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如今……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明瑞苦笑一声,只默默凝视着他。
把人抱起来揽在怀里,永珏也不吭声了。
沉默半晌,明瑞仰着头问他:“你会忘了我吗?”
永珏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只是嘴唇微微翕动:“爱……”
“什么?”明瑞不禁反问。
“爱你,我爱你!”憋了一路的话终于说出口,永珏眼眶中盈满泪水,脆弱的不堪一击,“所以,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说话算话!”
“有你这句话,再苦都值了。”明瑞含着泪笑了。
用力抱紧他,永珏老头子似的絮絮叨叨:“哈姬兰总说,没有你管着,我的节操都掉没了。你不管我,以后那些美人自荐枕席我可就全收了,你不管吗?真的不管我了吗?相公这么帅,被别的美人勾搭怎么办?你这正妻做的太不称职了!”
明瑞破涕为笑:“下辈子也愿意被我管着?”
“甘之如饴!”
“主子爷,傅恒父子求见。”巴禄在门口说。
永珏眉头一皱就要回绝,却被一只手打断,“我想见见叔父他们……”
“进来。”永珏冷着脸道。
傅恒和福隆安低着头进来,老老实实的请安。
明瑞挣扎着坐起来:“叔父,珊林。”
见他虚弱无力的样子,傅恒堂堂七尺男儿也不禁红了眼眶:“孩子,叔父对不住你。”
“不是您的错,侄儿命该如此,”明瑞安慰的笑着,“叔父,侄儿时日无多,以后阿尔萨兰和家族的事劳您多操心,咱们富察家以武起家,切不可对子孙疏于管教,还有,无论何时,不结党不站队,不参与立储,永远忠于圣上……”
知道这话说给皇帝听的,傅恒虎目含泪,用力点点头。
旁边,福隆安已经忍不住偷偷拭泪。
叮嘱完后,明瑞望着永珏,恳切的说道:“英贤,若是、若将来富察氏族人犯了大错,求你看在富察家历代忠君不二的份上,饶他们不死。”
“好,我答应你,只要他们不造反不危害大清,我概不追究。”永珏一口承诺道。
大概没想到皇帝能做的到这程度,傅恒和福隆安惊讶的对视一眼。
心里一下子轻松了,靠着急促颤抖的胸膛,明瑞心中颇为愧疚,原谅我,英贤,我不是不信你,从跟着你谋反起就让族人担惊受怕,身为族长,我只想再保家族百年兴盛。
脸上的生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呼吸愈发低弱,柔和的目光也慢慢涣散,却固执的盯着心上人,他低低的呢喃:“过奈何桥的时候我才不喝孟婆汤,英贤,你也不要喝,我们下辈子、下辈子还要在一起……”
深吸口气憋回眼眶里的灼热,永珏笃定的开口:“有句话,我一直想告诉你,这江山,这天下,于我亦不足——”
傅恒听得心惊肉跳,噗通一声跪倒,惊呼:“皇上万万不可!”
“天下于我不足君重尔!”
是的,最初放弃一切也要得到的江山,与生父形同陌路、逼死养父都要实现的野心,其实根本比不上你的命!
所以,求求你,活下来呀!
明瑞勾起浅浅的弧度,笑的很满足,安然的闭上了眼睛。
帐篷里安静的出奇。
“出去。”永珏憋着最后一丝冷静下令。
“奴才告退。”
临出门,傅恒忍不住回头,正好看到一串晶莹从皇帝脸上安静的滑落。
第一次跟我说话,你沉稳冷静;
第一次和我逗趣,你绞尽脑汁让我笑;
第一次替我出头,你被皇后劈头盖脸的训斥;
第一次对我告白,你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你说碧落黄泉至死不悔……
现在,你第一次离我而去,那你告诉我,富察明瑞你告诉我,这只是一场梦!
是不是我回到京城,就能一眼看到你站在城楼上,笑的如沐春风,对我说:“等你这么久,怎么才回来?”
“筠亭,你醒醒好不好?闹脾气也好,耍性子也好,随便你怎样,实在嫌我烦了你就起来骂我两句吧,我错了,我不该这么久才想明白,我不该伤你的心……”
“你不想说话也行,那就睁开眼睛,看我一眼,求你,求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筠亭你再看我一眼啊!”
“说好的一辈子呢?说好的不离不弃呢?富察明瑞你回答我啊!”
永珏深深凝视着对方,久久无法回神,低下头,轻吻他的嘴角,埋头在已经没有温度的颈窝,野狼失偶一般呜咽着,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作者有话要说: 天下于我不足君重尔!
写BE简直是折磨,哭成傻逼了QAQ
☆、阿尔萨兰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永珏亲自带着士兵攻入阿瓦城,除了无辜的百姓外,缅甸皇室成员、文臣武将被屠杀殆尽,城里哭声震天,人头满地滚,鲜血流成河。
困扰大清多年的边疆问题解决了。
从延昌四年起,缅甸正式并入大清版图,是为行省,设总督一名,巡抚一名,及各级下属官员若干,调福建水师两千,绿营军三千,并招缅甸民兵一千五百人镇守各地。
留下傅恒暂代总督之职,整饬军务,安抚民心,永珏带着前锋营的人马回京了。
大阿哥绵忻带着几个兄弟,宗室王爷和文武百官在京郊十里相迎。
原本为了皇帝私自出京吵得不可开交的朝臣们一看那挂满了白幡的军队,心都凉了半截,一下子从嫡长子绵忻想到朝中党派势力,从风头不减的索绰罗家想到如日中天的西林觉罗家,最后一琢磨两位嫡皇子的年纪,默默地——
呸!
策马而来的明黄色身影打断了所有人心里的小九九,皇帝活得好好的!
“二哥,汗阿玛无恙,为什么……”绵恬拽着绵恒袖子低声问。
绵恒答道:“军队挂白幡,要么是元帅战死,要么是宗室王爷战死,这次没有宗亲随军出征,明白了吗?”
绵恬默默点头。
绵忻蹙眉,刚走了个林如海,苏恒还没把江南的水捋清呢,一转眼前锋营都统又没了,朝堂不乱才怪,这是老天看他阿玛不顺眼故意添乱吗?
富察明瑞对皇帝来说意味着什么,众臣都很清楚,抛开那点暧昧的流言不谈,忠勇公伴驾二十多年,与当今关系颇佳,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他的死绝对能引起一场大地震。
皇帝阴着脸,谁也不敢提设宴庆功、封赏大军的事,好在永珏智商一直在线,该封的封,该赏的赏,一件事都没耽搁,然后……
两天后在朝堂上丢出个惊雷,他要追封富察明瑞为一等谨睿忠勇公,谥号武烈,入太庙享祭。
晴天霹雳啊!
将自己当年的封号给人做谥号不说,他老人家还要把富察明瑞的棺椁暂放在潭柘寺,等自己百年以后陪葬在身边。
要死了要死了,富察家的百年清名啊……
福隆安捂脸,简直不敢看国丈德保和鄂弼的表情,棺材放在皇家寺庙、陪葬皇帝什么的,这可是皇后才有的待遇啊,皇上您饶了富察家吧QAQ~
右都御史纪晓岚精明的很,这事儿皇帝虽然干的不着调,但与汉人无关,他也不急,低头站在那儿神游天外,随便别人怎么瞪,就是不出声。
可左都御史没法忍啊,现在唯一寄存在潭柘寺的棺椁是他侄女索绰罗朱赫,叫一个外姓男子的棺材也抬进去算什么?
观保出列,道:“奴才以为不妥,我朝从没有臣子随葬帝王陵寝的先例,还请皇上三思。”
众臣下跪齐声道:“请皇上三思!”
“没有先例?那就开一个先例!”永珏敲着御案,语气如水的平静,却像大海一般深邃莫测,“忠勇公和朕一同长大,与朕感情甚笃,又有从龙之功,亲兄弟也不过如此。如今他替大清开疆拓土,为国捐躯,难道不配吗?”
“别拿祖宗规矩来堵朕,朕可不曾听说过哪条规矩不准臣子随葬!”永珏沉声道,“朕只是通知各位卿家罢了,并不是与你们商量!”
“皇上,忠勇公身为富察家族长,应该葬入自家祖坟。”德保也出声了。
“此事不劳爱卿费心,”永珏挥挥手,“缅甸湿热,四处瘴气,筠亭的尸骨无法保存,已经火葬,将骨灰一分为二即可。”
众人:“……”
尼玛更乱了~~o(>_<)o ~~福隆安心中彪着面条泪,阿玛不在,谁能给他出个主意啊!!
越说越不靠谱,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不过明瑞的葬礼是相当隆重,朝臣去了十之八。九,宗亲就算不到也送了厚礼。
永珏亲自操刀撰写祭文,即使文采差了不止一点,也没人会质疑其中那比天高比海深的感情。
葬礼上,嫌不够乱的皇帝还宣布了一道圣旨:“将忠勇公府上所有资产一概造册登记,店铺田庄交由富察家打理,忠勇公世子阿尔萨兰入宫教养,赐住阿哥所,住处修缮前暂住乾清宫,一应待遇同众位阿哥。”
福隆安觉得除了泪奔,已经再没有什么词能表达自己的感受了,先开罪了索绰罗家,又得罪了大阿哥,皇上这是要捧杀富察家吗?
嗷嗷堂哥你死的好惨啊!!/(ㄒoㄒ)/~~
永珏正在把纸钱放进火盆之时,外面传来一阵哭闹。
“怎么回事?”皇帝不悦的问道。
福隆安答:“回皇上,是阿尔萨兰,之前哭晕过去了,现在刚醒来闹着要找堂哥。”
永珏心里仿佛挨了一刀般钝钝的疼,要不是他派筠亭出征,也不会有这种事吧?
正想着,一个软软的小身子扑进他怀里,哭的撕心裂肺:“阿玛……皇上叔叔,阿玛不见了!小狮子要阿玛!阿玛……呜呜……额娘没有了,阿玛也不见了……哇!”
“阿尔萨兰乖,别闹。”福隆安赶紧劝他。
顺带一提,去年冬天酷寒,京城里不少人家办了丧事,当然也包括富察家。
明瑞的福晋不慎病倒,偏偏清军被缅军围困,明瑞重伤的消息传回府里,这位多罗格格担惊受怕雪上加霜,没两天就一命呜呼了。
瞧着才三岁多一点的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永珏也心疼的很,蹲下揽着他拍了拍,温声哄道:“小狮子乖,你阿玛没有不见,他去很远的地方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阿尔萨兰立刻不哭了,露出红肿的眼睛:“那阿玛什么时候回来?小狮子想阿玛!”
永珏忍着心酸:“等小狮子和叔叔一样高的时候他就回来了。”
“真的吗?”小鬼头眼睛一亮,将信将疑,随即又沮丧的垂下头,“走之前阿玛还说要教小狮子念书识字,陪小狮子玩儿,阿玛说话不算话!”
抱着他哄了又哄,永珏郑重的承诺:“小狮子别怕,你阿玛不在,叔叔教你念书,陪你玩儿,以后和叔叔住在一起,你就是叔叔的孩子,叔叔绝不会亏待你的。”
福隆安膝盖一软,又想跪下了。
堂哥你死的好惨啊,富察家要前途无亮了肿么办Q……
阿尔萨兰哪里想得到这一茬,他很乐意跟疼爱自己的皇上叔叔一起住,慢慢止了哭声。
今晚守灵,鉴于阿尔萨兰年幼恐怕撑不住,便由明瑞嫡亲叔叔傅玉、傅恒的儿子,明俊和福隆安守夜,永珏不顾众人劝阻,固执的留下了。
棺材里放着一坛骨灰,一等公朝服和一块白玉牌,一面刻着碧落黄泉,一面刻着夕夕成珏,那是当初两人的定情信物。
永珏望着这些东西发了半晚的呆。
天蒙蒙亮时,要盖盖子了,他才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把福隆安等人都打发出去,将自己戴了二十多年的平安扣放进棺材,下面压着一片柔软的锦帛,凌乱的字迹昭示着写字之人内心翻涌不息的悲怆苦涩:
“君之于我,犹如明灯,亦类司南。而今南针折坠,明灯熄灭,要我这一叶孤舟,如果度过汪洋大海?”
葬礼过后,永珏就开始算账了,皇帝的怒火如火山喷发一般震得前朝后宫抖三抖。
他兑现了当初的承诺,凡是敢插手此次战事剥削钱粮贻误军机的,无论官职大小,一律以通敌叛国之罪将凌迟处死,其家族满门抄斩,谁来求情都是劈头盖脸一顿痛斥加杖责。
永珏甚至不顾皇后的脸面,把她叔叔,先前拒绝发兵援助明瑞的福建巡抚西林觉罗鄂宁革职查办,连一向看重的鄂容安都因管教兄弟不利挨了一顿臭骂。
等新任缅甸总督纳延泰走马上任、傅恒回来述职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京城混乱,百官郁闷的想去死一死的表情。
雍正爷一怒盛夏变隆冬算什么?
皇帝陛下揭皮抽筋放血分分钟让你全家领便当的狠辣阴鸷才是真绝色啊TAT
紫禁城,乾清宫
永珏专心看奏折,手上抱着阿尔萨兰,他淡淡的评价:“做的不错,爱卿辛苦了。”
“皇上过奖了,奴才愧不敢当。”
傅恒站在下面,偶尔抬头瞄一眼,大概是明瑞娶了一位宗室格格做福晋的缘故,活脱脱明瑞翻版的小狮子却长了一双爱新觉罗家招牌丹凤眼。
小家伙坐在皇上怀里乖巧的样子甚至让他产生了“这小子是他侄儿给皇上生的吧”的错觉。
呸呸呸,乱想什么呢?
傅恒用力摇摇头,企图把自己思绪掰正,男男生子这种事便是话本里也没有的,何况阿尔萨兰出生那年他常见到侄子,肚子也不曾……(明瑞:叔父,泥垢了!)
那间低调雅致的书房里,依旧摆着棋盘,此时,黑白双方互相绞杀,但黑方颓势已显。
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下个月围场行猎,准备好了吧?”
另一个喑哑的声音回答:“放心,万无一失。”
“永珏身边高手如云,且不说那死了的富察明瑞,海兰察、丰升额、札兰泰、福灵安……哪个是省油的灯?”稚嫩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你若失败也就算了,可别连累到爷的大计。”
“哼,”对方冷笑一声,“我只想报仇而已,你的大计与我何干?”
“你!”有人一脚踹翻了椅子。
“好了好了,都说了让你尽管放心,”喑哑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安抚他,“海兰察天生神力勇武过人又如何?他也得有空保护永珏才行。”顿了顿,他接着说,“江南那件事我信你,这回在草原上动手你也该信我。”
稚嫩的声音恨恨道:“成!爷就信你一回!”
嘶哑的低笑声幽幽回荡在屋中:“杀妻害子之仇不共戴天!爱新觉罗永珏,你也该尝尝这心头肉接二连三撒手人寰的滋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把文武百官逼着一起疯的陛下路过……
男男生子什么的,傅恒大人您太超前了!
ps:剧透了,伏笔明显多了吧?
☆、番外二
大清名门富察氏,以武起家,从龙入关,有着‘禁卫军世家’的美誉,代代担任禁卫军首领,他们深深扎根于军中,族中所有子弟均习武,以沙场秋点兵、马革裹尸还为荣。
富察家族规第一条,世代忠于皇帝,不结党不站队不参与立储。
关于这点,富察家归附后第一代出挑人物哈什屯为子孙后代做出了重要表率。
他能征善战,性格刚烈不屈,收到皇太极的赏识,多尔衮执政时期,哈什屯誓死效忠年幼的顺治,不肯归顺摄政王,甚至敢于站出来保护皇太极长子豪格的后代,给顺治留下了深刻印象,为富察家日后的兴盛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康熙年间,哈什屯的儿子米思翰也如阿玛一样,立身持正忠于王事。
三藩时,他作为仅有的两个支持皇帝撤藩的臣子,不惧压力坚定的站在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