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瑜摆摆手,他知道是那次的后遗症,只要回去喝了药发了汗便是好了,就是不知道黛玉怎么样了。这一旦心里想了起来,脚下也是着急了,“表弟,我们倒是来日再叙吧,表哥急着回家看看玉儿去了。”
薛蟠笑着应好,却是看着林瑜的背影,那里头可是透着一丝的焦急,莫不是林家有什么事情,才想着前脚刚回到在扬州的宅子里头,林家就派了人来,说是请他与王大夫过府一叙。
☆、第四十章
“姨夫可是府中有了什么事情?”薛蟠接到了信之后;没有片刻的耽搁;就去了林府。说来也是巧,薛父怕他在考试前有个头疼脑热的,让王大夫随着他一同去了扬州,这林海的请求倒是能够马上达成了。
林海摇着头,长叹了一口气,“我也不和你隐瞒什么;都是小人作祟啊。林家可是很久没有这样不太平过了。”
在林瑜去考试的这几天里头;林海是用尽全力把这件事情相关的所有细枝末节都给查了。林府的管理本来就是严格,连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打理的花草都是有定时记录的,这样一来便是看出了;黛玉落水的桂花树地下泥土是有人再浇过水的。
黛玉在林瑜考试的头一天中午清醒了过来,她心里对着昨日的落水还有着恐惧;但是更多是懂事的自责。“爹,我是不是做错事情了,昨天不应该去小池塘边上的。对了,哥哥怎么样了?”
贾敏把黛玉抱在了怀里,林海坐在床沿上,对着黛玉的懂事倒是更加心酸,“玉儿,你哥哥没有大碍,已经去考试了。这件事情,你是知道了自己是错的,可是知道到底错在了什么地方?”
黛玉垂下了小脑袋,捏了捏贾敏的袖子,“我不会水,就不该在没有人照看的时候,去水塘边上。又没能看仔细脚下的情况,落到了水里,既让自己受了伤,也是连累了哥哥。”
别看黛玉的年纪小,但是她绝对是聪慧的很,一般的小孩哪能想的这么多呢。林海看着黛玉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顺了顺她的头发,轻声地说,“这可是知道了,以后断是不能做了。爹娘也是着急的很,玉儿这么聪明要知道,自己还小,有很多的事情不会,就不能冒失地去做那些事情。现在告诉爹,昨天为什么要到池塘边上去?”
黛玉抬起头,偷偷地看了一眼林海,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才说,“玉儿听说蟾宫折桂代表着金榜题名,就想着为哥哥折一枝桂树枝。这个时节还没有桂花,但是有一小截的桂树枝也是好的。我本来是在看着月季花瓣上面的小虫子,后来闻到了一阵花香,就看到了在水边上的桂树,李嬷嬷又像是睡着了,我就悄悄地去了……”
林海倒是没有想到源头是在这里,要说黛玉知道这个典故也不是不能,只是这倒是真的像是巧合了,“为何没有等丫鬟们回来再去呢?”
黛玉支吾着,看了一下贾敏,又看着窗外的样子,“不是说要自己折的,才灵验吗?等丫鬟们回来了,一定不许我去做了。”
“玉儿是主子,哪有她们不许你去做的。只要你能确保自己的安全,自是可以去做的。若是再遇到那日的场景,你大可以和娘来说,我们一同折给你哥哥,他多了一份祝福不是更好?”贾敏从黛玉的话中,倒是听出了她的敏/感,她的这个女儿本质上是个为人着想的人,倒不是霸道的主,只是这个性子,可不能对谁都是如此的。
林海与贾敏相互看了彼此一眼,刚刚黛玉说的事情里面不是没有疑点的,哄着黛玉吃了点食物,林海离开了院子去了花园,他沿着黛玉那天走的路又走了一遍。就在他看着那株月季的时候,一阵风飘来,隐隐之中送来了一阵香味,望了过去,只见几株桂树栽于池边。林海微微皱起了眉头,他问着一边的管家,“那个小丫鬟说是那天要去采君影草是吧。”
“老爷,池塘边的君影草就是这个时间开花的,这里看过去是瞧不见,那头的地势低了一些,还有几块假山石头挡住了。不过,要是站在了桂树边上,就能够依稀看到了。”管家在后头紧跟着林海,一起去了黛玉滑落的湿土边上,那阵香味更是浓了一些,却也是胜在清淡的气味,倒是不让人厌烦。
“我记得这个铃兰花是今年刚刚移植的吧,是从北边那头的商人手里买来的?”
林海记得这个东西,这种如同白色铃铛的花,别称君影草,是兰花的一种,花开时节倒是形成了一串串铃铛,风动摇曳别是一番味道,他也是喜欢兰花那种‘芝兰生于深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为困穷而改节’,才在那个时候移植了这几簇兰草。
管家看着林海盯着这个兰草,想起了李嬷嬷说的一番话,“老爷,这李嬷嬷也是提到过,她在石凳的边上坐下来,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香气,后来就睡着了。莫不是这里头有问题?”
林海摇摇头,他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黛玉、李嬷嬷与小丫鬟都提到了这种花香,难免有所关联,“请大夫,不,还是等考试结束了给蟠儿去一封信,让他与王大夫一同来帮帮忙。你现在先去把邱嬷嬷在庙中求回来的香烛给放好了,另外她接触的僧人情况问了清楚没有?”
“已经打听清楚了,南门的寺庙去的多是求家宅平安的,香火倒也不是那么的旺盛,可也是建庙倒有些年头了。这要说出名是因为年初的时候,有几家的夫人去那里求子,倒是真的成了。这一段时间才慢慢有了名声。
不过老奴去的时候,觉着那的香味有点与众不同。便问了小沙弥,他说是去年的时候,他们新配置的檀香,还加了一些特别的香味进去,倒是不如其他地方来的,余味深浓。”管家如是说着。
林海本要回房的脚步却因为这句话停了下来,“这两天你房里头就点着那种檀香,然后多来院子里头转转。”
“老爷是怀疑,这香烛与君影草的味道犯冲吗?”管家觉得这样的话,邱嬷嬷的嫌疑就洗不清楚了。
林海转而问起了另一个话题,“是不是前几日府里头有在说着,要去寺庙里头诚心拜祭,自个儿向菩萨求的事情才能灵验的话头?既然最近都在盛传怎么能求得庇佑的事情。”
管家想了想肯定地点了头,“是有这样的话头,可是也只是下人们私下里头传了一下而已。”
“你去夫人与姑娘那头侍候的人里头仔细问问,姑娘是不是也听说了这样的话头。”林海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事情是像他想的那样,只能说布局之人,城府之深让人不得不断了她的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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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蟠儿,这次怕是要麻烦一下王大夫了。”林海把薛蟠与王大夫接到了管家所在的房间,“请王大夫先看看福安身上有没有异样,再说后头的事情。”
“林大人客气了,林管家还请伸出左手。”王大夫细细诊了脉,这脉象倒是有点微微的絮乱,心跳也是快了几分。王大夫又是查看舌苔与眼睑,林管家的脸色算不得很好。“这几日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比如说头昏之类的症状?”
林管家点着头,“就是今个觉得有点眩晕,不过也只是一瞬之间的事情,对了还有点耳鸣。”
“林大人,这管家可是接触了什么花草?这症状就是像是有些轻微的中毒了,不过这说是中毒又是谈不上。”王大夫想着这种脉象,这种东西他应该是见过的,“可是君影草?”
林海倒是露出一丝诧异,没有想到王大夫倒是一猜就中,“不知王大夫可是如何知道?”
王大夫摸了摸胡子,这东西可是宫中的隐秘手段了,“这是富贵人家才会有的病症,在五月里头倒是会遇上几例。铃兰本身是具有毒性的,所以一般不能在屋内盆植,而是要种在室外,须得气流通顺才好。因为它的品性同兰,很是受到文人墨客的喜欢,而品状似铃铛般灵巧,倒也是得了姑娘与夫人们的欢心,所以时常便有了人们把它们剪下来放在室内的情况。如果遇到了其他的特别香料,就会诱发出花中的毒素来。”
“可是中了这种毒的人都会嗜睡昏沉?”林海想着李嬷嬷,觉得她那两日的头重脚轻到不光是玩牌玩的。
“这是轻的了,开始都是那个症状,也重了会出现了幻觉与癔症的,那些这多是误食可铃兰的果实,与其他的药物混合了才会有的事情。不过,轻量的毒素算不得病,只要好好休息,呼吸些干净的空气,待过个几日这样的症状便会过去的。”王大夫的言下之意就是那样的话,便是找不到什么证据了。
好在林海留下了那些佛香,他命管家拿了出来,“王大夫不知这香烛是不是那个引子?”
王大夫接过了一支佛香,点着了它,待青烟升起,他凑近了闻着,倒是觉出了里头的特别味道,真是绝了,它与屋内的铃兰香合二为一,成了另一味的感觉。“依老朽所见,应该就是它了,这到真当是巧了。”
话说到了这里,在场的都不是笨人,大致也是猜到了。林海目光死死地看了一眼佛香,利用佛门的请愿信物来做这样的事情,就不怕有报应吗?
“姨夫。”薛蟠的话头顿了一下,这毕竟是林家的事情,想着那日林瑜的行色匆匆,出事的多半是黛玉了。要说真敢下手,莫不是贾家那边来的人。“侄儿先去见见瑜表哥与黛玉表妹吧。”
“不必回避,我已是让瑜儿来了,你们表兄弟两个今天也是听听,也想个法子。”林海说话间,林瑜就已经过来了。而管家引着王大夫先行离开了,一边请他也去看看黛玉的病情,是不是能有个更好的方子。
“爹,表弟。是不是有结果了,到底怎么说?”林瑜心里头还是十分着急的,一想到黛玉在他的面前落水,他的心就被揪起来的疼,都不敢去想要是有个万一,妹妹会如何的情况。
林海看着面前的两人,要说沉着,林瑜是比不上比他要小的薛蟠的。“这事情大抵为父猜到了梗概,多半是利用花香与佛香为引子,布下的一个局。”随即把现在查到的事情告诉了二人,却也是没有多说别的,在几日之中林海已经几经愤怒,现在已是压制住了,反倒是问起了二人,“你们说这后面应该怎么能问个水落石出?”
“爹,难道不能立即把这个人抓起来问个清楚吗?妹妹与她到底有何仇恨,要这般对待一个两岁的孩子。”林瑜是一刻也不想耽误,现在可以说是有了推论,知道与邱嬷嬷脱不开去,不动手还在等什么。
林海只是沉默了一下,看向了薛蟠等着他的答案。
薛蟠迎上了林海的目光,他知道这件事情林海已经有了成算,恐怕他现在是想教导林瑜如何遇事不乱,哪怕这件事情已经扎到了你的骨血。“姨夫,表哥说的有道理。侄儿觉得……”
“说实话,蟠儿,你觉得如果这事情不是发生在林家,而是一般的查案,那人又牵连甚广,应该怎么做!”林海打断了薛蟠的附和。
薛蟠看着林海颇有深意的眼神,缓了片刻再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第四十一章
在一间清冷的黑漆漆阳光不能照射半点的屋子里头;邱嬷嬷在里面来来回回地走了好一会;想要推开窗子去看看外头怎么样了;手伸出去刚到一半却又是停了下来;她倒是一下子忘记了这个窗子是从外面被死死地封住了。门口还站着好几个黑面神呢。
‘急不得、急不得’,她在低声地反复念叨着,走得倒是给自己都给转晕了;脑子像是一恍惚,片刻眼前有些不是很清楚;一下子给模糊了;她赶忙扶住了身边的桌子,就着椅子坐了下来。
距离落水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六天了;外面应该在细细地查着这事情;林海把自己与其他凡是与黛玉有关的仆从都给关起来,这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结果。邱嬷嬷这时候知道自己要做的就是耐心地等着,她进了这间房间之前,远远地看了黛玉一眼,应该没有性命之碍,她的心里也是少了一份焦虑,没有性命之忧就好,有的话怕是更麻烦了一些。
就是这个屋子到处都是透着一丝霉味,连带着蜘蛛在头上也结着硕大的网,邱嬷嬷一进来还是被这样的灰尘给呛了一下,这辈子她倒是没有在这样的地方住过,来林府也是有几年了,还不知道居然有这样的小黑屋。
一定是呆不了几天的,邱嬷嬷扳着手指头算着日子,那个小子也应该考完回来了,就是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不过经过这么一折腾能够好到哪里去呢?她自觉得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微笑,要是那小子没有能够获得功名,又有什么威胁呢,到时候只要再略施手段,就在这时一道亮光猛地刺了进来,晃得邱嬷嬷眼睛一阵生疼,这是太久没有见到这样的光亮了,平时都是从暗门里头送饭菜进来,莫不是已经有了结果,可以出去了?“侍卫小哥,可是能够出去了?”
来人是邱嬷嬷从没有见过的生面孔,也不知是林海藏在哪个角落里头的人,他蔑视地看了一眼这个头发散乱的嬷嬷,凉凉地回答,“出去?!等着吧,还有时日呢——”他的身后是管家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他拎了一个食盒进来,没有和邱嬷嬷多话的任何意愿,‘砰!’地把食盒搁在了地上,“快点吃,吃完了晚上有人来收。”
“你们不能这样啊,我是夫人身边的嬷嬷,也是贾家来的人,好歹告诉我外头到底是什么情况,我这心里头还记挂着姑娘呢,多少给句话头吧!”邱嬷嬷作势想要拉住管家衣袖,却被狠狠地甩开了,她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老爷说了,你们这些个人不论有没有牵扯到这事情里头,罪责都是逃不了的,哪怕是你邱嬷嬷,要不是你伙同着李嬷嬷连夜打牌能出这个事情。这也是为了姑娘积福才把你关在这里,要不然就是发落了你又怎么样!”管家说的那叫是一个不留余地,语调好带着一丝嘲讽,邱嬷嬷一下子有点愣住了,她是没有想到看上去温和的林海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来,她忽的抬头问道,“那夫人呢?夫人怎么说?我可是为姑娘去庙里头求香的啊,真的和这事情没有关系。”
管家要关门的手停了一下,背着光线邱嬷嬷看不清楚管家的脸庞,只是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光影泯灭中他的嘴角带着一种自己看不透的寒意,就听到管家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你确定是去求的佛祖,不是阎王?那么就好好拜拜你求的那位吧,希望你能早日从这里出去。”
‘啪——’地大门关上了,屋子里头没有了一丝光亮,邱嬷嬷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冷,这快要六月的天了,怎么还是这么的寒呢?她的手哆嗦了一下,摸到了那个被放在一边的食盒,打开它的时候,似乎有一种奇怪的香味扑面而来,但是再仔细一闻,就什么也没有了。邱嬷嬷想着总是要熬得,只要出去了,她总能把在这里受的气,给连本带利的还回去。她扒拉了一口饭菜,还带着一股馊味,“呕——”她忍不住胃中的恶心,吐了出来,连忙灌了几口凉水,刺激地胃部更难受了。
当夜,邱嬷嬷在睡梦中似乎看见了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她在烛光泯灭里头,露出了她的半张脸,“嬷嬷,你还是记得我的吧。”随着她那个嘶哑的声音,邱嬷嬷看着越靠越近的女子,心中升起了一种不祥的感觉,她知道自己应该是在做梦了,这个人会是谁?忽然一张被烧焦的侧脸就这样毫不掩饰地出现在了她的眼中,“啊——”她突地叫了起来,那是在三十多年前就死去的贾公的姨娘。
邱嬷嬷这一叫倒是醒了过来,她大喘着气,想要下床去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