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馆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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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馆幽话-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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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挡去多少灾难劫数,便是我这条性命,也是因你残存至今,为何还要如此妄自菲薄?”

梓影淡淡一笑,眉头微微舒展,“自我化生以来,便一直被封印在镇幽潭中不见天日,直到百多年前鱼姬姐姐将我从镇幽潭底打捞起来便将我托付向家,那时曾言道我命中注定和向家渊源匪浅,本意便是让我守护向家家宅,并顺道了却这段夙缘。可是历经多代以来,这家中却无人可以看到我,若非半年前将我从神楼移到你这鸾苑,也不知道原来你……”

向青鸾坏笑道:“原来我什么?”

“原来你是个坏蛋!”梓影言语出口,脸上泛起一片红晕,早招架不住向青鸾呵痒笑闹连连告饶。

一对情人打打闹闹,旖旎非常,惊动了在门外伺候的来福,探头探脑地在门外张望,却只见到二少爷向青鸾一人在那里嘻嘻哈哈,心中疑惑,却不敢进去打扰。

向青鸾一时忘形,引得咳嗽不已,甚是难受。

梓影伸手轻抚向青鸾背心,向青鸾顿觉胸中舒畅,渐渐停止了咳嗽,只觉得口里微热,用手帕一抹,帕子已然红了些许,却是先前咳出的血块。

梓影见向青鸾又咳出血来,心中难过,“终是我不好,不该和你闹的。”

向青鸾满不在乎地将粘血的手帕扔在一边,“生死有命,怎能怪到你头上?自己的事,自己知道,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要去介怀,岂不浪费我后面的时间?何况这世上有谁是不死的?活着的时候认识你,已经是向青鸾莫大的福气,苛求太多,只怕老天都不答应了。”

第二十一章 噩耗

梓影听得向青鸾言语,心中难过,空有法力,却无法解向青鸾顽疾,这半年来朝夕相对,也是借着自身灵力骗过诸多纠缠不清的病魔和前来索命的鬼差而已,向青鸾所受的病痛却未缓解多少。[小说网·。。]平日里见他总是笑口常开,也是故作轻松,不想身边的人为他担惊受怕。

向青鸾见梓影眉梢隐隐带着忧虑,如何不知她是在为自己忧心,感念之余低声言道:“你放心,我们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完,我这条命还得好好留着陪你。”说罢自榻边花几的盆景里捡起一枚鹅卵石,指尖劲力急吐,石子破空而去,正中花窗外的梨树。

他虽是病弱之身,但一身武艺倒不曾丢失,石子脱手而去快捷无比,击中梨树时携着柔韧内劲,是以梨树没有损伤,只是来回晃了几晃,片片雪白的梨花飘摇而下,就像在这阳春之际下了一场雪。

“你又作甚?”梓影虽爱煞这等美景,却担心他牵动内息伤了身子。

向青鸾只是微微一笑,索性俯下身枕在梓影双膝之上,喃喃说道:“没有什么,只不过上次说过等我身子大好了,就一起去塞外看雪。偏偏现在有点心急,就先在这鸾苑里下场梨花雪给你看,倘若——”

话没说完,梓影伸手将那句没说出口的不祥言语掩在他口中,低声说道:“没有那么多倘若,现在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在一起就足够了,以后的事情没必要想那么多。”

向青鸾轻轻移开梓影掩他在口上的手掌,轻轻握住,眼睛看着窗外兀自随风飘舞的点点梨花,淡淡一笑,“梓影,镜子里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梓影不由一呆,言道:“其实也和这里一样的,只不过那里面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其他人。”

向青鸾枕在梓影腿上,心中一片平静,刚刚喝过的药汤此刻发挥了作用,渐渐觉得昏昏欲睡,口里仍喃喃道:“若是我也可以进去,那就不再只有你一个人了……”话还没说完,人已沉沉睡去。

梓影低头看着向青鸾熟睡的容颜,心头依稀泛起几分不详的预感……

向青鸾很少做梦,这一次却是例外,虽然不记得梦中情形,但额头背心大汗淋漓,睁眼起身依旧觉得无比心慌。

伸手在案几上端起茶杯噙了一口,茶水犹有余温,想来半个时辰前来福才进来添过热水,幸好没被看到这般惊醒仓皇的情状,不然传将出去倒是落人笑柄了。

正走到搁铜盆的木架边取下汗巾擦拭额头的汗水,就听外面脚步声散乱,来福带着哭腔在门外喊道:“二少爷,二少爷,出事了!”

向青鸾心中一惊,人早已掠到门口,门一开,只见来福挑着灯笼,脸上尽是悲戚之情。

“出什么事了?”向青鸾心头也觉得烦躁难当,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来福扯过袖子拭泪,泣不成声,“衙门那边传来消息,老爷和大少爷在眉州……归天了……”

向青鸾一生经历过无数波澜,但都不如这次的噩耗惊心动魄!

向青鸾心头血潮上冲,有撕心裂肺之痛,但事情重大,悲伤号哭也无济于事,于是扬声吩咐来福取衣备马,打算亲自去衙门走一趟。

来福知晓这二少爷生病以来从没出过大门,而今漏夜策马赶去县衙,太过勉强,于是极力劝阻,奈何向青鸾心意坚决,哪里听得进去,唯有哭哭啼啼奔去房中取出昔日向青鸾所穿的官袍软甲纱帽,帮向青鸾穿戴妥当。

向青鸾走到书房,自墙上取下四载未尝出鞘的腰刀,快步出门,早有仆役牵马过来。

向青鸾翻身上马,手中缰绳一紧,暗黑夜里,一骑飞驰而去,后面的仆役们大呼小叫,哪里追赶得上?

一路颠簸,不多时向青鸾已觉得胸中剧痛难当,正在此时,突然背后一暖,一双素手围在他腰际,却是梓影出现在马后,一贴近他的身体,那份痛楚便消逝几分,耳边听得梓影低嗔:“这般危险为何不叫上我同行?”

原本向青鸾心头此起彼伏,哀痛交织,而今梓影赶来,心中反而平静许多,一声喝叱,那马匹飞速奔驰,不多时已到衙门。

只见深夜之中,大门洞开,灯火通明,门口站立着几名衙差。

梓影在向青鸾耳边轻声言道:“衙门内有神明庇护,我不方便现身,唯有恢复原形藏在你衣衫里进去。”说罢消逝无踪,向青鸾觉得背心一片清凉,触手一摸,果然是那护宅神镜。

衙门口的衙差见得向青鸾,慌忙将向青鸾迎了进去,入内堂面见当地知州。

那知州官居六品,向青鸾为捕役之职,但受得皇帝封赏,破例赐得七品出身和御赐金牌,可以说与知州平级,是以向青鸾向知州求见成都府发来的紧急公函,那知州欣然应允。

向青鸾展开公函一看,方才真正确定了父兄的噩耗,心中既哀且痛。那公函之上言道由向老爷子和大捕头玄鹫带领的眉州众巡捕与一干马贼都于大宋吐、蕃边界的沫水之畔离奇暴毙,而无任何外伤!

而今事关一百五十三条人命,自然非等闲之事,向老爷子和玄鹫在外的六十六名捕快是眉州衙门的精干力量,一朝折损,眉州已无可用之巡捕,一时间流言四起,满街盗匪出没,唯有暂时启用州军维护治安,再从邻近州县抽调人手,重组眉州捕役!

只可惜全无领头之人,是以成都府发下的另一件公函便是要抽调七品金牌神捕向青鸾至眉州坐镇!

知州在此地留任六载,如何不知向青鸾有病在身,是以向青鸾入府之时,正在拟定上呈成都府的文书,婉言推辞,唯恐向青鸾病体误事。之前已折损了两名金牌神捕,若是向青鸾再有什么三长两短,这州府衙门只怕吃罪不起,说到底是怕连累自己的顶上乌纱。

向青鸾得知上命差遣,加上父兄死得蹊跷,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上前请缨,请求知州应允。

那知州担心受连累,只是向青鸾言语恳切,又有上命差遣,一番踌躇之后,终于还是应允,改拟了一道文书,再三强调此番调令并非举荐,而是上命差遣,希望眉州知州予以配合,无形之中把责任推了个干净,唯恐惹祸上身。

向青鸾取得调令文书,出了衙门,来福牵了马匹,手抱包袱等候门外,却是管家吩咐准备的软细银两,以备向青鸾前往眉州之用。

向青鸾见家中事务已打理停当,无后顾之忧,翻身上马,那来福随侍在侧,主仆二人漏夜赶往眉州。

待进入眉州地界,已是次日清晨,果然见城门边加派了不少州军,城楼灯火通明,与寻常大大不同。向青鸾在城门口亮出腰牌,守城的州军不敢延误,慌忙放行。

向青鸾以往办案也曾到过眉州州府,是以轻车熟路,直接前往州府衙门,求见眉州知州蒋定远。

这眉州知州蒋定远本是新科进士出身,因拜在宰相章惇门下,颇受提拔,然而到任才半年就出了这等事情,虽说一时间刑部还未追究下来,但迟早脱不了干系,是以发出紧急公文之前已修书交由驿鸽送上京师,指望恩师提携,避过这等大难。

而今仅一日光景,就见衙差进来禀报七品金牌神捕向青鸾求见,一时间也慌了神,好在师爷提醒,方才镇定下来。

料得向青鸾会追究其父兄之事,而恩师的指示还未收到,唯恐此时见向青鸾行差踏错,避而不见,让师爷出去应对,见了向青鸾便推说州中遭遇虫患,知州会同农官去了乡镇田间巡视,数日之后才会回衙门。

向青鸾无法面见知州,唯有向师爷打探详情。

那师爷与知州自是唇齿相依,当然滴水不漏,直到向青鸾问起父兄遗体何在,方才将向青鸾主仆二人引到城外的义庄。

只因死者人数众多,且死因蹊跷,是以暂时不许众家眷领回,远远看到义庄大院门外许多披麻戴孝的妇孺家眷,个个悲痛欲绝,哀号遍野。院外围了一圈州军,却是听从上命,不许苦主入内。

几人避开苦主,从后门进了义庄,只见院里地上密密麻麻躺满了覆盖白布的尸身,固然是没有足够的棺木,更要命的是这百余具尸身虽为新亡,但不知为何如同腐尸一般恶臭难当!

几个看守义庄的杂役会同仵作、地保,人人挑了火盆,拿了蒲扇,将火盆中烧出的白烟扇到这院落之中的每个角落,想是点燃了细辛、甘松、川芎之类避除尸臭的草药。

院中烟雾缭绕,那令人作呕的腐败之气却依旧浓烈非常!

师爷掩着口鼻,会同地保、仵作将向青鸾引到堂上,只见两具棺木并列而放,向老爷子和玄鹫躺在棺中,早无血色,双眼圆瞪,脸上仍保持着死前的惊恐表情!

向青鸾见得父兄遗容,心中哀痛万分,“扑通”一声跪在堂上,拜了三拜,悲声言道:“向青鸾请求父兄在天之灵庇佑,早日查明真相,为父亲兄长报仇雪恨!”言语之间,悲不可抑,胸中剧痛难当,忽然喉头一热,一口鲜血喷在堂前!

旁人不知底细,受惊不少,来福哭哭啼啼地扑将上来扶住向青鸾道:“二少爷节哀,千万保重身子!”说罢手忙脚乱地在包袱里摸出应急的药瓶,抖出几颗药丸。

向青鸾悲痛欲绝,也没忘记自己的使命,只觉得背心一片清凉,胸中痛楚渐消,知晓是梓影在暗中相护,强行压下心中悲痛,自来福手中取过药丸吞服下去,站起身来,稍稍收拾心情,转身对仵作问道:“时隔一日,是否验出众人死因?”

那仵作神情惶恐,上前回话:“回大人,时间仓促,只是粗略验过,虽有不少马贼尸首有一些筋骨折断的外伤,但均不致命,死因……不详。”

向青鸾听得言语,开口问道:“如无明显致命伤,是否中毒而亡?”

那仵作躬身回道:“尸身并无变色痉挛迹象,指甲也未有发黑,小人曾用银针探试尸身,银针没有变色,是以判断并非中毒迹象。”

向青鸾眉头深锁,心中疑虑重重,除去父兄,这些捕快就算不是一等一的好手,也是久在公门供职,非寻常百姓。那群马贼更是时常在外抢掠,身手也差不到哪里去,有什么理由会这么多人一起丢了性命?

既无致命伤,也非中毒而亡,有什么办法可以在这么短时间之内杀死这么多武人?

“可有检查尸首口鼻咽喉等部位?头顶发髻之内可有细细验过?”向青鸾沉声问道。

那仵作心中慌张,颤声答道:“因为时间仓促,还未来得及……不知何故,这些尸首虽无腐烂之相,却如已故多日的腐尸一般恶臭难当,熏香也不能避除尸臭。小人本还了几个徒弟,呕吐不已染上急症,这样一来人手不足,进展缓慢……”

向青鸾微微颔首,也知仵作所言非虚,于是吩咐仵作继续查验尸首,尤其是人之七窍隐秘之处更要详加查探,继而要求师爷带路,去案发之地查看。

师爷早被义庄的尸臭熏得头晕脑涨作呕不已,巴不得离开这污秽之地,慌忙前面带路。两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沫水之畔,不多时又有十余个捕快赶来,却是由邻近州县调来的,见得向青鸾,纷纷上前见礼。

向青鸾微微颔首,一一记下姓名来历,而后带领众人四下查看。

案发之地靠近水边,地面多为沙土砾石,土质松软。只见地面脚印散乱,很明显曾经发生过多人械斗,与先前父兄带领众捕快剿灭马贼的事实相符。尤其是地上不少甚是深刻的马蹄痕迹,多是一双后蹄并列,蹄印后端圆盘位置深陷地面,而后四散他处,照痕迹推断,应是马匹受惊人立而起,继而四处逃窜,从大片压痕和手掌印来看,马匹受惊之时,被摔下马背的人为数不少,这也解释了马贼尸身上外伤的因由。

向青鸾查看现场留下的蛛丝马迹,心头明朗,转头对师爷问道:“不知案发之后可曾见过马匹的尸首?”

那师爷微微思索答道:“除了之前被围堵之时撞上预设的绊马绳摔折颈骨而死的一匹马外,案发之后都未见其他马匹踪迹,想是都跑散了。”说罢遥指东面的坡地。

向青鸾依言上前,果见那地上散了些许血迹,想来便是那马匹倒毙流出的,事隔许久,混在泥地里早成了黑褐色。旁边几只同样黑褐色的脚印手印,歪歪斜斜,杂乱纷繁,想是那堕马的马贼留下。

向青鸾眉头微皱,沉声言道:“烦劳师爷吩咐下去,在这眉州城中如果有人这几天牵了马匹来贩卖的,就着人先行扣留查问。”

那师爷甚是不解,问道:“不知道向神捕有何用意?”

向青鸾指着地面的痕迹言道:“看这几个血印,手脚都有,甚是清晰完整,那堕马之人定是全身浴血。既然马匹折断颈骨而死,创口不大,不可能短时间之内流出许多血来,定是那人趴伏于地多时,未有避让,才会全身浴血。最初的几个血印之上有不少凝结的血块儿粘连,说明那人起身之时与堕马之时至少相差一个时辰。岸边沙地上虽有厮杀痕迹,并无多少血迹,说明众人是在遭遇不久就全军覆没,根本没来得及生死相搏。也就是说这个堕马的马贼根本就没有立刻起身加入战团,而是在所有人都倒毙的一段时间后才仓皇逃走,此人有可能还活着,而且亲眼目睹了当时的情况!既然是与马匹为伍的马贼,自然熟悉御马之术,那几十匹马虽是四散而逃,如无意外也会自己回去老巢。那伙马贼死得只剩一人,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平白得了许多马匹,没理由不将马匹卖掉另谋出路。而今眉州州军守卫森严,料想那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赶着许多马匹穿州过省,唯有暂时留在眉州,想法子把马匹都处理掉。倘若有人在此时贱卖马匹的,定是此人,不作他想!”

那师爷听向青鸾一番言语,不由咋舌,心想这金牌神捕果真名不虚传,这点微不足道的手印脚印就可看出许多门道来,此番隐瞒知州大人的去向,可得多加小心,若是被他看出苗头来,那就糟糕至极。于是埋头虚应几声,托词下去着人拘捕那漏网马贼,实际是一溜烟奔回衙门通风报信去了。

向青鸾在案发现场四处巡视,事隔许久,抬尸体的人已把地面踩了个遍,纵然还有线索也早被破坏,看不出什么来。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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