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翎雪--易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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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翎雪--易钗-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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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自己在魅影阁,在云阳王府许她的那些话,说了要去接她,带她远走高飞,却没一次能够做到,便觉愧对于她。可如今浮云城上下皆知他违背誓言,人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他履行誓约,在玄天阁耻辱柱前自裁谢罪,他该如何自处,才可两全其美?

他苦苦一笑,这世上又如何能有两全其美之事?报应却是有的,他违背誓言欺师,尚悲云便当众戳穿他与洛小丁地秘密背叛于他,难道不算是一报还一报?

洛小丁他们才去不久,便闻铁门外有开锁声响,李玄矶略整了整衣衫,坐正身子,门已经打了开来,只见一人从外而入,定睛看时却是范玄敬,肋下挟了一个孩子,一进门便将那孩子先扔到了地上,几步走至李玄矶面前道:“二师兄,我替你把徒孙带来了,你那好弟子虽女扮男装蒙骗了你,替你收的徒孙却是货真价实的小子。”

李玄矶朝地上那孩子瞟了一眼,蒙蒙灯光下,只见那孩子双目紧闭,竟似昏厥一般,不由生出些怒意,冷冷盯住范玄敬不发一言。

范玄敬又道:“二师兄怎不说话,可是为那毒誓烦心?”

李玄矶只不理他,自顾低头翻了书看。

范玄敬讨个没趣,转身待走,却又不服这口气,回头笑道:“我已经见过洛小丁,果然便是女子……明日龙骖分堂安排对质,大师兄要我作证,说不得,有得罪之处,二师兄勿怪。”

李玄矶抬头看他一眼,道:“看来你已经安排好了,你明日还打算怎样?”

范玄敬一时没领会过来他地意思,奇道:“什么打算怎样?”

李玄矶正色道:“你不经开释私自逃离玄天阁,更与朝廷中人勾结,妄图将浮云城拱手送于朝廷,真当我都不知道么?范师弟,我奉劝你一句,别因一时糊涂,便失足成千古恨。”

范玄敬阴阴冷笑道:“自古来,似浮云城这等声名远播的邬堡有几个又能偏安一隅,不涉足朝廷纷争?只是早晚而已,我不过顺应大局,又有什么错处,哪里来地恨?有恨的那个人该是二师兄才对,明日耻辱柱前,我会替二师兄好好地焚上几炷香。虽说二师兄一向不将我放在眼里,玄敬却还是十分敬重二师兄的。”说罢,扬声大笑,大踏步走了出去。

李玄矶见他偏执如此,全不将历代祖宗的遗训放在眼里,不觉微微叹气。看门关上,便上前去看那地上躺着的孩子,谁知那孩子不待他走近,已一骨碌爬了起来,身上衣衫破旧单薄,脸上还有鞭痕。

他见李玄矶过来,抱住膀子哆嗦一下问道:“你是师公?”

李玄矶便知方才那些话他都是听到了地,不觉微微一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眨巴眨巴他那一双大眼睛,摇头道:“我不告诉你。”

李玄矶虽听洛小丁提过收徒之事,却并不能确定这孩子便是洛小丁所说的那个小羽毛,范玄敬忽然弄个孩子到这里来,到底安的什么心思?也许会掉包也说不一定,到时从这孩子嘴里套出他的话,他便是死路一条了。死倒不算什么,怕只怕浮云城因此而落入他手中,日后听令于风竹冷。

想到此处,便越发谨慎起来,正寻思再问那孩子几句,辨出他的真假来,却听那孩子道:“你一定不是我师公,我师公当是个白胡子老头才对。”

李玄矶皱眉道:“谁跟你说这话的,你师父?”

那孩子搔搔乱糟糟的头发,嘿嘿直笑:“我自个想的……师父只说师公很好,从来都没有打过她屁股,可她却打过我屁股。”他嘟起嘴,一脸委屈之色,“打得好狠呢

第二卷112。虚惊

李玄矶直到这时始信那孩子是小羽毛,回味他方才所说之话,不觉微微蹙眉,望着那孩子半恼半笑,问道:“你师父可还有说过我别的什么话么?”

小羽毛想了一会道:“师父还说您教过她许多东西,只是她太笨,就只学会了书画,勉强能作几幅画,也都是难登什么堂的。”说到此处不禁皱眉,虽是冥思苦想,却仍想不出那是一句什么话。

“难登大雅之堂……”李玄矶出言帮他将那句话补全了,微笑摇头,“你师父也太自谦了。”虽然小丁至今还当他是师父,到底心里还是时刻想着他的,他心头大慰,只觉说不尽的受用,眉梢眼角隐有笑意飞扬,引着他又说了几句,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地。看小羽毛冷得哆嗦,便将他抱到石床上,顺带替他看了看身上的伤,上好伤药,拿被子将他裹上。好在都是皮外伤,并未伤及筋骨内腑,李玄矶便也放了心。

小羽毛一双眼盯着桌上放着的元宵点心,不住吞口水,李玄矶心知他饿了,便将元宵点心拿给他吃,又想这是小丁送来的东西,她冒了那么大的险来看他,送他点心,自己却那般待她,心头便有几分酸涩,伸手拿了块点心放在眼前看,只舍不得吃下。

小羽毛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瞟眼看他,含含糊糊道:“我师父说您很厉害,为什么还会被他们关起来,难道您打不过他们?”

李玄矶不觉失笑,轻摇头道:“并不是因打不过,而是为了别的事情……”怕他再问,便又问他一些别的事情。问及他是如何落入范玄敬之手时,小羽毛也不隐瞒,将与洛小丁分开后的事情一一向他说来。

那日洛小丁忽然丢下他跑掉。小羽毛随后去追,却没追上。却在路上遇到由萧金何带来的风竹冷,被他们捉住受尽折磨,之后又被带到云阳王行庄威胁洛小丁,虽见了面,却并没来得及说上什么。便被风竹冷点了睡穴,等他睡醒就到了范玄敬手里。小羽毛不无担忧地道:“师父被那个坏王爷抓住,如今也不知怎样了?”

李玄矶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不用担心,你师父已经逃出来了。”

小羽毛道:“师公,我师父真是女地么?”

李玄矶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淡淡微笑。

小羽毛又道:“他们都说您不能收女徒,若是收了女徒,便自己把自己杀了……师公。你真傻,为什么要发这样的毒誓?”

李玄矶愣了一愣,他是很傻。。1@6@K@小说网。这孩子虽是童言无忌,却正好说到了点子上。他微微叹气。闭了闭眼,含笑道:“那是因为……”因为他不忍再看碧由受苦。那时碧由已身受重伤,却一时不得就死,可师父裴子庆却仍不肯放过她,要命人将她千刀万剐,他不忍看她受此凌辱,所以才会应下这个誓言。

耳旁隐隐传来碧由凄厉的惨叫声,他似乎看见师父地刀从碧由身上拔出,鲜血流得到处都是,可他却不能去救,只能跪着苦苦哀求。

小羽毛眼见他脸色沉郁,怔怔出神,似乎明白了什么,忽然问道:“师公,您当年其实是不愿发下那个毒誓的吧?”

李玄矶蓦然转过神来,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您其实是不愿意地,对吧?”

不愿意,他当年自然是什么都不愿意的,不愿意杀碧由,不愿意发那个毒誓,更不愿意做这个被众人觊觎的城主。只是不愿意又如何?这世上总会有许多不得已的事情,既已发了誓言,便该遵守。

小羽毛又嘀咕了几句,倒下去睡着了,李玄矶却是心潮起伏,良久不能入睡,密室门再一次发出响动,他忽然望着那门轻轻笑了,门缓缓打开,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从外走了进来。

洛小丁随着阙金寒出了玄天阁,没走多远便见两名护城卫迎面走了过来,一见阙金寒便拱手道:“二公子,裴城主那边有要事相商,请你马上过去。”洛小丁听见此话,心里打个突,顿时起疑,心想:这么晚了,裴玄义还要阙金寒过去,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莫不是他二人有什么勾当,要对师父同她不利。

阙金寒应了那人,回头看看洛小丁,面上并无异色,只打发她自己回去。

洛小丁背上生寒,却又不好叫人看出端倪,躬身朝他作个揖,自回闲鹤居。走了几步,心里总觉不妥,将手中提桶丢于街角处,返身去追。她远远跟在阙金寒同那两个护城卫身后,眼看他们一直走到瀚海院,一前两后进了大门。

门前尚有守卫把守,她不敢贸然上前,溜到僻静之处,左右环顾见四下无人,方纵身跃入瀚海院内,揣度两人若谈公事必定是在前厅,便猫了腰悄悄地往那边而去。

前厅内果然亮着灯,远远便见窗纸上映着几个人影,洛小丁小心翼翼地摸到近前,听到内里传来裴玄义地声音:“明日你们万不可大意,我派人去找了江蓠几次,魅影阁那边始终没给回话,只怕生变,到时需多调派些人手过来才是。”

随后便听阙金寒道:“大师伯放心,我已下令明日封闭四门,断不会放一个可疑之人进来。”

裴玄义道:“且留北门出来,只准进不许出,叫人好好盯着,如有可疑之人便立刻拿下。李玄矶被囚之事早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我就不信这洛小丁不回来看看,难道她竟一点不顾师徒情份?”

洛小丁只觉浑身冰冷,这时才明白自己恐怕是被阙金寒骗了,心里又恨又急。听得阙金寒在里面应是,却并不提及自己在闲鹤居之事,又觉疑惑。阙金寒这是在做什么?一面对裴玄义言听计从,一面却又替她隐瞒。她想了一时,渐渐冷静下来,只凝神细听内里谈话。

听了一阵才知里面除了阙金寒、裴玄义外,还有如今龙骖分堂堂主柳动、菁华分堂堂主韩寿昌等人,几人正在商议明日当堂与李玄矶对质一事。并已拉拢六部九阁大部分主事阁主,议定逼他履行当日誓言。

洛小丁强忍住心头愤恨还待再听,却忽见前面小路上来了一队巡夜的护卫,忙隐身于一株大树后避过,心知危险,待那队护卫走过,便闪身离开。出得瀚海院,却不知该去哪里,阙金寒到底还可不可信?她该如何去救师父?想及先前在玄天阁见李玄矶时。师父那冷漠无情的态度,竟与在云阳王府判若两人,便由不住黯然伤神。

寻思良久还是打算回阙金寒的住处。等他回来问个究竟。回到闲鹤居,还未跨入后院的门槛。一抬头却见几个黑影自后院墙头一掠而过。她心里咯噔一声,脑子转了几转。定下心神走进去,楼内漆黑一团,她点了灯四下查看,却见屋内仍同离开时一样,似乎并没丢什么东西,若不是亲眼看见,只怕她根本就不知道这房里曾经有人来过。

洛小丁怔了一刻,大体想通了是怎么回事,方才那几人身手敏捷,轻身功夫都是极好地,只怕并不是贼,而是什么人派来打探消息的,会是谁呢?那晚段自华被阙金寒羞辱,怀恨而去,如何会不生疑?只怕早告诉了裴玄义,裴玄义既然知道此事,难道又能善罢甘休?趁着阙金寒不在,派人过来一窥究竟却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她想得心惊,只觉处处都是危机,“噗”一口吹熄了蜡烛,坐在黑暗处静等阙金寒回来。大约等了半个时辰,阙金寒方才回来,洛小丁听得他上楼来,便从卧房里出来,将他堵在楼口。

阙金寒冷不丁瞧见,不觉吓了一跳,惊问:“你不睡觉,站在这里做什么?”

洛小丁在黑暗里盯着他道:“我有话问你。”

阙金寒不以为然笑笑,绕开她上楼,道:“有什么话到房里说不好,偏要在这里挡着人。”一边说一边已走进隔壁房内。

洛小丁跟着走进去,压低声问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跟大师伯起对付师父?”

阙金寒本待点灯,这时却也不点了,回头愕然望她一眼,屋里黑黢黢地,只望见她一双眼熠熠发亮,他不觉皱眉,拉了把椅子靠着桌子坐下,冷笑道:“你跟我梢了?”

洛小丁咬牙道:“师父待你不薄,你竟同裴玄义沆瀣一气,你……你还有没有心?”

阙金寒反唇相讥道:“师父也待你不薄,你又为何女扮男装,陷他于如今这个境地?”眼见洛小丁垂首不语,心知触动她痛脚,不觉便缓了语气,道,“大师伯到底是城主,难道我能不听他地?如今不管是他,还是童师叔,但有吩咐,我自然都是要听地。”

洛小丁半晌没有出声,阙金寒说得不错,这事情起因是她,若不是她,大师伯他们哪里有机会扳倒师父?只是,阙金寒心里又是如何盘算呢?究竟她要怎样才可救得了师

阙金寒道:“他们虽要定师父的罪,却也并不是件容易地事情。”

洛小丁抬眸看他,低低道:“你若将我交出去,便是大功一件,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阙金寒瞪她一眼道:“兔死狗烹的道理都不懂么?我为什么要将你交出去,他们又不和我一心,不过是想利用我,我为什么要让他们得逞?你如今怎么变得这么笨?”

洛小丁脸上微微一红,问道:“二师兄似乎很有把握,难道你已经有了主意?”

阙金寒站起身道:“别地事情你不用管,明日你只要听我地话躲起来便是。”

洛小丁“嗯”了一声,心头略微有底,便再不多问,自回隔壁卧房洗漱睡觉,可心里有事,如何又睡得着?正翻来覆去间,忽听窗纸上“噗”地一声轻响,竟像是被什么东西戳破了,她顿时一惊,正要跳下床去看,鼻边却闻到一丝甜滋滋的香味,心里暗叫不好,尚未及摒住呼吸,脑中一晕,人已倒了下去。

唉,还有三四万字就结局了,越来越难写了啊,总是卡住,对不起大家。

第二卷113。暗道

这一倒下去便是人事不省,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小羽毛在耳畔不停唤她师父,洛小丁顿时一个机灵,睁眼一看,果然见小羽毛在她身边。天已大亮,两人这时却是在一间小小茅屋内的床上,小羽毛双眼亮晶晶地,正半跪在她身旁望着她笑。

洛小丁乍见小羽毛,不由得又惊又喜,拉住他的手喜极而泣,小羽毛自也十分欢喜,却仍扁着嘴,做出委屈之色,嗔怪她当日撇下自己一个人跑掉。洛小丁愧疚不已,只道:“是我不好,你这一向受苦了吧?”

小羽毛点点头,又摇摇头,苦着脸对她道:“师父,你以后可再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洛小丁微笑颔首,想起自己还扮成别人的模样,也不知小羽毛这机灵鬼是如何看出来的,正要问他原委,却见他手里捏了一张薄如纸扉的人皮面具,伸手一摸脸上,这才知自己脸上的那张人皮面具已被小羽毛揭了下来。

她捂着脸,忽然间惊跳起来,他们这是在哪里?又是何人将他二人弄来此地?莫非是想利用她跟小羽毛对付师父么?她越想越是骇怕,跳下床便往外走,小羽毛见她如此,忙问道:“师父这是要去做什么?”

洛小丁走至门口,伸手去开那紧闭着的木门,只轻轻一拉便开了,外面竟没有上锁,她心里惊异更甚,口里却应小羽毛道:“去救你师公。”

小羽毛道:“师父,我见过师公了。”

洛小丁愕然道:“你在哪里见过的?”

小羽毛摸摸头发,皱着鼻子道:“在一个黑乎乎的小屋子里,我在那里同师公说了很多话。后来睡着了,也不知怎么就来了这里,真是好奇怪。”

洛小丁心下大是疑惑。昨晚上她去看师父的时候并没有见着小羽毛,想来是她离开后。小羽毛才跟师父见的面。她开了门出去,小心翼翼四下观望,只见外面竹篱环绕,这茅屋却是临水而居,虽是冬日。那水却并未结冰,碧沉沉地湖面上有白茫茫的水汽蒸腾,显见是温泉,对岸青山脉脉,层峦叠嶂。

茅屋之前是一大片空地,其余三面却是高耸入云的石崖断壁,竟将此地与外界隔绝。外面并没有一个人,洛小丁看了一阵,蓦然想起这里是夏日里江蓠带她离开浮云城地那处所在。顿时便明白了过来,看来昨晚那迷晕她的人必是江蓠无疑了,他将她同小羽毛一起带到这里。应是师父地安排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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