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卫庄还要你来教么?”卫庄闭着眼不看盖聂,倔强的抬起头来。盖聂似乎轻轻笑了笑,随后便是他手中的剑放在地上的声音。身体被人环住,脸偎在盖聂的怀里:“我的……小庄啊。”他感觉到盖聂的下巴微微来回挪移了一阵,最后在白发上轻轻抚了几下,温柔如斯。
刘邦屋内
“我从未见过如今日这般又大又圆的月亮。”刘邦笑了笑,擦拭了一下席子,搬到卫阖身边坐下:“在这乱世,这么皎洁而又明亮的东西,总是不好的。”卫阖静静的,不说一句话,全身笼罩在黑色长袍里,夜风吹进打开的窗户里来,卷起他的袍子,小小的,轻轻的,像是一朵慢慢拉长的黑云。
真漂亮。刘邦抬起头,眼睛里丝毫不掩藏的炙热和欣赏。“师父,不会催你么。”故意将称呼说的隐晦而又亲热,卫阖低下头,轻轻看了他一眼,那双淡蓝色的眸子像是一眼就看透了刘邦内心深处的所思所想,可他什么都没有说,这便叫刘邦有些不高兴的皱了皱眉头。
最后他迟疑而又缓慢的摇了摇头:“不……父亲,今日应当是回来了。”他的喉咙微微吞咽了一声,刘邦看着黑袍笼罩着的雪白色脖颈,觉得自己的嘴巴有些发干。少年的喉结已经有些明显了,咕噜一声上下滚动着,看起来有点儿性感。“父亲……。”卫阖对着月亮跪坐下来,双手安在心口,脸上的表情祥和而又庄严:“真叫人难以置信。”
刘邦第一次看到卫阖除却冷声冷语,面无表情以外的样子。那双淡蓝色的眸子满怀着仰慕之意,敬慕之情。叫他想起了当初见卫阖的样子,和见到他师父卫庄的时候。
他初见卫阖的时候,卫阖并不算高,还比刘邦要矮一些,但长相未免略显严肃了些,竟显出一副年少老成的气质。不如刘邦壮实,卫阖身形纤长,穿着黑色袍子更显得他一派清瘦,叫人看了有些可怜。当时卫阖的兜帽是放下的,一头青丝稀松的被青绿的带子扎起,两鬓的长发垂在前胸,黑发里夹了一星半点的雪发。并非是与老人的白发一样,而是那种鲜活的,艳丽的雪色。
卫阖并算不上美,但是他身上有一种很特殊的气质,孤寂的,又带着冷傲,尤为吸引人。当时是冬季,陈胜吴广起义,大雪淹没了整个世界,将血腥藏起,可是卫阖将所有的鲜血翻了出来。刘邦不是没见过杀人,但是很少或者说几乎没有人,会像卫阖这样,杀的果断,利落,狠毒,而又绚烂美丽。
就像你还舍不得眨眼的同时,血花已经颤巍巍的落在卫阖的剑上了;卫阖的剑身颜色偏暗,不知道是本来就是如此,还是被血染到如此的地步。刘邦当时就站在树后,卫阖的左手垂下来,不住的滴着鲜血,剑尖指地,也不住的流着血;可是他自己的黑色袍子上却半点没沾上,他走近了些,刘邦心里就一阵子的发颤,他当时感觉到一种战栗感,并不是敬畏害怕或者说是恐惧,而是一种兴奋的战栗,连他自己也不知是为何而来。
“你便是刘邦吧。”卫阖对他说的第一句,便是这么六个字,清清冷冷的,淡漠如冰。他那双淡蓝色的眸子像是看着死人一般的看着刘邦,最后轻轻浅浅的转过身去:“我帮你杀了项羽的探子,你便欠我一个人情。我叫卫阖,是聚散流沙的杀手。我拱手于你一个天下,你,欠我一个鬼谷清净。”
卫阖傲的很,自作主张的定下了一切,可是刘邦也没法反驳,若不是鬼谷与聚散流沙相助,他对上项羽,的确要吃力不少。刘邦挽了自己下摆上的一段缎带,轻声询问:“不知阿阖你与你师父相比,相差多少?”卫阖眨了眨眼,皱起了那对长长的眉毛,回道:“我不及师父十分之三。”
他这么说其实是谦虚了,可是刘邦却觉得并没什么不对。他第一次看到卫庄,是和项军作战时,那一天也是晚上,月朗星稀,卫庄夜袭项军。那一夜,刘邦被惊的不敢出兵,以往江湖人道以一敌万,他还不信,却不想世上果真有人但单凭一人气势,便可敌千军万马。
振袖拂苍云,仗剑出白雪。
用剑已是出神入化,周遭滴水不漏,卫庄那一场战役,已不可算作什么夜袭,那便是一段倾世剑舞。每当刘邦想到此处,就会想起当年江湖流传剑术压制鬼谷之主,聚散流沙之首领卫庄的那个剑圣。剑中高手——那个叫做盖聂的男人,那又该是如何的高超剑术。哪怕卫庄盖聂得一人相助,都可在这天下之中,稳占大头。
剑圣盖聂在很早之前就死了,很早很早。卫庄虽然没死,但是隐退了,自从盖聂死后,卫庄就不再出世了。聚散流沙虽在打理,却再无人能有令卫庄动心的事物或者人来让卫庄千里追杀,再也没有。
=======依旧聂卫==========
“生死由天。或早或晚,迟早是有这么一天的。”盖聂的唇很凉,带着一点苍白的色彩,却暗淡下去,如同暗紫一般的魅惑。他松开了抱着卫庄的手,那双沉沉的眸子里锁着很多东西,粘稠的宛如这辈子都无法化解开来的苦涩和悲伤,那双常年皱紧的眉头从来不曾舒展开来过。
真难看,怎么会丑成这个样子。卫庄嫌弃的看着盖聂。
你瞧,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非得叫人掏心挖肺的爱,却也是掏心挖肺的恨。恨极了那人的自由洒脱,恨不得断了他的四肢,恨不得剜去他那双冷冷淡淡的眸子,恨不得割了那条只会叫人伤心的舌,恨不得划花了那人的脸,叫天底下的人都怕他那么一张丑脸。这便舒心了,高兴了,再也不怕他跑掉。
可是真的有用吗?呵,盖聂的心这么大,大的连聚散流沙的主人都牵扯不住,大的连鬼谷都留不下;有什么能绊住么?没有,真的没有了。卫庄可以为了去爱盖聂消耗一辈子的爱意情深,去消耗一辈子的恨意愤懑;可是盖聂消耗不起,卫庄的心太小了,小的只装下一个盖聂就满足了,但是盖聂却还不够,盖聂的心太大了,卫庄占不下,永远也占不下。就算是喜欢的人,也是要排在后面的。
无论怎么样,卫庄这个一直与他比较高低的师弟,总是叫人头疼的,总是拼命的要赢他。多叫人好笑。
盖聂成了剑圣,卫庄便做了聚散流沙的主人。
盖聂得了墨家助力,卫庄便与嬴政合作。
盖聂得端木蓉爱慕,卫庄早有赤练在身侧作伴。
………………
这个男人啊,从来都是这么的不服输,这辈子都不肯低头,做了好多好多错事,把自己和别人都逼上了绝路。这时间过的真快,当年的盖阖,如今的卫阖都已经快要是个半大青年了。其实两个人追赶了一辈子,终是追到另一个人死了。盖聂承认,他对卫庄,定然没有卫庄对他的感情多,对他的感情深,卫庄究竟是恨他还是爱他,亦或者是一心只想胜过他,恐怕连他本人,也是不清楚的。
爱情并非交易,总不可能说,我爱你多少,你便也爱我多少。总是有些人要吃亏一些的,有些人便受宠一些。如果卫庄当初真的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去喜欢盖聂,便不会喜欢的这么久了,因为如同交易一般的感情,并非是爱情,而是一笔生意。尘世这么多风月千秋,卫庄却叫盖聂这片浮云遮了一辈子的眼。
这便是缘,也是孽。
“阖儿究竟是谁的孩子。师哥,你告诉我。我的儿子去哪里了?还是说,阖儿便是吾儿。”卫庄觉得有些冷,无关身体,只是心上发冷,这叫他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拉起自己玄色的大氅裹住自己,低低的问着,那声音很轻,又很沉。
执着成痴,盖聂无奈的摇了摇头:“小庄,为什么你总要问这个问题。阖儿是不是,真的重要吗?阖儿是,你当如何?阖儿不是,你又当如何?我到宁愿你不知晓,总对阖儿这孩子公平些。我知你心中憋闷又是烦苦,若阖儿当真是你的孩子,你究竟会怎么做呢?动手杀了那孩子或是与他略显别扭亦有可能;若阖儿不是你的孩子,你总会是敬而远之,虽算不上疼爱,却也不显如何凶煞。”
“呵……如此看来,倒不如叫你不要得知真相,该如何进,该如何退,也叫你无法,只得公平以待。”盖聂静静的说着,浅浅笑了一声:“不是我狠毒,而是我看的太透了,小庄,你和我熟悉彼此之间任何事物,只得叫我抓住你的软肋进退不得。你说是不是。”
“可你从来不愿抓我的软肋,你太高傲了,小庄。”盖聂轻轻叹着气:“天下纷乱将起,我已经命不久矣。但是与你在一起这剩下的三天,却定叫我很是快活。”他说话的形态很是柔情,卫庄抬头看了他一眼,冷冰冰的嘲讽了一句,却叫盖聂笑了笑,只说:“我这一辈子过活:最遗憾之事便是未能见着我的孩子成长;最庆幸之事便是遇见了小庄你;最后悔之事是斩杀荆轲;可最欢喜之事,却莫过于在死前三天,能在鬼谷,与你共度此一生。”
盖聂不擅长说情话,因为他说起来,太过一板一眼,配上他那张冷峻的脸庞,莫不教人发笑,却也教人肆意泪流。卫庄笑了起来,他笑的很安静,但也艳丽,他看着盖聂,再也不哭,只是笑。笑盖聂如今才回首,笑自己此生坎坷,笑这一生,虽不可执子之手,却已白头到老。
这……便以足矣。卫庄所求,素来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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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振袖拂苍云,仗剑出白雪。(这其实是古剑奇谭DLC里的一句话,此处为借用》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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