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寒云道:“这我就不懂了。既然你没有争雄之心,为什么还要到此来学什么剑式呢?
你让韩莫愁去称霸天下好了!”
杜青叹道:“我何尝愿意呢?我是硬被拖进这趟混水里来了。我无意争雄,他却不肯放过我,为了自保,我必须奋斗!”
谢寒云道:“你可以对他明白表示呀!”
杜青摇头道:“没有用的!第一他不会相信,那是血魂剑害了我,如果我不学那三式断命的剑招,自然就没有这些麻烦了!”
谢寒云道:“你那三式剑招已经不足以构成威胁了!”
杜青正色道:“第二,也是最主要的,是责任!我身为武林人,就有这份责任。当一个人有危害武林的可能时,我必须阻止它!”
谢寒云道:“韩莫愁称霸武林后,一定会为害武林吗?”
杜青道:“一定会!凡是有野心的人,必然是个权欲心特重的独夫,抱定顺我者生,逆我者亡的偏激看法,为了扫除异己,必然会掀起一番大杀孽……”
谢寒云道:“为了抵制他的势力,那你必须取得比他更强大的力量!”
杜青摇头道:“不,我只想个人有压制他的能力,遏制他的妄动就够了,并不想跟他争雄,取得高于他的地位!”
谢寒星道:“我明白了,你是想技镇天下,而不想站在天下第一人的位置上!”
杜青笑道:“我只想取得镇摄他们的能力,技震天下可不敢妄求。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天下绝没有真正的第一人!”
谢寒星道:“假如你成功了,会有什么打算呢?”
杜青道:“我没有什么打算,如果武林中能够平安无事,我只想做一个平凡的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谢寒星道:“你有这一身超凡的技艺,难道只为这一点平凡的志愿吗?”
杜青道:“技艺与志愿是两回事!我习技是为了防身,进一步是为了行侠,我理想的生活是仗剑漫游五湖四海,任意所之,遇上不平的事,伸手管一下,这才是一个武林人的本份,也是一个剑手最崇高的理想”
谢寒云感动地道:“杜大哥,我现在才明白大姊何以会对你情有独钟,为了你这超凡的胸怀,我一定帮助你,无论如何,也要从我爹那取得剑式交给你!”
刚说到这儿,刘宗又来了道:“小姐,金陵韩家派人前来致唁!”
谢寒云一怔道:“韩莫愁来了?”
刘宗摇摇头道:“不,是他的弟弟韩无畏领着他的两个女儿!”
谢寒云道:“怎么这么快,你的帖子是几时送出去的?”
刘宗道:“帖子送出去才两个时辰,他们似乎是在路上接住的。据属下的推测,他们昨天是跟着小姐动身的!”
谢寒云冷笑道:“韩莫愁夸说他耳目遍及天下,倒是没有吹牛,我以为我们的行动已经够隐秘了,谁知道还是逃不过他的监视!”
刘宗道:“这不足为奇,扬州内外,遍布他们的耳目,一举一动,他们无不了如指掌,本宅周围有属下严密戒备,所以他们混不进来。”
谢寒云道:“光是宅子里戒备森严有什么用,我们这边一举步,人家就清清楚楚,还能做什么事?”
刘宗笑道:“大家彼此而已,除韩家堡内我们无法打入,他有什么行动,我们也同样地清楚,所以他并不占便宜!”
谢寒云闻言激动道:“他现在有什么行动呢?”
刘宗道:“目前不清楚,他深居宅内毫无行动,可是他三日快聚之约已经取消了,昨天下午,他已经把家中的客人全部送出了门,一定是小姐与杜公子骤然离去,使他慌了手脚,所以才有此举!”
谢寒云道:“那些客人的行动你都把握住了吗?”
刘宗道:“都把握住了!不过韩家的吊丧之举,属下想还是婉拒,等明天一起招待好了,因为他们很可能是前来探听本宅动静的,而我们还没准备好!”
谢寒云道:“灵堂已设,还有什么可准备的,人家是前来吊唁的,断无拒于门外的理由,请他们进来!”
刘宗顿了一顿才道:“小姐,他们这一次来得很蹊跷,事前毫无征兆,突然一下子就在扬州出现了,属下以为……”
谢寒云道:“刘大哥,你不是说对方一有动静,你立刻就会知道吗?怎么人来到了家门,你还毫无所觉呢?”
刘宗脸色微红道:“因为韩莫愁大举宴客,把我们派去的耳目注意力全吸引了过去,才没有留意到别人身上!”
谢寒云道:“这就是一个严重的疏忽!我觉得如果无法在暗中把握住敌人的行动,不如将敌人放在明处,请他们进来!”
刘宗见谢寒云脸色沉了下来,连忙称是。
谢寒云挥手叫他去领人进来,同时又嘱咐道:“请平师爷留在大门口,我想可能还有别的人陆续会来,一律不必拦阻,王家是做丧事,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刘宗才走了几步,又愕然停止了,谢寒云笑道:“我们越做作,人家越怀疑我们有秘密,倒不如让人参观一下,真正的秘密是没有秘密,你懂吗?”
刘宗怔怔地道:“属下才智拙鲁,实在不明白小姐的用心!”
谢寒云道:“我也不明白,因为我不知道这宅子里的人到底有什么秘密,可是我这样做是帮大家的忙,如果我们真有秘密要守的话,就应该把秘密藏在心里,而不是关起大门,把秘密藏在家中!”
刘宗想了一下道:“属下能否请小姐指示得更详细一点!”
谢寒云笑道:“我以为够详细了,你自己去捉摸吧!”
刘宗呆立踟蹰,杜青笑道:“刘兄,寒云的意思是叫你通知宅中的人,如果有什么不能让别人看见的东西,现在就收起来,然后大开庄门,让人家进来……”
刘宗愣愣地道:“那不是更难以保藏秘密了吗?”
杜青笑道:“刘兄可能没听一句古语,小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
刘宗挠着头道:“杜公子,在下是个粗人,不懂得咬文嚼字……”
杜青笑道:“这是个很浅显的比喻,一般人都以为隐士必居于深山僻野,结果隐居那儿的人,一眼就被人瞧破了身份……”
谢寒云道:“杜大哥,你这样比喻他更难明白了,我说得直接一点,要想藏一样东西,最好是藏在别人不注意的地方,而不是藏在隐密的地方,因为越隐密的地方,也是越受人注意的地方……”
刘宗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最不注意的地方,就是人人看得见的地方,因为人人都看得见,谁也不会去留意了!”
谢寒云道:“对,你总算想通了!”
刘宗目露钦色道:“小姐的心思比三位师爷都高明,他们痴长了几十岁……”
谢寒云微笑道:“你别忘了我是在金陵长大的,那是一个充满了诡异的地方,我耳濡目染,自然不会太差了。不过这家里真有惹人注意的秘密吗?”
刘宗怔了一怔才道:“这个,小姐慢慢自然会明白的!”
谢寒云道:“刘大哥,我已经向你剖陈腹心,难道不能告诉我吗?”
刘宗目光下垂低声道:“小姐,属下很抱歉,实在不能告诉你,不过小姐放心好了,无论如何,属下永远是站在小姐这边的!”
谢寒云道:“那就不勉强你了,我自从进到这个家里,就感到有点不对劲,我想一定有什么瞒住我的地方!”
刘宗道:“小姐不必去想它,水到自然渠成,迟早会明白的!”
谢寒云道:“我不去问它是什么秘密,但我希望知道这个秘密有多少人知道,其中我能信任的人又有多少?”
刘宗想了一下才道:“除了五龙一风,就是属下与三位师父参与其事!”
谢寒云道:“家里几百人,就只有这几个人知道?”
刘宗道:“是的!主人一向行事的准则是令出必行,因此除了几个主事者外,其余人只知奉命行事,不问原因……”
谢寒云又问道:“我娘呢?”
刘宗道:“夫人自然是知道的,事实上近两年来,很多事情都是夫人在居间指挥,连主人也多半听她的……”
谢寒云点点头道:“娘在这两三年,每年都出门一两个月,我就知道她在外面必然有所图谋,那么这几个人我能……”
刘宗忙道:“目前小姐只信任属下一人好了,别的人属下都不敢担保,因为夫人最近跟他们十分接近……”
谢寒云还要问,杜青用手暗暗示意停止!
谢寒云也知道此时不宜问得太多,遂道:“你去吧,照我的话吩咐下去!”
刘宗走后,杜青低声道:“言多必失,事情已经够明朗了,我们也出去吧!”
他们走到灵堂里,刘宗已经远远引着韩无畏与韩平平、韩真真姊妹进来,杜青退过一边,由谢寒星陪着谢寒云站在孝幄后面,韩无忧徇礼上香拱揖后,谢寒云出幄答谢。
韩无畏见到他们并不惊奇,只是淡淡道:“现在是称你三小姐呢,还是大小姐?”
这是个技巧的问法,并不直接道及她曲折的身份,却隐隐探索她的意向,如果她自居于王非侠的女儿,王非侠别无子女,她自然也不是三小姐了!
谢寒云道:“我还是姓谢,不过我并不否认是王非侠的女儿,你爱怎么称呼都行,没有多大关系!”
韩无畏微怔道:“怎么会没关系呢?”
谢寒云道:“当然没关系,谢家的女儿都是从母姓的,没有一个是从父姓,所以我冠上这个姓氏,并不表示我此身谁属!”
韩无畏听她这一说,倒是没话了,顿了一顿道:“王公仙游,殊为惋惜……”
谢寒云立刻冷冷地接口道:“这种话不必说,家君如果不死,就该你们韩家死人了!”
韩无畏并没有为她的话而感到不快,轻叹道:“小姐自然感到愤然,其实这应该怪韩谢两家的祖先,用两册空白的剑笈,骗得后人白白送命……”
韩萍萍接口道:“也应该怪两家的后人太愚蠢,早把剑笈公开看了,不就没事了,也免得两家留下那么多孤儿寡妇!”
韩无畏瞪了她一眼,但也同意道:“舍侄女虽然出言无状,但不无道理……”
杜青微笑道:“在下代贵府和谢家做了件聪明事,却并没落到好处,韩庄主还似乎嗔怪在下多事,想杀死在下以泄忿呢!”
韩无畏神色微变道:“杜世兄,你中止了我们两家的愚昧比斗,敝人十分感激。可是你这次义举,却用小儿两条命作代价……”
谢寒星接口道:“那不能怪杜大哥,他只点了他们的穴道,是我下手杀死了他们,你要为儿子报仇,尽管找我好了”
韩萍萍眉头一掀叫道:“我就猜到是你下的毒手,你既然承认了,就得为我两个堂兄偿命……”
呛啷一声拔出佩剑,冲了过来,谢寒星没有带剑,连忙退后,刘宗飞速出剑,挡住了她的继续进逼!
韩无畏连忙喝止道:“萍萍,我们在此是客,不得无礼,有话以后再说!”
韩萍萍叫道:“叔叔,四哥五哥虽是您的儿子,但也是我们韩家的人,您不想替他们报仇,我可不能放这女凶手!”
韩真真也拉剑冲进来拼斗,刘宗一振腕,剑出如山,将两个女孩子都格退了,冷笑道:
“韩二庄主,家主人死于令兄之手,我们还想找到金陵去算帐呢!因为你们远来作客,小姐吩咐以礼相待,我们才按捺住了,府上的人反要在本宅撒野吗?”
韩萍萍叫道:“我爹杀死王非侠是为了履行祖宗旧例,不能算是仇恨,谢寒星杀死我两个哥哥才算是真正的谋杀!”
刘宗怒声道:“主人的灵堂岂是你们寻仇的地方!”
谢寒星冷笑道:“那算什么,我们在清凉寺为王老伯做佛事时,韩莫愁照样来闹了一场,韩家人对闹灵堂特别有兴趣,尤其是闹王老伯的灵堂……”
韩无畏沉声道:“二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寒星冷笑道:“王老伯两次举丧,你们韩家人就闹了两次,这是什么意思,连我都不明白,正想请教你呢?”
韩无畏被她问住了,无言以对、谢寒星这番话也挑起了王家诸人的怒意,一起怒目而视!
韩无畏顿了一顿:“家兄在清凉寺是为了找血魂创,并非存心对王公不敬,舍侄女无状,在下深致歉意!”
刘宗冷笑道:“一句歉意就算完了吗?”
韩无畏问道:“阁下还想怎么样?”
刘宗道:“把两个女孩子留下来,二庄主回去把韩庄主请来在主人灵前三跪九叩,再把人领走!”
韩无畏道:“阁下似乎欺人太甚了吧?”
刘宗道:“欺人的是你们!”
韩萍萍立刻道:“叔叔您听见了,如果您想息事宁人,只好把我们留下,不过您别忘了,四哥五哥都是您的儿子……”
韩无畏喝道:“你们别多说,由我来处置!”
说完朝王非侠的灵位恭身一揖,然后道:“搅闹王公灵堂之罪,韩某谨此谢过!”
转头对韩家姐妹道:“萍萍、真真,跟我走!”
韩萍萍道:“走,他们肯放我们走吗?;
韩无畏道:“我礼数已尽,如果他们仍不肯放行,只好一拼了,反正是我带你们出来的,我一定要带你们回去!”
韩萍萍道:“我们不走,谢寒星杀了我们的两个哥哥,今天她如不偿命,我们绝不离开这个地方!”
刘宗冷冷一笑道:“二庄主,这两位姑娘一定要在敝宅大逞威风,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看来敝宅留下她们并不算理屈吧!”
韩无畏一时无言可答,韩萍萍用剑指着谢寒星叫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有种就自己出来,仗着人家的势力,算什么本事?”
谢寒星愤然回身觅剑,要跟她们决斗,谢寒云拉住道:“二姊,别理她们!”
谢寒星愤然道:“这两个贱婢欺人太甚!”
谢寒云微笑道:“在这里用不着你费神,刘宗,把她们抓起来!”
刘宗恭身答应,随即回身发剑,跟韩家姐妹缠斗起来,他剑沉力猛,招式精奇,几个回合后,韩家姐妹已呈不支之状,韩无畏不得已,也抽剑加入战斗。刘宗边战边笑道:“二庄主终于也下场了!”
韩无畏微惭道:“舍侄女固有理缺之处,但兄弟总不能看她们束手被擒,少不得只好放肆了,而且台端也有过份之处!”
刘宗冷笑道:“家主人之丧,已讣告天下同道,济济群豪,免不了有点小怨嫌的,假如人人都在此地寻仇生事,成何体统?”
韩无畏不答话,一枝剑阻止了刘宗凶猛的攻势,同时频频示意,叫韩家姐妹相机退出!
可是那两个女孩子根本不予理会,刘宗被韩无畏挡住了,她们就想冲过去找谢寒星决斗!
韩无畏见状怒道:“萍萍、真真,你们再不听话,我就不管你们了!”
韩萍萍傲然道:“您不管好了,爹前几天大会群雄时,声言要称尊武林,现在有人明说杀了我们韩家的子弟,分明是在扫我们韩家人的颜面,您忍得下,我们可忍不下!”
刘宗闻言哈哈一笑道:“原来二位姑娘是要在此地为令尊扬威呀!”
韩萍萍怒声道:“你少废话!识相点,少管闲事,否则我爹一来管叫你们玉石俱焚,死无全尸!”
这番狂言触怒了宅中的每一个人,龙书锦、柳群与平步云三人闻声进来探询,这时也按捺不住了,平步云喝道:“刘宗,马上把这两个丫头拿下!”
说着欺身闪入,以手中的一柄折扇拦住了韩无畏!
刘宗立刻回剑专门对付那两个女孩子,剑势更盛,把她们逼得连连退后,韩家姊妹虽然腕力较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