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胤统军大获全胜,立即声威大震,士卒无不对其钦佩有嘉,一致接纳了这位深具帅才的新任统帅。在案前独自端详着帅印的北辰胤玩味地伸手轻抚过它,“权势,易使人醉,易使人狂。”对于胜利却并没有丝毫自鸣得意的他重新将帅印包回明黄色的方巾中。总帅之权,人人惊羡,但北辰胤不会为了这小小一次成功就沉湎安逸,经不起诱惑就会被它吞噬,忘却自己一人之下的身份,以及他治世的雄心壮志。
北辰元凰没有召北辰胤回去,北辰胤也就在边关多呆了一些日子,他认为目前自己接替神武侯,多呆一些日子很有必要。但这场战争的胜利,也是他用铁常奂儿子的性命和孙女的安全换来的,所以铁常奂对于这种结局只有深深的痛心。不愿在留在这个伤心地,铁常奂先行回转皇城,并将战果详情呈报北辰元凰。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回来了,不过工作依旧繁忙中。三个人一起,一个星期从早忙到晚居然只排了一本六百多页的书,格式的杂乱已经让我无力生还了。
☆、第十章·上
金殿之上,是前所未有的紧张气氛:“六月飞雪,天降横祸,朕决定迁移龙脉!”
“皇上三思啊!迁移龙脉兹事体大,处理不当会重捣三王之乱覆辙,使国运衰竭。不如等三王爷回来再作商量。”
众臣仍是持保守反对态度,但事关黎民百姓安康,怎么可以再等?不提起北辰胤还好,一提起他,北辰元凰就一肚子的气——要不是他二十年前那一出狸猫换太子,我也不用劳师动众地迁移龙脉!他怒问其中一位官员:“你早上是怎么来的?”
“臣坐马车来的。”
“哼!你坐马车来上朝,知道百姓在外面寸步难行吗?你穿上好的丝绸,吃山珍海味,你知道现在流离失所的百姓在外面受冻挨饿吗?朝廷花俸禄养你们究竟有什么用?你竟然让朕再等!”
雷霆之怒,让文武百官无地自容,迁移龙脉之事就此决定,北辰元凰将鎏法天宫龙脉事宜交由玉阶飞全权处理。
朝会结束,众臣退离,玉阶飞却立于原地,青毫璧扇轻摇,似有所思。而北辰元凰也有疑问:“太傅,边关局势已定,为何三王爷还不早点回皇城?”
“皇上以为呢?”
北辰元凰微微侧目:“他想留在军中树立自己的威信,现在正是时机。”
玉阶飞当然知道他的想法和自己一样,所以无须自己再多言。北辰胤拥兵自重,让他留在边关是养虎为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果直接传圣旨让他回来,未必能得到满意的结果,玉阶飞承诺会找出可行的方法,“咳……咳……”来不及告退,因“真龙非真”无法使龙脉震动难保国运一事而费尽心血,玉阶飞只求能够生成真正属于北辰元凰的龙脉以保国运,但身体的端倪还是显现出来了。
事情要追溯到几天前……北辰元凰亲身来到御竹林萧然蓝阁。亭阁中的人影半掩在轻纱之下,宁静而优雅。北辰元凰唤了一声“太傅”,薄纱微微扬起,迎接他的,是玉阶飞恬淡的容颜:“皇上你来了。”
“太傅留信邀朕来此所为何事?”
把北辰元凰叫到家里当然是为了免去后顾之忧,所以玉阶飞也就直言不讳地揭穿北辰元凰前去龙脉探视时所看到的假象:“日前臣陪同皇上前往龙脉,发现龙脉不稳,臣当时便已起疑,而神武侯之死更印证了臣的想法。”
“哦?太傅有何想法?”北辰元凰对玉阶飞的话语有些好奇,觉得他的话中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日换星移,物有所替,龙脉经历变故,地气走向已经发生变动,必须加以调整。”
对玉阶飞一向尊重信任有嘉的北辰元凰此时不由疑惑:龙脉不稳,足可以在朝堂上议论,老师
特地邀朕前来萧然蓝阁,莫非有所算计?虽然在太子时代就对玉阶飞小心谨慎,那也是因为自己尚未成熟,多有缺点,不敢造次,生怕一不小心又过不了玉阶飞的考验,然而今天的怀疑又是从何说起?北辰元凰马上又转念:以老师的手段与智慧,若真有所图谋,又怎会露出如此破绽?何况在四皇姑取了北辰胤的血之后,我就不存有瞒得过老师的侥幸心理。
“老师你……”
玉阶飞阻止北辰元凰继续说下去:“君臣名分已定,老师二字,万万不可再出口。皇上,臣认为为君者,只需造福百姓,惑人谣言无关紧要。皇上登基之后所施的仁政万民共睹。”
这是太傅第一次向自己明白地表明心意,北辰元凰微微点头:“太傅之言,朕谨记在心。”他相信这是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在日后的王者之路上,太傅都会一如既往地用心来辅佐自己。如果没有太傅,我还有信心当好这个皇帝吗?
没有给北辰元凰留有思考其它事情的空闲,玉阶飞马上说回正题:“臣认为现今之龙脉已保不住龙气,失却龙脉地气护佑,国本必动,若继续下去,北辰皇朝将有更大的变故,甚至不保。神武侯之死已只警讯,现在唯一的做法就是引导龙气,另起龙脉以固国本。让今后的北辰皇朝正统,皆为元皇之传。”
“另起龙脉?要怎样做?”
“鎏法天宫以东一百二十里,有一山名唤燕然山,四围朝贡,穴结藏风,左山右绕,水凝而还可以聚集龙气,只要派人开穴辟道,导引龙气来此,就能保住龙气不失。”
虽然太傅没有言明“龙气不起,真龙非真”,但北辰元凰从他“只在乎谁能给北嵎带来昌盛,不在乎血统”的态度就已经明白,只有他对自己的感情,才是超越一切世俗偏见的、至死不渝的爱护。所以对于太傅的建议,当然要设法去达成。只是移动龙脉事关重大,想来一定有不少大臣反对。听取玉阶飞的谏言,北辰元凰决定以皇权镇压。
第二天早朝,满以为以皇威镇压群臣就可达到迁移龙脉的目的,眼看成功在即,不料最后此事却惊动太后。鸾驾前来,一番规劝,说龙脉有国师地理司坐镇,纵有变化也是暂时,而且太傅更有经天纬地之能,必有其它变通之法。北辰元凰只得作罢。
他作罢得轻巧,玉阶飞却因此而忧心忡忡。他不甘这样放弃,不甘看到北嵎衰落。论治国之才,帝王之资,凰儿已经足够了,他只是缺少正统传承而已。凰儿对身边的人过于冷淡,但不可否认他对于百姓确实是个好皇帝。凰儿非是先皇正出,失去龙脉保护,今后更将灾祸不断。必须早日驱逐北辰胤这个祸害,并为凰
儿引导出一个属于他的龙脉。
思前想后,玉阶飞终于还是瞒着北辰元凰,不惜折损阳寿使用乱天诀改变天象,制造六月飞雪,致使众多百姓在暴风雪灾中死于非命。他违逆天意,造成生灵涂炭,只为北辰元凰下令让他移动龙脉的决定不再受到众臣与太后的阻碍,维持皇城更长久的气数。
今日得知不寻常的天灾降临,北辰元凰命人削减宫廷的开支以援助百姓,也终于达到了镇压群臣同意迁移龙脉的目的。
“太傅,你病了?”
“臣无妨。臣告退。”
“太傅,你要多保重啊!朕还需要你的辅佐。”
“臣明白。”怕被看出端倪,玉阶飞微微颔首,便离开了金殿。接下来,就该去鎏法天宫把地理司换下来,自己接管龙脉以进行灭龙生龙的方法。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除了工作没别的事情是重要的,和机器有什么区别?
☆、第十章·下
派玉阶飞去鎏法天宫,北辰元凰信步来到御花园。花圃中的月季开得正艳,让他不禁想起曾经愚蠢地沉迷于月吟荷的陷阱中的日子,总是在半夜陪伴着她在太子府的花园内赏花观月,以为惬意怡然。然而替代了那个嗜血者的女子,成为当今国母的那个女子,却再也没有这种陪同君王赏花的荣幸。
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的驱使,北辰元凰缓缓上前,探手过去正欲折下一枝,一根坚硬的刺已抢先扎入他的指腹,鲜红的血液顿时从那细微得几乎完全看不到的伤口涌现出来。
血——!北辰元凰将花连枝带叶断了下来,不让自己的血迹留在任何可以让别人得到的地方。让太傅为龙脉一事奔波劳碌,自己当然也不甘于闲着,北辰元凰更想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北辰胤,你在边关过得很好嘛!到底还想不想回来?你忘了出去之前答应过我什么?血,是朕的忌讳,应该也是……你的忌讳吧?
北辰元凰随即派信使快马加鞭前往边关传讯。边关,副将萧宇得到情报之后,连忙向北辰胤禀报:“三王,皇城传来紧急消息。长公主要再次滴血认亲,说要揭穿皇上的身份。”
“什么?北辰泓你!”震惊之后,一股无名业火袭上心头,想起那个不顾兄妹之情硬要向他讨血的小妹,北辰胤气得一掌将案台掀翻:“不知进退。夜非,立刻点调兵将,随本王拔营回朝。萧宇你留守此地,待吾命令行事。”
萧宇点头应诺,北辰胤遂带上印信,与夜非率领大军直奔皇城——元凰身份暴露,那我们都将麻烦临身!北辰泓!是你逼我的!
在离皇城不远的地域,北辰胤下令夜非与众人扎营:“一看到我所放出的信号弹,马上领军杀入,随后再派人放出狼烟,让驻守边关的萧宇众人全军出动。”
“领命。”
交代完一切,北辰胤快马星驰,卷起滚滚尘烟,单骑赶往皇宫,大有横扫千军之势。急速中,是英武的身姿与凌厉眼神。倏然,前方出现一口狂刀,没有丝毫的犹豫与停顿,北辰胤顺势拽过缰绳便连人带马飞跃长空!一波奇袭瞬息扑空。北辰胤足蹬坐骑,马脚稳稳落地,握着马鞭的左手再拔缰绳,一鞭击散逼人的刀气,是王者无畏之态。赫然显现的地狱刀,怒立于路中央,使他驭马留步,双目微垂,恭听拦路者的宣言。
“地狱刀为罪人开启地狱之门。”——隐匿江湖的地狱刀再现,只为爱徒楚华容之死,寇刀飞殇寻仇而来。
北辰胤冷眼相对,没时间耗费,只求速战速决。他伸出左手手掌挑衅似的招了招,毫不避讳对方的挑战。
寇刀单手一挥,被内力所控的地狱刀顿时拔地而起,直刺
北辰胤首级之处!北辰胤不慌不忙地拔出腰间所挂佩剑,奋力一挡,再是一击,地狱刀被原路送回!
在寇刀手中急转数回,满腹恨意,寇刀持刀疾行上前,刀舞身动,式式无情。北辰胤随意地轻挑过地狱刀,见招拆招,游刃有余。不留给寇刀反扑的余地,北辰胤极快的剑势令寇刀应接不暇,只得连连后退。
马上有限的空间交锋,擦出截然不同的星火点点。数招过后,寇刀腾空,以慢制动。刀渐停,势却渐狂然。寇刀冷不防用力扣击北辰胤之剑,心知不宜硬抗,北辰胤借力后退,终于飞离不曾脱胯的马儿。腾空一瞬,手中利剑势如破竹,银锋吐露邪气芒,直取寇刀首级!
“好刀客。”北辰胤一声赞叹,地狱刀散尽光华,全力对抗,却不奈那柄剑、那丝狂,头颅飞离颈项,一阵翩然之后落回原位,只有中间那一道红丝让人明白他刚刚所经历过的事情。
北辰胤收回剑势,剑鞘似感应一般踅回,封住剑锋。这剑与鞘,正是出自名家铁常奂及炼邪师之手。北辰胤如闪电般强劲地重新飞身上马,再度潇洒地扬沙而去。
马不停蹄的北辰胤一回到皇城就直奔御书房:“臣北辰胤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以为此时背负着那个阴影的孩子一定十分委屈,而能够给他安慰与依靠并排除风波的就只有自己。岂料北辰元凰一听见他进房,就转过身,双腿一软,跪到他的面前——“父亲……”
父亲?!北辰胤极力压抑住自己内心的震撼——活了这把年纪从来没这么惊异过!在北辰泓要验血的当口上,他竟然叫自己父亲!究竟是什么用意?满以为不该留的人已经尽数除去,加上平定四族之后军权在握更是如虎添翼,叵料事情的最终却是如此!
北辰胤急切地欲上前扶起北辰元凰:“皇上,你这是做什么?”
“父亲,你不用再隐瞒了。其实孩儿早就知晓了。”
“你知晓什么?”北辰胤虽然心知肚明,但仍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
“当初楚华容取来母后的血与孩儿验血时,我就明白谣言并非谣言,只是孩儿一直不愿面对这个事实,直到今日……”
这层窗纸似乎已经捅得差不多了,北辰元凰声声句句的“父亲”,令北辰胤心下却依然犹豫:我究竟该不该与他相认?怎么能松口?怎么可以承认?元凰啊,一旦承认就什么都完了,你明白吗?
“皇上,你确实是先皇之子,切莫折煞微臣,快起来。”北辰胤说着,上前欲扶起跪地的北辰元凰,但北辰元凰拒绝道:“父亲,你不肯认孩儿,孩儿就不起身。”
“这……”北辰胤极少感到这般无奈,这也许是有
生以来遇到的最大的难题。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的皇家都十分重视正统的传承,否则当初他也不用如此煞费苦心地谋划。自己的儿子坐上龙椅就绝对不能与他相认,这一点,北辰胤在二十年前就有了觉悟。除非皇帝禅让,否则他永远都只能扮演辅佐皇帝的皇叔的角色!然而今天这个局面在二十年前实在难以预料到,想让这才干不输给自己的儿子禅位?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北辰元凰是个庸才,父子关系倒是值得利用的一点,但那样的儿子,充其量只不过是块上马石。倒是眼前这个出类拔萃的皇帝,更让北辰胤感到欣喜,也更让他想相认的心理越发矛盾。默默注视他成长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这孩子叫自己“父亲”,内心竟是如此起伏不定。原来除了权力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快乐……但最终,北辰胤的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感:
“皇上切莫听信谣言。”
北辰元凰对于北辰胤的百般否认愈加得契而不舍:“到了这个地步,父亲还不肯认我吗?其实四皇姑要再次验血是我故意放出的风声,目的就是在今日的相认。如果我不是你的儿子,你又何必急着回来?父亲,请你别再否认了。”
既然已经死咬不放了,既然已经挺过最难以控制的情感了,北辰胤现在反而游刃有余起来:“我确实有一个孩儿,如果没死,也与皇上一般大了。”
北辰元凰想不到北辰胤对于摆在面前的事实都能这么死守着不放,这样的人,还真是不好对付,将来他要背叛我,也如今日不肯认我一般无情。
北辰元凰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冒了那么大的风险骗北辰胤回朝,皇城之外说不定有大量人马随时待命……他于是又唤了一声:“父亲。”
北辰胤怕再听几声“父亲”,自己会失去理智,连忙上前扶起跪地的北辰元凰:“皇上,你这个位置得来不易,千万不要自坠身份,快起来吧。”
事到如今,北辰元凰只有使出自己的杀手锏——皇族之中谁都知道北辰元凰敦厚善良,北辰胤,朕的眼泪,你受得起吗?
“先皇早逝,元凰原本以为再也没机会,投入父亲温暖的怀抱,直到楚华容取来太后之血,我才明白……明白……”
从小到大,北辰胤几乎没见过北辰元凰流泪,心绪不由得被打乱。可是相认这件事……他只好好言劝慰道:“唉……皇上孝心感人,我若是你的父亲,定会十分欣慰,但是北辰胤不能是这个身份。”说完,北辰胤转过身,背对北辰元凰。他怕再次见到北辰元凰那伤感的目光,怕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这么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