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的你,才是愚蠢至极。
二人回到御书房,宫女上了茶退下之后,北辰胤问:“铁十三,皇上作何打算?”
“她一人成不了气候。”
听
北辰元凰的意思,似乎是不打算主动出击,尽管在此次复辟之前,他们就先派燕非青、野胡儿和夜鸺部队前往铁家旧址追杀铁常奂和铁十三祖孙二人,但由于燕非青的疏忽,让铁十三成了漏网之鱼,否则她早就去见她父亲和祖父了。然而当初的决杀,今日又为何放任?北辰胤知晓北辰元凰龙椅坐稳,朝中也无反对的亲属,已无威胁他帝位的存在,但是他们的父子关系却始终是不能公诸于世的,在天下人面前,他们永远只能是叔侄!没有人会认为谋杀自己兄弟的三王爷会是个好人,也没有人会认为一个杀死自己养母的皇帝是个好皇帝,事关民心声誉,铁十三是个祸患。
“自信是好事,大意却会毁了自己。”
“哈!”北辰元凰干笑一声,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我还一针;人还犯我,斩草除根!”伴随着最后四个字,北辰元凰的袖子犀利地顺势一甩,显出他无比的决断。
北辰胤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君王亦是自己的儿子,他想取代这孩子的位置吗?是的,曾经处心积虑地设计过,曾经想将他当作上马石,来完成自己的霸业,但是现在……不想当皇帝是假的,不想要霸业更假,然而却有了另外的途径——能够与他共同拥有江山,与他共同拥有霸业,又有什么关系呢?北辰胤的心胸并非狭隘不能与人分享,何况那个人是自己的至亲骨肉,但即使是骨肉,若没有让自己认可的才干,也属枉然。
除了霸业,北辰胤又找到了另外一种乐趣,另外一种专注。他在北辰元凰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这让他格外偏爱,又引以为傲。只有如自己一般的雄才伟略,才配得上这个帝位。他没有放弃,北辰胤从来不会放弃,他只是找到了一个年轻的延续,所以他甘愿做元凰身后那个人,收敛起自己的锋芒,达成并守护他们共同的千秋霸业。
“不过刺客防不甚防,臣向皇上举荐刀薄命与剑无行作为贴身护卫。”
“有劳皇叔安排。今日遇刺之事,让孩儿想起一件事。”
“嗯?”北辰胤发出疑惑的声音,而元凰则露出神秘的一笑,而后才说:“待今夜鬼斋先生取回《一莲托生品》,再与父亲商议。”
☆、第十九章·上
是夜三更,天狗食月,神堪鬼斋登坛作法,起移灵脱体之术,骨、血、魂三灵脱体而出,前往瀚海原始林,北辰胤在旁护法,而北辰元凰则在江仲逸的陪同下在书房等待结果。
追踪地理司真身而一直守在宫外的三教怪人见宫墙内飞出一个黑影,以为他就是地理的司真身不望尘寰,更确信他潜伏于皇城,商议着等他回来之后再对付。
而另一方面,原本感受到生命体就会悄悄蔓延的树藤已经觉察不到那位不速之客的到来,神堪鬼斋很快就以灵符开道穿越过层层树林,来到藏有《一莲托生品》的沼泽位置,原以为唾手可得,不料却发现其中布有天一炼魂阵,贸然夺取,灵体也会有危险,不得已只好取出神舆宝镜将其吸收。
阵局破除,只见《一莲托生品》缓缓从天而降,神堪鬼斋收起宝典,心中只是可惜神舆宝镜只余一次可使用。既然任务达成,灵体也不便久留在外,他于是速速回转北嵎。不料就在他奔回皇城之时,早已守候在外的那三个怪人朝他猛地袭来——掌力穿透灵体,北辰胤警觉地朝神堪鬼斋的肉身看了看——竟然已经受伤!
神堪鬼斋一声怪嚎,手中《一莲托生品》不意掉落,圣不贤当即将其夺走,夜鸺部队与皇城禁军同时从四面涌上来,却正好让他与释非真、道无法一同趁机逃走,回转云栈顶。神堪鬼斋原想追回,无奈灵体以脱离太久,不得不返回皇城,回报北辰胤。
二人一同来到御书房,将宝典被夺之事告知北辰元凰,并提醒道:“三教怪人与素还真交好,此番夺书,不知用意为何。”
北辰元凰微微点头:“国师辛劳,朕自会将《一莲托生品》讨回。”
江仲逸忍不住揣测道:“依过师口述,三教怪人是早有预谋,而他们又与素还真交好,这就能够与先前素还真前来的用意联系起来了——素还真所说的黑影根本就不存在,他只是来皇城打探宝典罢了,现在又指使三教怪人抢夺,借此隐藏自己,实在狡猾至极。”
北辰胤对于这个疑点也不多言,只说:“皇上可软硬兼施。”
北辰元凰缓缓眨了眨双眼,下旨道:“江卿,此事就交有你处理。”
江仲逸随即弯了弯腰,应诺道:“臣遵旨。”接着他就退了下去。
北辰胤望着那个已经消失在夜中的轮廓,英武的面孔之上仍是一贯的漠然:“皇上,慎防有心人从中挑拨。”
北辰元凰微微别过脸,说:“太过聪明的人,在未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不会轻举妄动。”
“皇上白天所说还有何事要商议?”
“这嘛……”北辰元凰收起折扇,握在手中,眼神微微向上:“看来时机未
到,今夜还是罢了。时候不早,父王回府稍作休息,很快就该上朝了。”
“嗯。”北辰胤微微点头应了一声,便向他告辞,神堪鬼斋也一并退离。
北辰元凰看着那一身轻装的背影,实在与过去盛装般的华丽厚重有所反差。高高在上的你——北嵎皇朝的三王爷,纵然褪去华丽的外衣,你的眼神、你的雄心、你的智慧与谋略,也不会因此失色!
“来人,”北辰元凰唤来内侍:“将朕的披风拿给并肩王。”
“是。”内侍应诺着,将挂在一旁架上以便皇帝随时出行的披风摘下来,急匆匆提着宫灯追了出去。他刚才在外头的门口看见并肩王经过的,应该还来得及。
“三王爷!”追出去不久,果然就看到黑漆漆的夜幕中闪着一丝淡紫色。他重新抬了抬宫灯,快步上前,一边不停叫唤:“王爷!三王爷,请留步!”
“王爷,有人叫你。”神堪鬼斋幽幽的声音如是说道。北辰胤顿下步子,微微侧身,锐利的目光即使在月阴之夜也使人心生敬畏:“何事?”
“这……”内侍一边将披风从手中展开,一边回答道:“是皇上吩咐奴才送来的,夜里风寒露重,三王爷赶快披上吧。”说着就踮起脚为北辰胤披到肩上。
“皇上?”北辰胤低凝着肩头盖上来的东西,若有所思,不经意缓缓伸出右手,将它朝自己又轻轻拉了拉——其实他并不是怕冷,也不是想拉近一些辨别真伪,他想自己也许只是想离那个人更近些。
片刻,北辰胤才吩咐内侍:“你回去吧。”
“是,王爷您慢走。”内侍朝他恭恭敬敬鞠了一躬,然后回到御书房。北辰元凰依然在里面,没有去寝宫,见内侍回来,便淡淡问了一句:“并肩王回去了吗?”
“是,皇上,王爷已经回府了。”
北辰元凰的眼睛正对着他,但眼神却完全不在内侍身上,内侍见他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便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不就寝么?”
北辰元凰回过神看了看他,微微摆了摆右手:“你退下吧。”
看来今天又不睡觉了——内侍暗暗想着,顺从地低头退了出去。说实话,并肩王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他还站在外面瞌睡连连——三更半夜的,哪个不犯困?可偏偏他的主子精神这么好,这么晚了,连三王都回去了,他还不想睡。虽然他说退下,可是内侍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忽然有命令会中途叫到自己,叫他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苦恼得很。
北辰元凰望着被点得灯火通明的御书房,不禁暗笑自己方才的举动——为什么会派人去送披风呢?那是迟早要被我所杀的人,他尽力帮我复辟,真的只是因为父
子情深吗?街上卖菜的小贩也可以父子情深,又何必王权?他对权力的执著,应该也是不变的。算了,就当作是降低他戒心的示好吧,反正最近,他对我依旧是尽心尽力。在皇朝恢复繁荣之前,互相利用又有什么损失呢?但既然是示好,自己亲自去,不是更显得诚心吗?北辰元凰又笑自己干了件不怎么漂亮的事情——如此稀松平常之事,他北辰胤会在乎吗?
北辰元凰还记得长孙佑达问自己三皇叔喜欢什么东西的时候,自己似笑非笑的回答:“世上的珍宝,岂比得上江山如此多娇?”那么现在呢?世间种种殷勤,身为摄政王的他,还见得少吗?
北辰元凰少有的没了自信,因为那人不是凡夫俗子,不像外面的老百姓,只要多说几句冠冕话,就会以为你是好皇帝;也不像普通官员将士,给些赏赐,升个官位,就倒向你这边;更不像月吟荷,装出的敷衍就能让她死心踏地。北辰胤的心没有这么狭隘,他的心比天还高,比海还阔,他要的不是那些小恩小惠,而是天下!是至高无上的王权!让世间万物都匍匐在他的脚下!这样的雄心,这样的壮志,天下只能有一人,可是偏偏……
他还能在乎什么?还有什么能令他动心?能够入他法眼?北辰元凰支着肘子,手背托着下巴坐在案前,想起几年前,大约是自己十二、三岁的时候,北辰胤到太子府陪他练箭,却见三皇叔举着弯弓向上射出有力的一箭,然而什么都没有掉下来,而那支箭也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北辰元凰不禁暗笑,却仍一本正经地问道:“三皇叔,你射的是什么?”
“是天。”
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是好奇地仰头望着天,问:“天怎么可能射得中呢?”
“你把手举起来,是不是觉得可以摸到它?”
北辰元凰按着北辰胤说的,真的伸起了手,但还是忍不住嘟哝:“就算射得到,那受伤的天塌下来该怎么办?”
他记得,那时候,那个不苟言笑的三皇叔,似乎对他笑了笑,很淡,但是他真的感觉到了,却一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笑。直到现在,他才想:原来,他是觉得,自己可以撑起这片天吗?真是自信得过分。
☆、第十九章·下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飞的地雷^皿^
但是北辰元凰不得不承认,在复辟这件事情上,北辰胤确实撑起了这片天,而且是为他而撑——哪怕只是表面。但是也正是这个人,让他失去了他所留恋的一切:伟岸可靠的父亲、端庄娴雅的母亲、温柔依人的妻子、亲密无间的朋友……其实伟岸可靠的父亲还是存在的,只不过,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变成了这个本该是三皇叔的人,至于他究竟可靠到什么程度,北辰元凰还是好奇:这个毁掉他一切的男子,究竟是否也有足够的力量取代所有人在他心中的地位。
与北辰元凰同样没有入睡的江仲逸自接到他的圣谕之后便径直前往琉璃仙境找素还真问罪,不过他倒是很客套地自称是前来“谢罪”,素还真自然不是傻子,听过他的陈述之后便答应会向三教怪人问清楚,给北嵎一个满意的答复。待江仲逸一路往返,重新达到皇城的时候,早朝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而在江仲逸离开琉璃仙境之后,素还真就亲自去了一趟云栈顶,只见圣不贤、道无法、释非真这三人正一本正经似的翻看着那本书,一边看,一边摇头:“这书里都是乱七八糟、胡说八道,而且净是缺页,要来也没什么用,素还真,这破烂就送给你。”说着就顺势丢给了刚来到的素还真。
“据素某所知,缺页中所记载的乃是出手金银邓九五以及婆罗寺惨案。”
“邓九五,此人可能会引起武林另一波浩劫,不过等他重出再来云栈顶即可。”
“那素某就先告辞了。”
拜别三教怪人,素还真又即刻前往北嵎皇城求见北辰元凰,而时间也正赶在早朝,他就将《一莲托生品》归还:“三教怪人将国师误认作地理司真身,故而发生了一点误会,还望皇上见谅,现在物归原主。另外此书之中尚有缺页,其中提及的婆罗寺惨案,是当年婆罗寺众高僧闭关研读《兰若经》之时,众高僧被打成数座金身,凶手出手金银邓九五,是十分危险的人物,还请皇上注意。”
北辰元凰微微抬手,神堪鬼斋便亲自从素还真手中接了过去。
“素贤人客气了,各位也是关心皇城,朕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呢?多谢素贤人的提醒,朕会派人多加留意。”
“那素某就告辞了。”
“请了。”北辰元凰目送素还真离开大殿之后,说:“邓九五此人威胁甚大,能结交便结交,不能结交,便与素还真联合杀之。国师看看书中可否有有关龙脉的相关记载。”
神堪鬼斋点了点头,而江仲逸则若有所思地望着别处。
北辰元凰回到书房之后不久,神堪鬼斋就向他说:“《一莲托生品》确实是一本奇书,属下对玉阶飞的灭龙生龙之法已有概念,请
皇上调拨兵马在燕然山以北挖掘渠道,以便属下寻找龙源。”
“嗯,一切按国师说的去办。”
北辰胤也翻看几下,淡淡说道:“书中所记高人颇多,若能一一收服,北嵎将站在历史的顶峰。”
“皇叔认为该如何收服这些高人呢?”
“一切要看皇上的表现与手腕,为君者,仁者观其是否爱民,智者观其是否博纳,勇者观其雄谋,仁智勇兼备,则高手不请自来。”
北辰元凰听了他的话,也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微微侧目,若有所思。否定自然是不会,若非觉得有理,他根本连想都不会多想。
神堪鬼斋和江仲逸退下之后,内侍为他送来了早膳,北辰胤侧目看了看,也打算告辞:“臣先告退。”
北辰元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北辰胤就朝门外走去,内侍也顺路跟在他身后,因为北辰元凰比较喜欢一个人安静地想事情,所以作为侍从的人,没有召唤,一般也不会呆在他身边。但是出了昨天那样的遇刺之事,身边插两个人还是有必要的,北辰胤走了几步路就停下脚步,内侍一路微低着头,险些撞到他身上,连忙小心翼翼地问道:“三王爷,您怎么了?”
“皇上昨晚什么时候睡的?”
内侍一脸无奈地说道:“皇上大概是在想事情,昨晚王爷您回府之后,还是一夜没睡,方才就直接上朝了。”
果然……北辰胤看到早膳端上去的时候就怀疑北辰元凰没有睡觉,但是当面问他,又似乎有些唐突,才只好告退。这时他又想起元凰已经答应加派护卫,那就事不宜迟,尽快叫刀薄命与剑无行上任吧。
只是北辰元凰用完早膳的工夫,刀薄命和剑无行就奉命来到了御书房:“皇上,我等奉三王爷之命,前来保护皇上的安全。”
北辰元凰看了那两人一眼,说:“内侍已经通报过了,起来吧。既然是皇叔举荐,你二人就留在朕的身边贴身守卫。”
“是,谢皇上。”
北辰元凰波澜不惊地缓缓眨了眨眼,开始翻阅奏章。在他的心思里,却又在暗笑:皇叔剑履上殿,这二名刀剑护卫,又是他的心腹,若是暗杀,反倒是他杀我要容易得多了。但是他又不介意这些,因为不介意,才会允许、放任。一来反对会让北辰胤起疑,父子再生隔阂;二来他也有自保的自信,何况假若北辰胤是真心关心自己,岂不是狗咬吕洞宾了么?
什么时候才可以不再猜疑呢?北辰元凰虽然擅长于此,但绝非爱好于此,为君者,自然希望自己可以全心全意只考虑强国利民之道,而非周旋于与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