李治的挽留,离开了李治的寝宫。
从此以后,在武媚娘的生命里,将再也不会有李治这个人的存在!
24第24章
在李治病重期间,武媚娘的作风越发强硬了起来。
以前的她还会顾忌着与李治的感情,轻易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可武媚娘是个敢爱敢恨,异常决绝的女子,当她把李治从自己的生命中彻底剔除,再也不似以前那般看重之后,她开始了为自己的登基做起了准备。
首先是光明正大的开始垂帘听政。
武媚娘用的理由异常的理直气壮——陛下病重,自然该由皇后执政。
原本就依附于武媚娘的大臣们自然没什么意见,但一直反对她大臣们,如长孙无忌,自然领着一帮臣子在朝堂上提议:“既然有皇太子在,何必让一个女人担此重任呢!”的话。
可李弘却辜负了支持他的大臣们的期望,竟直言难当大任,愿以母亲马首是瞻。
而长孙无忌一直以为裴玉冰虽然与自己不合,可到底是李姓子孙,流着李家的血脉,到底不会让李唐天下就这么被一个外姓女人所把持的。
可事实证明,他错了!
最先向武媚娘臣服的,支持她垂帘听政的,竟然就是裴玉冰!
李治足足病了一年,朝堂上的纷争就持续一年。直到有一天早朝,李治身披龙袍,坐在龙椅上等着众臣子的到来。他虽然看起来很精神,但那苍白的病容让所有人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都明白这不过是回光反照罢了——陛下,已命不久矣!
长孙无忌对于这个侄子可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堂堂男儿,竟然被一个女子所制。可此情此景,他也不好再责怪对方什么了,倒是……
长孙无忌看了一眼坐在龙椅旁边的,同样用金子所铸,上头雕刻着凤凰图案的椅子上的武媚娘,见她一脸铁青,眼带愤恨震惊的模样,几乎可以肯定,她对李治出现在这里的情形,事先并不知晓。
不过,这正好!只要陛下在这里开了口,武媚娘就只能乖乖的下台了。
长孙无忌已经无法容忍这个女人了。自陛下病重之后,武媚娘便开始正式的垂帘听政,而且发布下去的第一道旨意,竟然是要铸一座她的塑像。如此劳民伤财之举,甚至还严重的损毁了皇家名声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说她是妲己转世也丝毫不为过!
可一切都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长孙无忌还没来得及请求李治改立太子,并细数武媚娘的种种罪行时,李治便率先开口了。
“朕决定了。”李治说话时虽然干巴巴的,却异常的坚定。这种不带一丝犹豫的口气,给长孙无忌带来了一种事情脱离了掌控的惊慌感。“朕死后,皇位由太子李弘继承。”
长孙无忌长长的松了口气,他领着百官一起下跪,额头紧紧的抵在地上,口中直呼:“陛下英明!”
“陛下,请谨言慎行!”武媚娘铁青着脸低吼道。
“媚娘,你不高兴吗?”李治明知故问道。“可是朝野上下,对皇后参政都心怀不满,朕是在替你卸下这个委屈和包袱。”
武媚娘愤恨道:“我参政,他们觉得有损他们的体面了?我便是要损损他们的体面!”
“可是朕意已下,一言九鼎,你没办法更改的。”李治笑着说道:“朕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更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朕虽爱你,却不能用这大唐江山换回你的心。你能原谅我吗?媚娘?”
李治原本保养得宜的容貌,因为生病而越发苍白憔悴,也越发的衰老。虽然说着令武媚娘咬牙切齿的话,可是脸上的笑容却真诚而深情,为他的脸添上了一抹光彩。
“陛下……”武媚娘看着李治,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为什么要这么问我,你明知道,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的。”
武媚娘感觉得到,面前这个男人是爱着她的,这种感情是如此的美好,做为一个女人,哪有可能不被感动的。可是她早已被伤透了心,这个口口声声说着爱自己的男人,十几年前与自己的姐姐偷情,几天前与自己的外甥女调情,如何还能令武媚娘信服。
李治自嘲的笑出了声,眼角划过一道泪痕,轻轻的说道:“朕对不住你,媚娘。”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因为太累,而睡着了一般。
大唐高宗皇帝,于他四十岁这一年,于御座之前,做了他身为帝皇所该做的决定,却带着他被自己毁掉的,一辈子的爱情,悔恨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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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知道,直到李治死前,都在维护着武媚娘。
李弘虽然是名正言顺的皇嫡长子,最该为继承者之人,可是在武媚娘垂帘听政之时,李弘的态度也摆得很明显——他是支持着武媚娘的。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确实是如此,而长孙无忌不相信李治会不知道此事。可李治即使知道,竟然还是决定不改太子,由李弘继位,其中之意,不得不让人深思。
最重要的是,李治有一份遗旨,上头意思却是说李弘但凡有不可决断之事时,可问计于武后,更是让人所震惊。
被逼无奈之下,长孙无忌辞了官,就在大唐高宗皇帝那极其肃穆哀荣的葬礼之后。而他的弟子狄仁杰则在黯然退出官场的长孙无忌的叮嘱下,臣服在了武媚娘的皇权之下。
不过,狄仁杰的手上因有先帝李世民原赐予长孙无忌,后来长孙无忌又得了李治同意后,转赐于他手上的亢龙锏,让武媚娘对他忌讳非常,时常怀疑对方是不是临走时安插在自己身边的钉子,所以纵使他有才学能力,武媚娘也轻易不敢动用,只能随意的将他大理丞的位子,升为了侍御史,一个不上不下的位子。
索性狄仁杰自己知自己事,而且又是个知情识趣的,虽然长孙无忌临走前确实叮嘱了一下话,可是这无疑是自寻死路之举,狄仁杰自是不会敢的。他自信自己有大才,但有人告诉过他,他的才应该是用在百姓之上,而不该因为皇权变政,就给埋没了下去。
长此以往,武媚娘终于还是用了他,过了三年,便让狄仁杰出任宁州刺史。其时宁州为各民族杂居之地,狄仁杰要注意妥善处理少数民族与汉族的关系,这活计可不简单。偏偏他抚和戎夏,内外相安,人得安心,使得郡人为他勒碑颂德。
狄仁杰在宁州呆了五年,五年后御史郭翰巡察陇右,在宁州一路听尽了赞颂狄仁杰之语,使其返朝后上表举荐,因此,狄仁杰又升为工部侍郎,充江南巡抚使。
此时李弘登基已经八年,在为帝的八年里,他时时一副醉心于情爱之事的模样,把朝政都交给了武则天处理,自己却不顾朝中众人反对,只在武媚娘的支持下,立了他心爱的男子为后。此番种种,其实也不过是给武媚娘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也让朝中大臣们看清楚现实。
李弘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本就不适合做皇帝,李治虽然立他为帝,武媚娘也没说什么就让他继了位,不过是因为之前与武媚娘的约定罢了。
如今八年过去了,后宫没有妃妾,没有子嗣的皇帝,是该退位让贤的时候了。李弘在朝堂上先是暗示了一番,然后才光明正大的下了圣旨,示意自己无才无贤,不过因占于嫡长之位,才舔着脸成了皇帝。如今朝政上毫无建树,自该把皇位让于最有能力最为贤能之人。
只是这人不是他的弟弟李贤李显李旦,而是母后武媚娘。
虽然朝中臣子们早有准备,但仍不能不说是有些不能接受的,尤其是李唐宗室和元老重臣们更是难忍女子篡夺大位。可这又如何呢,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谁都没法子更改,因此只能暗中集结,意图颠覆。
如今的洛阳城,表面一副平静祥和的模样,实际上却是暗潮汹涌,情势一触即发……
当年李治病重,武媚娘开始下令为自己铸像。如今九年过去了,通天浮屠即将竣工,而在通天浮屠正式竣工的那一天,就是武媚娘登基之时。
为了这一天,武媚娘已经等待的太久、太久了……
25第25章
世人皆知浮屠落成之日,便是女皇登基之时,通天浮屠高六十六丈,以武媚娘之模样为模版建筑,因为要浇铸,所以内部温度之高,常人无法忍受。
已经是从三品大理寺卿的薛勇,领着大理寺一行人来到了通天浮屠调查一桩案件,案中的死者名叫贾颐,是督建通天浮屠之人,官至工部侍郎。
薛勇用毛巾擦了擦身上,因为浮屠内的热气而流出的汗水,问着浮屠内的一位监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大人,这我也不太清楚啊。”那名监工擦了擦不知道是热出来的,还是因为害怕而流出来的汗,战战兢兢的说:“今日贾大人原是奉着天后的旨意,带着大秦国使者节阿巴斯将军为这通天浮屠,以瞻仰天后神威。可也不知为何,在顶上浮屠的眼睛处,看那外头的景象时,突然就着了火了,我们也是被吓坏了呀。”
“薛大人,尸体已经全都烧为了灰烬,一点皮肉都没留下。”一名大理寺官员上前禀报。
薛勇皱着眉头看向了仵作:“那从尸体上查出什么疑点没有啊?”
既然贾颐的尸体已经烧为了灰烬,仵作自然也只能从这些灰烬中着手了。仵作用一堆器皿从灰烬中挑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放在一个小碗里,送到了薛勇的面前:“大人请看,这是从尸体上验出来的。”
薛勇把小碗接过,取出一点碗中那浅黄色半透明性固体放在鼻间嗅了嗅,那刺激的味道让薛勇立时就把头移了开去。“是黄磷,尸体上有大量的黄磷!”薛勇已然找到贾颐自燃的原因了,看了一眼四周后,他说道:“为烧熔铜浆,大佛内存放了大量的黄磷,正好给凶手可趁之机。”
一下子就有了结果,薛勇的声音大自觉的大了起来,而且很是自信:“我敢大胆的推断,凶手必定是就地取材!贾大人,是被人用黄磷焚烧致死的!”
“不对。”有一人从暗处走来,只是那黑暗却无法掩盖住来人的一头白肤白发,仿佛在微微发着莹光,只是这光彩,却被他严肃的模样掩住了几分:“这火,是从体内烧出来的。”
薛勇皱了皱眉,到底面前这人是他的小辈,又一向得他喜欢,所以也没问对方一进浮屠之后,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只是说:“东来,这火怎么可能从体内烧出来?”
其实薛勇是叫惯了对方做东儿的,可是裴东来性子倔傲,哪里还愿意让人叫这么稚嫩的称呼,所以被逼着硬是改了口的。
“大人,你瞧。”裴东来手中拿出一个烧焦的物体,是死去的贾颐脚下所穿的靴。“骨骼都烧成灰烬了,官靴里面虽然有烧余的尸灰,可靴外面却完好无损。如果不是从体内烧出,怎么会烧成这样。”
“也对。”薛勇看了一眼那个官靴,也觉得裴东来说的没错,可是……“可死者体内黄磷浓度这么高,会不会是有人下毒,害他误食呢?”
“黄磷恶臭,一闻便知,就算是误食的话,症状应该是呼吸困难、全身疼痛,怎么会骤然起火呢。”裴东来反驳了薛勇所说的可能性。
对于裴东来的话,虽然是小辈,但薛勇还是很听得进去的。他点了点头,道:“无论如何,这贾大人是在这浮屠之中出事,定与这里之人有关。”薛勇看了围在这四周,因为贾颐之死而人心惶惶的众人,嚷嚷道:“现在我要把你们全都抓起来,带回去审问。”
其实此法不可行,因为通天浮屠竣工之日在即,如果冒冒然的把建造浮屠的工人都抓走,因而耽误了浮屠的建筑,裴东来倒还好,但大理寺的其他人却是要吃挂落的。
但裴东来不着急着开口,只是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四周围的人。突然,他眼睛一眯,看到有一人的行止与常人不同,便让差役把那个人给带了上来。
那个人穿着与周围普通工人的衣服不同,显然众多小监工中的一位,差役的动作称不上和善,把那个监工推搡在地上。
裴东来正想说话,那个监工便先战战兢兢的说话了:“大人,您捉我回去,延误了工期,我们必死无疑啊。”
看着是个惊惶失措的模样,但心中却是个有主意的。裴东来冷哼一声,看那监工半跪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却背在身后,便问道:“你左手藏了什么?”说完,便不待对方回话,直接上前把对方的左手给扳了过来。
那监工的左手竟然不是手,而是套了一个铁制的勾子。
裴东来敲了敲,斜眼看着被自己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监工,又把那铁勾子敲了敲,听着它发出声音后,说道:“这是什么?”
“我在刑部受过刑。”监工的声音异常的干涩沙哑,里面藏着的感情是一种屈辱。
裴东来把铁勾子从监工的手中取了出来,果然看到少了手掌,只有手腕。
监工身子抖了抖,似乎是因为想到了当年的事情,而心中慌乱害怕起来,连着声音都带着了一丝饮泣:“因为牵连到一桩逆反的案子,八年前被打入大牢。”
“逆反?”裴东来挑了挑眉毛。八年前,正是李治病重,而众臣工们反对武媚娘垂帘听政的时候。那时候,确实有很多人因为这个罪名被打入了大牢。裴东来不置可否,把铁勾子又套回了监工的手上,然后松开手,后退几步,等着对方继续说话。
监工似乎有点惊讶,自己竟然没有被嘲弄,更没有被殴打。毕竟八年前在刑部,他可是受了不少的苦啊,所以对这个与刑部差不多的大理寺,也没什么好感。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便咽了口口水,又继续说道:
“大人,大佛盖不完,天后怪罪下来,你们大理寺也不好交代啊。”
薛勇听后觉得有些不对,可是对方说的也没错,便转过头看向裴东来。
裴东来倒是为对方的机灵暗自喝彩,但此刻这个监工是处于下风,却敢如此言语挑衅,若是自己或大理寺有一点退意,那日后再行办案,还有谁会服气?所以,即使裴东来心中有些欣赏对方,但为了把对方那若有似无的气焰压下来,便顾不上那点儿的欣赏了。
“你敢拿天后压大理寺?”裴东来一把将监工从地上拉了起来,发现对方意外的年轻,大概不超过三十岁,而且长相也是很俊气,甚至不太像中原人。
不过,这并不奇怪,就连长孙无忌先祖也是鲜卑族拓跋氏,而李世民的母亲窦氏是北周上柱国窦毅与襄阳长公主之女,有着胡人的血统,详细点说,李世民只有四分之一的汉人血统,所以,面前这个年轻的监工就算不是汉人,也不出奇。大唐本就是包容着各种血统,秉承着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儒家思想。
裴东来不再去注意那个监工的长相,所以也就没察觉到对方看到自己的脸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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