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客官稍等,很快就好。老婆子,给客官们上些茶。”
“马上来。”
话音刚落,那个妇人就拎着茶壶过来了,没有茶杯,就是每人一大碗,茶水也不过是清水,喝着无味,不过没人多说一句,只是安静的把清水喝下润润喉。
“客官是从外地来的?”妇人边添茶边好奇的看着一群人开口发问。
“是啊,开封来的。”这话自然是庞籍说的,毕竟主仆有别,主子没有示意底下的人哪里会开口?
“开封?那可是个好地方啊,客官怎么会从那里跑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这里除了新加入的士兵外可是好久没见外乡人了。”
“怎么,这里的人过的不好?”
“诶,这里就挨着那辽国,哪里好的起来?这段日子好点,像以前啊天天打仗,打的我们苦不堪言啊。”
“这段日子?”
“是啊是啊,听说是一位很厉害的将军把辽国人打的哭爹喊娘的滚回去了,这段日子辽国人都不敢过来。那位将军可算是我们的恩人了,总算让我们过上了一段安稳的日子啊。”说起自己感恩的对象,妇人双眼都亮了起来,蜡黄的脸色也变得精神奕奕,看得出来那份感激有多重。
“是吗?”笑着说了没什么意义的反问,庞籍的目光落在了门外的某个方向,那里,正是大军驻扎的地方。
“您可不知道啊,那位将军据说还有个当大官的爹,这可就更难得了。有个当大官的爹不仅不仗势欺人还为国效力英勇战场,而且啊,那位大将军可是靠着自己的当上将军的,没有依靠祖荫从小兵做起,真真是个顶厉害的。”说着,妇人还竖起了大拇指,那满脸的自豪就好像是她儿子当上了将军似得,看的周围众人与有荣焉:那可是他们家大少爷啊。至于庞籍,则是有几分哭笑不得。
元英被百姓们如此夸赞,他这个当爹的当然也感到骄傲了,只是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别人说起阿煜时候的场景,和说起元英那是一个天一各地啊,这样明显的对比还真是让他心中百味纷杂。其实,他真的从未想过要自家孩子多厉害,不需要他们当什么将军间谍的,只想他们一生安乐而已。
在妇人的絮絮叨叨之中,很快的掌柜的就烧好了饭炒了几个小菜端了上来。当然,这些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只是一些家常菜,甚至连那些个好看的花样都没,仅仅只是炒熟了盛在盘中,吃着也没啥特别的味道,就是能入口而已。
等吃完了饭,店家就带着他们到了后院的客房,只有五间,这也是这家客栈所有的房间了,自然的,是无法每人一间的。
“老爷,您就别操心了,小的们挤挤就行。走了一路,老爷还是尽早歇息吧,小的们去烧些热水给老爷洗洗。”他们这么些人,若都交给店家去准备洗澡水的话那指不定等天明还没办法全洗到澡呢,还是自己动手来的快些。
庞籍也没推辞,点了点头就推开了其中一间房走了进去。果然啊,自己被养的娇气了,才走了那么点路就觉得腿酸了,看来以后还是少坐些轿子马车的,多走走练练脚力,要不然等年纪再大些可就没力气站久了,上朝可是要连续站个好几个小时呢。
人多,做事起来就快,才片刻功夫,庞山他们就端着水桶把庞籍房内的浴桶给灌上了热水。挥退了人试了试水温,庞籍就除衣下了水。靠在木桶上,任由热水漫过脖颈,庞籍舒服的叹息一声满脸满足之色,这很好的舒缓了因为走路而带来的疲惫。
突的,一阵凉意让庞籍皱眉,思忖须臾,庞籍从浴桶之中走出,也没管身上的水随意披了件里衣顺着风吹来的方向走去。只是还不等他走上两步,身体就被拥入了一个怀抱,带着几丝沙土的味道,却依旧让他熟悉到叹息。
“元英……”
=====================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7 章
“爹。”低低的一声,来人正是得到了消息而来的庞统。他用力的抱紧了怀中的男人,三年前,他还无法这般拥抱,三年后,他已然可以把这人完全的纳入怀抱。“爹。”
任由庞统把自己抱的发疼,庞籍感受着自家孩子的体温细细怀念,“三年了,元英长大了。”三年前的少年似乎还近在眼前,略带稚嫩的容颜对着他笑着,现在却已经是个男人,甚至都已经比他高些了。
“三年五个月零二天。”这是他离开爹的时间,并非愿意,只是必须,他要让自己成长。
轻笑出声,庞籍放松了身体靠在自家孩子的身上,并未觉得这样似乎有些角色颠倒,“你连零头都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他甚至连时辰都记得,因为从离开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开始想念。只是他不敢回去,他怕,一旦回去他就再也不愿意离开爹爹的身旁,这对于他想要做的是致命的,他必须成长到羽翼丰满,毕竟他的敌人可是那两人。“许久未见,爹爹可会对我生分?”
“胡说什么呢!”低斥一声,庞籍眼中却含着无奈的柔和,“你永远都是爹爹的元英,怎会生分?”
这一次,庞统沉默了些许时候才应,简短的听不出其中任何的不妥:“不生分就好。”顿了顿,庞统垂眸看着怀中的男人,那被水湿透的白色衣衫紧紧贴着那人的肌肤,松散的衣襟可以窥见其中的风光,让庞统的眸光略略暗沉了下去。“爹在洗澡?我来帮爹吧。”
说着,便不由分说的松手拉着庞籍来到浴桶边,执意的脱出了庞籍身上的衣衫让庞籍进入浴桶,自己则是拿起了白色毛巾细细的帮庞籍擦拭着身体,那认真的模样让觉得有些别扭的庞籍最终咽下了到口的阻止。
“爹摸上去还是这样光光滑滑的。”本隔着毛巾的手指就这样突兀的落在了那光·裸的背部,沿着那线条轻轻勾画,让庞籍觉得有些痒痒的连忙伸手阻止,按住了那四处乱摸的手。
“说什么呢?爹都已经一把年纪了还光光滑滑?”说着,连庞籍自己都唏嘘不已了。想当初他还奢想过回去,可是没想到他会在这里一呆就是八年,从陌生到熟悉最后习惯,从一个还未涉世的大学生到现如今的庞大人,他真的已经老了,都是女儿都嫁人的人了。
伸手环抱住男人的脖颈,就跟小时候那样毫无间隙,庞统把脸埋入了男人的肩窝,声音也因此有些闷闷的听不清晰:“爹一点也不老。”
因为庞统的动作,使得庞统说话时那吐息就直接烧在了肌肤之上,这让庞籍觉得别扭。毕竟从未有人如此贴近过自己,这样的举止总让他觉得太过于亲昵,不过因为是自家儿子,所以尽管别扭但还是放任了。
“怎么不老?你们都长这么大了,爹怎么可能还不老?”算算他也三十五了,估计很快就要成爷爷辈的人了,怎能不老?
“爹不老!”固执的坚持自己的观点,庞统那搂着庞籍脖颈的手臂愈发用力了,只是依旧注意着没有伤着庞籍。
看着和小时候一样执拗的人,庞籍失笑安抚:“好好,爹不老,一点都不老。”拍了拍自己脖颈上的手,“快放开爹,再不洗这水可就凉了。”
“嗯。”依言放手,此时的庞统并非那个英勇沙场无所畏惧的将军,他只是庞统,这人的元英。“爹,我想和你一起睡。”
“嗯?”闻言,庞籍先是愣了愣,随后再次笑了起来:他的元英啊,不管如何还是那个依恋着他的孩子,这就足够了。“不回军营不会有事?”
“那爹就随我回营。”三年多的空白他想系数填补,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这段空白之中他有多难熬。
“明日吧,今日太晚。”这么晚去营帐兴师动众的,等真正睡到觉大概就要起了,尽管不必上朝,但生物钟已经固定住了,这也是身为朝臣的杯具啊,想赖床都不能赖。
“嗯,今晚就在这里睡。”总之他不会离开爹。
“好,我去叫庞山再烧些水来让你洗洗。”虽然营帐离这里并算不上远,但毕竟是战场,身上总染着一股尘土的味道。
“不必了,这个就行。”
“这个?”看着庞统指着的浴桶,庞籍有些迟疑,“可这是爹爹洗过的,脏了。”
“不脏。”说话间,庞统已经利落的脱下了身上的衣袍快速踏入浴桶,“爹用过的,无论什么都不会脏!”
“呃……”好吧,反正他再说也没用了,人都已经下水了他总不能把人给捞起来吧?纵使真捞,他很怀疑自己捞的动么?看看自家儿子那毫无赘肉结实修长的身体,再瞧瞧自己一看就是白斩鸡,绝对强烈的对比啊。“算了,随你高兴吧。出门在外也没带什么新衣,这件爹穿过几次,元英将就一下。”
“不将就。”随便打理了一下自己,庞统就起身把自己擦干,毫不在意的直面庞籍,半点都不觉得自己这在自家爹面前裸·着身体有什么可羞耻的,“只要是爹的,我都很喜欢。”
庞统不在意可庞籍在意啊,虽然他说过自己老了,可是他至今都没谈过恋爱更没和女人滚过床单,骨子里还是很纯情保守的,哪里会大剌剌的去看别人的裸·体?尽管这个裸·体是他儿子的,可是还是很别扭啊,他又不是帮着自家孩子小时候洗过澡的那种爹爹。
撇过了视线帮着庞统把衣服披上,庞籍这才能够坦然自若,拉着自家孩子来到床边,虽然那床不大而且看上去就硬梆梆的,不过两人谁也没有嫌弃,毕竟都不是什么不分场合的人。而且今日注重的是父子相聚谈心而非床铺的柔软与否,只是,庞籍不明白的是,为何他会是睡在里侧的那人?!
=======================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8 章
说是谈心,想象之中也是秉烛夜谈,但烛光是未曾熄灭,庞籍却是很快就睡着了。毕竟他只是个文官,长途跋涉的身体已然疲惫。再加上见到儿子之后三年多的想念一夕得到慰藉,骤然放松之下自然容易入睡了。
只是庞统却并未睡着,他只是侧着身,尽量的缩小自己在床上占据的空间可以使得那个熟睡之人舒服一些,自己则是目光专注的凝视着那张熟悉的睡颜,几近贪婪。
这床硬梆梆的硌人,说实话,除了一开始才当士兵的时候环境艰苦和其他人一起睡的床之外后来的生活环境并不算很差,起码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睡过这么硬的床了,正如这人一直叮嘱的那般:好好善待自己。
但庞统却觉得,这是他躺的最舒服的一张床了,因为身旁有着这个人的存在。三年多的军旅生涯他见过太多太多的思念,有思念孩子的有思念妻子的,自然也有思念爹娘的,只是不同。是的,他发现其他人对爹娘的思念和自己的不同,自己要更……炙热而含着独占欲·望。
这是不该的,他下面还有弟弟妹妹,身为大哥,他本就不该对爹有独占欲,只是他却发现,在赵德芳和皇上靠近爹的时候,他心底控制不住想要把人驱逐的冲动,那两个人看着爹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
只是……目光逐渐从迷离变得清晰,庞统望着那人的容颜勾唇而笑:这人该是无知无觉的吧?总是这样,这人只知道一个劲的关心他们关心百姓关心天下,却永远不知道关心一下自己,他也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对别人的重要性,不可或缺。
爹啊……
缓缓俯身靠近,两人的呼吸逐渐纠缠在了一起,脸颊几乎要贴在一起,却最终在那道缝隙消失的最后一刻被堪堪止住,无声的叹息幽幽,庞统的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沉寂了下去,一双眼暗沉沉的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爹啊。
你一直都说我是个好孩子,可当你知道我并非那般美好时可会伤心?
重新拉开了距离,庞统的眼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庞籍半分,手微抬,指尖隔着空气缓缓描绘着那人的轮廓,每一寸都是分毫不差,就如同已经在纸上勾勒了无数遍一般的熟练。
他的爹本该有一个美满的家,尽管娘和小娘她们都去了,但以爹的相貌才识想要续弦并不困难,甚至在爹还未登上高位时就有很多媒婆来府上说亲,只是都被爹拒绝了,那个时候爹曾开玩笑的对着他们说怕后娘会欺负他们。
后来,他们都逐渐长大,连飞燕都懂事的劝说爹娶个妻子来照料生活,那时候他才发觉,不知不觉间他的心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明明一开始他也赞同飞燕的话的,毕竟奴仆们没有女人心细,有个妻子照顾爹比较好。可是等长大了他却开始抗拒这个猜想,他竟然开始害怕,怕爹会被其他人抢走。
从何时起,这人对自己而言的意义已经重要到如此地步?那几年的朝夕相处、爹前后巨大的变化、为他而折损的骄傲……这些都让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只是忍不住想要更加靠近这人,甚至……去拥抱。
闭上了眼,手指却依旧一丝不差的把那张容颜勾勒完整,庞统压下了心底翻腾而起的心思让自己安静下来,他曾质问过赵德芳:凭什么对爹生出如此龌蹉的心思之后还敢这般理所当然的靠近?那个时候赵德芳没有回答,而现在,他发现他渐渐明白了这个答案。
“爹……”
低低的呢喃近乎含在舌尖,并未将熟睡之人吵醒。庞统伸手勾起了那人的一丝黑发与自己的发丝纠缠,重新笑起的眼泛滥出浓浓的满足。——只要一直都能这样靠近就够了,哪怕他会一生都背负着甩不掉的罪孽。
庞籍自然是不会知晓自家儿子一整夜激烈的心理活动的,他甚至对赵德芳的心思都未曾太过于明白,只是本能的拒绝,然后在赵德芳愈发焦躁的蠢蠢欲动之时远远走开。——他不能给赵德芳机会去打破现有的平衡。
“元英。”睁眼就对上了那双带笑的眼,庞籍并未奇怪,他以为只是自家儿子习惯了军营生涯故而早醒罢了,就如同自己,哪怕现在不需要上朝也已经习惯在上朝的时辰就醒来。“早。”
“爹,再睡一会儿吧。”
“不了,睡多了反而难受。”他习惯下午小憩一会儿补眠。
庞统也不勉强,率先下床接过了旁边衣架上的衣袍为坐起来的庞籍穿戴,“爹,随我去大营吧,我们好好聊聊。”
享受着自己儿子的服侍,庞籍闻言点了点头,“嗯,这次本就借着代天巡视的理由而来,军营自然也是需要巡视的地方。”换句话说,做做样子还是必须的,哪怕只是去走个过场也是好的。
“爹,这里兵荒马乱的,你就带着庞林几人来此,也太鲁莽了。”待帮着庞籍穿戴整齐,庞统就去取了梳子过来帮着庞籍束发。觉得有些奇怪的庞籍本想阻止,只是在看见自家孩子脸上的跃跃欲试之后最终笑着任由庞统作为了。
“怕什么?爹来这里也只有几人知道,不会出什么事的。”刘太后一直都有人严密监视着,其他人还没那么大的能耐能知晓他的具体行踪。“更何况排场大了指不定反而暴露了。”
知道自家爹有时候其实挺固执的,庞统也不打算继续劝说下去,只是,“爹,我派些人跟在你身边吧。”虽然爹的身边一直都有他的人,尽管爹不知道也没见过。
“不用,你的人你还是留在自己身边用着,爹这边你别担心,现在打仗拼生死的可是你。”
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庞统满意的看着自己为爹束好的发,“爹不是说过吗?没有硝烟的战场往往才是最杀人于无形的,爹其实比我更危险。而且我这边还有人,爹就不必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