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也无法使这地方再恢复昔时的盛况,接引龙女神力庇佑。
而那时,也便是真正的末法之世了。
神佛断绝,信仰遗弃,物欲横流,在冷漠与疏离中走向终结。
而后,便又是新一轮的初始。
脑海里的想法瞬息万变,负手而立的白衣剑修淡淡的看了一眼那几乎分不出形貌了的破败了的神像,而后,便在江宁不解与疑惑的目光中,自指尖凝出一道剑气,指向了那木雕的神像。
☆、第12章 龙女
银白色的剑光自指尖透出,向着供桌上的神像席卷而去。
薄弱的神光亮起,代表着对这龙女的信仰尚还留存,未完全散去。但也不过强弩之末,只是抵挡了一瞬,便在那剑光的侵袭下层层的破碎开来,化作烟粉。
泥塑木雕的神像层层剥落,有金灿灿的光芒自那内中露出。却又很好的被敛尽在这方寸天地内,不曾透出这破烂的庙宇分毫。
心思转动之下,江宁对此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一则,此间之事,并非他的力量可以阻挡,便是他想要做出些什么也得先行问过这叫容楚的男子,看他手中之剑、究竟是应还是不应;二则,他倒也想看看,那女郎青离口中所说的、可以让他们离开这末法之世的,又究竟是什么。
这金灿灿的光芒并没有持续很久,也许是因着那主人已经离开得太久;也许是这剑修男子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指的威力太过强大;又也许,是这末法之世的缘故。
看不清面目的龙女雕像渐渐褪去了那泥塑木雕的皮相。莹莹的宝光流转间,有一着了宫装,长发高挽的玉雕龙女相自内中展现开来。
并不见多少的神圣华美,反而周身,为那轻愁哀怨所笼罩。黑曜石做的瞳孔中的情感,分外难明。
栩栩如生几类生人,仿佛不经意间,便会活过来一般。
双手持着一玉案,而在那玉案上,有似绢非绢、似帛非帛的明黄色卷轴。宝光隐隐,散发着某种玄奥的气息。
修长如玉的指尖探出,好似混不阻碍般自那流转的光晕间穿过,触摸到那卷轴。
可江宁分明是看到,有什么极细小的利芒在那指尖接触到的卷轴时,刺入那人的手掌。
“此物乃是一卷道书,也是在此方世界、这末法之世,你唯一所能修习而不会为这末法所影响的东西。”
神色不变,面无表情的将那卷轴取出,随手抛掷于江宁胸前。眼见着白玉龙女像化作烟粉,随风逝去,容楚方才继续道:
“学还是不学,全凭你个人意见。只不过这位龙女身份非凡,身上有大因果,你若是学了,日后便需得承担这因果。若不然,终生难有寸进!”
缱绻的眉目间,呈现出丝丝缕缕讥嘲的神色,顿了顿,容楚方才以一种极为讽刺的语气继续道:
“你也莫要存什么侥幸,若没了天机遮掩,只怕你一出此方世界便会为人擒住,抽魂夺魄,自然,也就无需了了这因果。”
因不生,果不起。
世间之事,有因有果本就是寻常。便是那昔日封神榜上,又有几人,是真心乐意上去的,不过,是一段段因果算计罢了。这剑修容楚说得倒也是不曾有半句虚言。
只江宁这人,轻易不应承别人什么,更多的时候,都是沉默着或者将话题扯了过去。可一旦从本心里应承了,却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要继续撞的。
老道士陈抟一生求道,临死,却落得个与草木同枯朽的下场。江宁受其恩惠,得其眷顾,自然,是不愿轻易拂了他的心意的。
更何况,在亲眼见识了容楚这乘风御剑的手段后,再想去过那平静的日子,也是唬人。江宁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像前世那般,浑浑噩噩的度过一生,最后,便是连怎么死亡怎么到得这世界的,也不清楚。
更何况,他从容楚的话中,敏锐的察觉了丝丝不同的信息:
若没了天机遮掩,只怕是他江宁一出此方世界便会为人擒住,抽魂夺魄。自然,也就无需了了这因果。
可要是有了这天机遮掩呢?
又或者,有可以躲避天机探查的物什。
这样的东西,虽说尚未正式接触过修行的世界,可江宁知道,一定是有的。
手忙脚乱的接了容楚抛过来的卷轴,江宁并没有心急火燎的去看、修行这其中的东西。而是郑重其事的对着容楚施了一礼,谢过他将此物相赠,方才继续道:
“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可江宁终不过一区区凡人。纵使身处宝山,得了无上功法,却也由于见识所限,无法融会贯通。更何况,修行之道艰难,江宁幼时,也曾看了不少的道家典籍,可要说知晓,却也不竟然。”
言毕,恭恭敬敬的俯首为礼,言带恳求道:
“江宁愚笨,容公子若是不弃,不妨收下我这蠢笨徒儿可好?”
竟然是有心,拜这剑修男子容楚为师。
只不过,相较于那位已是颇具名臣之姿的张咏张知州,这白衣仗剑的青年男子容楚,委实太过年轻。那口中的先生前辈二字,却是怎么也叫不出口。
只江宁却也知道的是,修道中人,容颜调整,驻颜有术,却也并不稀奇。比若那老道士陈抟,虽然看着是那么一副随时都要断气的模样,可实际上比谁都更为康健。虽然那人现在已是真正的,离开了这世界。
低迷的情绪只是一瞬间,那叫容楚的男子却并未及时的给予任何答复,只是以指尖摩动着腰间剑柄,良久,方才淡淡的道:
“我之道,并不适合于你,亦不适合这诸天万界中的任何人。所以,终此一世,我不会收下任何人。”
淡淡的话语,好似风过无痕,江宁却敏锐的从中听出了丝丝不同的意向。更抓住了,点点不同的信息:
诸天万界吗?
这是江宁第一次,由别人的口中探得关于这世界、或者说这宇宙的只鳞片爪。
不是古老传说中的九州大地;不是佛家教义故事里的四大部洲;也不是后世人所探得的各个星系。而是,诸天万界吗?
便若那大三千、中三千、小三千,三千世界的诸天万界吗?
还是说,这其中,又有什么其他的不同与变数?
一切都在等待着他的揭晓与探知,而这一切的前提是,离开这末法之世。
主意既定,却又听得那厢,容楚抿了唇,继续道:
“至于这修行中所遇诸多阻碍,及些许常识,你可去寻青离,她自会为你解惑。”
却也是半点也不曾提及,他自个在其中的作用与的打算。
江宁也不是追根究底之人,知道这男子秘密众多,却也不愿与人分享、使人打扰。因而也只是告了罪,收起了那卷轴,道:
“既然如此,却是江宁孟浪,只是不知,接下来又当如何?”
在江宁的猜测里,此处既然是女郎青离口中,龙女离开此方世界之前最后遗迹所在。也是朱提女王梁利醒来之后,必将瞻仰的地方。那么在容楚将其损坏之后,所面临的选择,便只有两种:
要么,避开梁利,在其尚不及到来之前,远远离开;要么,守株待兔,等待着梁利的到来。
“你自行参悟,此卷道书,我为你护法便是。”
随手打出一道剑气,容楚答非所问的道。却也是对江宁所提问题的最好回答。果然,是要守株待兔吗?
也不避讳,大大方方的寻了一处尚显干净宽敞明亮的地界,以袖扫了扫其间的灰尘,坐于其上,将那道书摊开来,饶有兴趣的开读起来。
只江宁所不曾料到的是,这卷轴外表看着玄妙,更隐隐有尊荣华贵之气流转。拿之在手,亦无丝毫的重量。可甫一摊开,便有陌生而玄奥的字迹,化作流光,在思维尚未及反应过来之时猝不及防的钻入了脑海。
惊涛骇浪,好似被注入了过多的东西,有好似陷入了彻彻底底的迷茫。额上青筋暴动,却分不清,究竟是发生了何等的事情。只目光呆滞,竟是一派陷入了洪流之像。
“铮……”然的剑鸣声响,好似溺水的人在混混沌沌中终于抓住了最后一丝救命的稻草。隐隐约约间,江宁好似听到了一男子清泠泠的声音,自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脑海中的一切,也不由自主的随之平静了下来。
“秉承本心,灵台清静,何时不可为空灵?何物不可为虚妄?!”
一言毕,隐隐有无形而莫名的力量随之吐出,江宁那呆滞的双眼,亦随之阖上。
修长如玉的指尖自江宁的额头上收回,容楚拂了袖,似是要御剑而去,却又停顿下来。眸中神色变换,垂了眼,掩去其间的风云。却只是静静的看着那晕倒于地面的少年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而此时江宁的识海里,却远不如外表的这般平静。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
彼者苍天,曷其有极。
寂寂鸿蒙,渺渺混沌。
混乱的思维仿佛回溯时空,随着人族圣贤探寻天地的脚步,掀开了那天地间最为久远的秘密:
三千神魔并起、盘古开天、女娲抟土造人。一切的一切,仿佛摊开了的画卷般,在眼前展示开来。
有熟悉的、有不熟悉的,有听说过的、有没听说过的故事在眼前一一的演绎。片息即逝。
甚至,他还在其间看到了百丈高的白狐,吞吐月华。身后有九尾,行走跳跃间,化身为寻常女子大小。眉目间,一派的风流媚色。那面目模样像极了有过一面之会的女郎青离。
时光一一流转,一切的一切,仿佛按下了快进键的无声电影般,飞快地放映着。
而他那两世为人的心性,也在不断成长着。
☆、第13章 饥饿
但,还不够!
有什么急切的要从心底跑去,最后的眸光里,他看到了一白衣仗剑的男子,在虚幻的光影中,向他投来了淡淡的一眼。并不含丝毫的情绪。可他就是莫名的觉着,很冷,凉意从心底渗出。
再看时,便只见得满目的疮痍。熟悉而陌生的高楼大厦残破的耸立着,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瘦小昆虫嗡嗡的飞舞。
没有花,没有树,没有动物没有植物,便连曾经最为常见的人也没有了丝毫的踪迹。
那是,他前世所在的世界。熟悉而陌生的前世世界。
没有了摩肩接踵的人群,没有了来来往往车辆的喧嚣,亦没有了灯火辉煌掩映下的不安与虚度。
所有的一切,都呈现着一种寂静的凉。
陡然间,雪白银亮的剑光刺破沉沉的黑幕,所有的一切瞬间鲜活起来。寂静与空凉的世界仿若镜面般破开,露出他所熟悉的模样来。
立身于高高的天台之顶,又好像看破了时空的迷雾,江宁清楚而明确的知道了未来的自己所要走的道路。
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大概,便连名字也无法想出。可他知道,当他真正明悟了他所要走的、寻出一条完整而明确的路线时,就是他真正踏上这求道之途的那一刻。
就好像埋下了一粒种子,不知它什么时候发芽;不知它什么时候结果;甚至不知,这粒种子究竟是好还是坏。可只要它在那里,便对未来有了希望,有了可能。
众多的景象散去,于是他在这一刻彻底的明悟了:为何他会陷入这混乱的时空,他的周围又经历了些什么。
玄之又玄的门户打开,有诸般玄妙奇异的景象,在身后不断的衍化着,诱惑着迷途者的沉沦。
朝闻道,夕可死矣。
可终究,江宁并不是什么为了所谓天地玄奥宇宙洪荒的妙理而放下一切的人。他的道、他的路,在这识海。姑且称呼为识海吧。在这识海之外,在这末法之世以外的诸天万界中。那是比他最美好的意想之中,更为广大的世界。
目光之中,没有丝毫的迟疑,脚下步伐坚定,一步步的向着那门户走去。而随之而来的,却是记忆与思维被一寸寸抽离出去,留存于这地界的痛楚。
这便是,离开与放弃的代价。
太多的太多,并不是现阶段的江宁所能知晓或者承受。所以在回归真实的世界之前,必需将其一一的抽离开来。
也许到了某一日,等江宁在这诸天万界之中再也无所畏惧之时。他便可以无所顾忌的将这遗落、或者说暂时存放在这其间的记忆一一取出。
而届时的他,也将不为任何人所左右。
更不会如现在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依靠别人的帮助。
即便,这仅仅只是顺带。
为人所救的感觉,真是,很。。。。。。
无论如何,这种无力感却是不想再去尝试。
种种不属于这阶段所能拥有的感悟与秘辛被留下。等到再睁开双眼,面对着那白衣黑发的剑修男子时,终有一日江宁会发现他并非什么都没有留下。
在最后退出这他所命之为识海的地方之前,指间无意义的合拢,想要抓住或者留下了些什么。但等到江宁回复了对这世界的感知,呼吸里皆是熟悉的空气时。即便不知道在仿若睡梦一般的沉睡里又经历了什么,或者仅仅是无意义的沉睡。脑海间,却不自然的浮现出了一部功法。
不知何时存在,亦不知何时将要消散仿佛生生刻于脑海记忆里般,只要静了心、闭上眼,便可清晰的感知到这一切。
不过现实并没有给他那时间,一直默默立于身周的容楚,在他清醒时便退至一边。并不曾去理会江宁那带了几分迷茫的视线。而是待其适应清醒之后,方才不咸不淡地道:
“既然醒了,便离开吧。”
言毕,便率先走出了这神庙。天光下的影子拉长,莫名的显出几许冷淡与疏离。
这是一个孤寂的男子,仿佛这天地之间便只剩下了他一人。执着而孤傲的、寻求着某些东西。
江宁并没有去追问,为何放弃先前的打算而不再守株待兔、等着朱提女王梁利的到来。只是起了身,不紧不慢的跟随着那人的身后。
而容楚,却并不如来时那般,乘风御剑。只是将脚步放缓了,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行进着。
风吹过,凉意如许。竟然已是不知不觉间,变换了季节。而庙宇外的小路上,似是下了一场小雨,枯败了的植物叶片间带着点点淡淡的白雾。
原来,已是冬季了吗?
口腹之中突然涌现强烈的饥渴之感,便连路上的泥土,仿佛也在散发着强烈的可供食用的香气与诱惑。江宁的步伐,也在不知不觉中慢了下来。
而前方的容楚,仍然好似没有察觉般,不住的前行着。只那步子,却诡异的刚好在江宁可供跟上的范围之内。
好在此间市集,似乎离着龙女庙宇并不遥远。就在江宁看看撑不住就要饥不择食的将一切所能看到的东西吞入腹中时,饭菜的香味远远的传递了过来。
浓重而强烈的饥饿感使得江宁似乎有一口能吞下整个天地的错觉,只想不管不顾的,将一切所能看到的东西吞吃下去:不管是这地上的蚂蚁泥土,还是天上的白云飞鸟。
可当那不知何时,变得分外灵敏的嗅觉隐隐嗅到了食物饭菜、五谷杂粮的香味,这一切反倒变得并没有那么重要。甚至于,当容楚在江宁略有些疑惑与雀跃的目光中径直的走进一家饭馆,叫上一大桌酒菜却并不去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时,他亦尚能维持着优雅而良好的吃相。
只是那吃饭的速度,却是怎么看怎么的快罢了。
至于面子里子什么的,呵呵,那能当饭吃吗?
更何况两世为人,江宁虽不是那等没脸没皮的人,可也算有那么几分自知之明。脸皮什么的,要丢早就丢光了。
所以,虽然顶着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