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琴暗自吐槽。他想问的是凛的事，遥决定不再游Free不是因为不想想起凛吗？
“那天……”
没等问出口，他听到遥有些欲言又止的声音。
“那天……真琴比赛仰泳的那天，我想起来了，以前和真琴、渚、怜一起游泳时的情景……游Free的话的确会让我想起凛，不过，和Free有关的回忆不仅仅是凛一个人，还有渚、怜……和你，真琴……”
很少见到遥说这么感性的话，真琴静静地听着。遥没有扭头，没有看他，只是自言自语一般对着前方的空气这样说道，但是，那眼神，是坚定不移的。
最起码，在喜欢Free，喜欢水这件事上，遥没有犹豫。
“所以我决定了……”
吞下一口口水，真琴突然紧张的仿佛连呼吸都忘记了。遥的样子，仿佛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他好奇，遥究竟决定了什么？
“我决定……回去之后要先泡澡！”
“呃……”
身体一个踉跄，真琴险些栽倒在地。
“怎么了真琴？”
“没……没什么……啊哈哈……”
咧开嘴笑得很勉强，真琴的八字眉无奈地向下弯着。
原来遥决定的就是这件事啊……
默默感慨遥的小题大做，不过真琴又不禁觉得，会将泡澡看的如此之重，确确实实符合遥的作风。
初夏，空气闷闷的，但愉快地聊着天的真琴和遥却没感到一丝一毫的燥热，也许是因为两人聊的是关于水的话题，也许是因为对话题太过投入而没有注意到，也许只是因为，有彼此在身边陪伴左右，仅此而已……
天气变热了，树冠里有蝉吱吱地叫个不停，大学校园里，三三两两下了课的学生抱着课本聊着天沐浴在这片灿烂的阳光里。
真琴远远望见了等在校门口的佐藤遥。
和那天去逛水族馆不同，今天佐藤遥穿的是很朴素的白衬衫。
“抱歉，等很长时间了吗？”
脸上挂着抱歉的笑容，真琴急匆匆跑到佐藤遥面前。他是昨晚接到的佐藤遥的短信，说是今天中午12点想在校门口见自己一面。
“那么，佐藤同学找我有什么事？”
“啊……那个……我……”
低着头红着脸，双手不停在胸前对手指的佐藤遥吞吞吐吐，看上去相当紧张的样子。而真琴，则一如既往，笑得从容不迫。
这时，刚刚从对面便利店买了青花鱼罐头的遥正巧目击了这一幕。
提在手上的塑料袋，险些掉落在地。
真琴这家伙，在干什么？
遥最先发现的是真琴，随后隔了两秒钟他才注意到真琴对面的佐藤遥。
咯噔！
胸腔里有点不舒服，遥不由得用手按住了左胸。
眼前的情况，说是微妙呢？还是紧张呢？明明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可他还是忍不住屏气凝神。或许是只隔了一条马路的关系，校门口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鲜明。
遥，躲了起来。
为什么要躲起来他也有扪心自问，不过没得到什么有力的回答。
这样子简直就是在偷听……
就算和真琴是青梅竹马，可随随便便偷听真琴和女孩子单独在一起时的对话，怎么想都是不对的。
理智这样对自己说教，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理智能起得了作用，那么人类就没有好奇心这一说法了。
“橘……同学……”
“嗯！”
声音很清晰，躲在一面墙壁后的遥不用竖起耳朵也能清楚听到真琴和佐藤遥的对话。小心翼翼探出头去，从他这个角度看不到佐藤遥的脸，不过他想象得出来，佐藤遥的脸一定红得像番茄。相比之下，真琴始终和平时一样，和气的笑容是对每个人的礼貌。
头顶的炎炎烈日晒得人眼晕，遥不认为真琴和佐藤遥打算一直站在校门口晒日光浴。
半晌，朦胧中，他似乎听到佐藤遥做了一个深呼吸，紧接着，有蚊子般微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橘同学……我……对你……喜欢……”
第14章 13
13
告白？！
遥的大脑里嗡地一声，如同敲响了一口巨大的钟。
虽然他一早就知道佐藤遥喜欢真琴，不过万万没想过佐藤遥居然会鼓起勇气告白，明明看上去是个腼腆害羞的女孩子。
背靠在墙壁上深呼吸，片刻，他才再次探出身去。
真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好像有些意外又有些吃惊的样子，看起来是一直没察觉到佐藤遥对自己的心意。
真是迟钝的家伙啊……
遥不由在心中吐槽。前方，真琴和佐藤遥之间的气氛十分微妙，正午时分的校门口理应是很热闹的，但今天却不知怎么，一个经过的人都没有，除了真琴和佐藤遥。一分钟过去了，两人仍旧相顾无言，遥知道佐藤遥在等待真琴的回答，而真琴，应该是在酝酿要怎么回答吧？
会同意和她交往么？真琴……
胸口扑通扑通鼓动个不停，被告白的人明明是真琴，可遥却紧张得两手心汗涔涔的。从这个角度，遥只能看到佐藤遥的背影，就在告白的瞬间，仿佛连那个背影都红透了。佐藤遥似乎真的很喜欢真琴，如果这两个人交往的话，算是十分般配的吧？
然而……
无论如何在大脑中想象，真琴和其他女孩子交往的画面都令遥产生了难以忍受的不快。
我……究竟希望真琴怎么做呢？
海蓝色的眼眸中纠结着某种难以形容的情愫，遥，在注意到真琴轻启双唇的同时，屏住呼吸。
“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交往。”
真琴的拒绝，出乎意料的直白。
躲在墙壁后方的遥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但全身的紧张感仍没有解除。
原以为真琴不管是接受还是拒绝都会选择更加委婉的方式，不过转念一想，拒绝的话，似乎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委婉方式，无论怎样措辞，被拒绝的人最终都会受伤。
对面的佐藤遥陷入了沉默。
本来还是在害羞的背影，现在看上去仿佛流下了眼泪。
遥默默叹气。恍惚中，他想起了当初，高中毕业那天被凛拒绝时的场景——“对不起”，真琴和凛说了相同的话，或许，对于认真告白却被拒绝的那个人来说，只是这样的道歉远远不能成为理由。结果，真琴也是这样吗？道过歉之后就不再理睬佐藤遥了？
“橘……同学……”
佐藤遥的声音剧烈抖动着，从双唇挤出来的每一个音符都变成了颤音。
“为……什么……我……我……”
“不是你的错。”
面对泫然欲泣的佐藤遥，真琴的表情十分平静，只不过，遥注意到了，那对碧眼深处流淌着藏不住的怜悯和内疚。
“佐藤同学长的很可爱，性格温柔又懂事，是个好人。”
“那样的话……”
“但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欸……”
在佐藤遥发出一声惊叹的同时，遥险些叫出声。幸好双手反应及时，捂住了那张足以塞进一整个苹果的嘴。
真琴，有喜欢的人？！
眼睛瞪得不能再大了，遥想自己现在的反应应该和曾经真琴听到他说不再游Free时一样大。
怎么可能……真琴有喜欢的人？
难得卸掉的紧张一下子全副武装，遥调动起全身的细胞来猜测真琴喜欢的那个人是谁，然而，即便绞尽脑汁，也没能锁定出哪怕半个“嫌疑人”。
遥自诩是真琴最亲近的朋友，真琴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可实际上，真琴有喜欢的人这件事他居然一点都没察觉……
“橘同学……在和喜欢的那个人……交往吗？”
看样子佐藤遥并不想放弃，遥认为，在这方面，自己绝对不如这名少女有毅力。
“没有，我没和那个人交往……应该说，我喜欢对方的事，对方并不知情。”
“那……是暗恋……”
“没错噢！就是暗恋。”
真琴虽然一如既往笑得温柔和善，但这抹笑容中刻意隐藏的苦涩却是显而易见的。
暗恋，是件很辛苦的事。
若是能爽快地说出自己的心意，哪怕被拒绝，最起码也有干干脆脆的放弃这个选项，以及充满无限可能的新未来。
但是，一旦坚持暗恋下去，便意味着自己永远无法得到解脱。痛苦也好，嫉妒也好，只能独自一人扛着。
为什么……真琴不向喜欢的那个人告白呢？是害怕被拒绝吗？还是有什么其他的难言之隐？
遥不禁为真琴担心起来，与此同时，对于那个不知名人士，他竟然不可思议地，产生了反感。
虽然明白感情这种东西，不是单方面一味地付出就能有所收获，但不管怎么说，真琴是他的青梅竹马，自始至终，他都站在真琴这边。
“橘同学……不觉得辛苦吗？一直喜欢那个人……可是……对方却……什么都不知道……”
听了佐藤遥的话，真琴稍稍思考片刻，摸着下巴的手指动了一下。
“是啊，很辛苦……而且我也知道那个人不喜欢我……”
什么？
遥的胸口咚地一下，如同狠狠吃了一拳头。
真琴是在明知对方不喜欢自己的情况下仍然继续着暗恋吗？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是谁！
怒火燃了起来，毫无预警地。
遥很有自觉，自己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因此平时很少夸奖真琴，但并不意味他不知道真琴的优点。在他眼中，就算说真琴是人见人爱的天使也不过分，这样的真琴，为什么要暗恋的如此辛苦？而对方，又为什么不喜欢这样的真琴？
闭上眼拼命回想，从小学时开始一直追溯到大学，和真琴走得近的女生屈指可数，大部分都是主动向真琴示好却被无视了。
在那之中，有真琴喜欢的人吗？
“那个人……真的好幸福啊……能被橘同学……如此喜欢着……”
佐藤遥的声音很小，越来越小，最终，转变成了令人心疼的啜泣。
“对不起……”
真琴再次道歉，伴随着垂下视线的动作。
“没、没关系……原本我也没、没怎么抱希望……”
这样说着，佐藤遥一边擦眼泪一边却哭得更厉害了。
看着这样的佐藤遥，遥的心里也有些堵得慌。
单方面的感情就是如此折磨人，说不出口，抑或是说出口被拒绝，两者迎来的都是没有幸福的终结。倏地，凛的身影再次浮现在脑海，不过这次不知怎么，遥没有像以前那样难受的连呼吸都带着疼痛，或许，是时间在治愈他的伤口吧？
目光放远，真琴的身影映在眼瞳中，一想到真琴也和他体验着相同，不，应该是更深的痛苦，他就觉得胸口好似被剜去了一块肉，很疼。
他不希望最终治愈真琴的，也是时间。
然而，有什么是他能为真琴做的呢？他不知道……
“啊对了，这个……”
正在烦恼之际，前方传来了真琴的声音。
“真是很抱歉，我想，这个还是还给你比较好……”
看到真琴拿出的是那个毛茸茸的海豚钥匙扣，遥立即想起了自己买的那两个。原本是打算将和真琴相像的虎鲸钥匙扣送给真琴的，可是，他记得真琴说过喜欢的是长得像他的海豚钥匙扣，问题是，真琴已经有一个海豚钥匙扣了，所以，在犹犹豫豫之中，两个钥匙扣最终他一个也没送出去。
“既然知道了你的心意，那这个海豚钥匙扣我就不能收了……”
“橘同学……”
“虽然有点残忍，不过……我还是希望佐藤同学不要再对我抱有任何期待，尽快从这段感情中走出去，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真诚的语气，这是真琴的心里话。
闻言，佐藤遥虽然没有停止哭泣，但脸上还是一点点露出了豁然开朗的神色，颤抖着伸向他的手紧紧握住了那个海豚钥匙扣。
实际上，真琴不知道，刚刚那番话他究竟是说给佐藤遥听的，还是想说给遥听。总之，绝对不是说给自己。
他对遥的感情，如同一座巨大的迷宫，既走不出去，也不想走出去。
暗恋，的确很痛苦，特别是没有希望的暗恋。然而他，还不想放弃！
“佐藤同学……谢谢你……”
听到真琴的道谢，佐藤遥不明所以地“欸”了一声。躲在旁边的遥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莞尔一笑，真琴的笑容和平时一样，像太阳一样温暖。
他之所以向佐藤遥道谢，是因为通过这次告白，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自己是多么懦弱！
一个文文弱弱的女孩子都能鼓起勇气向认识没多久的他告白，可他，却因为知道遥喜欢的人是凛就打起了退堂鼓。或许，将来的某一天也会有其他女孩子向遥告白，若是捷足先登的人不断增多，难道说他要一直忍耐下去吗？
不是的，绝不是这样！
他，不想把遥交给任何人！
信念一下子坚如磐石，真琴不由双手握拳，暗暗做出了一个决定。
就在这时，从斜前方的墙壁后面突然传出一串悦耳的歌声，这歌声真琴很熟悉，是遥新设置的手机铃声。
“该不会……”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跌了出来，慌慌张张接住了险些掉落的手机。
“遥——？”
第15章 14
14
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一下，遥有种好不容易当了一回小偷却被人当场抓包的错觉。
“啊……哦……”
将头扭向一边，不经意下垂的视线瞥到了先前放在脚边的青花鱼罐头。
“我……我是来买青花鱼的。”
将袋子拎起来，遥不觉得自己的掩饰做的有多好。
“啊……哈哈，很好啊，那家店的青花鱼罐头很好吃。”
真琴的反应十分自然，有点出乎遥的意料。难道说，真琴没注意到自己和佐藤遥的谈话都被他偷听了吗？
“那、那个……橘、橘同学，我……告辞了！”
磕磕巴巴说完道别的话，佐藤遥转身头也不回地跑掉了，在跑的过程中双腿还不小心绊了一下。
“啊……”
下意识伸出手，真琴想对佐藤遥说句“小心点”，可那个娇小的背影却早已跑远了。
沉了口气，挠挠后脑勺，真琴的脸上浮现出的是一抹淡淡的苦笑，没有遗憾，没有不舍，遥觉得，真琴大概只是有些内疚吧！
“遥，走吧，再不回学校你会赶不上素描课的。”
“嗯……嗯！”
被真琴轻轻拍了拍后背，遥的心脏产生了微弱的颤动。他想问真琴怎么会知道他下午有什么课，可是犹豫半天错过了询问的时机。随便回忆一下，他就会发现真琴似乎非常了解他，知道他对水的执着，知道他喜欢青花鱼，知道他平时的课表，知道他不见了去哪里找他，还知道他向凛告白却被拒绝了。
然而……
真琴那句“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自觉地在大脑中回响，就算用力甩头也驱不散。
究竟……真琴喜欢的那个人是谁呢？
朝着校门口漫步，遥扭头偷瞄旁边的真琴，真琴的侧脸一如既往平静又和气，就算没在笑，也仿佛是笑着的。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教学楼前。
从遥手中接过装有青花鱼罐头的袋子，真琴微笑。
“那、我就先回宿舍了，遥，素描课加油噢！”
“嗯！”
点点头，遥看到真琴维持着笑脸转身，从后面的角度看上去，真琴的背影真的非常挺拔，阳光洒在上面，如同一座会移动的金色雕塑。
是不是长高了一点点？
遥会这样想不是没有理由，以前的话似乎一扭头就能看到真琴的侧脸，可现在却要稍稍扬起下巴。
看了下时间，还有五分钟上课。
走进教室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来，遥单手托腮望着窗外，正对画板的是无表情的侧脸。
窗外，蝉鸣声不绝于耳，阳光也变得刺眼了。
果然是进入夏天了呢！
透过教室敞开的玻璃窗能够望见刚刚他和真琴所在的校门口，真琴被告白的那一幕再次在脑海中回放。
“我到底怎么了……”
情不自禁揉起额头来，遥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嗓子眼卡了一根鱼刺一般，说疼不疼，却非常难受。
果然还是因为在意真琴喜欢的那个人是谁吧？
突然烦躁得想把画纸抓出几个窟窿来，遥一转头，两只眼睛不由得瞪大了。
画板上，没有铺画纸。
猛地想起来这节素描课需要他们自备画纸、铅笔等等用具，可遥现在别说美术用铅笔了，连个能写出字来的笔都没带。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