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也就是令狐冲了。而就算他教了林平之这门功夫,二月里他还没下西湖地牢呢,令狐冲和林平之难道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不成?自是不可能。“吸星大法乃本教教主不传之秘,老夫有生之年也未曾收过一个半个徒弟。莫不是你仍觊觎林家剑法,这才故意造谣的罢?”他语气嘲讽。
听得他一口否认,余沧海一张脸涨得血红,“你你”了好几下都说不出一句话。他本来想,只要他在这许多人面前说出林平之会吸星大法,定然会有人替他正名。便是有一二可能,说不定还会有人上心,像他打辟邪剑法那样打林平之的主意。未曾想,他还没见到甚么人心浮动,这可能就被任我行一口掐灭了。不仅掐灭了,还很不给面子地提了林家剑法一事,这话传出去,所有人都要考虑一下,若是去找林平之麻烦,是不是就是被他当靶子使的意思。靠他自己肯定是不能解毒,再这么一来,最后一个机会也没有了么?
便正如他所想,在场众人均想到了现世之后立即被夺走而不知所踪的剑法,这心就熄了一半。再想到任我行虽然狂妄,但从不屑说谎,另一半的心也熄了。谁知道余沧海那内力哪里去了?反正去哪里都可能,就不可能是被林平之用吸星大法吸走了。
岳不群见事态平息,林平之又在早前失踪,便想着说几句话,好教众人注意力转到他捏造的谎言上去。只是他刚开了个头,说“小徒……”之时,便被一声长笑打断了。
“任教主,你我相识多年,就刚刚那句话最得我意。”
随着这声音,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条红影闪过,一个人落了下来,动作快得他似乎原本就在那里似的。再定睛一看,此人穿着一身大红衣裳,颜色妖冶,却是个男人,无不面面相觑。东方不败成名日久,但从来深居简出,形象又与之前差距甚大,故而正道中人竟无一人认出。
任盈盈一眼看过去,不由得花容失色:“……东方……叔叔?”她从小被东方带大,东方待她甚好,故而现在惊讶之下,叫出了原来的称呼。她只道东方不败还在黑木崖,不知任我行逃脱一事,却原来被人追上了么?
任我行和向问天自然更不可能认不出。便是刚刚面对正教中诸多高手,他们也谈笑自若,但一看东方不败出现,两人神色大变,警戒起来,各自握住了武器。虽如此,任我行也只笑道:“东方老弟,你下来得正好,不然老夫还要花功夫上黑木崖去找你呢。只是这多年不见,老夫都快认不出老弟了啊。”
听到东方的名头,场上一片惊呼之声。又见他们剑拔弩张,不少正教众人都悄悄往后退了几步。便是个傻子,也该听出来,任我行和任盈盈嘴里的那个东方,就是那个武功号称天下第一的东方不败。瞧这出现的时机,东方不败定然在一边潜伏甚久,他们竟然全无所察。所以就算任我行说的没错,东方不败穿得挺古怪,也没人胆敢嘲笑。
在场正教中人,功力最高的当属方证、冲虚、左冷禅。此时全无他们置喙之地,方证只和冲虚换了个眼色,都看出对方之前也未察觉到东方不败就在附近,不由得相顾骇然。东方不败号称武功天下第一,名字如雷贯耳,见过的人却是不多。这甫一照面,还真是所言不虚。
东方不败听出了任我行话里的讽刺意味,却也只当没听见。他既然现身出来,就甚么都准备好了。故而此时,他并没接任我行的话,只朝向另一边的方证道:“久闻少林方证大师佛法高深,讲义精研。如今东方有个冒昧之请,不知道方丈大师可否通融一二?”
方证从未和东方不败打过交道,此时听他如此说,虽言语客气,也料不到后头到底是什么事情,不敢随便应承,故只道:“老衲愿闻东方先生高见。”他十分聪明,对任我行和东方不败都不称教主,省得少林蹚到日月神教那一摊子浑水中去。
东方不败笑了笑。他下黑木崖以来,所见所闻均是不少,早前身上那不男不女之气少了很多,不捏着嗓子说话,看起来也就是面白无须的样子,只是喜艳色和说话音色这两点无论如何也改不回去了。故而他此时一笑,众人只觉得妖异又森冷,只觉得后面这话定然不是好话。
对某些人来说,的确不是好事。因为东方不败嘴唇微启,一字一句地道:“也没甚么大事。只是想请大师,在后山石洞再看两人罢了。”
这话别人听不出,方证和任我行三人又如何听不出?因为别无其他,任盈盈之前就是关在少林寺后山石洞的。东方不败如此说,便是知道这件事,还要将任我行和向问天一齐送进去了。
任盈盈脑瓜子快,瞬间就想到五霸岗上点倒自己的那人,惊道:“那时原来是你!”
这件事被方生告知了方证,故而他此时只是略有惊讶,便道:“阿弥陀佛,那时原来真是东方先生。老衲本就有意留三位在这寺中一叙,若是得成所愿,那真是再好也不过了。”虽然东方不败和任我行都是日月神教中的高手,但一个隐居黑木崖,一个妄图称霸武林,一比之下,谁更危险,一眼便看得出。且若东方不败不开口,正道武林中人也是打算将任我行擒住的,若由东方不败出手,这胜率又大不少,他便坦承了。
与方证相反,对于任我行等三人来说,这便是实打实的挑衅了。向问天全神屏息,只待出手。而任我行一声冷笑,道:“原来小女囚于少林寺,竟是拜东方老弟所赐。东方老弟原是想叫老夫换个牢房么?老夫若是不愿,又当如何?”他话未说完,身形即便暴起。
场中两人瞬时缠斗在一块儿,众人纷纷往后退去,以免被误伤,不过各个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中间。
任我行掌力浑厚,带起之处风声强劲,若是正面碰上,必然骨头碎裂,更别提他还有吸星大法,恐怕没人愿意碰到他的手掌。而就是如此,也没碰到东方不败一片衣角。他身形鬼魅,速度之快,在场众人竟然没一个人瞧得清。
只见得红色物事飞速地闪来闪去,任我行招招败退,忽而一下被击中了手臂。虽伤口细小,但依旧鲜血直流。若不是他侧身去躲,那一针已然刺瞎他一只眼睛。
原本众人均想,东方不败未带武器,说不定要略输一筹,几招下来,便发现他们错得离谱。因为直到任我行受伤,他们才发现,原来任我行左躲右闪是有原因的,因为东方不败手里竟使的是一根绣花针。这点传出,周围瞬时一片哗然。武器又小,速度又快,这可真叫人防不胜防了。
向问天看出任我行已拼尽全力,东方不败仍游刃有余,便忍不住了,持着环刀加入战局。只是他武功虽高,也架不住东方不败比他高得多,以二对一也是颓势。任盈盈心知武功不济,加入也是拖后腿,不由得大为焦急。忽而想到匾额后的令狐冲,形势又紧急,顾不了许多,她便急急叫道:“还躲着做甚么?赶紧出来帮一下爹爹!”
猛地听她这一句,众人大奇。只内力高深的方证、冲虚、左冷禅察觉到匾后有人,知道她在叫谁,便抬头看去。而令狐冲本在后头偷看,这下被抓个正着,只得跳了下来。他是有心帮忙,但是东方不败武功太高,他也全然看不清动作,手里背上冷汗津津,一时间竟没想到该下来。
令狐冲之前闹出来不少事,那张脸许多人识得,不由得各个惊呼了一声,只道令狐冲果然和魔教中人混在一块儿了。其中尤以岳不群为最,任盈盈叫人帮忙,那人却是令狐冲,一张脸顿时黑得锅底也似。
东方不败修习葵花宝典已臻化境,便是连对任我行向问天,也教他们无丝毫招架之力,自然听到了任盈盈那一句。又见得令狐冲拔剑,他朗笑一声,道:“盈盈,我倒是不记得,甚么时候教你多打一了。”
任盈盈也知道这事情做得不大地道,又听东方不败仍有余暇调侃于她,一张俏脸登时涨得通红。只是任我行是她爹爹,血浓于水,她定了定心神,便道:“我……我自然站我爹爹这一边的。”
令狐冲也知道这争斗凶险,但是任盈盈既拜托了他,自然是要帮的。岳不群甚么脸色,他此时也顾不上了,只定神瞅了个空,便加入其中。只是他独孤九剑虽然能后发先至,但架不住东方不败速度委实太快,根本变招不及,好几次都是险险挡住那一根神出鬼没的绣花针。
东方不败只想着解决任我行几人,本就对令狐冲无甚好坏想法,也不想在他身上浪费精力。相比于此,还不如送个人情给林平之。故而他只扬声道:“现下可以出来了。”
他话音未落,又一条人影轻巧地落了下来,手里长剑一挡,正好阻了令狐冲的去势。令狐冲那剑法可是有目共睹,来人这一剑如此轻松,又是哪里来的高手?这回不仅是后头的多人齐齐倒抽一口冷气,就连方证冲虚左冷禅三人也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可捉摸了。不为别的,就为他们又一次没察觉到此人存在。
【以上正文5063字,以下防盗章5052字。】
糟糕,先打起来了_(:з」∠)_
☆、39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十七章 人之将死
这倒不是林平之能轻松解决方证冲虚左冷禅的意思。主要是他练的石壁功法就以轻灵见长,修习之路又与当今武林绝大多数功法不甚相同,自身内力又高,隐藏呼吸吐纳之声自然是万无一失。当然,若是真对上了,他也不见得会轻易输。只是他现在一点也没管周围人等的惊呼之声,只跳跃腾挪,将令狐冲引至堂内另一侧,不教他插手东方不败与任我行向问天之间。
林平之本就是上山来看余沧海一事的,刚刚已见得任我行一口否定,那也就意味着他以后肯定不必再担心青城派了。他原本想,若是事情有变,他定然撕下面具,一剑解决仇人。但是后头大概有一大堆问题,所以这是最坏打算。而现下余沧海翻身无能,他也就放心了,继续带着面具出现。不过既然如此,为免被人认出,凌波微步、辟邪剑法、华山剑法自然是一个也都不能用了。
“呀,怎么是你?”令狐冲在龙泉剑谷见到这张脸一次,记忆深刻,林平之一架住他的剑,他便认出来了。和东方不败一起出现,那自然是黑木崖中人了,小师弟又如何能突然去那里?原来这人真不是小师弟?但即便不是,此人在剑谷帮恒山派制住了两人,也并未乘人之危,也不像是甚么无恶不作的坏人。令狐冲不想痛下杀手,但任盈盈的忙还是要帮的,故手底下剑法虽不致命,但也招招直往要害边上而去。
林平之只当他没听见。他之前在眼盲之后才对上令狐冲,现下自然不能同日而语。虽他有许多武功不能用,但好在还有小无相功兼之六阳掌,剑气凛冽化形,掌力曲直如意,虽速度没那么快,但刚柔并济,身形飘忽,令狐冲那独孤九剑居然也刺他不到。
一众人等只看得眼花缭乱。一边东方不败杀得任我行和向问天节节败退,这也就罢了,毕竟东方不败的名头摆在那里。但他随意叫出来的人,看着年纪也不大,轻功却十分了得。再看了几十招,他手里拿着的那把剑却没用上多少,每每都是用掌力逼得令狐冲不得不改变剑尖所指方向,自己下一招便往心口等要害之处而去。这武功见所未见,但气随意转,不论令狐冲以如何刁钻狠辣的手法攻来,都竟然能一一格开,挡架之中,还隐隐蓄有坚实浑厚的反击之力。
正派中人齐齐变色,均心道魔教竟然能人辈出,放眼正道武林,小一辈竟无人能及这面前无名之辈。先是令狐冲,现下又冒了一个。现在只是魔教内斗,他们也都已看得胆寒了。
也有那心思不齐的,譬如左冷禅,已经猜出这便是害他们败走龙泉剑谷的罪魁祸首之一,忍不住想着能不能趁两方筋疲力尽的时候趁虚而入了。他嵩山派灭了恒山派,这事情传出去,于他面上可只有污水。只不过现在这情形,若方证和冲虚两位不动,他先跳出去就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故而他按捺住心思,盯着场内的眼睛一瞬不瞬,心里却只想,也不知道派去追杀恒山派两个师太的人得手了没有……
一众观战人等屏声静气,忽而轰隆一声巨响。原是向问天躲避银针,但未成功,被它穿透琵琶骨而出,整个人被甩到了墙壁边上。按理说,若只是单纯刺了一针,这反应不该如此大。众人再定睛一瞧,才发现他被刺中了肩中俞穴,内力阻断,自然剧痛且控制不住。此穴道离喉头不远,若失之毫厘,定然就要了他的命。众人虽不知道原因,但也能看出,东方不败这肯定是手下留情了。
“向叔叔!”任盈盈惊道,急忙跑过去扶,又忍不住望向场内。向问天咬着牙,愣是一声不吭。只是他这一受伤,任我行压力剧增,眼看就要败下阵来。任盈盈束手无策,只能拿眼去望令狐冲那边。
向问天这动静甚大,令狐冲当然也瞥见了。虽知自己很可能不是面前这人的对手,他咬了咬牙,手下剑气便凌厉了一些。就算最后救不出任盈盈,他也当尽全力。
这点变化,林平之自然察觉了,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一声。令狐冲之前是只使了七八分力不错,难道他便使了全力么?如此一想,他手下掌力变换,一式阳关三叠排山倒海般奔涌而出。他内力深厚,便是这速度不快,带起来的时候气劲扫过边上,竟然有些风声隐隐如雷的意思。
这下,便是修养再好,方证冲虚脸上也变色了。这招式他们没见过,这内力竟然也如此之高。若是此人有心作恶,那又是一大难题。
令狐冲本待反击,却瞧不出对方浑身上下哪怕一处破绽。不过他也对此早有所料,本来对方也没想对他下杀手,他也看在眼里。照这种发展,按常理他该弃剑认输,死缠烂打就太难看了。但他又答应了任盈盈,此时不硬拼一下更待何时?只是他刚扔剑出掌,准备直接对上对方手掌,拼一拼内力,下一刻就闻得那扑面而来的风声中带着他极其熟悉的气息。
那日在客店后院,他曾倚在林平之身上,闻到的便是这味道。更不要说,林平之还有一方手帕在他手里,也是一样的气味。
这便再清楚不过了。不是他疑心太重,这人并不是别人,而真是他找了许久的小师弟林平之。虽然不知道他这小师弟是如何和东方不败混到一起去的,但还有甚么比他发现小师弟一切安好来得更妙的呢?
令狐冲先是惊喜,然后遽然变色。不为其他,就为那逼近的风声。他既然认出林平之,自然不可能愿意伤他,急忙收势回手。照他所想,林平之定然是有甚么隐情,这才受制于人,不得不听命于东方不败。此时想解决也晚了,只能他先生受了这一掌,等这情形过去再解决。
林平之本瞧出他想硬拼,心下正冷笑不已。只是他逼得愈近,就瞧见令狐冲眼中了然之色一闪而过,瞬时就变作了担忧,往前推的手掌也收了回去。
这又是在做甚么?他所认识的令狐冲一向死脑筋,可从不是个中途退缩的角色。林平之满心迷惑。他见对方收手,也条件反射地收了力。但是六阳掌掌法刚猛,去势已成,他这一收也没多大成效,直接一掌将人拍了出去。令狐冲倒退飞出,撞到一根立柱上,屋顶簌簌掉灰,整个大殿都在摇晃。
他口中鲜血狂喷,林平之也不好受。他刚才收得太急了,自身气血逆转,内力在丹田翻涌,烦恶头晕,却是有些走火入魔的前兆。只不过现下四周都是人,大多还是敌非友,他便硬撑了下来,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