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棋院的老师说,之前一直在附近见到进藤光徘徊的,只是最近就不见了。
进藤光在哪里住?他不来棋院的话,会去什么地方?唯一的答案就是——他已经回去日本了。
塔矢亮由心底感到一阵脱力。每天只要一下完棋,便会跑到棋院的门口,一直等着进藤光。一位又一位棋士经过棋院门口,静默的,谈话的,欢笑的……每个表情都那么陌生。远远看到有人前来棋院,心里便燃起一份希望,直到看清来人样貌的时候,那份希望马上就成了失望。
没有一个是塔矢亮要找的人,这两天以来见到的,都是些尽让自己失望的脸孔。塔矢亮无精打采地靠在棋院大门旁边,渐渐地,身边的人都知道,在塔矢亮面前不要提起进藤光。除非你知道进藤光身在何处。
杨海先生还算热心,看到塔矢亮连饭也捧到棋院门口吃的时候,不禁叹了一声,递给了塔矢亮一部可以打往日本的手机。
接电话的是进藤妈妈。多日没有见到儿子,进藤妈妈一听到塔矢亮的声音,都快点哭出来了。仅仅一通电话,又让塔矢亮恢复了生机。进藤光还没回去日本。那家伙依然在中国。
只是……进藤妈妈担忧地告诉塔矢亮,进藤光带去的钱根本就不够他在中国住到今天!
犹如晴天霹雳的话在塔矢亮头顶轰起。才高兴不到几秒钟的心情,马上变成了担心。塔矢亮安抚着进藤妈妈,说了一句进藤光在中国没事,就把电话挂断了。
连饭也没有吃,把手机扔给了杨海,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塔矢亮也很想可以有个人跟自己说,进藤光在中国没事。他也很想有个人安抚着紧张的自己,即使是谎言也好。
那个笨蛋,居然只带着那么一点点现金就赶往中国了,难道真的没想过会发生什么意外吗?明知道没钱,为什么不求助认识的人呢?现在进藤光到底在哪里?
身上没有现金,在B城,又有谁愿意接应他?
塔矢亮疯了似的在大街上跑着,眼睛毫不停歇地搜索着眼前的身影。他到过大街,推开身前密集的人流;来到商场,每一层每一层地寻找;来到棋院门口,几乎把所有地方都踏遍了。还是没有见到进藤光。
塔矢亮运用着自己仅会的中文,一个个地问着路人,是否见过一位金黄色头发的,不会中文的青年。然而回答他的,全是摇头。
一直到傍晚,和前几天一样,师傅打来了电话。知道徒弟为了寻人而废枕忘餐,十分生气,“难道他一天没找到,你就一天不下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你找不到他,难道就不是他有意避开你?”
师傅的话让塔矢亮差点忍不住眼里的泪水,进藤光又怎么会避开自己呢?
“傻孩子……你担心他,师傅也同样担心你啊。你要找他找到什么时候?”一直严肃的师傅,难得表露着真正的心迹,塔矢亮抬手擦拭着腮边的泪水,一边说着对不起。
师傅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在中国人生路不熟,要找到他当然不容易了。其实……我早就放了消息,那家伙……”
师傅吞吞吐吐地说着:“你去碰碰运气吧,他不避开你的话,或者也能见到他的。”
进藤光抱着脚,蹲在地上。身边的人很多,说着他不明白的话。叽叽咕咕的,像苍蝇一样。这几天运气好的话,会有人递给自己吃的,运气不好的时候,便整天饿着肚子。
那天被人赶跑了之后,进藤光就独自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了。虽然同样在B城,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走回棋院。额头上的伤痕,因为感染而变成了一条瘀黑色的疤痕,结了一条细细的痂,扭伤的腿直到现在还肿成一个包,每走一步都疼痛难忍。
索性哪里也不去了,等脚上伤好一点之后,就找日本驻华大使馆,不知道能不能带自己回去日本?
进藤光不是不知道塔矢亮在找自己,曾经来过几个人,用流利的日语问自己是不是进藤光。然而一想到以这个样貌见到塔矢亮的话,塔矢亮会不会更加讨厌自己?一想到这里,进藤光就打退堂鼓了。
来人见自己推却,也不勉强,硬是塞给自己一叠现金便离开了。只是那些现金,早就被附近虎视眈眈的人抢走了。
又变成了身无分文的流浪汉了。
进入了夏天的季节,空气里到处是闷热的气息,进藤光静静地坐在地上,也流了满身的汗。正百无聊赖的时候,发现身边有个人打量着自己。进藤光疑惑地看过去。是一个中国人,在看清楚进藤光之后,瞪大了眼睛。进藤光正奇怪着,便见到那位中国人跑向了前面,跟一位……进藤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说话,然后指向了自己。
进藤光吓得愣住了,还没等到那个人的视线,狼狈地转过头。艰难地站起来,推开身前的人堆,一个劲地往里面钻。他不要见到塔矢亮,也不要塔矢亮见到这样的自己!
塔矢亮说过已经不喜欢自己了,如果再让他见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会不会以后都厌恶得不想再见自己一眼?进藤光只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塔矢亮,而不是在多日不见的时候,以这种样子给塔矢亮留下不好的印象。
“进藤光!!”身后传来了怒吼,随之而来的,还有跑起来的脚步声。
进藤光脚上传来阵阵疼痛,咬紧着牙关,硬是往前跑着,要脱离塔矢亮的视线!只是有着脚伤的他,又怎么可能跑得比塔矢亮更快?
才不过几步,衣角就被紧紧地抓住了。进藤光用尽了力量,也没办法脱开塔矢亮的钳制。没办法,他已经好久没吃饭了,全身都失去力气。
“你是不是疯了?!”塔矢亮一把拉住自己,劈头就是怒骂。
进藤光也愣住了,心虚地低着头。由塔矢亮的话,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怒火。
“来了中国为什么不在棋院好好地等我?!!!你不是说要来找我吗?在B城到处乱走,你知不知道我多害怕!要是再也见不到你的话,我怎么办?你说,你要怎么赔我?!!!!”
塔矢亮双手紧紧地抓住进藤光的肩头,生怕他再次走掉一样。也不管身边越来越多的人了。他只知道现在自己的心里正着急。在见到进藤光的一霎那,满心都炽热起来,心脏比什么时候都要跳得更快。
不能再让他在自己眼前消失……
“我……”进藤光知道自己做错了,独自由日本来到中国,这种冲动的行为,确实不是一个成年人应该做的事。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在进藤光再次抬起头,看向塔矢亮的时候,才愕然地不知所措,“你哭什么呢?我不是好好的吗?”
塔矢亮也不管爬满脸颊的泪水,抬手抚上了进藤光额上细细的疤痕,“把自己弄成个什么样子?”
进藤光泄气地撇过头,“我,我知道你已经不喜欢我。但是在日本见不到你,我没想那么多就赶过来了……”进藤光一边说一边偷偷地打量着塔矢亮的表情。
“本来是打算找你的,但是我身上的钱不多,很快就用光了。”进藤光咬着下唇,叹了口气。想到什么似的,忍不住又向后退了一步,“你现在也看到了,我在中国有多狼狈。我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我。”
一连串说着多日来,最想跟塔矢亮说的话。进藤光苦笑道:“比绪方逊色很多吧?”
塔矢亮只是沉默地聆听着进藤光的表白,碧绿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视着进藤光。半晌之后,才说道:“跟我回日本好吗?”
进藤光怀疑着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这种说话,我真的不想说第二次。”塔矢亮苦笑了一下。
进藤光这才恍然大悟,失笑地拉住了塔矢亮,“回去日本之后,你就不会再消失了吗?”
“嗯。”
“永远陪着我吗?”
“嗯。”
“我想听你说多一次喜欢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