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瑾怎么舍得!”孙策叫了起来,“倘若你我兄弟各娶姐妹,那是多半佳话。要是我一个人占俩,那民间多把我传成急色鬼,猥琐男,肯定把我的容貌形象传得犹如、犹如那董卓一般。公瑾怎么舍得为兄背此恶名啊!”孙策转头看了看镜子里自己英俊得天诛地灭的一张脸,再一想董卓的民间形象,觉得好可怕还是死掉算了。
周瑜踱了半天步子。纳妾事小,形象事大,他那谈笑风流、顾曲周郎的名声啊。他想义兄话说得虽不正经,但多半是想把颇有名望的桥家当做稳立庐江的一道助力——混蛋要助力庐江不是还有我们家嘛。不过从理智上考虑,义兄终究是对的……陪打,能推给子义;陪弈,能推给子衡。陪娶……啊啊,罢了,他周瑜脸上简直写着“义不容辞”四个字。
况且,如果能收一房而使那焦仲卿免于挂枝,刘兰芝免于跳池,也算救人两命,侠事一桩。于是周瑜还是答应了。
到策瑜二人离开皖城向别处开进的那天,焦仲卿突然来了,一面泪奔一面追着他二人的马。策瑜想他应该是来道谢,于是并不停马,只是一挥手示意不用了让他回去。
焦仲卿飙着泪说:“麻烦你们再帮忙把桥家隔壁的秦罗敷也娶了吧啊啊啊~~QAQ”
周瑜听得心头一寒,低声对孙策说:“没了二桥,还有秦罗敷,没了秦罗敷,江东还有万千美女,我们总不能把整个江东都纳了吧|||”
孙策也低声说:“所以还是假装没听见赶紧跑掉比较好……|||”
江东二狼于是风火出皖城,狠鞭马臀,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孔雀东南飞》故事发生于汉末建安中,庐江
*其实三国的时候还没有出现今天这样的算盘,只有类似算盘的东西出现,而且也不普及。周瑜拿着把算筹的可能性比较大
☆、自古名将如美人(五)
时江东流行着两首歌谣,一首是“曲有误,周郎顾”,还有一首,喏——就是那个“一见孙郎误终身”。
周瑜从外面回来,一手推门一手捂着后脖颈,转动着脖子咝声吸气。
孙策一起从外面回来,把访客时齐齐楚楚的衣袍一脱一抛,衣服便挂在了案角上。他对径直往床榻走去的周瑜说道:
“——我觉得他们在玩你呢。”
周瑜揉着脖子,他的脖子现在酸得好像从醋缸里捞出来一样。周瑜往榻上一倒:“我也觉得。哪有这种乐队,我脖子都快断了。”
周郎也可拿来玩乎?周郎怎么玩?
孙策与周瑜拔皖城后,出兵陆续平定周边的各郡县。同时他们又拜访抚慰庐江各豪族名士,结交人脉。孙策风头正健,周瑜又在庐江名望不俗,孙策只消带上周瑜,多半能受到客气的接待,宴饮舞乐什么的自然也不会少。
宴会之上,就是大家玩周郎的时候了。
乐伎眼神横过来,瞟过去。
——耶~~那个就是周郎诶,传说这个周郎会顾曲,是不是真的啊~
——是不是真的试试呗。今天难得机会……我小错一个。
——哇,真的看过来了! 我也要!
——又看了又看了,这么灵的,跟按了开关一样。让我再来一下~再来一下~再来一下~
——好好玩~~~
而主人呢,也不怪罪乐队不得力,只是端着酒钟眯着眼以一种围观周瑜的大众心态忙着感叹:果然,果然,传言诚不我欺,诚不我欺。
孙策倒了碗水,端到嘴边,一面说:“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们家附近那只狗崽子旺财?”
——听说这个旺财听得懂人话,会搭爪,是不是真的啊~。
——是真是假试试看呗——旺财,搭爪。
——哇,真的伸爪了!我也要握爪~~
——又伸爪了又伸爪了,好听话,再来……搭爪~搭爪~搭爪~
孙策一仰脖子将水饮尽,砸了咂嘴道:“——是吧?就是这样吧。”
周瑜长叹一声从榻上拗起身来,无奈道:“义兄你不要说得这么直白好吗……”
孙策端了碗水递给他,一面笑着说:“要不以后我下令,但凡宴饮有歌乐,乐队必须列于周郎正前方——方便你顾曲啊,省得不停地回头扭脖子。”
周瑜抿了几口水解乏,此时浅浅笑道,“如果这天下都是义兄的,义兄要下什么令当然都是可以的。”
孙策笑而不语。
周瑜累得要死,
碗一搁又一头栽倒了下去:“明天还要巡城是吧。”
“你睡里边?”
“都行。”
“那你往里边去点,我睡外边……”
夜里落雨了,纷纷打在外面的树叶子上。孙策夜里警觉,在潮潮的夜雨声中醒转过来。甫一睁眼,却见眼前一颗脑袋,几乎跟自己脸贴脸。孙策吓了一跳,唰的撑起身来才看清是二弟孙权,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他们床上,趴在他们两人中间,一半身子压着周瑜,一半身子压着孙策,正呼呼大睡睡得人事不知。
孙策揉了揉眉头,一面反省自己警觉性太差一面把孙权拎了起来,却发现拎得不顺手了——孙权也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自然没有小时候那尺寸好拎了。
孙策拎起他来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一边瞥眼看见身边周瑜大约是太累,又大约从小到大过得太舒服,还迷迷糊糊地没有醒,便在被子下踢了踢他:“嘿~”
周瑜嘴里“嗯”着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孙权也揉着眼迷迷糊糊地看见了眼前的兄长和公瑾哥。
“我说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啊?”孙策又问了一遍。
孙权看了看孙策,又看了看清醒后刚来得及吃惊的周瑜,支支吾吾地说:“我本是有两件事赶来与兄长商议,只是不知道兄长平日挺晚才就寝的,今日却休息得早……”
孙策楸过孙权上下左右看了看,道:“紧急成这样啊,让仲谋连夜赶来,连等到天明都等不及就来找我?你看,还灰头土脸的就来了。既然是急事,怎么不叫醒我?”
“嗯……”孙权颇迟疑地说,“若是兄长一人在,我便也斗胆打搅兄长休息了。可是兄长和公瑾哥在一道……我总不好意思把公瑾哥也吵起来。”
孙策瞧着他:“是——吗——?既然不打算叫醒我们,为何不离去休息?”
如果把孙权分为一个表人格和一个里人格,此刻他的里人格必然是在抓耳挠腮:“呃……其实我是想……是因为嘛……”
周瑜睡意也消了,此刻伸手去帮孙权整了整被孙策揪乱的衣服,一面似笑非笑道:“其实你有求于你哥,怕你哥不答应,所以就打算在边上站一夜,第二天好让你哥看在你站了一夜的份上,心软更容易答应。是也不是?”
“……是的。”
孙策瞧了周瑜一眼,公瑾比他这个做哥哥的更能犀利地看穿仲谋的花花肠子。瞧罢又转向孙权:“所以你就榻边站木桩了?”
孙权犹豫着说:“原本是站着,但是一路星夜赶来我有点累……累就坐下了。
”
周瑜笑道:“然后你就睡着了?”
孙权道:“这……看来是的。”
周瑜笑道:“然后你是怎么睡得整个人都爬到床上来的?”
“这个……”
孙策蹂躏着孙权的头发:“他睡着了自己还不知道呢。仲谋——那你说吧,什么事找我?”
孙权又迟疑了一下,终于说:“……兄长,关于陆家那个陆伯言的事,我看他确有些能耐,很想用他~兄长你就重用他吧~~呃,其实只要给我用就可以了……”
“第二件事呢?”孙策也不马上给答复,只问不说。
孙权居然奇异地忸怩了一下:“那个……我缺钱了,兄长你看你能不能……你明白的。”
“啊——咳!啊咳咳咳!”周瑜及时用咳嗽掩饰了冲口而出的大笑。看来仲谋不是不好意思吵醒他,是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说这种丢死人的请求吧。
“我知道了。”孙策也不表态,“明日晚些时候,我跟仲谋详谈——现在么,我跟你公瑾哥还得睡觉呢。你也自己去休息吧。”
孙权临走的时候又回过身来,迟疑着说:“对了,还有一事——兄长,现在民间好像开始流传一个江东二狼的传说。他们说……江东二狼白天是意气风发的高级军官…嗯郎和唔郎,一到夜晚则化身为神秘的狼侠,他们神功盖世、飞檐走壁,专门在黑夜中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据说是一个姓焦的书生先传出来的,说有亲身经历。兄长,公瑾哥,你们看这事…………→_→”
“…………啊,知道了。仲谋,其实你不用口头打码。”
这一个浪漫的传说随着时间的推移由人们口口相授,代代相传。由于人民群众的信仰习惯,渐渐地把传说神话化,把传奇的“嗯郎”和“唔郎”附会为天上的神明并供奉参拜,祈求得到帮助。不信去看,时至今日,大江南北还有许多人们供奉着“二郎神”,修建着“二郎真君庙”喏。
由于头一天疲累加上半夜三更被仲谋闹了一场,周瑜更加起不来床。昏睡中突然感到气滞。原是早先醒来的孙策撑在枕边,屈起两根手指夹住了他的鼻子。周瑜出不得气,一挣扎,也就醒了。打起精神来洗漱后,骑上马按计划与孙策一道巡城去。
皖城初定,但孙策所向如披靡,残余的反抗很稀少。这回巡城,其实是领一队精锐整齐的士兵游街一趟,展现军威,震慑人心,也展示军纪,安抚人心,重在军容。策瑜二人平时均是注重仪容爱漂亮的人,这回仪容是重点,于是两个人都关房里从头到脚
捣鼓半天。旁人来催了两遍周瑜才锃光瓦亮地出来了,但孙策还在里面;周瑜又和旁人一起催了两遍孙策才也锃光瓦亮地出来了。二位郎器宇轩昂地跨上高头大马,并排一走,直教六宫粉黛无……是教三军须眉无颜色。
长长的士兵队伍占满街道,个个铁甲光寒,长戟锋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伴着有节奏的金属碰撞声,纵然有着雄壮阳刚的美感,但也无疑透着凶悍和煞气,城中百姓多还是选择在屋里扒着窗看,或者站在门边看。少数对二位郎的脸蛋比较垂涎的二缺,才敢站在街边,不过也尽量后退,与路过的军队保持距离,等军队走过了,再缀上□观望二位郎的背影。
不久转过一条街,却看见前方靠近路中远远地站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自顾自在吃手指,也不知道大人跑哪去了。看到长街头有军队哗嚓哗嚓地向她走过来,她很好奇地看过来。孙策见她看到大批人马却挪也不挪,觉得她有趣,于是远远的就一直笑嘻嘻地盯着她瞧。而那女孩子好像感觉到孙策目光似的,也把目光定到了孙策身上,一边吃着手指一边定定地跟他对看。
孙策拿手肘捅了捅骑马走在旁边的周瑜,示意他看那个女孩子,一边笑着说:“这个萝莉蛮有眼光的,挑了个最帅的盯着看。”
周瑜横了他一眼:“她看的不就是你么。”
孙策道:“这里最帅的不就是我么。”
这个女孩子也不知是傻呢还是胆子大呢,队伍开到她眼前了,士兵身上的铠甲几乎擦着她鼻尖过去,她也不知道退避,只是睁着眼打量从身边走过的举着尖锐武器的人们。孙策觉得这个女娃真是太好玩了,经过女孩子身边时他让队伍停下来,俯身把那女孩子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前的马背上,玩着她的头发问:“你不怕啊?”
女娃也不知是淡定呢还是木讷呢,嘟着嘴摇了摇头。
孙策一手抱着她,一手把腰间的佩剑抽出了半截,在太阳下寒光四射:“连这都不怕?”
萝莉不说话,但眼中明显没什么害怕的意思。
孙策大笑着把剑塞回了鞘里,问道:“那你到底有没有怕的?”
“有的。”女娃用标准的萝莉奶音回答。
“什么?嗯?”孙策感到非常好奇。
女娃认真地思考着说:“最怕见孙郎了。”
“啊?”孙策突然中枪,一时没把准这话的意思。
“因为他们都说,‘一见孙郎误终身’。母亲又说终身大事是最重要的事,千万不可以误的。”还好女娃解释了因由。看来
她把那句话字面理解成看孙郎一眼就要误了终身了。
“耶~~~~我真的那么万人迷啊~~~”孙策顿时笑容璀璨,阳光万丈,他对自己的魅力有充分认知,但听到这种绝不带奉承的当面夸奖还是毫不掩饰地全身绽出光芒来。
周瑜忍不住在旁插话,对女娃说:“那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他指了指孙策。
女娃神色茫然,显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就是她最怕见的孙郎。
孙策故意逗她道:“可你不见孙郎就没有机会嫁给孙郎,你会错过一个天底下最出色的郎君,怎么办呀?”
“不会的。”萝莉想了想,聪敏地说,“我还有周郎可以嫁。”
孙策当场笑死。周瑜躺着中枪。
一会儿女孩子的父亲赶来战战兢兢把女孩抱走了。孙策笑嘻嘻地关照他爹一定要好好给她安排终身大事嫁给好人,“要不然这罪名我可担不起~~”孙策说。那父亲惊诧莫名一度甚至以为眼前这个军官看上了她闺女——那也太禽兽了吧他女儿才几岁啊!幸好只是一场误会。
孙策挥臂一指,想下令继续前行,却见前后左右的部下们都垂着头,一副表情复杂、感慨良多的样子,不由把手势一收,不满意地说:“——这么好玩的萝莉,诸君为什么不笑,还这么一副奇怪的脸?”
部将互相看了看,陈武说:“不好笑。因为深有感触,感同身受,同情同感。就不觉得好笑了。”
孙策“嘁”的一笑,道:“同感什么?同感‘可以嫁周郎’吗?”
周瑜又中一枪,不小心对上了程普老将军的目光,只见程普大概本能地随着孙策的话勾勒了一下自己“嫁给周瑜”的光景,眼睛里要喷出火来,好像想把周瑜炸死算了。周瑜忙避开目光,心想这关我什么事?义兄我真是被你害死了。于是辩驳:“义兄装蒜。义兄岂不知诸君说的是那个‘一见孙郎误终身’。”
一语道破,这边陈武蒋钦周泰吕蒙太史慈以及一干士兵都露出了那种带着美丽的怅然清愁的梦幻和不悔的甜蜜的表情:“孙郎啊……我们这辈子可都给了你了……”;那边黄盖程普韩当抱在一起:“呜呜呜,当年我们邂逅文台大人的时候,文台大人的年纪也还是一个孙‘郎’呢……”孙坚三宝抱在一起也露出了一种人世间最甜美也最惘然的表情——喏,就是那种“当年我跟你爸爸私奔的时候啊……”的表情。
老娘舅吴景见孙坚三宝在感慨,于是自己也忆往昔唏嘘不已:“当年我家把我妹子嫁给他爸爸,结果这一嫁,还搭了个赠品过去,这赠品还是自
己死心塌地跟着的,唉唉唉。”
周瑜奇了:“咦,莫非吴夫人和她妹妹都嫁给了文台大人的传言是真的?文台大人真的有两位吴夫人?阿策……主公他还有个同时是小妈的姨?”
吴景:“那赠品是我!”
周瑜:“…………瑜失言了,您、您就当童言无忌……”
孙策在旁二度笑死。然后嘻嘻地摸摸陈武的头摸摸蒋钦的头摸摸韩当的头:
“好极了。这可是你们这辈子最明智的决定。”
这里有一句题外话:话说那位萝莉的父亲把女儿抱回去以后,惊诧于她在刀兵军阀面前的淡定,觉得这个女儿非同一般,真是女中之王的气派。于是这位姓郭的脱线父亲就这样给女儿定了字叫:女王。
孙策是个好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