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七星道:“主人已经不理事,一切事务俱是公子代署的!”
杜青道:“在下应命必须见到本人才能宣布!”
龙大样顿了一顿才道:“兄弟可以请教杜大人在那一部得意吗?”
杜青道:“见官大一级,阁下以为我该属那一部呢?”
龙天祥迟疑片刻才拱手笑道:“这样说来,兄弟不敢动问了,家父年迈体弱,已经睡下了,起身着装,尤须一段时间,请大人进去坐一下,再容家父肃沐拜访如何?”
杜青点点头道:“这倒行!”
龙天祥一拱手道:“请!”
杜青昂然点点头,大步进了门,穿过几重院落,都寂无一人,屋中陈设倒相当精致,乃笑道:“尊大人倒是颇知纳福,居然有兴趣在此深山密林中兴建华庄,潜居养性,只是太费周章,容易惊世骇俗而已!”
龙天祥微笑道:“此为不得已之举,家父本不欲到此,皆因金陵之地,卧虎藏龙,旧日家父手下的一些江湖人,都在蠢蠢欲动,齐集江南一带,家父就近以便监视……”
杜青微笑道:“要监视为什么不干脆在金陵城中觅宅卜居呢?”
龙天祥道:“那目标又太显明了,家父选择此地,实已费尽苦心,因为家父的工作不能过于暴露,又要就近照应……”
杜青道:“尊大人虽然近在咫尺,对金陵所发生一些事都能了如指掌了吗?是否会受耳目之朦蔽呢?”
龙天祥道:“那倒不可能,家父并不是根据一方面的消息为据的!”
杜青微笑道:“我可以说一声,令尊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此地虽然隐秘,外人无由得人,但令尊派出去的人,也无法掩藏身份,受了外人的控制把持,得不到真正的正确消息了,金陵最近发生不少的事……”
龙天祥道:“家父的事,兄弟无不参与,相信不会有什么遗漏,杜大人说金陵发生了许多大事,不知指何而言!”
杜青道:“韩家堡韩莫愁……”
龙天祥微微一笑道:“这些弟兄都知道,金陵谢韩两家加上一个扬州的绿杨别庄,互相倾轧,还有一个血魂剑夹在里面凑热闹,这些人都是家父旧属,闹不出什么花样的,家父就是要他们如此,才能收牵制之效!”
杜青笑道:“阁下是否认识他们每一个人?”
龙天祥道:“主要的人物已然都认识的,余子碌碌不足为道,为了保密,没有认识的必要,更不让他们知道家父的身分!”
杜青道:“错就错在这里,这些人虽然对令尊不敢抗违,却并非真心臣服令尊,暗中对令尊别具异心……”
龙天祥笑道:“那是一定的,不过家父自有制他们之策,而且他们互相倾轧,力量分散,家父才能便于控制!”
杜青一笑道:“可是有一点是令尊想不到的,他们为了本身的利害,集中力量,培植一个年青人,用以对抗令尊!”
龙天祥脸色微变道:“有这等事吗?”
杜青道:“最近所发生的一些事中,这个年青人居于极重要的地位,令尊对这个年青人何以毫无所闻!”
龙天祥忙问道:“这个年青人是属于那一方面的?”
杜青道:“他与绿杨别庄的关系较为密切,金陵谢家也在极力拉拢他,血魂剑华闻笛更是倾技相授作成他……”
龙天祥道:“这么说来,此人与韩莫愁是作对的,何以韩莫愁无消息报告呢?”
杜青笑道:“韩莫愁自然是想利用这个年青人来打击令尊呀!”
龙天祥脸色一变道:“这件事太重要了,兄弟要立刻知报家父……”
杜青笑道:“阁下不必着急,阁下所知不多,令尊还是要向敝人询示的,倒不如由敝人见到令尊之后再说吧!”
龙天祥点点头道:“那也是……”
说着走到一处较宽的敞厅中,已经站立了很多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有,每个人都是精光四蕴,各佩兵尺,一望而知为武林高手!
龙天祥一拱手道:“杜大人请稍坐一下,兄弟去催家父……,上茶!”
一个中年妇人捧了一盘香茗过来,杜青冷冷地道:“放在桌上好了!”
龙天祥脸色颇为不自然地道:“大人对此茶是否不太放心!”
杜青微笑道:“这是我的习惯,饮食之物,必须由私人待候!”
谢寒月立刻上前接过了茶盘,拿起茶碗,先闻了一闻,又轻轻地抿了一抿,然后才递给杜青道:“大人!这茶叶确实不如大人常用的为佳,不过还是极品的冻顶乌龙,大人是否将就饮用呢?”
杜青笑笑道:“也罢!出门在外,不能太讲究!”
那奉茶的中年妇人道:“这么好的茶叶还说将就,大内御用的也不会比这更好!”
谢寒月冷笑道:“大嫂知道的那些都是过时的旧闻了,天下各地的贡品,最上等的不是进献给圣上,要等杜大人择剩的,我们不用的,才轮到大内使用?”
那妇人一怔道:“难道你们比皇上更尊贵?”
杜青淡淡地一摆手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退下去,少噜嗦!”
中年妇人脸色又是一变,旁人用眼色暗示她退下!
片刻后,龙天陪着一个长身材的老人进厅,朝杜青一拱手道:“嘉宾远临,请恕老朽失礼!”
杜青只冷冷地看他一眼,也不起立,也不还礼。
谢寒月轻触他一下,叫他别装作太过份。
那老人已佛然不悦道:“杜大人,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龙啸天论岁数。论资格,都不会比你差到那里,你怎么对我如此倨傲!”
杜青冷笑道:“龙老一向少会,怎么变得我不认识了!”
那老人微愕道:“杜大人以前见过龙某?龙某怎么眼拙得很……”
杜青沉下脸一拍桌子朝龙天祥道:“请尊大人快点出来,少装腔作势!”
龙天祥与那老人都微微一愕,谢寒月这才暗呼惭愧,原来这老人还是假的,真正的龙啸天双足瘫痪,不利于行,修文水早已说过了,自己一时竟未能想到,幸亏杜青老练,没有上当,否则马脚立刻就要拆穿了!
由此也见得这个老家伙的狡猾。
果然龙天祥笑了一笑,朝厅后道:“爹!杜大人精明得很,不会是假的了,您出来吧!”
厅后一阵轮响,有两个青衣俊婢,推出一辆孔明车,车上坐着一个老人,脸貌与先出来的那个老人差不多,只是相貌阴险,鹰面钩鼻,深沉尤有过之!
他出来后,就在车子上拱拱手道:“老朽偶染微恙,未能恭迎,深以为咎……”
杜青察颜观色,知道这人是真正的龙啸天了,因为厅中的人个个顿形紧张,随时都准备出手一搏!
于是也还了一礼道:“龙老别来无恙!”
龙啸天朝杜青打量片刻才笑道:“龙某离京日久,不知京中近况如何?”
杜青淡淡笑道:“大致如旧,只是风云变化莫测,人事沧桑颇大!”
龙啸天笑笑道:“那是当然的,曹公公身体还好吗?”
杜青知道他问的是东厂锦衣尉首领曹太监,乃笑道:“龙老不先请圣躬,倒问起那老奴才……”
龙啸天一怔道:“难道曹公……正琳失势了吗?”
曹太监权倾天下,炙手可热,执掌东厂,方面太员,生死由心,杜青一听龙啸天先问起曹正琳,已经猜他是曹太监的心腹,或许还是东厂在外的最高层核心人物,乃故作声势,叫了一声老奴才!
龙啸天也算机灵的,一听口风不对,立刻就改了口,由公公二字,变为直呼其名,但他还是关心的所以立刻就问起曹太监是否失势了。
杜青故作玄秘地问道:“照龙老的看法呢?”
龙啸天沉吟片刻道:“老朽前些日子尚接到他的私函,似乎没有什么异动,而且他掌握全国军政大权,似乎不太可能!”
杜青笑道:“树大招风,这老奴才声势太显赫了,自然容易招嫉!”
龙啸天轻吁了一口气道:“那么他还没有失势!”
杜青道:“不错,但就快了!”
龙啸天忙问道:“是谁顶替他的位置!”
杜青道:“龙老想谁有此可能呢?”
龙啸天想了片刻才摇头道:“不可能,谁也接不下他的势力!”
杜青冷笑道:“皇上也接不下吗?”
龙啸天脸色又是一变道:“是皇上要撤换他鸣?这怎么可能呢,他很忠心呀!”
杜青道:“忠心是从前的事,当他的权势在超过皇上时,忠心就变成野心了,目前虽然还没有显着表现,但那只是时间的问题!”
龙啸天立刻明白了,笑笑道:“那么杜大人是……”
杜青道:“在下身膺圣旨,密访曹监劣迹,同时也就便将他所属人员的忠奸区别一下,以为留免的根据!”
龙啸天笑道:“杜大人是来探测老夫意向的?”
杜青笑道:“龙老是个聪明人,自然用不着在下多说!”
龙啸天沉吟片刻才道:“老朽自然是忠于王室的,主上如有所命,老朽万死不辞,只是老朽近年体弱多病,极少任事……”
杜青笑道:“龙老说得太客气了,现今江湖群雄,莫不控制于龙老的掌握之中,曹监视龙老为心腹长城……”
龙啸天微怔道:“杜大人怎么知道的?”
杜青道:“在下如果不知道,怎会来找龙老呢?”
龙啸天想想道:“大人要老朽做些什么?”
杜青道:“首先要看龙老有多少诚意!”
龙啸天道:“老朽自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身边的那个老人道:“大哥!您还是慎重一点,曹统领对大哥并没有什么表示,可见杜大人所示未必属实!”
杜青冷冷抬眼问道:“这位是……”
龙啸天忙道:“这是老朽的义弟车未明,是老朽的生死知交,数十年来,车贤弟就一直代理老朽的处理一切事务!”
杜青冷笑道:“车先生对杜某似乎还不太相信!”
车未明笑道:“杜大人来得太突然了,似乎不太可能,前两天龙大哥还接到曹公公的私函,叫龙大哥留心江湖动态……”
杜青微笑道:“曹监的私函是否由韩莫愁转来的!”
车未明一怔道:“不是!杜大人怎么会想到这一点上去?”
杜青但笑不语,龙啸天忙问道:“杜大人怎么将事情扯到韩莫愁身上去了?”
杜青道:“龙老!你身边的人靠得住吗?”
龙啸天忙道:“这是什么话?老朽身边的人都是十年以上的老人……”
杜青道:“这也很难说,龙老只说不敢,却没有说不会,可见龙老是胁之以威,并非感之以恩……”
龙啸天忙朝龙天祥道:“天祥!此地的人是你经管的,你是否觉得谁有不稳的现象?”
龙天祥忙道:“爹!这一点您可以放心……”
杜青道:“假如不是他们有问题,就是车先生有问题了!”
车未明勃然变色道:“这是什么话,我与龙大哥数十年的交情……”
杜青道:“曹监的私函明明是由韩莫愁转来的,车先生何以要隐瞒此事呢?难道车先生与韩莫愁有所勾结吗?”
龙啸天移目望向车未明,车未明急了道:“大哥!私函的确是由韩莫愁的侄子交来的,以前也是由他经手,几年来都是如此,不会出毛病的!”
龙啸天一拍座车扶手叫道:“你简直糊涂,这种事怎么能经他人之手呢?”
车未明道:“不经过他就没办法,自从你搬到此地之后,出入都在他的监视下的,您又控制不了他!”
龙啸天怒道:“胡说,谁说我控制不了他!”
车未明道:“您除非亲自出去找他,可是他消息,比您灵通,您还没有动,他早就躲得远远的,何况您一出动……”
龙啸天呼了一口气道:“那也不该瞒着我呀!”
车未明道:“小弟怕您知道了沉不住气,不过小弟对您绝无异心,这件事天祥是知道的,他也同意别告诉您……”
龙天祥道:“是的!明叔与孩儿私下商量后才如此决定的,韩莫愁十分狡猾,一直不肯上这儿来!”
车未明接着道:“此人近几年来对您已不若过去尊敬,小弟与天祥一直想对付他,却又感于能力不足,不敢轻动,只想找个机会把他引来,再由您直接对付他!谁知他十分机警,有事总是派他的侄子前来,自己从不走近山口一步……”
龙啸天叹了一声道:“可是与京中的私函;也不能假手于他呀!”
龙天祥道:“不经过他,来人到不了这儿,我们的信函也递不出去,如果与京中连络中断,反而有麻烦,好在您老不在此,他也不在乎这些,倒不如由他去经手了!”
龙啸天叹道:“误事!误事!难怪他越来越神气,这都是你们造成的!”
龙天祥道:“爹!这都要怪您自己识人不明,您以他的家人性命为挟制,他根本不在乎,除了您本人外,他谁也不怕!”
龙啸天道:“你们不会派人到京中另外连络通信方法吗?”
车未明道:“大哥!除了我与天祥外,这些人派出去也没用,闯得过的我们不放心,放心的闯不过,当年您对韩莫愁估计太低了,才有此失,如果不是搬到这里,对他还有点威胁,他早就设法对付您了……”
龙啸天轻叹低头,龙天祥道:“您现在能制他的就是这一套剑法,您自己行动不便,又不肯教给我们,否则何至受这种气!龙啸天一拍扶手道:“我没有死以前,谁也别想我的剑法!”
车未明道:“可是韩莫愁气候将成,到时候您是否要依约将剑法传给他呢?”
龙啸天冷一声道:“他有那一天,我自然不食言!”
车未明道:“你真打算如此吗?”
龙啸天笑笑道:“未明!天祥,你们一定在怪我,对你们太小气,为什么宁可将剑法传给外人而不传给你们!”
龙天祥道:“孩儿绝无此意,孩儿只想长依膝下淡泊渡日,对雄霸天下,一点兴趣都没有!”
龙啸天又道:“未明!你雄心勃勃,该不会像天样那样淡泊以终吧!”
车未明道:“小弟自知才具不足,只想帮助大哥成此伟业就够了!”
龙啸天轻叹道:“这个世上我只信任你们两个人,如果我能扶持你们继我之业,我怎么会去找外人呢?”
龙天祥道:“那您就该培植车叔叔成事呀,他的雄才大略您是知道的,绝不比韩莫愁差,我不明白您为什么偏要看重韩莫愁……”
龙啸天道:“我也不是看重韩莫愁,我只是找一个合适的人,谁能够技镇天下,谁就是我剑法的传人!”
龙天祥道:“目前是韩莫愁最强!”
龙啸天一笑道:“那就让他尝尝我的滋味吧!”
车未明一怔道:“大哥!您这话是怎么说?”
龙啸天一叹道:“我不想害你们,才不把剑法传给你们,这套剑法太邪,练成后,必能技镇天下,但只有一年的光景,此后就会像我一样,半死不活地坐拥一个虚衔,一切都要因人成事了。”
车未明愕然道:“难道学了大哥的剑式,双足就会疯瘫了?”
龙啸天道:“我这套剑式将体内的潜能发挥过多,精力自然要衰竭了,我见机得早,在两腿停止活动后,立刻就收了性尽量避免动手,如果病源起于别处,说不定会半身或全身瘫痪,形同废人,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我,这个滋味是多么难受呢!”
众人都默然不语,龙啸天这才道:“这是我的一个秘密,从没有告诉人,连韩莫愁都不知道,今天告诉了你们,你们该明白我的苦心了!”
杜青却微微一笑道:“龙老虽然行动不便,壮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