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刚刚收到信报,齐王刘襄,率众造反!而今大敌当前,长安危难,刘章等人就先不问罪了。”吕产想得很简单,他想先用周勃、灌婴打退刘襄。吕产以为,既然他现在有事情要求这些老臣,那就不能让他们不高兴。今儿吕禄已经跟周勃撕破脸了,就不能再得罪灌婴了。不若就先将刘章的事情放一放,等打退了刘襄再图其他。
“哼!”周勃不悦的翻了个白眼,啐了一口,齐国发兵了,才知道怕了!都是帮孙子啊!
“哎,周太尉。”陈平见周勃仍是一副忿忿不平,要拉着吕禄干仗的样子,连忙悄声出言,在周勃耳旁劝道。
“既然梁王已经说了,不拿朱虚侯问罪,咱们也不必太过纠缠。小不忍则乱大谋,回去再说。”
周勃一向是钦佩陈平这个智囊的,闻言压下了火气,点了点头。
刘章从头至尾都没有发一言,冷眼旁观这些人如戏子一般变来变去,心中惦念着吕鱼。在吕雉入陵这段时间里,吕鱼已经去了吕禄的府邸偷兵符,此刻不知成功了没有……
盗取兵符
吕鱼的行动并不顺利,她虽然是吕禄的女儿,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此刻出入吕家也并非那么方便的。在父亲的卧室里找了好半晌,无果。好不容易得了个借口,又到了父亲平常处理公务的书房中仔细翻找了一通,却仍旧是一无所获。吕鱼想,父亲很有可能,是将那兵符带在身上了。
吕鱼的想法一点错都没有,兵符制乃是吕雉所创,认符不认人。小小一个虎符,在谁的手中,谁就是三军统领。如此重要的东西,吕禄怎么敢随意放置呢,当然是带在身上才安心了。
吕鱼没有寻到兵符,心中忐忑不安。心想她不能就这么回去,一定要帮夫君把兵符找到。想等待今日父亲回府之后,探听出兵符下落。打定了主意,吕鱼便命人回朱虚侯府说一声,言道她今日不回去了。
吕禄杀刘章一计失败之后,并没有着急回府,而是直接去了吕产的家中。两人坐定,商量如何打退刘襄。
“为今之计,也只能先重用灌婴了。”吕产叹了一口气,周勃为人不识好歹整个长安都知道,而灌婴虽然身为武将,但却是胸有丘壑,满腹经纶之人,相比之下确实比周勃好说话得多。只是吕产吕禄这两个草包之材绝对不会想到,周勃确实无礼,是没读过书的粗人,但是正因为他没读过书,所以城府不深。而灌婴才是真正阳奉阴违,口蜜腹剑之人。
“堂兄,你说这刘襄怎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巧!莫不是,咱们身边有了对方的探子?”不怪得吕禄会产生这样的疑惑了,今日之事,怎么看都像是对方计划好的。
“唉!”吕产懊恼的一拍桌子。
“咱们两个还是太不小心了,肯定是有人向刘章透露了你我今日你我逼宫之策,否则刘襄怎会来得如此凑巧呢!”
“那日密谈之时,身边都是咱们吕家的人!倒底是哪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吕禄仔细思量了一遍,忽然想到,那天好像……吕禄抿着唇,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堂兄,小鱼那天似乎听到了。”吕禄傻归傻,但是这生死关头仅有的那一点聪明终于被激发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吕产探寻的目光看向了吕禄。
“现在还不敢确定,但有备无患,这小鱼怕是被刘章利用了。”吕禄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这几年小鱼一直都在太后面前说刘章的好话,分明就是已经被刘章迷惑了。吕禄叹了口气,随即说道。
“小鱼是我的骨肉,若真是她,我也不能不大义灭亲了。”吕禄也不想怀疑自己的女儿,他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小女儿吕娡是少帝的王后,然后就是长女吕鱼。虽然他是喜爱自己女儿的,但是在生死皇权的面前,这点子亲情还是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吕鱼并不知道父亲已经对她有所怀疑,待到吕禄满肚子怨气的回到府邸之后,便前去请安问好,此举正中了吕禄的下怀。
“父亲。”吕鱼为吕禄奉上一碗茶,目光一直盯着吕禄腰间的那个佩饰,很像!跟侯爷给她看过的兵符图很像!一个老虎的形状,是黄铜锻造的,应该就是兵符了!不怪得她一直找不到,原来父亲将兵符佩戴在了身上!
吕鱼正思量,无意间抬起头来,却不想被吕禄的目光吓了一跳,心中打鼓,为何父亲一直用那种奇怪的目光盯着她看?
“小鱼啊。”吕禄轻笑了两声,忽然问道。
“你嫁给刘章多久了?”
“回父亲的话,已经快十年了。”吕鱼规矩的回答道,十年,宛如弹指一瞬,眨眨眼就过去了。
“十年了!”吕禄长叹一声。
“想当年你出嫁的时侯还是十六岁的小姑娘,而今已经是一个娃娃的娘了。”
“阿喜他最近还好吗?”吕禄又问。
“很好,侯爷最近给他请了个先生教写字。”吕鱼总觉得背后发凉,父亲今日的态度总觉得有些不妥。
“小鱼你也很久没有在家里住过了,最近日子不太平,父亲我很担心你,既然来了就不要着急走了,在家里好好住几日吧。”吕禄虽然还不确定泄密的人究竟是不是吕鱼,但是看管起来总是没错的,于是便想着趁此机会将吕鱼暂时关在家中,等待日后夺了权再行处置。
吕鱼不知道吕禄心中那许多思量,但是也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于是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
“父亲,我也想在家中小住,但是女儿很担心阿喜,那孩子一日见不到我,就要闹的。”吕鱼僵硬的笑了笑,吕禄见状冷笑了一声。
“小鱼,既然我说了,要你在家中住几日,你就乖乖的给我留下来。父亲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告诉你我的决定。”
“父亲……”
“来人!”吕禄没有再给吕鱼开口的机会。
“送大小姐到小院安置,她身体不好,多派几个人伺候着!懂吗!”
那些侍卫得令,二话没说便将吕鱼拉了下去,吕鱼一个女子,尽管挣扎得厉害,又怎么能敌得过几个男人的力气呢。当场就被连拖带拽的拉了下去,扣留在了府中的小院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看管了起来,这一看管就足足看管了三天。
“阿好。”吕鱼在吕禄府中还有个把心腹在的,其中最要好的便是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伙房丫鬟阿好。阿好是厨娘李嬷嬷的女儿,吕鱼为人善良,没有什么架子,从小就跟这些下人的孩子玩得很好。
“而今我被父亲软禁,也不知是什么理由。我三天没回家,侯爷定要担心死了。我也不敢让你带书信,免得连累了你。你若是能出得去,就帮我到侯府将我这金钗给了侯爷,告诉他我被父亲软禁了,请侯爷救我。”吕鱼将头上的金钗取下,给了阿好。
“大小姐你放心,阿好一定寻人来救你出去。”阿好紧紧握住金钗,用力的点点头。她知道小姐回来之后,一直好奇为什么小姐没有出过小院,好不容易今日借着送饭的由头见上了一面,这方才知道小姐不是回来探亲小住而是被关押了起来。
阿好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得了吕鱼的嘱托,当日便趁着买菜之际,偷偷跑到了朱虚侯府。只是这天下大乱的当口,侯府守卫极其森严,守卫哪里肯听她一个小丫鬟的话,当下就把她赶了出来,阿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来也凑巧,阿好在朱虚侯府外徘徊许久,不成想竟然被刘襄的潜伏在朱虚侯府的暗子盯上了。那暗子前几日便接到了密令,监察刘章与吕鱼的关系,找机会下绊子,这机会白白的送上了门怎么能不利用呢!
那暗子本身就是朱虚侯府的人,将单纯的阿好骗了回去,得了吕鱼的金钗,又骗阿好说出了吕府内的实情。刘襄故而得知吕鱼被其父软禁,而刘章此时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齐王,这是个好机会啊!”刘襄的谋士言道。
“咱们可以派人将吕鱼抓回来,解决了吕禄等人之后,用那女子牵制住刘章,逼刘章就范!”
刘襄听罢,颇以为然。这几日刘章也很警觉,将府邸围得如铁桶一般,刘喜的身边也派了大量的侍卫守着,他正苦于无法下手呢!没想到老天爷这回都帮着他啊!
“好!”刘襄高声大笑。
“那个阿好要好好利用,就跟她说咱们是朱虚侯的人,派人去救他们家小姐,要她里应外合,一定要把吕鱼给抓回来!”
刘襄的计策很是奏效,阿好果然被骗了,以为自己找到了帮手,以为这下小姐得救了,却不知道是自己亲手将吕鱼从虎口夺下,又送入了狼窝。
再说刘章,三日都没有得到吕鱼的消息,心中甚为不安,这才开始后悔自己太轻率了。吕鱼一个弱女子,若是她在吕府遭遇了什么不测,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查出什么消息没有?”刘章焦急的询问道,他现在跟吕禄的关系非常紧张,不能直接去吕府要人,就只能派探子暗访了。
“回侯爷,吕府守卫森严,咱们的人混不进去。”那探子也很着急,只是现在时侯不对,吕后刚死,前几天又发生了逼宫事件,这几日长安城内是草木皆兵,尤其是吕禄家中,连只苍蝇都休想飞进去。
刘章一拳打在桌子上,顷刻便见那木桌上出现了一抹裂痕,手上也见了血光。
“侯爷,请保重身子啊!”下人们见状纷纷跪倒在了地上。
刘章这边是懊悔万分,但再懊悔也改变不了事实,吕鱼实实在在的要落入贼人之手了。阿好找到了帮手,跟刘襄的人计划了一番,决定由阿好在那些侍卫的饭食内下蒙汉药,等待守卫都睡过去之后,再偷偷将吕鱼救出。
阿好是伙房丫鬟,她做这些事情自然是容易的。吕鱼这边终于等到了阿好的消息,说侯爷派人来救她,终于放心了下来,再联想到那日她见到了父亲身上携带的兵符。兵符已近在咫尺,如果不取来,她如何甘心!吕鱼翻来覆去的想,直到了营救行动的那天晚上。
小院里的守卫吃了阿好送的饭菜,都已经昏迷过去了,趁着那些营救的侍卫还没有到,吕鱼换上了小丫鬟的服饰,凭着她对吕府的熟悉,来在了父亲的房中。夜深沉,阵阵均匀的呼吸声与吕鱼急切的心跳声交错。
吕鱼生平没有做过这么大胆的事情,浑身颤抖的接近熟睡中的父亲,那虎符就在吕禄的枕头边上。吕鱼屏住呼吸,伸出手来,将虎符紧紧的握在了手中。吕禄翻了个身,并没有觉察,依旧深沉的睡着。吕鱼轻手轻脚的退出去,跪在地上,流着眼泪磕了三个响头。
正此时刻,便听得外头响起了短兵相接之声,小院方向火光冲天,便知道是前来营救的侍卫跟府中的守卫对上了,吕鱼藏好了兵符,匆匆的向后门方向跑去……
冥冥注定
吕禄被短兵相接之声惊醒,本能的伸出手来,探向枕边,却发现那里空无一物。心,登时沉了下去,人也慌了。
“该死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吕禄匆匆披上了衣服,便见到外头冲进来侍卫。
“禀告大人,有人闯入府中,将大小姐劫走了!”
吕禄紧握双拳,气愤之情难以抑制,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
“劫!哼!是救吧!”吕禄发起狠来,将一旁的桌椅统统掀翻在地。不管如何愤慨,都无法掩藏一个令他慌乱无措的事实,兵符!他的兵符不见了!
“肯定是刘章!”吕禄咬牙切齿的道了一声。
“备马车!去吕产大人家中!”经此一事,吕禄哪里还能睡得下去,也不管此时是不是深更半夜,便遣人准备,打算去找吕产商量对策了。
再说那吕鱼,按照计划趁着府中慌乱逃到了后门,便见到侍卫尸体躺了一地,四周静悄悄一片,心下不由一惊。暗夜中,忽然有一黑衣人从容不迫的从树上跳了下来,几步上前对吕鱼叩首一拜。
“夫人,小的特来救夫人出府。”
吕鱼身怀兵符,凡事不得不小心谨慎,她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那黑衣人,是一潇洒英俊的少年郎,以前她从来未曾在刘章身边见过此人,于是当下警惕起来。
“你是侯爷的人?”吕鱼开言问道。
那黑衣少年浅笑而立,竟摇了摇头。吕鱼见状大惊失色,转身迈开步子向后跑去,没跑几步那黑衣人一个翻身,又立在了吕鱼面前,挡住了去路。
“夫人,今儿多有得罪了。”黑衣少年笑着,忽然伸出手来,白色的粉末散出,吕鱼登时失了力气,被黑衣少年扛在身上,一跃到了高处隐遁在了茂密的树从之中。
“夫人可愿听我一言。”黑衣少年并没有走远,只是扶着吕鱼稳立于树上,低头便可见后门小院的全景。
“今儿晚上,吕府有两拨人马。其一当然是你父亲吕禄的人,其二,是那些来救你的人。不过他们可不是你夫君刘章的人,而是齐王刘襄的人。你求助于伙房丫鬟阿好,那女子太单纯,没有进得朱虚侯府,却被刘襄的探子盯上了,几番试探,刘襄决定将夫人你抓回去,用来牵制你夫君刘章,不信夫人可以等等看。”
吕鱼心中非常恐惧,她不能动,但是却依旧有意识。黑衣少年的一番话,她听得懵懵懂懂,也不知道那人用得是什么药,也不知道少年究竟是谁得人,此举是何目的。黑衣少年只是安静的坐在粗壮的树杈上,看着下头的动静,没过一会,便见得几个侯府侍卫打扮的人匆匆的跑过来,并有对话声隐隐传出。
“怎么回事儿?人怎么都死了?吕鱼呢?”
“不知道啊!不是说咱们在小院放火,把侍卫都引过去,然后他们从后门掳走吕鱼吗!”
“不用看了,死的都是咱们的人!看来是中计了!”
“先不管这些了,吕鱼必须得找到!齐王说了,今儿要是带不走吕鱼,你我的脑袋都得交待在这里!”
“是是是!咱们快点去找找,说不定还没走远!”
那些人言罢,又都散开了,后门小庭院中又恢复了安静。
“呵呵,看吧,他们是齐王的人。阿好中计了,被齐王给刘襄骗了。”黑衣少年依旧是笑着,吕鱼看着他,过了许久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道。
“那你……又是谁的人?”吕鱼听到刚才那些人的对话,已经知道了自己今日的景况,凶险万分,正是前有狼后有虎,眼前的这个少年,究竟有什么企图?
“呵呵。”黑衣少年但笑不语,轻巧的站起身来,将吕鱼抱起来,脚下一蹬,使出了杰出的轻功,不消半刻便已经离开了吕府那骚乱之地。来在不远的密林中,见有一马车驻留,少年将吕鱼安置在马车中,随即安抚道。
“夫人请放心,我家主人不会伤害你的性命。夫人身怀兵符,此刻间这兵符绝对不能到刘章或者刘襄的手中,否则这长安的势力就不均了。若真有一方坐大,我家主人会很不高兴的,所以小的只能请夫人到别馆小住几日。至于你夫君刘章,夫人大可放心,如今兵符不在你父亲手中,他不会有危险的。只待一切风平浪静之后,我家主人自然会让夫人一家团聚”
吕鱼从头到尾都没有明白黑衣少年的意思,但是她听懂了,少年说不会伤害她性命,而不知为何,吕鱼竟然相信这少年的话。马车借着茫茫的夜色,向城郊而去,渐渐消失在迷雾中。黑衣少年赶着马车,从车内取出一个小笼子,与此同时,一只八哥从密林上空飞过。
胤禩挺着肚子站起身来,将密笺烧了,笑得像只狐狸。
“这长安真是太热闹了。”胤禩叹了一声。
“四哥,兵符已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