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媛不说话了,她心里有一种很冷的感觉,仿佛秦朗此一去,便是绝别。
终于按捺不住,哭着跑走了。
回到家,晓萱正打开电脑,悠闲地听歌。音箱里传出的是一首极老的歌:
第一次偶然相逢
烟正蒙蒙雨正蒙蒙
第二次偶然相逢
烟又蒙蒙雨又蒙蒙
从此后惊涛骇浪
爱也汹汹恨也汹汹
从此后天崩地裂
恩也匆匆怨也匆匆
想当初何必相逢
烟正蒙蒙雨正蒙蒙
细思量宁可相逢
烟又蒙蒙雨又蒙蒙
问世间情为何物
魂也相从梦也相从
叹世间情为何物
生也相从死也相从
本就悲伤的心情,被这伤感的歌曲再度感染,是可想而知的痛不欲生。过往的一切像一个个电影画面般在脑海中掠过,匆匆的,没有定格,却仍是清晰的。
“这是怎么了?”晓萱看到眼睛红肿,伤痛欲绝的她,忙关了电脑,“子媛,是秦朗做错什么了?”
子媛不说话,一味地趴在沙发背上哭。
晓萱又替她着急又被她弄得十分烦躁,把她的头搬起来,近乎训斥地说:“子媛,你真的越来越脆弱了,怎么总泪水涟涟的,哪个男人受的了?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至少明白两个人在一起就得快乐。秦朗再爱你,也受不了你这样成天的一张苦瓜脸。”
被她一通训,子媛才稍稍平静了些,边抽泣边告诉她秦朗要去广州工作的事。
晓萱抱了肩,来回踱步,很认真地思考。
子媛被她来来回回地弄得头更晕了。
晓萱终于停了下来,坐到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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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媛,我倒是觉得秦朗的决定是对的,一个男人,一个已经30出头的男人应该出去闯一闯,搏一搏,你应该支持他。”
“晓萱。”子媛少有的激动,“我和你们不一样,我要得是平稳的生活,我只想要一个家,我不在乎有没有钱,我只希望两个人平常地上班、下班、煮饭洗衣。”
“这样就是死路一条!就不能平稳!”晓萱有些生气了,她觉得子媛离婚后简直成了个怨妇,要不就不说话,说话时就是一副愁眉苦脸、心绪不宁的样儿,好像全世界只有她最不幸,“你知道这都是什么年代了?你看看我们这个自行车王国多了多少私家车?你明白不明白我们不仅要活着,还要活出品位来?”
晓萱越说越生气,拉了子媛来到阳台上。
傍晚的余霞满天,红彤彤的,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壮观。而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矗立,白色的楼宇是位于市中心的高档住宅区,房价每平方米已经接近万元。
“你看看。”晓萱指着那楼宇说,“林立志前几天带我去看过,你知道那个住宅区里是什么样的吗?纯欧洲小镇般的建设。住在那里和住在贫民区能一样吗?”
子媛回过头,不看!说:“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就是再大的房子,睡觉的时候也只占那点地儿。”
“天呀,子媛。”晓萱再没有了耐性,“你可真够执拗的,别怪我口冷,就你这样总是别别扭扭的,真的没有哪个男人受得了。”
子媛被她这么一说,“哇”得一声,痛哭起来。
晓萱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知道自己说得过分了,忙赔不是说:“对不起对不起,你千万别生气,你知道我的脾气,情绪来了,有什么说什么,像我这样的人才是男人受不了的呢,你当我胡说八道放了个屁,别当真。”
“不是。”子媛呜咽着,“我明白你为我好,我知道我有哪些问题。秦朗也说我们在一起后,他发觉我和他以前了解的我很不一样,他也说他很怕我的眼泪我的憋闷。”
“是呀是呀!”顺着她的话,晓萱忙说,“这就是关键了,子媛,别总把离婚当成失败,别认为我们是离婚女人就抬不起头来,现在的人多开放呀,你没听说过那句话吗?想找Chu女就去幼儿园吧。我们是离婚了,可是没有孩子没有负累,有什么可自卑的?”
“我自卑。”子媛摇头,“我不信你说的话,很多人对离婚女人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的,像昨天我同事一位老大姐问我有男朋友了吗?大家立刻就支起耳朵听,我有种被人剥光了衣服鞭抽的感觉,无地自容!”
“那是你敏感,分明是人家的好意,是一种关心,你偏偏当成负担。”晓萱定定地望着子媛,一字一句地说,“你摆脱不了这种阴影,就不会快乐。”
“我也想像你那样潇洒自在,可我真没办法和你相比,我没有你漂亮、时尚、开朗,更没有你那样的能力。”
“子媛,你再这样说我真生气了。”自恃甚高的晓萱却不愿意子媛这样赞誉她而菲薄自己,她真希望把自信分给她一半。她是太自信了,而她却太缺乏信心了,“要说惟一比你强的就是更幸运些,因为我遇到了林立志。我不否认金钱的魅力,但他的成熟老练是可以降伏得住我这颗不顺南不顺北的心的。其实你也很幸运,有一个暗恋你多年的男人适时的出现,只是阅历和环境的缘故,我感觉秦朗沉稳有余成熟不足,否则你就不会这样一味地自卑下去了,他会想办法帮你解脱出来,可现在好像他自己的压力就很大。”
子媛看着晓萱,发觉她说话越来越有理有据的了,不禁赞道:“晓萱,你就是聪明,即使秦朗像林立志那样,我也不可能有你这么好的接受能力。”
性格!就是性格这两个字在命运的每一个关口左右着人们前行的方向,而性格的改变几乎是不可能的,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然性格的形成除了天生的原因,与生活中点点滴滴的影响都有关系。子媛渴望最平静的生活,却不停地在生活的进程中去提炼痛苦的因素,或许她的过往是充满苦痛的,而如此的沉浸所换来的只能是更大的悲哀。其实真正的平静是内心的平静,而内心的平静并不在于我们身处何方,也不在于拥有什么,更不在于是怎样的出身,而只在于自己的心灵所达到的境界。而晓萱,她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当一切吻合了她的想象,她会幸福无比,当一切背离了她的思绪,她会怎样?
所以无论是谁,不管是否愿意自己的心灵达到那个可以让自己平静的境界,渴望平静是最基本的。
而生活却是难以平静的,在惊涛骇浪中谁沉谁浮呢?
转天是星期天,李薇一大早就来了。
晓萱还赖在床上看电视,子媛则刚热了牛奶煮了鸡蛋,还没等她招呼,李薇已经狠狠地把一个鸡蛋前后左右地摔惨了。
“呦。”晓萱正好走出来,笑着说,“都做了妈妈了,还这么野蛮,把鸡蛋当老王的脑袋了?他的脑袋是像鸡蛋,只是更像巨型鸡蛋——又大又圆。哈哈。”
晓萱大笑,子媛也微微而笑。
李薇把鸡蛋吞进嘴里,发狠般的吞嚼,好像那真是老王的脑袋,就算是那样的嚼都不能让她发泄出内心的愤恨。
晓萱看她这样,不敢再开玩笑,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李薇终于咽下了那个鸡蛋,可已经噎着了,子媛忙递给她一杯牛奶,喝了两大口,才能说出话来了。
“你们今天有时间吗?”
“你知道我基本上周末都恢复单身。”晓萱耸耸肩,“林立志每到周末几乎都有应酬。”
“你就没有怀疑过他周末是陪小秘?”李薇冷不丁地这样一说,竟把晓萱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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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林立志同志,虽然算是成功人士,身边不乏莺莺燕燕的追求之人,怎奈他心已老,志已坚,是绝对没有了花花肠子了。”
李薇上下打量她一遍,不解地问:“真那么信任他?”
晓萱耍了一个兰花指,模仿着京剧的唱腔道:“这就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李薇终于“扑哧”笑了。
“好了,不听你耍贫嘴了,人家是贫嘴张大民,我看你能算是贫姐倪晓萱。”
“呵呵。”晓萱也笑,“惭愧,惭愧,你快说你有什么事。”
“我今天特意把孩子交给我妈,想让你们陪我散散心。”
“怎么了?”
顿了顿,李薇接着说,“我最近发觉老王越来越不对劲儿。”
“究竟怎么了?”
“他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电话也越来越少,来了还总躲在洗手间发短消息,我怀疑他有外遇了。”
晓萱不再嬉笑,这话让她听了心颤,李薇说的是外遇,显然她已经把自己当作了老王的正室,但事实就是事实,尽管老王的老婆——那个乡下出来的女人已经默许了李薇和老王的关系,尽管有了儿子,老王也十分疼爱那个胖嘟嘟的孩儿,可李薇还仅仅是老王的外遇。倘若老王还有别的女人,李薇便只能算是外遇之一。
晓萱对老王的事情还是略知一二的,李薇坐月子的时候,她亲眼看到老王带了个很年轻的女人和他们这些生意上的朋友吃饭,当时她就要质问,被林立志栏了。
林立志对她说:“老王人很实在,做生意也仗义,是很讲义气够朋友的那种男人,可就是喜欢玩女人。不过他对李薇很好,李薇也感觉生活的不错,何必因为戳穿了他的行经,而令事态严重呢?”
晓萱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才一直隐瞒着,今天听李薇这么说,心里有点堵得慌。
“李薇,我们朋友多年,我有什么说什么,总觉得你这样跟着老王不行。”
在林立志的耳濡目染下,在对待别人的问题时,晓萱相当冷静客观。倘若这样的思维方式一直存续下去,晓萱的人生将是另一番情形,她会成为一个真正幸福的女人,只是她骨子里好强争胜的特性在乱花迷眼后的清晰中更剧烈地爆发出来,极端便是属于她的必然。所以晓萱的生活必定是出人意料的大喜或是大悲的交替。
“那你说我怎么办?只要离婚,他老婆就自杀,所以我们只能这样下去。”
李薇生完孩子后更增添了一种女人的柔媚,身材恢复的也不错,只是比起以前的婀娜玲珑要略微丰满了些。可此时她的眼神中写满了慌乱,没有了以往的不露声色,仿佛是个放在弦上的箭,随时都会一发而出,却因不知是否能击中目标而恐惧。晓萱想李薇可能真对老王失去了把握。
“不是对老王,是对男人,对男人失去了把握。”子媛一旁幽幽地说,“男人都是善变的,与女人比也是更自私的。”
子媛一脸的忧郁,默默地收拾碗筷,都拿到厨房后才对李薇说:“你要是想喝酒,今天我也陪你。”
说完,她就去厨房洗碗筷了。
李薇低声问晓萱:“她怎么了?怎么总愁眉苦脸的?我好像每次来都没见她高兴过。”
晓萱无奈苦笑,说:“没办法,我欠她钱了。”
“呵。”李薇捶她,“你就坏吧,难怪林立志把你当宝贝,敢情就是个活宝。对了,我们干脆去卡拉OK疯一下,你先打电话预定,晚了,就没有房间了。”
“好,就打。”
“还有,叫上刘丰,好久没见她了,问她去吗?”
“哎呀,你究竟先让我做哪件事情呀?真是够婆婆妈妈的,难道有了孩子的女人都这样?”
“是呀,等你做了妈妈可能更甚。”
晓萱梗了脖子说:“我才不想要孩子呢,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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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子媛从厨房出来了,“我很想有个孩子,有个丈夫,过那样简单的生活。”
晓萱和李薇对视,晓萱吐吐舌头,不敢回话,忙转移话题,开始打电话。
刘丰却没有和他们一拍即合,她说:“KTV乱哄哄的,有什么好?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位老大姐吧,她可是真正的高人,我能走出来和她有很大关系。”刘丰说的就是肖老师,“她以前是个大老板,前夫为了另一个女人才把她公司搞垮,可后来那个男人肾衰,她竟然给他出钱买了肾。”
“有病吗?”晓萱很诧异。
刘丰微笑,说:“肖姐说人和人之间的缘分都是很难得的,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有了今生的擦肩而过,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才修得共枕眠,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原谅的,这是德行!”
“太深奥了,一定是个学哲学的大姐。”晓萱嘻哈着,“我怕她给我讲内因和外因,讲偶然性和必然性。”
“不,她是经济管理学硕士。”
“啊?这么厉害?”
“不过如今抛开一切红尘中的恩恩怨怨,潜心国学,是我在刚离婚那会儿,靠学山水画来慰藉自己时认识的,这个大姐看得很透彻,帮我化解了很多,我有今天她功不可没。”
刘丰的变化的确很大,不仅外表清爽多了,眼神更是柔和了很多,就连语速都由以前的赶火车变为现在的散步状——温和而亲切。她不常与她们见面,除了上班外,更多的时候是在家看书学画。但她并没有就此闭塞,相反待人很热情真诚,几乎再也看不到当初那个刻薄世俗的刘丰的影子了。
晓萱一边开车一边说:“我告诉你们我可不需要心理疏导员,我们家林立志比谁疏导的都好。”
“哈,这丫头有点被幸福冲晕了头,古语说的好‘乐极生悲’,越是佳境越得收敛,这可是潜修心性的重要一环。”刘丰俨然是个很虔诚的佛教徒。
李薇说:“我也不需要疏导,我就想找个侦探,看看老王是不是有了外遇。”
子媛没有说话,但她真的很想知道秦朗会不会最终离开这里到广州去,想知道他会不会给她一个家给她幸福。
肖老师的确给人很温暖舒服的感觉,可当她知道了她们的情况后却很严肃地说:“你们都是在不算正常的情感中,这可不好。”
她们面面相觑,没能理解肖老师所说的不算正常的感情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们都没有在婚姻的状态中,却与男人有了关系甚至有了孩子,这样的感情通常都是有问题的,是不可取的。”
三个人都红了脸,各自有着不同的心思:李薇心虚,子媛胆怯,晓萱不服气。
“我不认为您说的对,我们不是禁欲主义者,再说我们也没有乱来,只是和相爱的男人,那应该是一种真情的释放,哪里有对错可言。”
刘丰在一旁先失声而笑,说:“晓萱,一般情况下可还真没有人驳斥肖姐,当然想驳也驳不过。”
“呵呵。”晓萱又换了笑脸,“我也不驳,我贿赂——姐姐,我请你吃饭吧。”
肖老师也被她逗笑了,但还是很诚恳地说:“现代人的确很开放,这样的开放也的确不能论好坏,但任何时候,人都要提高自身的修为,而修为是改变一切的契机。”
这话听着似乎很有道理,可何谓修为?晓萱想林立志的老谋深算算不算一种修为呢?反正她是很服气的,甚至是很想学习的。
肖老师给大家沏好茶,子媛忙说:“麻烦您了。”
肖老师笑笑,心想这个女人温柔可人,真的很招人怜惜,只是脸上带着忧愁,无疑是给自己增加了太多的负累。唉,这样一个柔弱的女人竟也离婚了,看来如今这样的社会状态中,婚姻这个门真的太容易进出了。
肖老师还没有出来,秦朗已经打了电话来。
“你在哪里呢?”
“一个姐姐家。”
“哦,我一直等你,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啤酒鸡翅。”
子媛眼里立刻含了泪,是的,平日周末她都会去秦朗那里,两个人在小小的房子里像夫妻一样的相守。
“我一会就去。”
“好,那个……”
“什么?”
秦朗想说大白天小心点别让同事看见,可还是咽了回去,此时说出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