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嗻。”某探子机构二把手应道。
“主子您喝水。”另一个侍卫递上水囊。
永珏并不多喝,只抿一小口,润了润干裂的嘴唇就放下了。
“主子,不如咱们歇歇,吃点干粮,让马儿也喝水。”巴禄提议道。
“你们安排吧。”永珏随便找了个还算干净的石头,擦也不擦的坐下,年轻的帝王摩挲着挂在手腕上的蜜蜡平安扣,勾人的凤眼下一片青黑,下巴上也是同色的胡茬,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地面,仿佛那有什么极有趣的东西吸引他似的。
一个小侍卫凑到巴禄身边,道:“队长,主子爷这都三天没合眼了,你劝劝吧,不然等回京碧老大非揍死咱们不可啊QAQ”(阿绯:汗死了,哈姬兰,你这是什么称呼?)
其他几个粘杆处的也心有余悸的点头。
想到出京前顶头上司拎着自己咆哮‘皇上轻几两老娘就削你们几两肉’的狰狞样子,巴禄就是一头冷汗,他也想让主子休息一下呀,可是……
都说早晚都是一死,晚死不如早死,粘杆处二当家的缩缩脖子,他宁可被碧老大削死,也不想被主子爷冻死╮(╯_╰)╭
半个时辰后,这队人马又踏上了行程。
缅甸,清军大营
帅帐里,几个副将、参赞大臣愁眉苦脸的蹲在地上,旁边的沙盘也没人比划了。
“福隆安,军医那儿还没消息吗?”舒赫德问道,心里叹息自己这趟白来了,不仅到手的战功没了,还有可能丢掉皇帝的信任。
这么多经验丰富的老将随军还能让陛下的心尖子重伤昏迷,舒赫德简直可以想象回京以后要面对的火山爆发,心里愈发苦闷,只恨不得回到那天自己抢先断后。
福隆安摇摇头:“咱们人生地不熟,好多需要的草药都找不到,军医说若是再醒不来就……”
某人心中正在飙泪,他担心的不是表哥,而是远在京城的那位啊QAQ
“将军,不好了!”一个小兵惊慌失措的跑进来。
舒赫德立马站起,严肃的问:“怎么了,是不是缅甸打来了?”
小兵喘着粗气,吭吭哧哧的回道:“不知道是不是缅甸,但是有人闯进大营了,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带着十来个人,兄弟们没拦住,好像是往元帅的帐子去了。”
不会怕什么来什么吧……福隆安瞬间泪流满面。
众人立刻拔腿跑出去。
富察傅恒刚从侄儿的大帐出来,一眼就瞄到了某个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身影,条件反射的下跪请安:“奴才傅恒叩……”
绣着金龙的马靴在他眼前踏起一片烟尘,连一刻停顿都不曾便急匆匆走进帐子,搭都没搭理他。
傅恒倏地转头,眼中闪着惊讶,半晌,起身默默离去,脚步有些踉跄。
到底是他落伍了,还是这世道变得太快?
傅恒晕乎了……
“阿玛!”福隆安领头奔来,惊疑的问道,“是不是……主子爷他……”
傅恒一脸悲痛的点点头。
完了!福隆安一巴掌糊上自己的脸。
永珏闯进帐子,一见明瑞还昏迷着,厉声问道:“人怎么还没醒?”
军医不知道这男人是谁,可见他一身煞气甚至可怖,战战兢兢的说:“药材、药材不足……”
“爷带来了,你还不快去熬药!”永珏喝道。
军医被他一吓,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永珏撩开袍子坐在床边,细细打量着明瑞,几个月不见,瘦了好多,颧骨显得很突兀,脸色也很差,不由紧紧握住他的手。
从京城日也不停歇的赶来,万千话语哽在喉头,此刻,永珏只有用力抱住他,感受对方微弱但还算平稳的呼吸,一股酸涩的庆幸涌上心头。
还好,赶上了,还好,不是天人永隔。
筠亭……筠亭……你不会狠心丢下我一个人走掉吧?
你快醒醒啊!
傅恒父子在帐子外心惊胆战候了半天等着挨骂却没听到皇帝召见,福隆安壮着胆子轻轻掀开门帘,看到皇帝半个身子趴在自家堂哥身上,触电了似的松开手,转过头,僵着脸干笑:“阿玛,要不咱先回去?”
要是听见不该听见的东西,就没命回京城了……嘤嘤嘤TT
“胡说八道!”傅恒气的直瞪他。
“傅恒大人,福隆安将军,二位站在这儿干什么?”背后有人叫道,是处理完‘疑似缅甸先锋闯入军营事件’的巴禄。
“布尔察统领~”傅恒拱手,“皇上在帐内,我等在此听候吩咐。”
“是啊,皇上在里面,小将看陛下面带疲色,只是不知该不该打扰。”福隆安暗示道。
“这个……呃……”巴禄嘴角一抽,扶额,解释道,“陛下日夜兼程赶路,恐怕是累极了,不如叫侍卫守在这儿,下官觉得二位还是和众位将军们商量一下接下来要怎么打,不踏平缅甸陛下是不会回京的。”
突然觉得亚历山大肿么破……傅恒父子纠结的灰走了。
由于药材及时到位,一碗黑汁子灌下去,天刚黑人就醒了。
睡美人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张大脸糊上来:“筠亭!”
“英贤,我没事……皇上?”某人这下是彻底清醒了,他虚弱的咳了两声,怒道:“谁让你到前线来的?!”
永珏紧紧搂住明瑞不肯撒手,低声给自己辩解:“相公担心你。”
“别闹了,快回去……” 明瑞头疼的扶额。
也不跟他争辩,永珏连被子把人抱起,端着药一勺一勺给他喂,直到药汁见底后才嬉笑着说:“看吧,要是没有相公给你带的药材,咱们就要做短命鸳鸯了,筠亭乖啊,等你好起来相公立马打包袱回京。”
明瑞脸上一阵发烫,心里热热的。
温存一阵后,永珏问起了正事:“缅甸这次偷袭有没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不同寻常?”明瑞疑惑的重复,“我们雇用的向导是缅甸的探子,他趁人不备弄坏大炮,当众燃了信号弹,就自刎了,有什么不对?”
关于林如海死因的报告一直在脑子里打转,永珏摇摇头:“没有,随便问问。”
明瑞拽着他手腕的坠子,嚅喏的道:“京城……”
“什么?”永珏没听清。
“京城那边没问题吧?”明瑞扭头。
永珏一边给他梳理杂乱的碎发,一边轻松地笑道:“放心吧,六叔、弘畅监国,鄂容安、阿里衮、德保和阿桂辅助,有什么他们拿不定主意的再传信给我,只要不是蒙古反了、沙俄打来了,他们不敢打扰我。”
“您管军国要事叫打扰?”明瑞斜眼睃某人。
永珏给他抛了个媚眼:“娘子,天大的事都不如你的身子重要啊,哎哟这小脸粉嫩嫩红通通的,快来叫相公亲一个╭(╯3╰)╮”
富察·喵·明瑞又炸毛了:“你且离我远些,有这功夫还不如去找叔父他们商量用兵去!”
沉默了一会儿,永珏转移话题:“筠亭,前两天,他来找我……”
“和亲王吗?”明瑞见永珏复杂的表情就明白了,“王爷找你想必有事。”
“我有点想不通,为什么他那么执着,明明以前最擅长隐忍了,”永珏下巴抵在明瑞肩上,愣愣的出神,“为了保护全家,他可以装痴扮傻,为了保护全家,他没有反对姐姐远嫁,我原以为,为了家人,他什么都可以做。”
“你也是王爷的儿子。”明瑞反握住他的手。
“这不一样,他没有看着我长大,我给了王府世袭爵位,处处关照他们,这样就够了。”永珏摇摇头,否定道,“在我心里,丰升额是兄弟,哈姬兰是长辈,你、咳咳,你们三个才是我的家人。”
明瑞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
“他是想要弥补过去忽略的事吗?”永珏问道。
“为什么不给王爷一个机会,以前那些事他是迫于无奈的,你知道先帝对王爷有多戒备。”
永珏说:“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放心,我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那个,所以,维持现状就好,没必要更进一步了,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现在又何必呢?”
明瑞不由叹息,先帝、和亲王、永珏三人之间的烂账已经说不清了。
至少有一点明瑞很认同哈姬兰的看法,教会永珏宽容大度的是尚书房那位老翰林,教会永珏英武直爽的是武术谙达,而先帝跟和亲王,无论这两个男人谁,都没有在永珏的成长之路上起到一个男性长辈该有的表率作用。
和亲王好歹在家庭方面尊敬长辈、敬爱嫡妻、关心子女,但是开创了皇帝嫖。妓先河的先帝就……说句不客气的话,他没有把永珏带到沟里去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明瑞仰头亲亲他的下巴,“我永远支持你。”
“一辈子?”
“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福隆安童鞋荣获‘大清脑补帝’称号,撒花!*★;°*:。☆( ̄▽ ̄)/:*。°★* 。
小哥你这么屌,碧老大都是醉了好么o(*≧▽≦)ツ┏━┓
ps:话说,写到一辈子的时候居然鼻子酸了……
☆、无法挽留
哄着明瑞睡下,永珏脚跟一转走进帅帐,观音保、傅恒、舒赫德等主将都在此候着。
“奴才叩见主子爷!”众人齐齐行礼,在还有缅甸探子没揪出来的时候,他们可不敢把皇帝的身份爆出来,万一传出去,可就不知道会鼓舞哪边的士气了。
“平身~”永珏抬手,走到沙盘边,仔细查看两军分布地形图,“商量的怎么样了?”
“奴才们觉得有两种战术可行,一是左右夹击,二是正面对战加奇袭,第一种要看天时地利,第二种需要火器营协助,”傅恒边在沙盘上做标记,边说,“奴才已派人去福建调集炮弹火药,还需些日子,您看?”
永珏斟酌道:“爷带了火器来,只是不太多,奇袭够了,夹击不行,有没有问过当地人,最近会不会下雨?”
“快进入雨季了。”福隆安答道。
“若是趁雨夜袭……”永珏摸着下巴思索,“有风险,还是不如他们熟悉地形啊。”
“我们也可以策反他们,”舒赫德插话道,“缅甸王孟白喜好财宝美人,在民间的声望不太好,只是缅甸百姓不愿意被大清统治才奋起反抗,若是我们多给他们些好处,也许可行。”
“有点慢,先安排吧,”永珏没有一口回绝,“缅甸的名将有谁?”
“领象队的奈汶,擅长阵地战的珀丹,还有一个叫慕沙的年轻小将擅突袭。”福隆安回答。
“这里有条河!我们可以先奇袭,再趁势水陆夹击。”永珏又生一计,“快,飞马通知福建水师,急行军来支援!”
帅帐里灯火通明,亮了一夜。
经过两三次小冲突磨练了士兵们对合围的默契后,永珏下令夜袭。
在当地找到了不少药材,永珏打破惯例,力排众议,冒着瘴气出兵。舒赫德自请带队,一支清军最精锐的100人突袭队连夜出发,闯进敌方军营点燃了粮草和有毒的树枝,缅甸军队大乱,同时,清军沿伊洛瓦底江水陆同进,与缅军展开激战。
这次出京,永珏还带着戴梓的后人戴瀚,他急中生智将火炮装上船,策应两岸。
永珏穿着金色铠甲,身先士卒的战斗,狠狠一刀滑过对方大腿。
殷虹的血液喷出,年轻的小将惨叫一声,摔倒在地,眼看永珏的刀就要刺穿自己的胸膛,他不由闭上了眼睛。
锋利的刀刃停在他脖子上,永珏疑惑的问:“女人?”
小将咬紧嘴唇不说话。
永珏冷笑:“能带兵的女人地位也不低,正好,拿你慰问大清将士!”
小将脸色瞬间变得青紫,双目含泪:“我是缅甸八公主幕沙,你不能这样对我!”
“哼,爷管你是谁!”永珏直接用刀背敲晕了对方,叫人严加看管。
正松了口气的时候,巴禄跌跌撞撞的跑来,脸色极差:“主子爷,咱们大营被偷袭了!”
“缅甸的探子联合起来抢了火器,明瑞大人及时调兵与他们对战,敌军是都杀了,可是明瑞大人被火药炸伤,军医、军医束手无策啊!”
“什么?”永珏怒吼道,“一群废物!”
没心思打仗了,他手一挥:“告诉傅恒,不踏平阿瓦宰了缅甸王,叫他提着脑袋来见朕!”
说罢,永珏飞身跃上一匹马,朝着大营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不停歇的狂奔,连枝桠划破了脸都不知道,永珏终于看到了一片焦黑杂乱的营地。
“筠亭!”
他跳下马,在营地里找人,没头苍蝇似的团团转,急出了一头汗。
“主子爷?”戴瀚一见他连忙招手,“明瑞大人在这儿!”
“明瑞怎么样?”永珏劈头问道。
戴瀚一脸为难,垂头不语。
永珏干脆推开他,闯了进去,帐子里的血腥味浓烈刺鼻,富察明瑞静静的躺在床上,唇上没有一丝血色,温柔的眸子阖着,气若游丝。
“筠亭!筠亭!”永珏扑过去,握着他的手。
没有回应。
永珏转过头顶着军医,猩红的眼睛冒出了凶光:“血为什么止不住?”
“元帅伤到了血管,下官并不曾习得西洋大夫的缝合之术,只能用手压住,何况……”军医也急红了眼,“那些缅甸探子毁了保存草药的匣子,现在上哪儿去找止血草啊?”
“狗…东…西!”永珏浑身掩不住的磅礴杀气喷出,他喝道,“传朕命令,此次战事不留俘虏,所有缅甸士兵统统拉出去斩了!”
“还有你!朕来压着伤口,你去找草药!”永珏吼着。
军医忙不迭的跑出去。
“筠亭?筠亭?”永珏颤抖着声音跟明瑞说话,“能听见朕叫你吗?你快醒醒,我们打完仗了,该回家了……筠亭……大夫去找药了,你再坚持一下啊!”
直到半夜,永珏等来了回营的诸将士,等来了缅甸皇族的人头,却始终没有等来救急的药草,军医,当地的大夫都来看过,无力的摇摇头,永珏差点挥刀把人全砍了。
就这么侧靠着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盯着明瑞,好像挪开视线人就会不见一样。
“皇上?”一声轻的几乎听不到的低语。
永珏一个激灵,连忙坐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筠亭,感觉好多了吧?”
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明瑞轻笑着摇头:“呵呵,手脚发凉,昏昏沉沉的,怕也熬不住多久了。”
“别胡说!筠亭,欠朕的洞房花烛夜你还没兑现呢!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厉声打断他的话,永珏激动地声调都拐了,含着再明显不过的哽咽。
明瑞动了动指头,想抬手摸摸他的脸,浑身却提不起一丝力气,他无力的勾着嘴角,温声说道:“英贤,这一世能和你在一起真是太好了,我…我…真希望阎王爷多给我一天……让我好好记住你的样子……”
“别说了!”永珏栖身抱住他,喉头滚动着哭腔:“别说了,筠亭,我不想听!”
“让我摸摸你的脸……”明瑞低声说。
永珏拉起他的手覆在自己脸上。
骨节清晰的手一寸一寸的抚摸过去,留恋不舍。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人、人总有这一天的。”明瑞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英贤,若有来世,筠亭愿做女子,为你生儿育女,与你白头偕老。”
目光灼灼的盯着对方,永珏第一次放下所有的尊严,哽咽道:“筠亭,求你,别丢下我,我不能没有你,你别离开我,只要你好起来,要我怎么做都可以……他们去找药找名医了,马上就回来,就算为了我,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如今……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明瑞苦笑一声,只默默凝视着他。
把人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