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会钻空子呢,你当我这么好糊弄?”
平淡是真的平淡,但说的话可就没那么让人好过了,就像一座大山,一下子把裴穗所有的底气全都压光了。
她双手下意识地放在了耳朵旁,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连话都不会说了,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生怕身上挨一杆。
裴穗知道,这群人和那些恐怖组织没什么区别,逮着一个就杀一个,哪儿会管你是什么人,要怪也只能怪她刚好就是那个倒霉的产物。
不过说好的不打女人呢,这么重要的情报也敢出错?
好在叶孟沉也确实没有动手,只是把另一支手机扔到了她的跟前:“盯着时间,去那门口等着。要是十二点人还没出来,你就一分钟脱一件。”
手机在地上滚了几转后,正面朝上,停在了裴穗的眼前。她盯着屏幕上显示的23:54,不知道自己倒了什么血霉。
唉,算了,脱就脱吧。她不怕被人看光,但她怕死,反正那房间她是没有胆子再进去一次了。
抱着必脱的决心,裴穗站了起来,可走了没几步便看见那扇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随之消失不见,全场安静了下来。
不过这点细微的变化不足以引起的裴穗注意,她正忙着庆幸,简直快要喜极而泣了,心想还好老天爷瞎得不算太彻底。
因为太迫不及待了,裴穗还没等人完全走出来就迅速调了个头往回走,重新跪在了老地方,没出声,直接用行动宣告着自己的胜利。
叶孟沉还专注于手游,同样没有察觉到异样,见她又折了回来,正想发作,余光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等了一晚上的正主儿终于肯现身了,叶孟沉伸了个懒腰,不再理会裴穗,把手机往旁边一扔,心情愉悦地走了过去。
“哟,睡醒了啊。”他把手臂一把搭在了男人的肩上,好说好笑道,“老实交代,你昨晚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儿去了?”
闻言,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停下了脚步,斜睨着他,清峻的眉眼里却瞧不出多少情绪来。
要是旁人不清楚他这是什么意思那还情有可原,但叶孟沉从小和他混在一起,对于这眼神是再了解不过了,当即脸色一变,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贺霆舟,我真他妈怀疑你有病!碰一下会死啊,老子又不是没洗澡!”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识趣地松开了手,就是脸臭跟别人欠他钱似的。
这副委曲求全的姿态倒是摆得好,只可惜贺霆舟不吃这一套,瞥了眼那道自以为逃得神不知鬼不觉的背影,而后坐在了一侧的龙纹太师椅上。
包厢里又逐渐恢复了刚才的喧嚣奢靡,但表面看似热闹,实际上所有人都是在如履薄冰地玩乐,一门心思全放在了中央两人的一举一动上。
“处理好了?”贺霆舟抽了一根烟出来,夹在双指间没有点燃,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椅手上轻点着。
“当然,这还用得着你说。”叶孟沉每天把发脾气当饭吃,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听了他这话后,轻哼了一声。
没过一会儿,就见一人拖着什么重物走了过来。一看,正是刚才叶孟沉嘴里的那个“老张”。
张祥的脖子上套了根绳子,被勒出血红的新印,似乎力气再大些,脑袋都能被扯下来似的。他抽搐着,想说话,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血水还在不断地从他的嘴角往外冒。
“怎么样,还不错吧。”叶孟沉对于自己的这个作品很是满意,掂着球杆,在张祥身上一寸一寸检查着,像个摸骨大师。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贺霆舟手上的动作也倏地停了下来。他看着地上的人,微微一哂,嗓音却阴冷蚀骨:“你什么时候这么心慈手软了。”
chapter 3()
这回叶孟沉没有生气,把球杆一扔,抬了张椅子,反坐在贺霆舟的旁边,兴致勃勃地说道:“看来你还给咱老张准备了份厚礼啊。”
“厚礼”两个字像是刺激了张祥的神经,他费尽全身力气叫了声“贺总”,可还没来得及让人听见就已经被淹没在了音乐声中。
叶孟沉正想继续追问下去,却不知从哪儿蹿出了两道身影,速度快得卷起了一阵风,直接奔向了张祥,嘴里还喊着“爸”。
他挑眉看着伏在张祥身边的一男一女,明白了过来,吹了记口哨,赞叹道:“确实是份厚礼。”
见又有新的热闹可以看,包厢里的人更加三心二意了,就连音乐声也被不知不觉调小了许多,生怕漏听了什么重要消息。
那两人看上去不过十几岁的样子,还穿着睡衣,很显然是被人刚从被窝里带到这里来的。
年龄稍小的男生应该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被吓得只会哭了。他的姐姐一边安慰着他,一边还忙着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威胁着他们:“你们是谁,快放了我爸,否则我报警了!”
叶孟沉还在前前后后摇着椅子玩,见状,嗤笑了一声,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给了她一些忠告,建议道:“小妹妹,手机有什么用啊,得掏手。枪。”
“……”小女生没有理会他,狠狠瞪着他俩,握着手机的手却在不住地颤抖。
这时,还瘫倒在地上的张祥像是回光返照似的,突然之间又有了力气,奋力爬到了贺霆舟的脚边,这下总算能听见他的乞求了:“贺……贺总……再给我一次机会……”
包厢里灯光幽幽,贺霆舟低敛着眼眸,遮住了眼底的波光流动。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张祥,脸上的悲喜被暗光消磨得干干净净,声音听上去却有几分惋惜之意,叹道:“老张,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最清楚,我一向不做亏本买卖。既然从我这儿拿了东西,就得用别的来换。”
“贺总,我……我知道,只要您再……”
“爸,你求他们有什么用!这都是群猪狗不如的畜生,听不懂人话!”张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小女生喝止住了。她把张祥护在了身后,怒意大过恐惧,“你们以为有钱就可以杀人不偿命吗!做什么白日梦呢!”
到底是生活在象牙塔的孩子,每句话里都带着还没褪去的稚气烂漫。
贺霆舟笑了笑,漆黑的眼睛里却裹挟着寒意,眼神微抬,终于看了她一眼,可话还是说给张祥听:“不如就用你这两个孩子来换,怎么样?”
他的声音笑语里全是狠戾,张祥不再说话了,身子抽动着,发出嘶哑的呜咽声,也不知是在哭还是因为太疼。
“爸!”见张祥不对劲,小女生正想看看他怎么了,忽然察觉有人围了上来。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拉着男孩一起往后退了退,警惕道,“你们想做什……”
可话还没说完,一个赤膊的男人就把他俩拖了过去。透过人群间留着的空隙,依稀能够看见他们的衣服转瞬便被脱光了。
“把老张也带上,给他留个最佳观影区!”叶孟沉这个人来疯也兴奋了,跟着跑了过去,把座位都一一安排好后,才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
他本来打算给贺霆舟说说里面的战况,又转念一想他对这些不感兴趣,只好换了个话题:“对了,我之前提的那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贺霆舟正在点烟,听了后皱了皱眉头,反问道:“什么事?”
“……贺霆舟,你他妈能不能别老是把我说的话当放屁,我不是让你投资我几百万吗!”
这话还不如放屁。
“我看上去很像慈善家?”他扫了叶孟沉一眼,得到一个毫不犹豫的肯定回答后,“哦”了声,把打火机往桌上一扔,“我不资助瞎子。”
见他说得轻描淡写的,叶孟沉真是恨不得能掐死他,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句“操蛋”,拿起酒杯一个人喝起了闷酒。
要不是迫不得已,他才不会来求贺霆舟。
说起来,叶孟沉最近还真没一件事是顺心的,首当其冲的就是被家里人逼着和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订婚。
他当然是不可能同意的,用他的原话来说就是——十八岁的奶娃娃,我娶回家每天给她喂奶换尿布吗!
这话直接把叶老爷子气进了医院,叶征也干脆断了他的经济来源,让他滚出去自生自灭。
叶孟沉本以为在家靠父母,出门靠兄弟,结果父母兄弟全他妈靠不住,到头来他只能靠他自己!
他越喝越郁闷,贺霆舟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抽完一根烟后,把他晾在一边,独自迈腿朝门口走去。
“我靠有没有搞错,你就这么走了?”见他又不按常理出牌,叶孟沉没心情再凹造型了,放下酒杯,跑过去拦在了他的面前,“你最近是不是纵欲过度导致……”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包厢的门就被推开了,一人推着蛋糕走了进来,却没料到会在这儿遇见他俩,定在了原地。
叶孟沉循声望去,看清来者后一扫之前的烦闷,把那人往他身前一推,骄傲得像只孔雀,得意洋洋道:“算了,看在你今天是寿星的份儿上,我就不和你计较这么多了。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不用谢。”
进门的地方没什么光,不过借着蜡烛微弱的光线,还是可以依稀看得出是位肤白貌美,腿长腰细,胸大活好的美人。
可相较于叶孟沉的大方,美人就有些拘谨了。她本想往前再靠近几步的,却因为眼前人的轻眼一瞥而被迫停下。
贺霆舟的眼底没有掀起一丝波澜,还是平静如冰川,昏黄烛光下更显神情寡冷。
他没有搭腔,而是缓步走了过去,不给叶孟沉任何反应的时间,按着他的头便往下一压,动作又快又狠。
“……”孔雀结结实实地栽进了蛋糕里,愣了三秒才抬起头来,满脸都是奶油。
叶孟沉这回是真的怒了,一拳打在了墙上:“贺霆舟你大爷的!”
但门口哪儿还有人影,只剩一团空荡荡的热空气在好心地回应着他。
遗憾的是,裴穗早就趁着其他人没注意溜走了,没能亲眼目睹到这么大快人心的一刻。
不过和保命比起来,看叶孟沉出糗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毕竟以他那暴脾气,自己都被整得那么不顺心了,怎么还可能让别人有好日子过,傻子才会留下来看稀奇。
她先逃为敬,踩着一双细跟高跟鞋,在一片金盏玉碗的古意之中照样健步如飞。要是能来阵风,兴许还真可以飞起来也说不准。
只是这座城市的盛夏向来溽热难捱,入了夜也不会送来半分清凉,热浪顽固地充斥在每一寸空气里。
裴穗被严密地包裹其间,冰凉麻木的手脚终于逐渐恢复了知觉。就算额角颈间蒙了一层细汗,她也觉得格外舒服,像是搁浅多时的鱼重回到了水中。
可欢愉是暂时的,痛苦才是永恒的,裴穗笑了几分钟就笑不出来了。
刚才有人给她带路还不觉得,这会儿轮到一个人走了,裴穗才意识到这座庭院究竟有多大。她健步如飞了好一会儿也没能走出去,而且处处都是廊腰缦回,她还得时时刻刻担心着下一个转角会不会突然冒出个人来。
结果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上一秒才在心底念叨完,下一秒她便看见铺满青砖的地面上出现了一道影子,被拉长了好几倍,像是来索命的亡魂。
裴穗心里一惊,想要收回已经伸出去一半的腿。然而为时已晚,她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就一脚踩在了那影子的头上,只剩下上半身还坚强地躲在转角的另一边。
“……”裴穗愈发觉得自己从事的是一项高危工作了。
可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就算想跑都跑不了多远,她也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着什么,宁愿站在原地等死也不肯主动迈出那一步,直到那一头的人率先说了话。
“还站在那儿干什么,等着我过来请你?”
熟悉的声音转了个弯儿,钻进了裴穗的耳朵里,不耐烦中还夹带了几分想打人的预警……这不是惠姐的专有语气吗!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裴穗连忙探过身子,一看真的是她,瞬间就满血复活了,拍了拍胸口,说道:“惠姐你吓死我了……”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啊,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李惠横了她一眼,示意她动作麻溜些。
等人走近后,李惠先瞄了瞄裴穗的脚腕。见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衬着白嫩的肌肤,格外醒目,她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问道:“说吧,又出什么岔子了。”
虽然已经三十三了,但她一点也不显老,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个几岁。只是她老喜欢板着一张脸,教训起人来还丝毫不留情面,再好看的长相也担不住这样的性子啊,所以平时要没什么事儿,下面的人见着她一般都是绕着走。
其实这些日子裴穗也没少挨李惠的骂,说不怕她那肯定是假的。尤其是当她双手抱着肩,不苟言笑地看着你的时候,准没什么好事儿,比如现在。
不过再可怕也比那个吃人的包厢要好上几百倍,至少她是讲理的。于是裴穗一脸委屈,小声地为自己辩解道:“我哪儿敢出什么岔子……”
她这人吧,没啥别的优点,就胜在脸皮够厚。只要能保证没有生命危险,甭管对方是要打还是要骂,她都能腆着脸凑上去。
这不,扮完可怜后,裴穗又悄悄上前,挽着李惠的手臂,边走边对她哭诉着今晚的遭遇,最后诚恳地请求道:“惠姐,以后我能不去那包厢了吗?”
chapter 4()
本来李惠是能够体谅她的,因为她也确实没有做错什么,但听了她的这句废话后,临时改了主意,抽回了自己的手,使劲儿戳了戳她的脑门儿:“我怎么就带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
小姑娘的皮肤薄,经她这么一戳,额头上没一会儿便浮了一点红红的印子。裴穗没放在心上,还是笑嘻嘻地接她的话:“可能是老天爷见不惯你这么能干,特意派我来考验你的吧。”
“……”李惠一直怀疑裴穗的脑袋是不是曾经被门夹过,现在终于找到了明确的答案。
不光被门夹过,还被驴踢过。
之前被肥头大耳的老男人吃豆腐都没见她反应这么激烈过,今天只不过让她去了一次人人都争着抢着要去的地方,反而像是要了她的命一样。
李惠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都到这种地方工作了,谁不是为了挣那几个钱。聪明的人早就找到了一劳永逸的捷径,就她还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当自己是来这里竞选优秀员工的吗。
见裴穗还在傻不拉几地瞎乐呵,李惠更糟心了,看见她那张脸就心烦,觉得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的傻劲儿,出了庭院便把她往另一个方向推了推:“少在这儿和我嘴贫,该干嘛干嘛去。”
末了又叫住她,视线朝下,盯着她的怀里问道:“你手里又是拿着谁的衣服?”
“哦,这个啊。”裴穗也跟着低头看了看,“就是刚才那包厢里……”
话还没说完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劲,抬头惊恐地望着李惠。
她居然全程抱着这件外套没撒手?
看她一脸的活见鬼表情,李惠差不多也猜到了一二,懒得和她废话,直接说道:“扔了,贺先生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
一听这话,裴穗瞪得圆圆的眼睛忽得一亮,点了点头,把衣服抱得更紧了,想了想又追问道:“不过那位贺先生到底是谁啊?”
“你大爷。”
“……”
这么简单粗暴直击要害的回答,裴穗一时间还真的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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