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用肯定的语气问——不会再迷路了吧‘‘‘‘‘‘
他忍不住苦笑,这便是你的目的吧,教会我认路,然后把我扔在这里。
可是你不知道,如果你不在,我是不可以迷路的。
因为只有你会来找我,带我回家。
因为,因为我也只想被你找到。
所以说,蓝楸瑛你这个混蛋,不过是个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的家伙。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太阳升了起来,金色的光刺痛了他的眼,他抬起右手遮住眼睛,温热的液体从指间缝隙不断的流出。
——我不在的时候不可以哭的‘‘‘‘‘‘
他靠在回廊的柱子上,透过指缝看着已然郁郁葱葱的李树。
原来花早已落尽了啊,还记得李树花开的正艳的时候,你勾起的唇角,温暖的拥抱。
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的呢?
是伤心么?抑或是已经厌倦了?厌倦了这样一直犹豫不决,一直忽视你的我。
你是想看我伤心么,还是看我后悔?
不管是什么,你都达到目的了,所以,请你回来好吗?
“楸瑛‘‘‘‘‘‘”他的身体向下滑落,脸深埋入双臂之中。
你怎么可以用这样决绝的方式试探我,让我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正文 17
夏蝉开始不知疲倦的长鸣时,厅中的樱花早已落尽。
红家的庭院里没有李树,他想起李树花开始零落的时候,他还和楸瑛在一起,在开满李树花的蓝家庭院里喝某人自吹比秀丽泡得还要好喝的甘露。
想到这儿,水杉少年淡淡的笑,在心中狠狠地骂蓝楸瑛你这个混蛋。
骂过之后心中隐隐的疼痛,在拉长的蝉鸣声中渐渐清晰。
情况不像想象中那般糟糕,半个月前,前线送回了捷讯。
两军初战,我方告捷,但也只是这样而已,失地仍旧是失地,寸土未归。
可是大家仍是很高兴,很高兴,然后偷偷的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表情,不着痕迹的安慰。
他笑,他只能笑,他也小心翼翼的想,你们希望看到我怎样的表情呢?
看在你们大家这般关心我的份儿上,我会努力做给你们看的!
笑完之后,退回工作里。
成堆的文件,成堆的文字,成堆的数据,他身平第一次真心感谢这些繁复的工作,烦冗到可以给予他片刻的失忆,众多到可以掩盖他近乎所有的表情。
他其实往日也并未多认真地对待工作,大部分时间,还不如说是在陪着圣上和楸瑛胡闹,但仔细的埋在文案里,他发现黎深大人可以三天做完一年工作,也不全是靠天才的,节省时间的捷径,的确很多。
而影月也着实能干,两人在办公室里待上一周,竟也轻松的完成了累积几个月的工作。
影月似乎突然间长大了,十六岁的孩子,身高迅速的抽长,已不用再仰视他。
两人偶尔走在宫里长长的回廊上,两旁总是有众多宫女窃窃私语,让他不免想到了往日和楸瑛走在一起的情形,嘴角轻轻弯起,还是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句——你这个没节操的男人。
影月无疑是个温柔的孩子,对着一旁偷偷看过的女孩也不禁露出微笑,明明知道影月并不轻浮,但每每这时,他还是忍不住逗这个孩子:“影月,要是知道了你这样毫无节操地对着女孩子笑,有人可是会生气的哟~~!”
在他拖长的尾音中,看到影月原本白皙的脸变得绯红,舌头也开始打结:“咦?哎,绛‘‘绛攸大人,我没‘‘‘‘‘‘我,不是那个样子的啊‘‘‘‘‘‘”
“嗯‘‘‘‘‘‘怎么样呢?香铃晚上会来给我们送点心吧,这么好玩的事情,还是告诉她吧,她肯定也觉得很有趣的~~”绛攸眯起眼睛忍住不泄露眼中玩笑的意味。
是很有趣,非常有趣,可是彩云国史上最年起的状元会不会这样想就是另一回事了。
影月似乎已经到极限了,停住脚步,无视周围钦慕的眼光,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绛攸大人,我再也不会随便对别人笑了,你不要告诉她好不好,或者‘‘‘‘‘或者你让我帮你做什么事都可以的!拜托您了!绛攸大人!”
眼看影月似乎连上交一年俸禄的心都有了,他大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别紧张别紧张,我逗你玩呢~~~!”
影月丝毫没有生气的意向,反而长长舒了一口气,道:“吓死我了,谢谢你,绛攸大人!”
喂喂,怎么会有这样的小孩啊,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绛攸笑了笑,看着影月开始微微敛起表情,目不斜视的向前走,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想念某个人,以至于连行为方式都开始下意识的倾向他。
这下好了,吓到小孩子了‘‘‘‘‘‘
还是想办法将功补过吧!
于是是夜香铃提着点心和浓茶来访时,他以“给你们俩独处机会为由”,欣赏完两人有趣的反应后,逃之夭夭。
月上树梢。
月缺,弯弯一牙,淡黄的光,清冷无比爬过沉寂的宫闱。
当他独自走在晦暗的回廊里时,胸口一阵疼痛。
他是没有办法不思念,没有办法不心痛的。
他穿过一条条的回廊,最后在一个门前停住。
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是轻微的潮气,可以闻到空气中散布的灰尘。
他掏出怀中的火器打着,微亮的火光布满室中。
这里是往日的库府,现在已经废弃。
记得他还是十六岁时,两人刚刚上任,带着兴奋而又忐忑的心境上任。
一开始时受尽压榨,心里也不是没有怨气的。
而那时的楸瑛却总是心平气和的安慰他——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我们这般有才华还怕无法施展抱负么,之类云云。
每每看着楸瑛带着七分正经三分不羁的神情说出这种话,他就感到说不出的安心。
有这个人在身边,我什么都不用畏惧,什么都不用担心的。
于是两人便在工作之余翻出角落里的藏书,细细翻阅。
偶尔也为一些歧见争的头破血流,最后往往以“蓝公子向李大人赔不是”而告终。
后来一人被分到吏部,一人被分到兵部,但偶尔还是会回到这里,一起看看书,喝喝茶。
那些往昔岁月,清晰又生动的在火光中跳跃,他黯然的笑了笑,移到桌边燃起烛灯。
烛灯的两边分放着两本书,一本是他之前还在读的诗集,一本是楸瑛常常翻阅的兵书。
书就那样摊开着,若不是上面薄薄的灰尘,会让人产生一种书的主人马上会再次坐在这里的错觉。
他坐了下来,伸出手慢慢婆娑着那有些泛黄的页面,微微的有灰尘飞起,蒙了人的眼睛。
他感到轻微的呼吸不畅,然后开始剧烈的咳嗽。
他捂住嘴,弯下了头,胸口起伏,感觉灰尘在他的喉咙里翻腾。
直到咳出了眼泪,他才渐渐平静下来。
突然想起柜子里还有两人珍藏的女儿红,据楸瑛说是专门去柳巷花街寻来的。
暗骂一句之后,还是打开柜子搬出了一坛酒,拍开封泥,酒香四逸。
可恶啊‘‘‘‘‘‘他就着坛口仰头猛灌,没想到才华横溢、洒脱自如如我,也有需要借酒消愁的一天。
陈酿香醇,穿喉入肠,所过之处尽是一片热辣。
他觉得头有些重,眼前有些不清晰,那一点红色的火焰在他的眼底跳动,一下一下,忽明忽暗,像是无法抓住的过往。
那人的脸在眼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微微勾起的嘴角习惯的带着讥诮,他伸出手,想扳过他的脸看个真切,火光一跳,忽的又消失了。
他抱着酒坛,开始低低的笑起来,蓝楸瑛,你真是小气啊,我只想看看你的眉眼,摸摸你的脸,你都不让,小气鬼!
仰起头又是一口,猛地觉得头很沉,便跌了下去。
他倒在了地上,感到怀中的酒泼了出来,满身的冰凉。
微微睁开眼,天花板上似乎满是蛛丝,缠住偶然撞上来的飞虫。
他看着黄色的蛾拼命的挣扎,却只是愈缠愈紧。
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呐,其实我们一样呢,我被缠在名为蓝楸瑛的回忆丝线里,偶尔挣扎,都会撕心裂肺疼。
酒精开始一寸寸夺走他的意识,这样也好,睡着了,便不记得了,不记得了,便不会痛了。
正文 18
意识回到脑海中时,头依旧很沉。
光线刺激着他的眼睑,让他不愿睁开眼,只下意识地抬起手遮住眼。
他迷迷糊糊的想着自己似乎喝了很多,酒被弄得满身都是,地板很冰‘‘‘‘‘‘
可是身上的清爽干燥和周围的温暖柔软却让他惊觉不对。
他猛然间睁开了眼睛翻坐了起来。
熟悉的摆设,火焰在绯色的灯罩中燃烧,发出嫣红的光。
手可触及的地方放着一碗解酒药,还翻腾着热气,透出淡淡药香。
来不及疑惑,有人推了门进来。
红色长衫,冷淡表情。
“醒了?把药喝掉。”
红黎深如往日一般吝啬言语,却在看到他有些艰难的探向药碗时不期然的拦住了他。
“黎深大人?”他疑惑的抬头看过去。
“我来吧。”红黎深端起碗,满起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送到了他唇边。
他感到喉咙里有什么在挣扎,进不去,出不来。
他的养父表情应该是一如往日的,然那冷冷的颜线在屋里绯色的光芒中,却柔和了起来,柔和的超出了他所能的承受。
他张张嘴,想着该说些什么,必须说些什么,那白瓷的勺却不容置疑的贴上了他的唇,微微挣开一丝缝隙,有着淡淡香气的药滑进嘴里,沿着咽喉向下,堵住了喉间快要满溢的情愫。
他想自己是不是快要哭出来了,他想自己等这样的一天等了多久,他想着黎深大人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这样做,到最后,却也不知自己到底想清楚了些什么,或者,只是胡思乱想。
或者,只是一场梦。
就如楸瑛的离开一般,都是梦。
药一点点被送入口中,他感到温暖,却也渐渐清醒。
“黎深大人‘‘‘‘‘‘”他轻唤一声,带着一丝不确定。
“嗯。”面前的人漫不经心的应着,顺手将空掉的碗放在一旁的桌上,接着把他按回到床上,掖好被沿。
他突然想起了今晚自己是怎么倒在废弃的库府中的,心中一紧,挣扎着起身,惶惶然开口:“黎深大人,我今天‘‘‘‘‘‘”
“好了,先不要说了。”黎深大人再次把他按回去:“好好休息,以后吏部的事你就先不要管了,我已全部交给了杜影月。你就和原来一样多引导一下圣上。”
红黎深顿了一下,继而道:“茈静兰已经接替了大内侍卫总管的位置,以后你就和他一起工作吧。还有‘‘‘‘‘‘注意身体。”
他愣愣的听着黎深大人的话,不知该作何反应。
而红黎深似乎也不打算给他反映的机会,吹灭了桌上的盏灯,端起药碗退了出去。
屋里一片黑暗,他睁着眼,渐渐适应黑暗的眼睛触到屋顶,安静而寂寞。
天知道他为什么要一直拼命工作,天知道他为什么不想再去待在蟠龙殿侍奉,天知道他这样避开以前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然而又轻易的被他最尊敬的人识破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黎深大人?
你是想让我面对现实么?
你是想告诉我伤口不见阳光是永远也好不了的么?
你想让我从蓝楸瑛这个蛊中清醒过来么?
还是这般逃避的我,这样懦弱的我又让你失望了?
那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我明明已经让你失望很多次了,让我独自舔舐伤口,让我继续让你失望就好。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让我欣喜,让我愧疚,又让我无路可退呢?
我是不能背叛你的期望的,可是,那个人,当真是这样就可以忘记的么?
他看着天花板,上面的花纹时而清晰可辨,时而混入夜色,渐渐下沉,直至将他完全笼罩。
蓝楸瑛,他们都希望我快乐,都希望我和往日一般,都希望我能放下你,那你呢?
他突然拉起唇角,无声的笑。
这便是蓝大榜眼的高明之处了,为什么没有人记得他是榜眼呢?
他明明是这般狡猾的人啊,却仍是让人放不下,那样落寞的看着自己的眼神,已经够他欠他一辈子了。
一辈子的纠缠不清。
=================‘‘‘‘‘‘最近一直没写,有点跟不上以前的思路,加上在此文里对红黎深和绛攸之间情愫的设定我也有些拿不准,感觉简直是瓶颈,因此写得有些不知所云‘‘‘‘‘‘
我自己看着也很无语,但的确很久没更新了,所以‘‘‘‘‘‘
另外对于希望楸瑛尽快出来的亲们感到非常抱歉的说,因为他暂时是不会出来的,至于什么时候出来‘‘‘‘‘‘呵呵,我也不知道‘
我还是喜欢写小攸攸~~~大家见谅喽~~~
正文 19
日子像是回到从前一般。
只是他们的圣上从往日的一天到晚想着“去茶州”改为了一天到晚念着“去户部”,还伴随着整日整日小狗般“秀丽秀丽”的唤声。
无力‘‘‘‘‘‘
吏部侍郎大人看着桌上满摞奏折以及不知去向的皇上,扶住额头叹息。
几秒钟后,一旁好听的男声响起,却比往日多了几分冷意:“绛攸,我们去户部看看。”
绛攸扭头,入目是清苑王子殿下寒霜轻罩的俊秀面庞,背脊竟也猛地打了个激灵——想必刘辉殿下这次是无法幸免了。
当两人来到户部时,看见的便是他们正围着秀丽打转的“圣上”,以及秀丽一记无奈的白眼。
该死,连吏部侍郎大人也忍不住想翻白眼了,但还是得先把这厮抓回去。
“圣上!”绛攸扬声道:“该回去了,还有很多奏折‘‘‘‘‘‘”
看到他俩来了,秀丽也松了口气,继续埋头在工作中,不再理睬众人。
“啊!绛攸,你怎么知道朕在这里?”刘辉一幅惊吓状,视线飘到绛攸身后时,似乎连冷汗都吓出来了,支支吾吾的张口:“皇‘‘‘‘‘‘皇‘‘‘‘‘‘”
绛攸回头看到静兰轻轻扬起的眉和依旧冰冷的俊颜,瞬间感到空气的凝滞。
刘辉的话语打了结,半晌后才道:“朕这就回去,你们‘‘‘‘‘‘可不可以不要生朕的气?”
静兰的颜色在听到这样的话语,和看到刘辉孩子般忐忑的表情后,缓和了下来,柔声道:“圣上,国事为重,小姐也很忙,请您以后少来打扰她。”
“嗯嗯!”刘辉拼命点着头:“我再也不会了,皇兄你不要生气。”
绛攸无语,这家伙到底还是叫出来了。
虽说大家都对静兰的身份心知肚明,但对静兰不喜欢别人提起这件事的心态也都知晓,可这个傻乎乎的圣上还是撒娇的同时把哥哥给买了。
静兰的脸再次冷了下来,瞥了刘辉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皇‘‘‘‘‘‘!”刘辉扬着头,紧张的跟上去,头上却遭狠狠一下:“笨,还叫!”
“啊!绛攸,你干吗打朕?”刘辉抱头。
“静兰不喜欢你当着人面叫他皇兄你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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