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胡子’生了一张白皙面庞,两道细长剑眉,一双明亮大眼睛,鼻子很挺,永远没人看到他胡子后面的嘴。但是,所有的湖匪也都知道他的红胡子是假的。
他手里提着一根小马鞭,一面沿着人工石阶向下走,一面愉快的向着两边林中或地上欢笑狂饮的湖匪们挥手招呼。
群匪一见‘红胡子’,纷纷由地上站起来欢呼“大王万岁”,抱着女人调笑的湖匪一听“大王”到了,慌得急忙将拥抱着的女人推开,赶紧由地上站起来。
因为,‘红胡子’曾经下过命令,他不反对群匪找女人,但绝对不准许在他的面前公然调笑拥抱,他说,那样就是对“大王”的亵卖不敬,应该当场剁掉手脚,丢进湖里喂鱼。
另一条极严厉的规定是,不准强淫良家妇女,或将良家妇女抢劫到岛上来,犯着当众开膛破肚。
是以,现在岛上的女人,都是商请来的妓女,陪宿要付银子,所以这些妓女都有他们自己的珠宝和银子。至于什么时候才准她们离去,就是神仙也不知何年何月何日。
这时跟在‘红胡子’身后的四人,一个是独眼老者,一个是蓬头老人,一个是中年庄汉,另一个则是白净面皮的年轻人。
这四个人也随着‘红胡子’向两边欢呼的群匪含笑挥手,颔首致意。
就在这时,跟在‘红胡子’身后的年青人,目光一亮,举手一指岛边码头,脱口急声,道:“大王快看,有探子回来了!”
如此一嚷,所有的欢呼群匪顿时一静,纷纷向岛边码头上望去。
只见坐在船头上的那个瘦削中年人,正山船头上站起来,飞身纵上了码头。
‘红胡子’一见,立即欢声道:“我们大家快去看看!”说罢,当先向码头上快步走去。
只见那个瘦削中年人,一见‘红胡子’正向码头上迎来,慌得急忙展开身法,飞步向上迎去。
一到近前三丈以外,中年人“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急忙叩首朗声道:“小的刘三,叩见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红胡子’听得精神一振,立即愉快的说:“有什么重大消息快快奏上来!”
刘三恭声应是道:“今天中午时分,小的在五仙镇:醉仙楼’听到一桩秘密消息,有一趟镖车,并且有盔甲鲜明的官兵押着,决定在天明拂晓前经过沿湖付落,前去河梢桥……”
话未说完,‘红胡子’已冷冷一笑道:“这种消息孤王倒有一年多没有听到了!”
刘三听得浑身一战,惶得赶紧叩头惶声道:“这是确确实实的一桩大买卖,而且有‘醉仙楼’的崔掌复查证实,要不,小的怎敢火速赶回来禀奏?”
‘红胡子’听有‘醉仙楼’崔掌柜的复查证实,不由惊异的“噢”了一声,依然有些迷惑的说:“竟真的有这等事?”
刘三知道这顿马鞭子是躲过去了,因而叩头恭声道:“如果没有这回事,吓死小的也不敢回来向大王谎奏!”
‘红胡子’的明亮大眼睛闪了一闪,但仍有些迷惑的说:“你先说一说这镖货的货色!”
刘三恭声应是,道:“小的在‘醉仙楼’放线,突然上来两个神情有异的便服人,坐在角落里要了酒,便满面忧色的悄声谈论起来……”
‘红胡子’一听,立即根据他丰富的经验,沉声道:“既然公众场合交头接耳,故意引人注意,这中间便有可疑之处!”
话声甫落,蓬头老人已抱拳恭声道: “大王不妨且听刘三报告出根由来!”
‘红胡子’一听,只得颔首“唔”了一声。
刘三则伏地恭声继续说:“当时小的看了一眼崔堂柜,崔掌柜立即由楼外走廊进入临近那两人的一个房间内……”
‘红胡子’不由急切的问:“可曾听到他们说些什么?”
刘三焦急的回答说: “崔掌柜仅听到两人在埋怨他们的镖头不该接下这趟镖来,万一被咱们劫下来,他们的镖头倾家荡产事小,很可能还丢了脑袋。”
蓬头老人一听,立即面向‘红胡子’,恭声道:“大王,听他们的口气,他们显然要利用今晚是中秋,趁咱们全体弟兄欢度佳节,通宵达旦,拂晓时正好是咱们弟兄醉困好睡之际,趁机沿湖溜过去!”
‘红胡子’一面听,一面缓缓颔首,同时“唔”了一声。
刘三也急忙报告道:“是的大王,左军师判断的不错。他们其中一人尚说,后天一早必须赶到陈知府那儿,这也是他们企图侥幸悄悄溜过去的主要原因之一,所以崔掌柜要小的火速回来报告,并请大王迅即裁夺!”
‘红胡子’立即关切的问:“可知他们押的是什么货?”
刘三赶紧恭声道:“对方口风很紧,小的和崔掌柜的都没听出他们押的是什么货色来,但据有官兵押送还请了镖局保镖,货色的重要也就可想而知了……”
如此一说,‘红胡子’不自觉的自语揣测道:“会是什么货色呢?”
说着,游目看了一眼蓬头老者和独眼老人,以及那个中年彪形大汉。
刘三急忙补充报告道:“以崔掌柜的揣测,如果不是重要晌银,便是价值连城的珍珠奇宝!”
如此一说,蓬头老者和独眼老人立即附和着说: “不错,很可能一件价值连城的新奇珍宝。”
‘红胡子’听得目光一亮。立即兴奋的命令道:“好,通知各部,每部三艘快艇,马上赶往通向‘河梢桥’的湖岸大道!”
话声甫落,附近静听的湖匪立即疯狂的高呼起来,同时纷纷欢声大喊道:“有大买卖了,又有大买卖了!”
有的湖匪竟一面高呼者,一面抢先向下面岛边的梭形快艇上奔去。
‘红胡子’则愉快的望着仍跪在地上的刘三,沉声道:“好,你起来吧!只要这桩买卖做成了,按照往例,仍有你的一分红利可分!”
刘三听罢,惊喜得连连叩头,欢声道:“多谢大王,多谢大王,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罢起身,立即恭谨的站在一侧。
由于就近几处以西半岛的湖匪传讯最快,片刻不到的功夫已上满了六七十艘小船。
右军师独眼老人立即面向‘红胡子’,恭声道:“启禀大王,时间紧凑,不宜久候,有现在的六七十艘船,弟兄不下三百人,足够应付那些镖师镖客和作样子的官兵了!”
‘红胡子’一听,立即颔首称“好”道:“那我们马上就走吧!”
说罢,当先举步,沿着人工石阶,直向码头上急急走去。
‘红胡子’乘的是一艘八桨大船,但和一般撒网渔船也大不了多少。船的中心仅有一个小小舱蓬,最多能坐六七个人,‘红胡子’每次出海打劫,都是乘这艘船。
这条船不但有八个壮汉操桨,而且在有风的时候拉起软帆,那时划行起来,真的称得上其快如箭。
‘红胡子’一登上他的船,跟在他身后的彪形大汉,立即在裤后取下一个乌里发亮的大牛角来,接着放在嘴上“呜呜”的吹了三声。
这种乌角吹起来,声音低沉有力,随风可达十数里,而且令人听来,不禁有毛骨悚然,血脉奔腾之感。
乌角吹声一起,所有船上岛上的数百湖匪,同时疯狂的呐喊起来,真是声震四野,直冲霄汉,气势着实惊人。
群匪呐喊声中,纷纷划动梭形快艇,各自分由不同的芦苇水道中,直向正南方划去。
洪泽湖是由西南到东北最为广阔长远,南北两岸较窄较近,而‘河梢桥’就在洪泽湖的南岸中央。
群匪一阵呐喊之后,立即静下来急急划船。一出了中心芦荡水域,所有的小艇都向‘红胡子’的大船附近集结。
由匪船上举目南看,水天相接,一片汪洋,天空一轮明月,在湖水相映下,水光闪闪,也显得特别明亮。数十艘快艇,二百多支快桨,在皎洁的月光映照的湖面上,浪花滚滚,水声啪啪,就像一群飞游在水面上的巨鲨,直向正南驶去,这场面实在壮观极了。
虽然群匪轮流操桨,小舟疾进如箭,但赶达南岸最近的湖湾时,依然耗时两个多时辰。
这时晓星已在东天升起,湖风已带着浓重寒意,再有半个多时辰,天就要亮了。
湖湾中生满了芦草,群匪在‘红胡子’的指挥下,悄悄登上湖岸。因为,根据刘三的报告,那批镖货要在拂晓前通过沿湖各村而到达‘河梢桥’。现在,他们登陆的这个湖湾,正是‘湖梢桥’以西不足二里的地方。
这时皓月虽然已经移向西方,但仍十分皎洁明亮。岸上是成行成行的垂柳,岸道上一片死寂,除了湖风吹动芦花发出的“沙沙”声响,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些湖匪都是打家劫舍的老经验,都掩起兵器伏在岸边,就像入了冬的寒蝉,但是,他们每个人的一双贼眼,却俱都精光发亮,目不转睛的望着通向正西的湖道边。
因为,五仙镇在洪泽湖以西,如果那批镖货企图在拂晓前通过‘河梢桥’,这个湖湾便是他们必经之地。
等人是最令人焦躁的事,由于一直没有动静,不但湖匪们已有些不耐,就是‘红胡子’两道黑细剑眉,也不禁蹙在一起了。
刘三固然焦急,左军师蓬头老者,右军师独眼老人,也都感到焦燥不安起来。
就在这时,伏耳贴地静听的几个湖匪,同时抬起头来,兴奋的轻呼道:“大王,大王,有动静了,对方的确有不少马匹。”
‘红胡子’等人听得精神一振,飞身向岸上纵去。
其余湖匪也俱都兴奋的将耳贴在地面上听。
‘红胡子’纵至岸边的一株大柳树上,举日向西察看,在朦胧的月光下,只见正西岸树间,果然有蓬稀薄的尘烟飞扬着。
立在‘红胡子,身后的右军师独眼老人,立即“唔”了一声道:“大王,不错,对方果然有马匹,看来刘三听来的消息相当正确!”
刘三赶紧躬身恭声道:“大王的洪福!”
说活之间,已隐约听到了杂乱的蹄声。
根据马蹄的声响,对方显然没敢放马疾驰,但依然听出来,马匹至少二十几匹。
就在这时,蓦闻一个湖匪,悄声道:“大王快看,他们的趟子手来了。”
如此一嚷,‘红胡子’等人纷纷凝目察看。
果然,就在数十丈外的湖堤岸道上,四个黑影,正东张西望,看来极为机警紧张的向着这面急急走来。
由于那四个人的出现,同时也听到“辘辘”的镖车声。紧接着是点点推车和人群,渐渐看清了车队马影。
镖车的轮轴上想必涂了不少的油,很少发出“吱吱哟哟”的磨擦尖叫声。
马匹大概有十八九匹,除了“嗒嗒”蹄声,听不到马嘶,显然每匹马口上都上了笼口。
镖车共分两路,总数也有十五六辆之多,而在马队中,却拉着一辆比镖车大了一倍的大木车。
湖匪一看,人人躬背伏身,唯恐被在前面引导的趟子手发现,但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有掩不住的激动和兴奋。因为,他门已经很久没有劫到镖车了,通常镖车大都是金银珠宝,今天能劫到这么多的镖车,这么大的买卖,他们怎能不激动,怎能不兴奋?
不过,经验丰富的‘红胡子’和他的左右两军师的眉头,申俱都蹙在一起了,因为他们已看出来,由于前进镖车推动的轻快,里面显然不是金银珍宝。
打量间,四个在前引导的趟子手,已机警轻快的走到了近前。接着是四四方方的二轮镖车和马队。
‘红胡子’一俟镖车来至近前,一声令下,群匪同时呐喊,纷纷由岸边芦苇中飞冲出来,各挥兵,齐向保护镖车的镖师们杀去。
由于事出突然,镖师们俱都大吃一惊,慌忙中大喝一声,纷纷抽出兵器来迎敌。
紧接着是一片呐喊和兵器相击的“叮当”声。同时也响起厉嚎惨叫和惶急惊呼声。显然,有不少人大吃一惊,或被杀伤或被杀死。
就在这时,后面的马队也飞马冲到,同时纷纷大喝道:“大胆的湖匪,居然敢劫官府的重罪要犯难道不怕大军压境,悉数将你们斩首示众吗?”
‘红胡子’几人一听“重罪要犯”,纷纷循声察看,这才发现十六七匹健马—亡坐着的,俱是戴盗甲的官兵,他们正飞马挺枪向这边冲杀过来。
由于这时地上已挤满了混战的人,马上的官兵无法冲杀过来,只得就近向湖匪们刺去,钢枪过处不少湖匪当场丧命。
但是,湖匪众多,而且个个悍不畏死,镖师们虽然个个武功不俗,终是双掌难敌四手,纷纷丢下车,且战且走。
‘红胡子’见马上官兵,长枪乱挑,占尽忧势,不少湖匪死在他们的长枪下,是以,心中一气,喝一声,揭腕打出数粒飞蝗石,分向十数健马的额头打去。
“叭叭”声响中,立即发出数声健马惨嘶,有的马翻身倒地,有的马惊得人形立起,马上官兵立即被跌下马来,连滚带爬的仓惶向田野问奔去。
其余人等也惊得急忙拨马回头,狂驰如飞,沿着堤道向回奔去。镖师们一看,哪里还敢恋战,也纷纷杀出一条血路,各自逃命而去。
‘红胡子’见官兵镖师们都逃走了,而镖车全部留下,立即下令停止追杀。
镖车虽然全部劫下来了,而湖匪却伤亡甚多,死伤一百多名,这是历年来伤亡最惨重的一次。
‘红胡子’一而命人救护伤者,掩埋尸体,一面亲自检点镖车里面的货物。
只见所有的镖车都漆成深灰色,每辆镖车的车头上都插着一面红地金字镳有狼牙金边的三角镖施,上绣四个字——信义镖局。
‘红胡子’看得细眉一蹙,立即回头两个老者,问:“两位军师可知道‘信义镖局’在什么地方?镖头何人?”
独眼老人霜眉一蹙,迟疑的说:“山东曲埠有家‘信义镖局’,老镖头是‘金刀夺命’楚亮嵩,不知可就是信家镖局?”.左军师蓬头老人立即不耐烦的说:“是与不是,抓一个负伤的镖师过来问一问便知道了!”
于是,几人分别一问,满地的尸体和伤者中,竟没有一人是镖师或官兵。
‘红胡子’听得面色一变,不由深沉的“噢”了一声,目光一阵闪烁,显然觉得惊异与意外。因为,在这么多的湖匪混战乱杀中,对方镖师中竟无一人重伤留下来,这怎么不令他大感意外?
根据他以往多次的经验,每次双方都有伤亡,而偏偏这一次对方没有,这也显示了对方的镖师们个个都是身手不凡的人物。
就在这时,中年壮汉和白面青年,突然齐声道:“大王请来看!”
‘红胡子’闻声抬头,只见许多湖匪已将附近的几辆镖车打开了,车内装的俱是一些绵絮绵纸一类的东西。
但是,就在他看得蹙眉一楞的同时,白面青年已在许多绵絮中拿出一件紫红色的陶磁花瓶来。
白面青年看得目光—亮,脱口急声道:“大王,这一车是古董!”
‘红胡子’一听,即和独眼老者蓬头老人走了过去。三人刚刚起步,另一车旁的一个湖匪已由车内抽出一卷画轴,立即望着‘红胡子’,欢声道:“大王,大王,这辆车里都是古画。”
说话之间,一面展开,一面走至‘红胡子’面前。
‘红胡子’一看,发现画的竟是一幅极美的仕女图,画上细腻,栩栩如生,确是难得一见的好画。
由于他觉得画的极好,正待接过画来看看是哪一位名画家的杰作,不远处突然有人大声道:“大王,得到一件活宝!”
‘红胡子’闻声一看,只见三个湖匪正山许多镖车的空隙间,推着一辆大囚车向这边走来。
一看囚车,‘红胡子’立即想起方才官兵吆喝“重大要犯”的事。只见大囚车的中央车面上,露出一颗蓬头,和一张生满了胡碴子的脸,看情形,果然是官府捉住的要犯。
细看那要犯,年约二十七八岁,也许已满三十岁,古铜色的皮肤,一双明亮星目,挺鼻朱唇,目光闪烁,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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