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为什么不?托兰西家族现在的所有事情不是都是由你处理吗?难道你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吗?废物!”最后下完结论,托兰西打开那封信,随意扫了几眼……可能完全没看清里面写了什么便扔回桌上,“总之还是按照以前的流程,把这个原封不动地退回去,就说我没有那种能力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
叶轻舟推了下眼镜,拿起那封打开的信读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可是人做事很多时候是没有理由的。读完后,他沉默了两秒,在应该转身离开和留下来的选择中迟疑。
选择转身,走了两步却忍不住停下来。
“这一次的事情你必须出马,否则的话,造成的影响会非常恶劣。”他这样说道,眼睛直视托兰西的眼,里面的决心不容忽视。
“哦。。。”托兰西拖长了调子,随手拿起手边的手杖,走到他身旁,围着他绕了个圈,似乎在寻找那里最好下手,“究竟是谁给你权利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扬起手杖,在将要打下去的那一瞬间,托兰西看到了叶轻舟的眼睛,那眼睛,清澈得像刚刚融化的雪水,里面没有丝毫的污垢,干净而直率。
这只蜘蛛有这样美丽的眼睛吗?为什么他不知道?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杖,夺过去画了个漂亮的圆,完全不打算还给他。
“这只手杖我先保管,等到这件事情完美解决了,再还给你。”
没办法拒绝的强势,这个男人,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说一不二,被那种气势怔住的托兰西不想输地回嘴道:“你凭什么说这件事我必须出马?”
托兰西没有说这是什么事情,因为他压根没看完那封信。
“三个理由,托兰提克斯是托兰西名下最大的两个公司之一,如果这时候公司里发生了什么丑闻,托兰西就会失去几乎一半的经济来源,如果想维持以后的高档次生活,这一次必须出马。第二个理由,这一次公司工厂的暴动不是捕获了一个人质吗?你知道他是谁吗?是赛博特德议员的独子,现在的托兰西家族,因为托兰西老爷的去世,在伦敦的最高权力机构里几乎没有任何人手,如果这时候和内政大臣结仇,恕我直言,空有财富而没有相对应的权利是灾难的预兆。为了不给那些贪婪政客理由剥削托兰西家族,我们必须完美解决这件事情。”
“不是三个理由吗,第三个呢?”
“第三个。。。你最好还是不知道。”
托兰西扬起下巴瞪了他半天,看这个男人完全没有退步的打算,便冷哼一声,“你要是不告诉我,那我就不去了。”
叶轻舟皱起眉头,咬了咬牙才慢吞吞地说道:“军火走私。”
“什么?”
“托兰提克斯实际上是以出口贸易为掩饰的军火走私公司。换一句话说,如果这件事不能在苏格兰场介入前解决的话,托兰西家族会直面女王的愤怒。”
在这个时代军火一直是国家的生意,这种来钱快,成本低,销路广的生意当然有不少贵族插手,而其中,没几个又胆量像托兰西一样做得这么大。之前的托兰西侯爵似乎被这种容易赚的钱蒙住了眼,一味地扩大工厂,不过因为对议会打点的到位,也没有捅出太大的篓子。可是托兰西不一样,他太小,没办法震慑那些胃口变大的官员,所以以前的摇钱树现在变成了催命符,挂在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生效。
自从叶轻舟穿越过来后就一直在想办法暗地里变卖托兰西家族的产业,把那些见不得光的产业悄悄处理掉,然后买一些在半个世纪,不哪怕几十年后盛行的产业。所以看起来现在托兰西家族已经是衰败了,但实际上,这就像一颗大树,砍掉自己多余腐朽的枝叶,把所有的营养用来扎根在地下,等待下一个春天到来。
这些托兰西都不知道,在他看来,就是自家执事在那里坐一会儿,一大沓的文件就全部处理完毕了。以前见惯了这样处理文件的克劳德,也就不知道这中间能有什么差别。
不就是在一大堆文件上签字吗?他也会啊,虽然有时候签几个字就失去耐心地开始在羊皮纸上涂鸦。
听完叶轻舟的三个理由,托兰西注意到那男人期待的表情,忍不住。。。想破坏掉。
“听完你说的话,我的决定是。。。不去。”
“为什么!”叶轻舟都快抓狂了,这孩子脑袋里有坑吗?俗话说君子不立于围墙之下,这孩子是哪里有危险,哪里就有他啊!
“我就是不想去,没理由,至于家族啊,荣誉啊,那种东西,还是和那个老头子一起腐朽来得好。”是啊,他本来就只是一个肮脏的野狗罢了,至于托兰西的荣耀啊,财富啊,都是那个可恶老头子的东西,和他有什么关系。“没事的话,就退下,我还要去睡一个午觉呢,真困。。。”打着哈欠,把叶轻舟抛在身后的托兰西没看见叶轻舟的脸上出现了一层谜の黑影。
突然就被扛起来了,还是头朝下!
“你干什么!”
“我其实是一个温柔的人,也比较赞同顺其自然的人生哲学。。。”叶轻舟扛起托兰西,直接去准备马车,走在楼梯上也毫不犹豫,坚硬的肩膀顶到托兰西的胃,弄得他差点吐出来。
“放我下来,混蛋!要吐了!要吐了,吐你一身啊混蛋!”
叶轻舟顿了一下,冷眼撇着托兰西,嘴角扯出的笑容残忍而冷酷,“如果你真的敢吐我一身的话,信不信我直接给你塞回去。”
托兰西闭嘴了,他毕竟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都能看出来什么时候该硬什么时候该软。
“我再说一遍,我平时脾气比较好,觉得没必要强迫别人,不过与此同时我也完全赞同,如果有人犯错,那一定是因为惩罚不够重的法家原则。总之。。。如果你再这样无理取闹的话,当心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已经感觉要看不到了!看到自家执事杀气腾腾样子的托兰西捂住嘴,在心里大喊。
准备马车几乎没花什么时间,直接套车,准备上路。托兰西看自家执事忙着给马上口嚼,忍不住往后移动一小步,停下来,看看对方的反应,嗯,很好,没反应,于是他又往后移了一步,叶轻舟压根没回头,向后扔出一把餐刀,径直插在托兰西裤脚旁。
“对不起手滑了,啧。”
你啧什么啊!是在啧没插中吗,果然是在叹息没打中我吧!你这个鬼畜执事!
托兰西忍不住蹲下来碎碎念,我就知道,我家蜘蛛骨子里面都是黑的,我当初就不应该回来,我要是没回来,也就不会又一次遇到这个混蛋,我要是没遇到这个混蛋也就不会今天被逼着去什么暴动现场,我要是不去什么暴动现场,也就不会沦落到如此伤心的境地。
“回来?”叶轻舟的手顿了一下,忍不住回头喃喃道。嗯。。。大概是指以前他逃跑过,然后被克劳德抓回来了吧,随口找了个解释,把托兰西抓上车。
真的是抓哦,提着领子,往车上那么一甩,配着音效应该是走你。
把托兰西甩上车,关门落锁,感觉像是抓住了什么不听话的宠物似的,驾车出行。
第10章 那个老爷暴动
“这里。。。”微微拉开窗帘的托兰西愣住了,只见不大的工厂被苏格兰场团团围住,在攒动的人中间还能看到几个穿着奇特的男人,明显不属于苏格兰场。如果说这样的人围起的是第一层保护圈,那么由愤怒的人群自发围起的则是第二层。
后者要比前者多得多。
愤怒的人群组织起来,绕着工厂,他们大部分是工厂里工人的家属,手里拿着家里的铁锹锄头,乃至案板,围绕在苏格兰场外,像围绕着绵羊的恶狼。
“交代,叫托兰西滚出来给我们一个交代!”一个年轻人,似乎在人群中比较有话语权,举起自己手中的锄头,怒吼道。
像在平静的水里投入一颗石子,荡起层层的波浪,所有的人都怒吼起来,咆哮起来,把一生中所有的不平和愤怒统统积攒在今天,“叫托兰西出来给我们一个交代!”
群众的包围圈开始缩小,有人用手中的工具殴打苏格兰场的警员。
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像开启了什么开关,忍无可忍的人群开始殴打中间的苏格兰场探员。这样看起来,这些探员与其说是在包围屋子,倒不如说是保护屋子里的暴徒不被愤怒的人群撕碎。
这样的气氛足以让一个理智的人发狂,更何况这里的人本来就因为最亲爱的家人被困在工厂里生死未卜而痛苦,他们的理智被放在油锅里煎炸,当一个人的心被煎炸时他会痛苦,会哭泣,但当这样的人变成一群,人就会发狂。
这已经演变成一场暴动。
“回去,克劳德,回去!这是命令!”托兰西顾不得自己许下的所谓冷淡对待克劳德的誓言,他扒住叶轻舟的手臂,眼睛里有哀求。
害怕,无边的恐惧席卷着他,如果说,他真的走出去的话,一定会被撕碎的!像撕碎一张纸一样轻易!可是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像溺水的人会本能地抓住唯一的稻草,他抓住,不,几乎是攥住叶轻舟的手臂,冷汗顺着脸颊流淌下来,还有眼泪,对!还有眼泪!克劳德对他的眼泪完全没有抵抗力!
于是他哭了,哭着抱住叶轻舟的腿,眼泪蹭在他的裤脚上。
“求你了,克劳德,我们回去好不好,回去,我讨厌这里,只要回去,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不。”他的拒绝冷硬如铁。
“为。。。什么?”这是克劳德第一次如此坚决地拒绝他。
“因为这是你的责任,当你承担起托兰西这个姓氏时,你就该明白,你所要承担的责任。”叶轻舟垂下眼,想起了那个让自己喘不过气的家族。
为什么要做到最好?因为你姓叶。
为什么不能哭?因为你姓叶。
为什么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人?因为你姓叶。
就因为这个姓氏,他究竟被合法地夺走了多少?而现在,他居然用这种荒谬的理由再夺走一个孩子的一切。。。不,不一样的,他是叶轻舟,轻巧地轻,而不是被强行赋予的青字。
从他选择离开,改名为叶轻舟的那一刻起,他就和那些人不一样。
托兰西彻底愣住了,冰凉顺着叶轻舟冷酷的话语爬进他的心,感觉血液和心脏一起被冻结,带着冰碴的血流动在血管里,痛得整个人都忍不住发抖。
想笑,这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蜘蛛啊,那个冷酷的贪婪的家伙。可是嘴角像被钩子勾上,底下坠上砝码,再也没办法划出哪怕一个弧度。
本来应该是开心的,这样很好,两个人彼此欺骗,拥抱的同时,手里拿着刀子随时准备刺入对方的背心。这才是他和克劳德应该有的,双向背叛的关系。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控制住自己奔腾的内心,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对这个男人付出太多的爱,以免被背叛的那一瞬间痛彻心扉。
已经痛彻了。
为什么呢?明明以前一直是这样的关系啊,为什么这一刻会如此的痛苦?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者从一厢情愿的梦境里强行拽出。
大概不是自己太傻,而是这个男人的温柔毒性太大,不知不觉间已经没办法戒掉,也没办法忍受和以前一样的对待。如果说上一次克劳德背叛他之后,他想的不过是要一个理由,这一次,如果克劳德还背叛,那他就杀掉这只蜘蛛。
爱越深,恨越切。
他对克劳德的爱就像是切肤之痛,只有杀掉对方,扯开皮肤,用鲜红色才能证明自己爱的有多深。
看起来还是一副柔弱样子的托兰西,心里几乎已经下定决心。。。弄死这个蜘蛛。
只是几乎而已。
一只手按在他头顶,揉了揉,温柔顺着接触的地方流入他的心,心里的恨意消退了一点。叶轻舟蹲下来,擦掉他脸上的泪珠,笑道,那笑容还是因为这个身体的关系有种冷笑的意味,但是托兰西却感到了安心。
“不会有人伤害你,你会安然无恙,因为有我保护你。”他这样说道,“在我倒下之前,没人有办法越过我,把拳头落在你身上;在我死去之前,没人有办法踩过我,让你的血液暴露在空气中。”
“你会安然无恙。”
托兰西的脸稍微红了一瞬,随即打开他的手,“不用你!我自己就可以解决!”说着,其实他完全没有头绪。
叶轻舟也看出这一点,很自然地建议道:“除了那个议员的公子,现在困在里面的人质还有十七个,你去和匪徒交涉,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则去拯救人质,然后和你会合,就这么说定了。”
“等等!说定什么了!为什么是由我去吸引注意力!你开什么玩笑,怎么看这个都是更危险的选项吧!你完全是想弄死我的节奏对吧!”
“阿列,被看出来了,没办法,果然还是直接动手比较好吗。。。”
“动什么手,你给我说清楚,你这个腹黑蜘蛛!”
“就是这样!”他扬起手,走右手交错,手心里出现一个雕饰着橄榄枝的银色指环,仿佛刚刚从手上取下。跪在地上,拿起托兰西的一只手,把这个戒指戴在他的食指上。“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不把戒指取下来,就没人能伤害到你。”
“开什么玩笑,不过是个戒指罢了。。。”剩下的话,在看到叶轻舟拿出的手枪后消音,枪口正对着他,“你。。。”
“砰!”叶轻舟扣下扳机。
子弹脱膛而出,托兰西几乎能看到子弹飞行的轨迹,还有十分之一秒后自己躺在地上,脑袋爆开的神奇画面。
这是什么神发展啊!
现实中,一张无形的膜在他面前撑开,来势汹汹的子弹被挡了下来,简单得像挡下一颗灰尘。
“这个戒指上有着最完整的保护结界,只要你带着它,所有的可以被规则解释的伤害都能被挡下,当然,因为你不是这个戒指的主人,现在能挡下的只有简单的物理伤害。”
光是挡下物理伤害就已经很牛了好吧!而且你说的那些所谓‘可以被规则解释的伤害’究竟是指什么啊!光是听这种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东西就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不过最重要的是。。。
他直接一拳揍在叶轻舟脸上,捉住他的领子,一边摇一边吼:“你刚刚完全是想杀了我吧!你果然是想杀了我吧!居然连手枪都准备好了!”
其实最符合托兰西人设的反应应该是,冷笑道:“还要再来一枪吗,试一试吧,也许能杀死我,就朝着这里。。。”感觉好像如果刚刚叶轻舟是开炮,那么这句话就会变成“还要再来一炮吗?”哪里不对。。。好吧再换一种说法,“还要再来一发吗?”
更不对了!
其实这一大段话想说明的只是,无论谁被人朝着脸开了一枪,脑子里面那根叫做理智的线都是会烧坏的。
变态也不例外(这句可以删掉)。
叶轻舟把脸撇到一边,切了一声,“居然被发现了。。。”
脑子里的线岂止是烧坏了,托兰西拉住叶轻舟的领口,骑在他身上,左右开弓的开始抽他,“你就那么想弄死我吗!你这个混蛋蜘蛛!做的菜难吃死了!一天到晚还要逼我上课!鬼才要上课啊!晚上睡觉那么吝啬,点的蜡烛半夜就烧没了,夜里醒过来看到黑黢黢的屋子很害怕啊!”
不知不觉开始翻旧账。
叶轻舟本来还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要知道,对于恶魔的身体来说,托兰西的力道和猫挠一样,完全没有威胁性。
忽然他脸色一变,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最好现在从我身上下来,要不然你一定会后悔。”
托兰西愣了一下,冷笑道:“我倒要试一试后悔的滋味。。。”话音刚落,车门被打开了,门外站着一堆苏格兰场的警员。
在警员的视角里,托兰西雄赳赳气昂昂的骑在叶轻舟身上,邪魅一笑,而他身下的叶轻舟,则衣衫不整(刚刚被抓住领子摇的),脸上纵横着各种红色的痕迹(被扇的),一脸柔弱而无奈的表情(装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