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的自由之身后，觉得整个世界都蓝天碧海，一片清明；这才发现一向熙攘的大厅人烟稀少，而身旁的可比正把半边脸枕在桌台上唉声叹气。
“……出什么事了？……”
“你不知道？你怎么啥都不关心……今天是项目分组日……”
“分组？”
“嗯，新客户和意向客户项目划分给不同的组别和队伍进行服务，新入公司的新人也划分进各个小队……”
“唔。”艾斯枕着双手，很快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没有我们？”
“没有我们。”
他们同时吐了一口气；本来就没接到通知，现在再跳脚也都没用了；再说即使分组了也不见得是好事，但就是哪儿不爽快。
“这不公平，至少应该通知我们一声，或者应该公平竞赛——”
“得了吧，这个社会本来就不公平，谁叫你不去给维斯塔端水？”
艾斯瞪着眼睛跳起来：“难道那个胡子自己不会端水吗？！”
可比摊了摊手，他没心思继续和这家伙纠缠下去，两眼盯着视线范围内的一排小会议室紧闭的门，直到看见其中一扇突然打开。
“波特卡斯！”里面有人冲外面喊，“你过来一下！”
事情发生了意料外的转变，艾斯不知该把它归为好或者坏的哪一类：他被叫进了会议室，然后一个他根本记不得名字的家伙告诉他，因为有一位倒霉催的妻管严同事临时因为家里老婆待产而留职，他将“十分幸运”地以替补的身份成为二队的一
员。
这种替补的反差激起了艾斯强烈的抗性。“我可以不加入么？”他抱着臂问，周围人都瞪大了眼睛。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加入。”艾斯说，“我不太喜欢幸运，我只相信实力。”
与会诸人面面相觑。
“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他说着就打算站起身，还好有一双大手说时迟那时快地出现在他肩头上方，毫不留情地将他摁回了座位。
“我想他的意思是他还没有把握能干好这份工作；就像各位看到的，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叛逆小鬼。”
而几乎是在对方说话的同时，在会议室圆桌周围的所有人都像是听到了命令似的、齐刷刷地站起来。
怎么了？
艾斯把脑袋向上仰过去。他看到有零碎胡茬的方下巴，还有一双蓝眼睛从没什么精神的耷眼皮下面透出来，视线穿过隐约的黑眼圈刺中了他。
他张了张嘴，想叫出那个名字，可话音还未出口，更多的声音已经将他湮没，多到像是回音一样——
“——马尔科！！”“马尔科！！”
“马尔科先生你回来了！”“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他抬了抬压在艾斯肩上的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我有点事和老爹商量，听见你们几个说话就顺道过来了。”
他说着拍拍艾斯的肩膀，“这是我老弟，就麻烦大家多包涵了。”
“谁是————”艾斯反抗地大叫，众人都用点不明所以又怀疑的眼神打量着他俩。
“什么可以慢慢学。”菠萝星人打断他的反抗，用简直像是哄小孩子一样语气说，“你会习惯的，那是个好地方。”但他的手上力量就像把钢钳，捏得艾斯简直听得见自己的肩骨咯咯作响，那意思分明是说“小子你敢不答应我整到你生活不能自理”。脑回路一时短路没跟上，马尔科已经拖着他离开：
“就这样吧，你们继续，我带这小子去二队报到。”
明显一会议室里的人都松了口气。
“喂！混账大叔！你自作主张个什么劲啊！！”
这家伙力气挺大的，马尔科感到自己的臂膊有一瞬间脱臼的离心感，他这样想。如果这小子不留面子的话，大概可以给他一个漂亮的背摔。不过他有办法让这种年轻的自信破灭，他总有办法。
“只是建议。”马尔科耸耸肩。“我不想看到你错过应有的机会。”
大概因为几乎全公司都在会议中的关系，悠长的空中走廊里并没有其他人，显得有些过分
的安静。他们各占一头，有些奇妙地对峙着。马尔科注视着面前那张年轻的脸庞，现在因为生气或是恼怒的原因，英俊的五官皱成奇怪的一团。这吸引得他有点儿走神：自己在这么年轻而无所畏惧的时候，是不是也露出过这样真实的情绪？
“够了。……虽然我的确感激你，直到刚才。但请你不要一直替我决定！”
“我从没帮你决定过。”马尔科说。
“没有？”艾斯拧着眉头，他觉得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气上窜，连刚刚看到这家伙时那股莫名的开心劲儿也没了，“来白胡子的简历是你自作主张替我投的，上次的吉祥物也是你自作主张替我用了的——你是我爸吗？！他现在躺在棺材里！”
“你也对你父亲这么吼吗？”马尔科无所谓地问，艾斯讨厌他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尤其是这种态度却总像根细针□他的心脏里，很久才察觉到痛处。
“没有，”他说，“我们一辈子都没有说上过话。”
“所以你打算一辈子以为‘决定’这玩意必须从头到尾都得自己包办的，而不明白别人给予你‘机遇’、‘建议’、‘引导’或是‘阻止’和它的区别与价值。”
艾斯沉默下来。马尔科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表。
“走吧，”他朝着那年轻结实的背脊上推了一把，“我可不希望你今天加班。”
“我又不是犯人，”艾斯低声埋怨，但他迈开了一步。他觉得马尔科像是个狱管，他想象着他穿紧绷绷的制服的样子，然后舔了舔干燥的唇舌。
“你可以去忙你的了，”他说，“我自己会走。”
“我的事已经忙完了，现在的任务是接你下班，”马尔科非常进入角色地慢他几步走在旁侧，“还有防止你逃走。”
他腰间的钥匙随着步幅的摆动琅琅作响，和他不经意扫过来的视线一起，让人没来由地心头一紧——做贼心虚，没错，可我偷了什么呢？艾斯想。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忙到吐血……终于攒出一更！
感谢大家的支持！！！希望这集可以弥补我的迟到~~~
晋江各种BS我……留言也发不出去不给我回复大家嘤嘤嘤只能在这里说了！
谢谢支持以及——继续留言吧！
第十三话：第一次
谁他妈的会逃跑啊。
矮个子的黑发男孩恶狠狠地盯着前方，眼睛里闪过地狱般的光色。他的脚像是扎在了地里，不后退半步。
面前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地方，铁钎带着凌厉的疾风毫不留情地扫过。他矮身躲避，凭借灵活的狠狠地撞向对方的膝弯。对手吃痛地倒下了，但对方的人更高、更多，也更壮硕；其中一个伸手拎起他的脖颈后的衣领，将他拽到半空。
“操他妈的混账小子！”
在下了如此定义的同时，他又被狠狠摔在地上；背脊刮着地面的碎石，刚结的血痂破裂，和着脓血再跟衣服黏在一起。
肋骨没断。脊椎也没事。放心吧，反正不是第一次了。艾斯挣扎着爬起来，他仍然没有退开，没有讨饶，甚至连句话也没有。他的眼神令人嫌恶，于是更多的唾液浓痰以及铁棍球棒朝他身上招呼过来。令施暴者更为恼怒的是，他不逃跑，不喊叫，不掉泪，甚至连视线都不避开他们。
波特卡斯？D？艾斯从不惧怕暴力，因为惧怕的时候就输了；
波特卡斯？D？艾斯从不逃避敌人，因为逃避的时候就输了；
波特卡斯？D？艾斯从不妥协推让，因为妥协的时候就输了。
总结下来，波特卡斯？D？艾斯就是没法坦然地做个输家，尤其是在输给命运这一条上。
“为什么不逃跑呢？”母亲揉着他的头发，温柔地替他包裹伤口、涂上廉价的伤药。
“我不能逃。”男孩闷闷地说，却不再开口；他盯着母亲脸颊的雀斑，以及疲惫的笑容。
我不能逃。
马尔科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并没有催促；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烟，自己点上了一根。“你不抽吧？”虽然这样问着，不过马尔科并没有递烟过来的意思。
“啊。我不喜欢那味道。”
“那可惨了，你最好在推门前深呼吸一下。”
他的前辈好心地指导着。
为什么要深呼吸？不过艾斯还是照做了。
白胡子广告公司的创意大厅宽敞明亮，通风极好，人员嘈杂，可比曾抱怨它“连扇门都没有”。而每一个专项团队则拥有自己的办公室，位于创意大厅的上一层，相比大厅，这里简直是独门独院的私家庭院，队与队之间互相较劲，难得打个照面。
艾斯盯着面前的门扉，上面一块牌子有些歪了，前面月牙形的LOGO上被画上了眼睛和三撇胡子，看起来像只老鼠。标识二组的“二”字被涂得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上半部分像搭起的积木，下半部分则坐着一只穿着BRA的恐龙。
虽然猎奇了一点，但推门进去这件事本身并没什么难
的。他的手放在扶手上，轻微一用力，就推开了二队的专属办公区。
扑面而来的——是刺鼻的烟熏味，紧接着浓烈到仿佛火灾的烟雾从屋内涌出，肉眼可辨的缭绕让里面每一个人的面容都显得模糊而憔悴。
“我咳——”艾斯被烟堵得抬脚就要后退，却被身后的人毫不顾忌地推了进去，而同时门被带上了。
大白天的，这里却一片死气沉沉的模样，拉着窗帘开着灯，隐约可以看到一些人影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敲打键盘的声音此起彼伏。没人像别的部门那样热情地招呼他们，他们翻了翻眼看了看来人，似乎做了一通数据分析、判定他们对自己的工作没有任何助益后，就不再理睬来人了；艾斯注意到一个家伙桌前的空饮料瓶堆得到处都是，每个罐子里面都是一座烟灰展览馆。大概是听到了他们走近的响动，最里头的一张大办公桌后头的人抬起脸，他的面容在昏暗的朦胧里看不清晰：
“哟，马尔科。什么风请到你大驾光临？”
“你们这里还是一如既往啊。我觉得你们老了一定会集体得上肺结核。”马尔科笑着说，他揽过艾斯的肩膀把他向前推了推。
“我来给你们送帮手了。喏，就是这小子。”
“喔，你就是……”那家伙翻了翻眼，打量了艾斯一下，同时伸出手。“好用吗？”那样子不像是要握手，倒像是要检查产品质量。马尔科笑出来。“这是老詹姆。他是二队的——”
“元老。”老詹姆抢先说，“二队没有队长很久了，我们不用人管，自在得很。在这里只有一条，那就是干活做事。别人不管我们，我们也不管别的；只做单子，除非公司倒闭了，那我们就收拾包袱，其他时候，趴着干活就好。”
“老詹姆也是全公司的元老，在这里干了快二十年了。”马尔科向艾斯介绍，“有什么问题你问他就行了。”
“为什么不开窗通风？”艾斯张口就问，“还有不控制一下吸烟？”
这问题让里面的人都笑起来。坐在左手侧的一位说：“虽然很多人对这个环境有意见，不过你倒是第一个刚见面就问出来的人。”
老詹姆也笑起来。“这就跟你为什么要谈女朋友一样……”他灌了一口酒——现在是上班时间，可这里竟然有酒，还大大方方地摆在桌子上，“小子，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艾斯立刻回答，但他旋即觉得有些愧对薇薇；于是改口，“……有。”
众人都大笑起来，但却没有人追根究底。一群奇怪的人，他想，他有些明白为什么这队如此特立独行，更连队长都不设，对于他们而言，似乎无法被管理吧。
“那小子的座位在那边。”老詹姆随手往窗台口一指，一个不错的位置，
似乎可以远离这些烟味，并且开窗通风。“我们总是对新人特别优惠。”
“是以前蒂奇的位置啊。”马尔科若有所思，“的确，他讨厌烟味。”
“相信我，他辞去白胡子的工作可不是烟味的错。”左手侧的一位说，马尔科知道他叫韦弗，他小声地向艾斯介绍。“他盗走了我们一个未公开的全案，并且带走了所有的数据，那些可是顶级的商业机密。不过公司的损失暂且撇开不谈——那是我们熬了多少个夜才做出来的提报，他简直就像偷走了我20年养大的黄花闺女，还不想付彩礼钱！”
又是一阵大笑。艾斯觉得这挺爽快，他有些喜欢这里了。老詹姆拉着他的胳膊为他介绍了全员：一共九人的工作组，在各个队中绝对算是寒碜的配置，不过倒是五脏俱全。2名专项AE，3个设计师，1位企划，1位市场，2名文案。加上艾斯，设计师的配比显得富足，这让老詹姆有些头痛。
“我得要再配一个文案，最好要再来一个市场；不然这活没法做了，真没法做。你能不能帮帮忙，马尔科？”
“我已经不在白胡子了，詹姆。”马尔科耸耸肩。他话音刚落，老詹姆就把手中的一本书狠狠掼在桌上。
“马歇尔是个混蛋，你也是。”他翻了翻镜片后面有些浑浊的眼，视线却锐利地扫在马尔科身上，他重复道，“别忘了你也是。”
“好吧，我时刻铭记。”马尔科笑着回答，他好像很不容易生气；一面揽过艾斯的肩膀，“今天他剩下来的工作时间就算赠品送给我吧，不好意思我们要早退了；我保证他明天能准时来这儿报道。”
好几个没脸皮的家伙吹起了口哨；艾斯不太明白他们什么意思，不过那神情显然是在调侃；但既然马尔科不介意，他觉得也因该没什么好介意的。在嘘声和口哨中只有一个声音正常地发问，因此听起来尤其的刺耳。那是韦弗的声音，令人一凛。
“你呢，马尔科？”
“……我就不回来了。”
“是吗？”
“是。”
对方不再说话，整个烟雾弥漫的办公室沉闷得仿佛即将下雨，但那烟雾却又干燥得令人喉咙发痒。没有人再开口，甚至连一句再见也不说，马尔科叹了口气，扯着艾斯向外面走。
“你为什么——”
“闭嘴，”菠萝星人背着身扯着他，腕力大得惊人，“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艾斯重复着，觉得生气，这个混账拖着自己在这个公司里来回转了两圈——这还不止，从一见面就被他拖着去这去那还没抱怨呢，结果这家伙竟然还说不关我的事！
“那你吃不吃饭也他妈的不关我的事，”艾斯摔开他的手、气冲冲地说，“你自己去好了！”
糟糕透顶
的一天。马尔科坐在预定了的位置上想，难得这孩子想破了脑袋地花心思请客，他却要在报上波特卡斯的名字之后请侍者撤去一副碗筷。在别人眼里，他一定是被女友放了鸽子的可怜男人，也许会收获一支额外赠送的幸运红酒。
不过，我到底在做什么？
马尔科点上烟。皱了皱眉头。他自己也不知道。明明有更多要做的事和排着队等他的商业应酬，他却选择和一个小鬼一起吃一顿毫无目的的饭，而且最终还被甩在这里。这小鬼到底哪里好？而自己究竟又在期待有什么样的发展？答案连他自己也莫名其妙。
得了吧，你一把岁数了，难道还想和小鬼跨越代沟做好朋友？他嘲笑自己；毫无目的和动机的活动令人心情更加糟糕，他想起跨年时的遭遇，如果不是遇到这个笑容灿烂的好小子，他还真不知道那一天该怎么度过；但现在，还有谁能来陪他度过这一次被爽掉的约会呢？
面前突然毫无防备地“砰”地一声，马尔科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