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青离接下来的话语,却为他今后的道路指明的意向。
世间种种,神魔仙妖佛鬼,道不同,所选择的路数自然不同。青离身为九尾天狐一族,诸多种种传承秘法、血脉印记,便是有心,也不是江宁一普通凡人可以习得的。至于那些生而自明的先天神圣,现今之际多已消失于时光的长河之中。剩下的这些,也不是现阶段的江宁所能见到的。更何况普通凡人的躯体,纵然是有无穷可能,也终究太过孱弱。于天地法则的亲和力,莫说生出混沌洪荒之中的先天神圣,便是妖魔神兽之属也是及不上的。
前路似乎被毁!
不过好在青离既然是敢于将一切说出来,自然是有解决的办法的。
龙女属于古神一脉,龙族本身又是神兽之属,而那道书也是在江宁手中消失不见。这就注定了,即使江宁什么也没从那消失的道书中得到,也不得再行投入释家玄门门下。
但世事若都是这样绝对了,又怎还有那么多的乐趣可言?
不得再行投入释家玄门门下,可并不代表无法修行他们的功法。
要知道昔日鸿钧老祖讲道,所听者何止万余?
凡洪荒生灵,有缘者皆可听之。
可那有缘听了鸿钧老祖讲道开启灵智的生灵,可并非,都是拜在鸿钧老祖门下的。
☆、第31章 燕赤霞兰若寺
而那狐妖青离给江宁指出的路子,便是先行拜在一家仙门门下。并不是说要成为亲传入门有所成就,而是,如何入道真正步入这修行的阵地。
诸天万界,修行之法万千。而其中泰半,又是由当初那群在大劫中存活下来的古神所创办。经着这许多年来的发展,渐渐衍化出不同来。便是江宁得了龙女传承,修行这些也并非是全无用处的。
更何况那道书玄妙,个中威能便是连青离也只是略知一二,未必不可让江宁触类旁通走出不同的路来。只不过这话青离却是不会说的。只是让他寻了一修行门派拜下了,这之后的路,需得江宁自己闯荡。
而这些,都是在那山河社稷图中时,那女郎青离所告诉江宁的。
坠入此方世界大唐国境内本是意外,又兼之后患未除,江宁本是无意多做逗留,又恐不明就里急急忙忙的误投了人家的罗网,所以才不得不在那小山村里安定下来。不过也好在那常衫村偏僻,舍儒门之外,其他几家在唐国中也不怎么受官府待见,方不至于为人所发现。
眼瞅着三年过去了,那人也将恢复过来。江宁也便不在停留,自是悄悄离了那常衫村,求仙访道去也。
至于与这宁书生同路一事,也只是顺带想要见识一下,这位是否便是那聊斋故事里那位和狐妖小倩相恋的宁采臣。毕竟走进传奇亲眼见证一段故事的机会,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当然了,跟着张咏张知州见识过了正正经经的活的北宋名臣寇准寇老西儿的江宁是不会这么恶俗的。至少仅仅是宁采臣这么一个可能同名同姓的巧合也不至于使江宁费尽心思的一路跟着这书生并与之打好了关系。虽然他却实有那么几分恶趣味。
更重要的,是来自身受重伤的某人的一句话。
这书生身上,有着大秘密!
容楚。
那白衣黑发的男子,也是江宁在这三年里一直对外所宣称的那位身受重患的兄长。更是,江宁腰间之剑的真正主人!
这身份神秘有着极大秘密的剑修男子,自初见以来便一直是那么一副高冷不近人情的模样。但毫无疑问的是,他的实力绝对远超江宁所遇到的大多数人。
朱提女王梁利不似对手,狐妖青离也不是对手,甚至那两后台极大的小童,亦不是对手。
江宁并不清楚这人的实力如何,极限又在何处。但无可否认的是,这三年里,这人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虽然,他已快痊愈。
这人的话不多,也甚少有什么发表意见的,甚至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在沉默着。但江宁清楚,只要是他说了,便一定是有根据的。
并不去追问,这其中隐藏着什么。江宁只是果断的更改了先前的路线与打算,紧随着这宁书生,踏上了进京赶考的旅程。嗯,虽然以江宁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参加那所谓的科举的。
在南郭镇停留的时间并不算长久,翌日天未大亮,江宁便和那宁书生一起离开了这地界。
不过也不知是两人运气不好呢还是天道应了江宁的恶趣味以及祈祷,总之在江宁和宁书生二人离开后不久,那南郭镇里便来了一个人。
一个满脸胡子穿着邋遢做道士模样打扮的中年人。
燕赤霞!
聊斋小倩故事里一个必不可少的角色,聂小倩与宁采臣爱情故事的见证者,一个心怀正义除魔卫道的道士!
但若果不是他身上的那一副破破烂烂的道士装束,以及身后背负的七星伏魔剑,实在很少有人会将其和那所谓的道士联系起来。
叫上好酒好肉,饱腹一顿,又将腰间挂着的葫芦沽满了酒,也不停留,只是像周围的人打听了兰若寺的方向,便离开了这镇子。
没错,兰若寺。
在很久之前,那还是一座十分兴盛的寺庙,庙里供奉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西天佛门的观自在菩萨。
清净为心皆补怛,慈悲济物即观音。
这一位在普通凡人心中的地位,甚至远甚诸天的古佛佛陀,慈恩广布为佛门在诸天万界的传播,立下了汗马功劳。
也不知自何时始,那兰若寺中的信仰衰竭下来,渐渐成了一座鬼寺。而来来往往的香客们,也不自觉的放弃了这寺庙使其荒废起来。
倒不是没有过做了和尚尼姑打扮的前来寻找那寺庙,想要恢复其往日的辉煌。只是令人惊悚的是,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到了那地界,最后都不见了踪影。
只后来有那通晓阴阳风水之术朝了那方向的远远望上一眼,妖气冲天邪祟做乱!非有大道行大功力者,不可轻入!
那燕赤霞身长八尺,又是满脸的胡子,生就一副武人的相貌。虽说双目失明,可那眼眶里黑渗渗的两个失去了眼球的血洞委实骇人。因而那双手往桌案上一拍,不说是问路,便是借些盘缠,那掌柜的只怕是也得乐呵呵的应了。无他,送瘟神尔!
也是在那燕赤霞走了好远,身形都看不见了,那掌柜的方才反应过来:
这人要去的,是兰若寺?!
只不过那燕赤霞的步子看似不过寻常武夫大小,可实则,走得极快。不过眨眼的工夫,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呼叫提醒不及,徒之奈何?
转而又想起早上离开了的那俩俊俏后生,不由得面色一变:他们,不会也是朝着那方向去了吧?
只愿不要真是如他所想那般,便连尸首也收不回来了。
那掌柜的自是不会想到,事实上值此时刻,江宁和那宁书生,已是半只脚踏入了那兰若寺的范围。
兰若寺!
林木萧萧,清风鸟语间,一片安定和谐之色。
梵音阵阵,散乱的钟声于耳边撞响,有剃了头发尚未受戒的沙弥、双手合十,在那油光可鉴的庙门前迎来送往。有带了仆从侍女的官家妇人在那滚滚的车轮中乘着马车远去。
“阿弥陀佛,天色不早,两位施主可是要进这小庙歇上一宿,明日再行赶路。”
“如此,有劳大师。”
双手合十一礼,强忍着心下拔腿就跑的冲动,江宁抢先一步道。
“我佛慈悲,施主不必客气。佛门广开方便之门,自是为了引渡四方有缘之人。”
小沙弥再拜,俊脸微红,却是不好意思道:
“小僧无状,当不得大师之称。”
“敢问大师法号?”
迅速赶跑身上那不知名的诡异感以及淡淡的毛骨悚然,江宁进一步问道。瞧那架势,倒是颇有几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亦或是仅仅为了在这寺庙之前多耗费些时间。
天知道他是怎么会在第一时间联想到前世某洪荒文中那两位佛门先圣的口头禅的。此物与我有缘什么的简直不能更美好,话说他可以来句道友请留步吗?
“小僧圆觉,法号之言愧不敢当,还请两位施主随小僧用些斋菜,再行歇息如何?”
淡淡的话语,似乎并不为江宁的多言而有所愤怒,那小沙弥仍然是温温和和地道。
而那厢,江宁见推辞不过,亦不愿轻易露了痕迹,自是欣然前往。只让那宁书生好生奇怪之余,又转而想到这位江兄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也不愿当着人前落了他面子。便收起了满心的疑惑,随着两人步入了寺庙。
深山藏古寺。
最初的最初,在佛门尚未于诸天万界中站稳跟脚之时,那些佛门的先人们为了躲避来自道家玄门的排挤与外道的迫害,多将道场庙宇藏身于深山老林之中。
这也是诸多佛门后进骨干的最佳来源。
而这兰若寺在它的历史上却是辉煌过了的,即使它位于这不见人迹的深山之中。
古朴大气的寺院佛像处处透露着低调的奢华与厚重,寥寥的檀香升腾,目光里所看到的一切都仿佛添上了说不出色彩。小沙弥并不厚重的缁衣在这充满禅意的庭院中散发着道不明的光辉与韵味,便好像整个人喧闹浮华的心情也随之安定下来,一举一动皆充满着说不出的禅意。
但这放在江宁的眼里,却是莫名的诡异与不适。只觉着处处之间都充满着矛盾与不协调。
有风吹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转目回首间正对上一棵树巨大而古老的槐树。
“此树乃是昔年建庙那位方丈于观自在菩萨面前所求,初始时不过尺寸大小,不想经过了这数百年竟是发展到了如此这般近乎遮蔽了天地的模样。蝼蚁草木,尚且有情。住持心善,不忍相害,倒是让两位施主见笑。”
似是看出了江宁那一瞬间的惊色与心中的犹疑,那小沙弥缓缓而道。
“如此,谢过小师傅指点。”
强行收回那震惊的目光,江宁拜谢道。
或许只是巧合罢了,毕竟那燕赤霞与聂小倩二人可还未曾出现。
江宁如是安慰自己道。
指尖按上腰间剑柄,便如那白衣黑发的男子所做的那样,一下又一下的、缓缓的叩击着,眼角的余光里他似乎是看见了一飘忽而曼妙的身影,隐藏在那面纱之下得到是一张妖娆而艳丽的容,瞬间枯老。
☆、第32章 聂小倩,佳人夜来
又或许,不仅仅是巧合?
虽然不想承认,但江宁也非是那等自欺欺人之辈。对着这诡异寺庙以及那看似温和的小沙弥圆觉,自然是充满了戒备。
以路途辛苦为由谢绝了小沙弥用膳的好意,早早的进入厢房做了副歇息的样子。眼见得那小沙弥的身影消失在了这视线之外,江宁方是松了一口气。
毕竟兰若寺什么的在他后世的那个时空也未免太过有名。而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叫宁采臣的书生,以及先前那不经意间所见到的那棵几乎遮蔽了一方天地的槐树,这一切的一切都使得他不得不将其与所谓的倩女幽魂联系起来。
江宁已不再是那末法之世的世俗武夫,更不是前世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可若真是如他所想那么他所将要面对的便是一棵修行了百千年的槐树,以及这满院不知是敌是友是生是死的僧侣,还有那黑山老妖。
也许他并不是一个人。
指尖于腰间的剑柄上缓缓划过,他不由得去好奇:那位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燕赤霞,他会来吗?
燕赤霞他已经来了。
灵巧全不似那身形与外貌的脚步在散落了的树叶上走过,并不带半点的痕迹与声响。黑渗渗失去了眼球的血洞里是一派的空茫,但那耳朵里所听到的却是一片仅用人的肉眼所观察不到的景象。
所有的一切仿若画卷般在这失去了眼球的男子心中展开,却是好一番阴怂鬼魅之景:
破败的庭院与凋落了的门窗相互温存着,失去的大门的寺庙上方隐约可见那门匾上残落兰若寺的三字,孤魂野鬼呜呜的哀鸣在这青天白日间唱响。
不,天是黑的,地也是黑的。那遮天蔽日的槐树下,流淌着鲜红的液体。
血。
人的血,动物的血,甚至是植物的血。。。。。。在这生就了一副武夫模样的道士心眼中、鼻翼下不住的流淌着。
“苍生何辜?”
淡淡的话语好似风吹起的涟漪间转瞬无踪,这眼盲了的男子并没有拔剑而起。只是跟着那怨魂所化的小沙弥一步步走入这寺庙中。
“阿弥陀佛,小僧便送施主到这儿了,施主便好生去休息吧。”
熟悉的话语自紧闭了的门窗外响起,紧接着的是一个男子不冷不热的回应,简简单单的一个嗯字,却透露出了一种莫名的厚重与悲悯。
这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也只有那历经了沧桑的成年男子方能表现出这种厚重与深沉。
这会是燕赤霞吗?
熟悉的剧本一再的被大乱,江宁甚至有种分不清楚何谓真实何谓虚幻之感,可那内心里却是不断的问询着自己:
这是否便是那燕赤霞?聊斋中的燕赤霞?杀了树妖姥姥与黑山老妖的燕赤霞?
江宁不得而知。
但那薄薄的一扇门窗之外已经有人给予了他最深沉的回答:
燕赤霞。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在宁书生通报了姓名之后由那深沉与厚重的声音吐出,给江宁所带来的震撼却丝毫不亚于传说中的晴天霹雳。
宁采臣、兰若寺、槐树、燕赤霞。
那接下来该出场的又是谁呢?
聂小倩?树妖姥姥?黑山老妖?
从没有哪一刻他是那么的痛恨着自己的先见与无知。他知道这世态的发展以及所将要带来的结果,可偏偏看不清这局中人各自的命运以及这一切所发生的来源始末。
前世的记忆已经太过久远,却又好像犹在近前。过多的版本使他不知道何真何假,似是而非间诡异的分离与重合亦使得他无法做出最真实与正确的抉择。
所幸他并不是一个人。
而不管这故事如何发展,那书生与狐妖最后总归大概是活着的。
似乎是感觉到了这屋内人的种种变动,浓重而锋利的眉目毛不自觉的轻抖,很快的扬起却又放下。黑渗渗没了眼球的眼光像这屋内江宁所站着的位置投去一眼。这生就一副武夫模样却做了一副道士打扮男子终是不耐那书生的啰嗦,进了房间。
俊脸不自觉的闪现缕缕尴尬,又望了一眼江宁所处的厢房,想及这位江兄先前一脸的倦色。这宁书生拍了拍额头,终是回房去了。
也不知何故,自进了这兰若寺以来他便感觉到了不寻常。莫说别的,便是连平日里的诗文书卷也看不进去半点。眼睛一闭总会不自觉的出现一女子的模样:
长发如云鸦睫如羽,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白的匹练掩映间总是不自觉的露出点点哀愁来。便好似那山野里的精魅,只要看上一眼便会万劫不复般。
心头火燎火燎的,有什么将要蹦出胸腔。便是平日里看来再精深有意思的学问,在那女子面前仿佛也失去了表达的力量般。竟是生不出任何沉下心来的念头,只希望就这么看着这女子才好。
甩了甩头将脑中的不切实际的想法甩了出去,神神叨叨的念叨了两句孔夫子所言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瞅着那天色竟然是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前院的佛堂中灯火点点。
拔弄了灯火,又自院中的庭院里打上一桶水来洗了把脸、定了定神。那宁书生方才自行囊中抽出书来准备温习功课。
说来也是奇怪,这宁书生本是一个勤勉闲不住的人。便是平日里行路之时也要拽上几句文默诵两首诗词,此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