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有些懵,不敢相信小六的话,“我跟他无冤无仇……难不成是因为爹爹奏了他哥哥一本,他要报仇?”
小六一时也想不透,幼时他是极崇拜祝维摩的,到底相信他不是这样浅薄的人,而且祝维摩要是真心下毒,必不会让他看出来,但刚才他却是看得明明白白,真真切切,“或许是我们多心了,这件事先不要跟小四小五和莲心提起,等我查清楚再说不迟。”
苏晓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小六见气氛有些凝重,就打趣苏晓,“怎么,这么不高兴?也是,知道心尖上的人对自己下毒,想来郁闷也是有的。”
苏晓抡圆了拳头,要去揍小六,小六见势就往船舱外面溜。苏晓劈天盖地的追出去,两个人在船甲上蹿来跳去,小六身子轻得像羽毛,苏晓怎么也抓不到,还让他逗得团团转,只能喊着要扒了他的皮,过过嘴瘾罢了。
河岸边,木轮车上白衣如雪的少年,淡淡平视江面船上嬉戏追逐的苏晓,唇角勾起一丝笑意。身边黑衣长发的近卫,沉声问,“主子,江面风大,回吧。”
祝维摩低头看了看静置在双腿上的琴,江风习习,竟吹得琴弦嘤嗡作响,他将白玉般的长指轻抚过琴弦,细如银丝的弦身将指腹勒出深印,“好戏上演,且看一出再回。”
苏晓和小六刚回到他们的小船上去,就见小四小五和莲心都围在船头,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热闹。苏晓也凑到船头去,莲心拉住她的手,“小姐,下次可别这样冒冒失失的闯别人的地方,你瞧,前面的船就出事了。”
苏晓顺着莲心看向的方向看过去,离他们的船不远处,正有一艘大号的官船停在江心,那规格,应该是正五品以上的大官用的官船。船上伺候的婢女小厮乱糟糟的跑来跑去,个个都紧张兮兮,低着头埋着脸,好像是出了什么要命的大事。苏晓问旁边的小四,“那船是怎么了?”
小四看了苏晓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就过去跟后面的小六说悄悄话去了。小五也跟着过去,三个人凑在那儿窃窃私语,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表情凝重。
苏晓撇撇嘴,他们不多说的事她也不会多问。转过头来继续看热闹,透过大开着的船舱窗户,似乎能看到里面的软榻上躺着一个人,穿的像是极好的丝缎,想来不是有钱人就是个做大官的。不过那人看起来很古怪,浑身像是在抽搐,很痛苦的样子,下面伺候的人来来回回,送这送那的,又是汤药又是帕子,可就不见那个人好起来,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莲心,让他们把船靠过去,我去瞧瞧那人的病。”苏晓随身带着治病的银针,远了看不出是什么病,倒有几分像是中毒。
正文 069 冤枉
莲心是不怎么想淌这浑水的,但是小姐的脾气她也知道,就算一船的人都反对,她也要执意过去救人的。她去吩咐船工的时候,故意叫他们开得慢些。
半柱香的时间不到,苏晓的船还没来得及靠近那艘官船,船上那人就不动了,苏晓看着一屋子的下人都向那人跪下了,还有几个似乎是在抹眼泪,可知那人必定是死了。
“这么厉害,怕真的是中毒了。”苏晓抓紧了船头的木板,心里着急得不行。
船刚一靠上,那边船上的船工以为是请的大夫到了,立刻搭好了木板。苏晓三步两步的过去,莲心要跟过去,小四拉着她,轻轻摇头。小五和小六正要跟着苏晓过去,只见船舱上两个黑影,分别向两个不同的方向散开,跳入了水中。小五跳水追着其中一个,小六飞上船沿,向着另一个黑影去了。
小四让莲心守着船,要过去那边的船,谁知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人倒在了地上。莲心只得拼尽全力,抱起小四的腰,拖着他往船舱里面去。
苏晓一心扑在救人上,也没有心思在意别的,她一路小跑冲进船舱里去,拨开跪在地上的众人,三步并作两步蹿到软榻前,伸手探了探那人脖子上的动脉,还能摸到一点微弱的脉动。她急忙从袖子里取出银针,三根针扎一齐扎下,扎在心口偏下的位置。又抽了一根针,刺在了头顶的百会穴,另外五根针,则扎在了足底、腰侧和腹上。一连几针下去,软榻上的人竟然抽搐起来,口吐黑血,吓得满堂的人惊魂不定,还以为是诈尸。
苏晓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总算是有了点微弱的呼吸。这人并没有死僵,这套回神针是师父交给她最厉害的一套针法,传说师祖花了毕生精力也才参透一二,后来还是师伯破了其中关要,让这套针法成了形。师父和师祖又在师伯的基础上改良了一下,这套针法才成熟可用了。
果然是极好的针法,苏晓又取了几针,替他稳住生命体征,将残余的毒血排干净。但这人就算救回来了,恐怕也很难再醒过来了。
一炷香之后,苏晓收回了一半的银针,针头根根发黑。这该是极毒的药,比鹤顶红还毒,苏晓对毒没多少研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毒药这么厉害。正想着去找小六来问问,一路急匆匆的回到她的小船上去,却发现四周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苏晓四下看了看,连船工也不见了,还没等她走到船舱门口,里面倒冲出来一行兵士,将她生生堵住。
两个兵士上来二话不说,一把揪住苏晓的胳膊,把她按住。后面领头出了船舱,将苏晓上下打量了一番,指着苏晓的头厉喝,“大胆女贼,胆敢毒害朝廷正二品官员,你可知罪!”
“我毒他?我是救他呀!”苏晓还没弄清楚状况,有些糊涂,“莲心呢?小四小五小六呢?”
领头的兵士冷冷一笑,“你的同党已经让我们羁押了,你休想生事逃走。”
那兵士后面,缓缓出来一个男的,三十岁的样子,脸色青白,双目浑浊,拄着一根细长的杖子。那男的慢悠悠的过来,到苏晓面前停下,双手扶着杖子弯下身来,靠近苏晓闻了闻,“姑娘不必抵赖,我这双鼻子是极灵验的,姑娘不久前接触过玑矾。”
“我是在别的船上见过玑矾,但我没有下毒呀!”苏晓瞧着眼前这个人的眼睛,他是先天性的晶体混浊,用这个时代的人的话说,是混目症,一辈子都医不好了的,可惜。
这时,刚去官船上搜查的人回来禀报,“回大人,全船的人都被毒死了,只有一个婢女还活着,想是因为被打晕了才没有惨遭毒手,小的已经把那女的带来了。”
两个兵士架着一个无力的女婢,拖到领头的面前,那婢女抬起头来,一看见苏晓就像是见了鬼一样,害怕得全身发抖,一下子又昏厥了过去。领头的一个巴掌扇在那女婢的脸上,惊醒了那女婢,“是谁打晕了你?”
女婢已经是满脸的鼻涕和泪痕,身上还是抖得很厉害,领头的捏住那女婢的下巴,把她的脸转到苏晓那边,女婢一看到苏晓,惊得大喊,“她毒死了大人,就是她毒死了大人!我亲眼看见……她在大人的酒水里,放了东西!”
“大胆狂徒,毒害朝廷命官,来人,拖下去!”领头的发话,苏晓还来不及申辩,就让人跟架猪一样的架着走了,那领头的又转头吩咐另一队兵士,“留十个人,五个驾船进城,押送犯人到刑部大牢,其余五个,搜搜船上有没有可疑物件,如若发现女贼同党,当即拿下。其他人,跟我回船,继续巡逻。”
“是。”
一众人跟着领头的等了旁边的军船,留下来的五个人,到船上四下搜索起来。
苏晓被两个大汉架进了船舱里去,船舱里一个挨一个挤着撑船摆渡的伙计们,面色全无,畏畏缩缩的低着头,不敢说话。莲心也被绑在那里面,双手捆在背后,跪在众伙计中间,嘴里塞着帕子。莲心看到苏晓被架着进来,当下撑着要起来,被守在一旁的兵士一脚踢在腰上,滚了一个大圈,昏厥了。苏晓要过去瞧她,架着她的两个大汉刚把她扔到地上,她就爬着向连心那边去。一个大汉上来,一把揪着她的头发,把她生生扯回脚跟前去,另一个扯了绳子就往她身上绑,把她结结实实帮成了大闸蟹,除了手指头,哪儿都不能动。
苏晓哇啦哇啦叫了一阵子,叫看守的士兵拿布条子塞了嘴,又一个耳光扇在她脸上,叫她一下子愣了好半天。
小四仍昏迷着,也叫人捆了个结实,扔在船舱尾那儿,趴在那儿一动不动。
两个大汉提着苏晓,将她扔到了一个单独的角落里去,她是主要嫌犯,是要严加看管的。大汉和那个看守又闲扯了几句,大概是说晚上去哪里喝花酒之类的。之后就出了船舱,关上了船舱的门。
正文 070 受辱
看守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四十出头的样子,头盔歪歪的盖在油腻腻的头顶,盔盖似乎有点大,盖住了眉毛,只看到一对小眼睛下拉着,其中一只似乎是有点毛病,眼仁总是歪着,眼神永远聚不到一点上去。
片刻之间,他已经哼了两只小曲儿,又打了个盹儿,实在闲得无聊,在几个捆着的船工面前耍威风,扇了好几个人的耳光,其中一个还口骂了一句,他恼了,就拳打脚踢起来。直打得那人吐血。
苏晓看不下去了,被塞着嘴还呜呜的叫了几声,那个守卫当下停了毒打,叉着腰跨着外八字,边啐了口痰,边往苏晓这边过来。他蹲下身子把苏晓上下打量了一遍,手摸着满嘴的青渣胡子,斜着一只眼盯着苏晓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咧开嘴笑,满口的黄牙和臭气,“这小妞,长得还挺俊。”
说着说着,就支了油腻腻的肥手过来,一把捏住苏晓的脸,揉了几下,啧啧惊叹,“又细又滑,好极了,好极了。”
苏晓别过脸去,那守卫沉了脸色,一个耳光扇在她脸上,又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正对着他那口黄黑的歪牙,“给老子识趣点,老子看得上你是抬举你,进了牢门早晚要让那几个劣货糟践,还不如先让哥哥我尝尝鲜。”
苏晓看他黑漆漆的脖子动了动,似乎是咽了一口口水,苏晓心底害怕起来,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也不敢看那人的歪眼睛,她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怪物。
守卫解开盔甲,一股子汗馊味直往苏晓的鼻子里钻,弄得她作呕。那守卫咧嘴,扔了盔甲到一旁,解开苏晓嘴里的布,和他身上那层脏兮兮的麻布中衣,露出胸前干巴巴一排排骨,直勾勾抵着苏晓的身子,压低了声音窃笑,“女娃儿,今天哥哥我就教教你,什么是男女之事。”
“你滚开!不然,不然……”苏晓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满鼻子都是身上这个人的酸臭味道,他的大手还在她腰上乱掐,弄得苏晓疼得咬牙,已经语无伦次。
守卫的歪眼斜向一边,只拿一只眼看苏晓,眼底全是情色的场景,一幕幕轮转,手下迫不及待的往苏晓的衣衫里探。好在苏晓被绑得很结实,他折腾了好半天,也没能碰到苏晓的身子,急得他一头的汗,便生生的探手去扯她的底裤。
那一刻,苏晓万念俱灰,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觉得一阵一阵的恶心,马上就要吐出来。
守卫的正忙得紧张,没注意到有人已经从他身后的窗户,潜入了船舱,接近他的后背。只一秒,守卫就遭人从后面单手劈了脑袋,那一记闷劈下手极狠,正中他的死穴,那守卫连反应都来不及,轰的一声死在了地上。
小六一脚踢开那守卫,蹲下身子,一把抱住发抖的苏晓,将她的头轻轻按在他的肩上,“没事了,别怕。”
这时候,船舱的正门“啪”的一声从外面被踢开,碎成了几块木板,啷当落了一地。小五从门外面快步进来,身后倒了一片兵士。
小六回头与小五对视一眼,便抱了苏晓起来,打横护在身前,飞身出了船舱,借力点在几艘顺利而下的船舱上,几步就靠了河岸。苏晓已经昏厥过去,伏在他胸前,眼角尽是泪水。
小六抱紧她,心里好痛。那时他和小五分头去追水里的黑影,没追出去多远,那黑影就浮了上来,只是件黑色的衣裳。他们两人当即明白是中了调虎离山的诡计,掉头回去,只见军船已经靠了他们的船,小五从东边要回船上,小六从西边看过去,正好看到河岸上白衣如雪的少年,和少年身边黑色岩石一般的近卫。他倒想看看那人在耍什么诡计,就吹了口哨给小五发了暗号,让先他按兵不动。
等兵士都离了船,河岸的人也不见了,小六才和小五回了船上去,这才看到苏晓那一幕,小六自己也很懊悔做了这样的决定,让苏晓经历了这样的场面。
抱着苏晓单薄的身子,小六沉默了许久,他就站在刚才祝维摩停留的地方,看着祝维摩看的方向,眼底冰冷如铁。
小五已经救醒了小四,抱着昏睡的莲心,借力跳到小六这边,小四则向城里的方向去。水里是不易受控制的地方,也是近卫最难防护的区域,出了这种事,水路已经难保安全,还是调马车过来接应妥帖。
小五抱着莲心,站在小六身边,看着苏晓靠在小六身上的那张脸,惨白如纸,好像风一吹就会破开,让人好心疼。再低头看看莲心,也是一脸的苍白。
小六一直平视着水面,船只缓缓经过,有的张灯结彩,有的锣鼓欢天,也有与苏晓一样年纪的少女,在大开的船舱窗户里,伴着长辈弹唱笑闹。
小六看着那些如花的笑靥,叹气,“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姑娘,竟不能像她们一样,竟不能像她们一样!”
小五沉默了片刻,低声说,“这不是你我该想的。”
“呵……是吗?”小六微微扬眉,唇上勾起一丝笑意,眼底却仍是冷如冰铁,“我与她,是一样的人,只愿过平凡的日子。”
眼前一艘各色鲜花装点的小船徐徐而下,欢声笑语伴着长琴,扬在江风里,扑面过来。小五叹了一声,“这是命定。她是,你也是,我和小四也是。”
小六唇上的笑意愈发深了几分,转眸浅浅的看了小五一眼,又淡淡望向水面,幽幽的吐出四个字,“我不信命。”
“上主就是我们的命,由不得你信不信。”小五冷笑一声,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莲心,“只怕她也是上主的棋子,可惜了这样好的人,也一样不能得善终。”
小六仰面向天,暮色渐临,水光浅淡,映着灰白的长空,压抑得叫人窒息,“走吧,小四的车快到了。”
小五也听到了远处的车轮声,抱着莲心,走在了小六前面。小六低头再看了一眼水面上顺流的船只,淡笑一声,也随在小五身后去了。
正文 071 因为他
船上发生的事,小四一回府就向苏锐禀了。苏锐的势力在朝里是日益膨胀,且不说苏晓没做过这等事,就是做了,他也有法子洗脱她的罪名,刑部按突发时疾暴毙上报了中毒官员的事,继任的自然是苏锐的人。小四去查了,看是谁要害苏晓,是什么目的,查了一些时日,并没有线索。
小六去见了祝维摩一次,祝维摩去了外域,并不在祝府,这件事唯一的线索也就断了。小四并不知道苏晓和小六在另一艘船上遇见祝维摩,接触到玑矾这件事,小六也没同他说,他自然怀疑不到祝维摩那里去。但当时将他打昏厥的那一枚银针,倒是让他介怀,那针的速度和准确度出奇的厉害,他竟不知道江湖里有这样一号用针的高手,却也不知道从何处查起。
这段时间,苏晓大病了一场,莲心一直悉心照顾,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