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抽了口烟,烟雾从鼻子和嘴里丝丝缕缕的冒出来,然后高城低声问了一句:“很明显吗?”
马小帅看高城没有怪罪的意思,平时又胡闹惯了,便嘿嘿笑:“老明显了,您脸上就差刻上那人的名字了!”然后鬼头鬼脑的向前一步,讨好的笑:“副营长,啥时候让我们见见嫂子啊?”
高城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直到烟蒂烫到手,他猛的回神,把烟蒂扔掉,甩甩手,然后转过头看了马小帅一眼说:“行了,出去吧!”
马小帅乐了,这还不是恋爱了?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出去散布“新闻“去了。
高城手里捏着一支烟,没点燃,慢慢的揉捏,猛然低头看到地上一片金黄色的烟丝,手里的烟已经碎成渣渣了,忽然释然一笑,最后笑的不可收拾,对象就对象,自己傻乎乎的,还是旁观者清啊!
心里有了计较,高城反而安定了,没有像前段时间那样没着没落的悬着,他只需要等待,等待一个机会。
高城主动要求除夕夜留守部队,让有家有室的营长和教导员可以和家人团聚。和所有的士兵一起吃了除夕饭,高城坐在办公室,嘴里叼着烟,手里拿着手机颠来倒去的看,部队不能用私人通信设备,不过高城想在今年的最后一夜破一次例。高城先拨打袁朗的手机,果不其然,手机还在关机中,之后高城拨打了袁朗办公室电话,接电话的勤务兵客气的告诉高城,三中队未归。
高城挫败的放下手机,这个违规很……冤。
第九章
除夕夜,袁朗带领着整个三中队刚刚完成雪地训练,现在正坐在武直上飞回基地,看着下面的烟花万紫千红的璀璨,袁朗难得走神了,美丽的东西从来都是一闪即逝的,烟花如此,锦绣如此,爱情如此……
“队长!”吴哲靠在袁朗身边,眼睛迷城一条缝儿:“我觉得你有心事儿!”
袁朗看都不看他一眼说:“想要窥探长官的隐私吗?”
“切!”吴哲别扭的扭过头:“没有那个美国时间,我现在就想早点回归我柔软的床铺,好好的睡一觉!不过,你最近一直不太对劲儿!”
“哪儿不对劲儿?”袁朗揉揉自己的脸,最近的超负荷训练的确很累。
吴哲皱眉想了一下说:“我本来以为这次训练会脱层皮呢!没想到你手下留情了!”
袁朗看着吴哲轻笑,伸手揽过吴哲的头放在自己肩头:“歇会儿吧,你不是说自己已经超过极限了吗?”
吴哲把头放在袁朗肩头蹭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倒是想睡来着,可是手指头痒得厉害……”
袁朗知道吴哲在训练中为了准确操作,很多都是脱掉手套,或者戴着很薄的手套进行的,所以手上的冻疮比别人都重。袁朗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打开,里面窜出浓郁的酒香,袁朗把酒倒在手上,用打火机点燃,迅速吹灭,然后搓揉吴哲的手指,嘴里叨咕:“先凑合一下,回去我那儿有泡了花椒和生姜的专门治冻疮的药酒。”
吴哲低头看自己的手捏着袁朗粗糙的手中,眼角能看到袁朗心无旁骛的按摩着他的手指,心中涌现出一样的温暖,想起袁朗在那个草长莺飞的春日阳光下趴在草地上和他们说:“以后要常相守了,常相守是个考验,随时随地,一生!”
“常相守啊……”吴哲忽然想起自己在网络上看到过的几句诗:“有一种满足,常相守,誓不离。有一种平凡,红颜在,无所求。有一种幸福,同甘苦,共享乐。”
袁朗抬头看他:“自己跟那儿嘀咕什么呢?”
吴哲摇摇头,疲倦的闭上眼,整个人靠进袁朗怀里:“一首诗网上看到的诗而已!困了,睡会儿!”过了一会儿,吴哲忽然说:“队长,这首诗让我记忆最深刻的一句其实是:有一种爱情,苦等待,难结果。”也许这种用性命相依托的感情,才是最长久的,才能实现真正的常相守。
吴哲进入梦乡前,清晰的听到袁朗轻轻叨咕着“苦等待,难结果……”
高城没等到袁朗的电话,却等到了许三多的电话,许三多几乎是事无巨细的重复着一个多月的趣事,有了保密意识的许三多没有涉及他们的训练内容,高城听了一会儿,问:“你们队长呢?”
“在啊!”许三多忽然提高声音:“队长,我们连长找你!”
高城愣在这边,许三多这反映……
正巧路过的袁朗嘴角抽抽,自己不就是去炊事班偷了根黄瓜吃嘛,早知道就从炊事班后窗跳进去了,袁朗几乎想给自己一下,让你嘴馋!可是这电话不接不成,许三多都这么大声的喊了!
袁朗拿起电话,干笑:“高副营长啊!”
“那啥,那个不是我……”高城想解释一下不是他叫他来着,而是只问候了一句。
袁朗被他的话都笑了:“什么不是你?难道你不是高城?”
“啊?不是,我是说……”高城皱皱眉,表情垮塌:“算了!”想了一下说:“回来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袁朗歪歪头:“高副营长是有事儿?”
“也不是!就是,就是挺长时间没一起喝酒了!”高城临时找了个借口。
袁朗挠挠头,开口想拒绝,可是生活中的袁朗实在不是个习惯于拒绝的人,他有些艰难的说:“喝酒我不在行……”旁边的许三多忽然结结巴巴而且大声说:“队,队长,你和连长喝酒能不能,能不能带上我!我挺长时间没看连长了!”
还没等袁朗说话,正走过门口的齐桓和吴哲忽然停住脚步,一起探头进来:“啊?队长要去喝酒?哎呀呀,队长,你那小酒量还能和三多他们连长喝?我们和你一起去吧!”
许三多高兴的说:“我去告诉,告诉成才,咱们四个陪着队长去看连长!”
于是在袁朗作为当事人都没开口的情况下,吴哲和齐桓已经隔着话筒和高城敲定了这次喝酒的时间,这个周末,地点,离高城家不远的一家烤肉馆。
放下电话,袁朗对齐桓和吴哲怒目而视:“谁说我要去喝酒了?你们皮痒了吧?”
齐桓立正敬礼:“报告,队长也是人,也需要休息!”
吴哲也耸肩:“你最近精神太过紧张了,我们都觉得你需要放松!”
袁朗咬牙切齿:“你们两个,还有许三多和成才,375峰出发!半个小时!”
成才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袁朗处罚,直到跑375峰的路上听了前因后果,几乎想仰天长叹,这帮不着调的,神啊,我当初为什么拼死拼活一定要进来守着他们啊?
日子过得云淡风轻,周末在许三多咧开大嘴露出大白牙的期待中,和袁朗看似无意却明目张胆的加大训练强度的腹黑中来到了,许三多敲开袁朗宿舍的门:“队长,明天,明天咱们一起去师侦营找连长!”
“那是你的连长!而且现在是副营长!许三多同志,我记得高副营长曾经说过,没有上下级观念的兵……怎么着了?”
“报告。我错了!”许三多的声音刹那低了三个音调:“连长……不是,是副营长说,没有上下级观念的士兵就是秋后的蚂蚱!”
“嗯,蚂蚱同志,你可以回去休息了,马上要吹熄灯号了!”
“队长,明天……”许三多执着的看着袁朗。
袁朗觉得许三多就像一只讨赏的小狗,眼睛太过天真明亮,让他说不出“我不去”三个字。于是袁朗无力的点了一下头:“我记着呢!”
许三多又乐了,露着大白牙笑:“队长再见!”转身出门。
袁朗一下趴在桌上,喃喃的说:“再见!地狱!”
第二天去师侦营的路上,袁朗一直靠在副驾驶眯着眼睛假寐,倒是后面的许三多意外的话多,从他新兵下火车举了个投降姿势被连长骂到七连解散那天连长主动抱着被子到他们班睡觉,讲的不亦乐乎。听得袁朗满脑子除了连长就是高城,他几乎想把许地狱推下车。烦躁在即将到达顶点的时候,车猛然停下,袁朗抬头看到部队大门,许三多和成才下车填表,联系接领人,吴哲趁机靠过去说:“队长,你昨天没睡好?”
“还成!”袁朗蔫儿蔫儿的说。
齐桓也扭头看袁朗,点着头同意吴哲的的话:“脸色不好,一脸菜色,估计一会儿高副营长出来,以为队长为了吃垮他才饿成这样的!”
袁朗破天荒没多搭话,还闭上眼睛说:“干嘛非要进去?把高城喊下来就成了!”正说着,袁朗就看到一个人背负阳光,大踏步的走过来。多年来对周边事物近乎变态的敏感让袁朗下意识的眯起眼睛,如果不是车厢太窄,他几乎就做出一个防御姿势,齐桓从后视镜看到袁朗的表情,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油然而生,难道这个高副营长很危险?可是目光落在大步走过来的人身上,又摇摇头,到底是什么让队长一副见到鬼的神情?
吴哲把头贴在副驾驶的座位后面,看到高城好像闪着光走过来的时候,眯了一下眼睛,不可否认,这是个光彩夺目的人,怪不得烂人会被他吸引,可以理解为,隐藏在黑暗中的灵魂都会是渴望光明的。
许三多和成才看到高城出来,都颠儿颠儿跑过去,许三多咧着嘴说:“连长,你,你咋出来了?”
听到的人都是一副望天状,连高城也差点儿平地绊倒,这话听着咋那么别扭呢?你以为我这是坐牢呢?高城虎着脸说:“我咋不能出来?”
第十章
“不是,我,我是说,还没让您接领……”许三多脸皱的和包子似的。
高城一摆手:“省时间,走吧,上哪儿喝酒去?”眼睛却一直看着坐在副驾驶,就差在脸上贴一张“此人已死,有事烧纸”条子的人。
吴哲从高城出来就没怎么说话,安静的有些反常,这时忽然说:“车里好像坐不下了!”
大家都一愣,可不,真的坐不下,高城皱眉,犹豫片刻,对门卫说:“让小帅把车开出来!”
等待车出来的时间,高城走到副驾驶旁边对半死不活的袁朗说:“怎么蔫儿了吧唧的?”
“让雷打了!”袁朗懒洋洋的睁开眼,似乎被强光晃了一下,从兜里掏出墨镜儿戴上。
高城有些不满:“戴墨镜儿干啥?和苍蝇似的!”
“怎么说话呢?谁苍蝇啊?”袁朗舔着牙笑。
高城忽然觉得这个动作怎么就那么……可爱,于是他忽然靠近袁朗的耳朵,压低声音说:“我!我是苍蝇还不行,可我看见你就想凑合过来,你说是怎么回事儿啊?”
袁朗愣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高城调戏加拐弯抹角的骂了,看着已经一本正经听许三多牌复读机汇报A大队情况的高城,忍不住低低的冒出句粗话。却换来高城漫不经心却带着笑意瞥过来的一眼。
高城的车开出来,不光有马小帅,还有甘小宁,两人看见许三多就不想挪步了,一个劲儿的央求高城也带上他们,甘小宁说的理由光明正大:“副营长,他们五个人,你就一个,喝酒吃亏啊,我们俩去,还能跟您找找场子!”
“不用!你问问三多和成才能吓死手灌我?”高城可不想带着尾巴跑。
不过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成才忽然露出好看的梨涡:“我们是司机,两不相帮!”
“嘿!你们俩个欠踹的!搞不清自己是谁的兵了吧?”高城眉毛一立,不过微挑的嘴角还是泄露了他只是在咋呼。
成才难得笑的露了齿:“连长,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俩是真没办法……”说着还小心翼翼的看看袁朗。不过袁朗一直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成才有些奇怪,今天的队长不对劲儿啊,平时遇上这种挑事儿的话题,他是最喜欢搅合的了。
最后高城只好带上自己的左宝右贝,八个人浩浩荡荡的开车奔向高城事先定好的烤肉馆。
袁朗向来不是酒桌上的英雄,端着一杯酒从头喝到尾,最后还有大半杯,心里还暗自庆幸,幸好事先说好不许喝混酒,不然知根知底的高城一定会把自己灌得找不到北,以发泄怒气。不过袁朗猜对了一半,高城是打定主意把袁朗灌醉,只是不是为了发泄怒气!轮番敬酒的马小帅和甘小宁不是被袁朗A的找不到北,就是被齐桓和吴哲拉过去,许三多和成才依然是不偏不向,两双筷子不停的烤肉,翻肉,放进每个人的盘子里。
高城也不是傻的,马小帅对吴哲,甘小宁对齐桓,最后也就剩下他对付这个老A三中队的狡猾狐狸。
“袁朗,不够意思啊,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咱哥俩这感情如何?”
“啊?嘿嘿,这只要感情到位,不喝也能陶醉!”袁朗赖皮的举举杯。
高城哼了一声,够狡猾的,要不叫狐狸呢?脸上依然滴水不漏:“客人喝酒就得醉,要不主人多惭愧!袁朗,我可不想抱憾而归啊!”
袁朗眼角抽抽,这高城是要疯啊,急忙举杯:“要想客人喝好,先把自己放倒!高副营长,抱什么而归,可是看你自己了!”
俏皮话还挺多,我就不信了,军区大院和那帮子玩意儿搅合了这么多年,还干不倒个你了?高城依然举着杯子一脸笑:“俗话说,酒是粮□□,越喝越年轻,会喝一两的喝二两;这样朋友才叫爽!”
袁朗皮笑肉不笑:“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高副营长可是爷们儿中的爷们儿,我甘拜下风!”
高城心里翻了个大白眼,你狐狸再狡猾还能斗得过好猎人?高城笑的更欢了:“这男人不喝酒,枉在世上走!袁朗,你在我心中,不,是在所有人心中,是爷们儿,纯爷们!来,爷们儿走一个!”
……
一晚上下来,袁朗被高城灌了不少,不过高城也代价惨重,至少喝了袁朗的一倍还多,除了成才和许三多是清醒的,其他六个人互相搀扶着走出饭店,许三多开着高城的车过来,把马小帅和甘小宁塞进车里,又去扶高城,高城一手扶着袁朗,一手扶着路边的灯杆,含含糊糊的说:“你,你送他们回去,就行,我,我带袁朗回家!”
成才也把车停在路边,扶着高城和袁朗,听高城执意要回家,而且手紧紧攥着袁朗的胳膊,也实在没办法,对许三多说:“喝成这样也不能回部队了,三儿,你送他们四个去军区招待所,我送队长和连长,然后回招待所找你们!”
许三多也没办法,只好拖着四个酒鬼往回开。
高城和袁朗喝的不少,不过好像也没喝的人事不省,至少高城没有,袁朗喝多了也就是木呆呆的,高城拉着他上车,他就跟着坐上车,高城醉眼朦胧的指路,走岔了好几回,忽然袁朗很清楚的说:“我想吐!”
成才急忙把车停下,扶着袁朗下车,看着袁朗将好好的绿化带弄得脏兮兮的,终于在走错了N次路,期间袁朗下车吐了一次,高城吐了两次后,成才汗津津的把车成功的停在高城家楼下,把两个人扶下车,高城一把推开成才:“没事儿!你赶紧回去吧,我们,我们自己上去!”
“我送您上去吧!”成才不放心。
高城从兜里掏出卡,打开楼道门,一手托着袁朗,一手挥挥:“回去吧!”
成才看着关上的楼道门,若有所思。
要说袁朗的酒品真的不错,不哭不闹,不叫不跳的,让走就走,让停就停,眼睛清亮,如果不是反应有点儿慢,谁也看不出他喝多了。高城路上吐了两回,这会儿脑子清楚点儿了,把袁朗连拉带拽的带回自己家,一进门就倒在沙发上,连带将袁朗也拉的跌坐在沙发上,高城扭头看看袁朗,做的倍儿直,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于是高城一把搂住袁朗的肩:“你不够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