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相机的镜头向远方摄去,屏幕上出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
元太和小林老师,一脸疑惑地在镜头里他们身边的位置四处张望。屏幕中的阳光洒下,雾气慢慢散去,那的确是现实的世界。
“看到了,我的估计应该没有错误,虽然我不知道小林老师和元太是怎么离开的,”柯南一脸轻松地说,“连接世界的点,或许在乙羽真一按下快门的时候。所以,我想,如果用照相机拍下我们中的人,那个人大概就会回到原来的地方了吧?”
光彦默默地放下自己的手机,给柯南做实验。
快门按下了,那个手机从眼前消失,然后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元太的脚下。
“啊!别踩啊!笨蛋!”光彦跑过去,对着屏幕大喊大叫。
“下来是你咯。”柯南调转镜头,对着光彦按下了快门。
光彦来到了屏幕中,离开了这个小小的结界。
又是一声快门响过,镜头里灰原与步美也随之回到了原来的世界。现在,这个小小的结界里只剩下守、米诺斯,和柯南。
“接下来就简单得多了,”柯南鼓捣着相机,“把时间设定在十秒之后,放在那边的竹枝上固定好……”
他摆弄好,迅跑回来和守站在一起:“守君,你现在可以说——茄子。”
面瘫的哈迪斯大人,如果不开口说话,永远看不出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没有说茄子,他说的是:“照相机可以摄下任何物,但只有他本身,是拍不到的。”
“啊?”柯南一愣。
就在快门自动按下的瞬间,米诺斯一侧身,偏离了镜头。
眼前一花,柯南的视线开阔起来。他沐浴在山顶的阳光下,浑然不知刚才生了什么事的小林正对着山景拍个不停。
“柯南和守,你们也终于爬上山顶了吗?快看呀!那边的的地平线好清晰啊!”她啧啧赞叹着,不过好歹没忘记自己的职责,“哎呀,柯南,守没有和你一起上来吗?他在哪儿?”
……
这一回,轮到守做这台相机的主人了。
“站好了,朕可以把你拍下来。”
浓雾中的守抱着相机,他很小,相机很大,这种不协调的比例让他看上去有些好笑。
“如果我想离开的话,刚才就会和那个凡人一起走了。”
米诺斯抚摸着那道竹子的刻痕,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守第一次看到他摘帽子,然后那顶帽子就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帽子太大了,守的脑袋太小了,一顶帽子压下来,守的视线被严实地遮住,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很暖和。
“哈迪斯大人,您感到冷吗?”他询问道。
“有一点。”守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么,这件衣服就是为此而准备的!”他麻利地脱下哥特式裙子,里面居然没光着,穿的是运动服。
他把哥特裙子往守的身上一套,大得不成比例的衣裙立刻把他包成了一团黑乎乎的球。
他这么干完,意犹未尽地端详一阵自己的杰作,这才放起了马后炮:“请披上吧。”
“说得太慢啦!而且为什么又是女人的衣服,你就这么想把朕扮成小女孩吗?!”
“是的,哈迪斯大人!”
——就这么厚颜无耻地承认了!
95第九十章、分割
越来越多的雪花钻入竹叶间的缝隙;洋洋洒洒地落在黑的衣物上。
白色的雪触及到温暖的织物,便化作水,融入织物的纤维之中。
越来越冷了。
“哈迪斯大人;您现在暖和了吗?”米诺斯说话的时候;嘴边冒出一团团的白气。
“如果不是女装的话;就完美了。”守有些尴尬地说。
米诺斯教育道:“请不要任性,在饥荒中,任何可见之物都是食物,同样的,现在对您而言;这件衣服也只是御寒的衣物罢了。”
“……”
“从本质上来说;东西和东西是没有区别的,对其作出定义的是人类的思想。”
“对东西做出定义的人类的思想,是恶的吗?”
“是的,哈迪斯大人。”
“但是沙加说,人是有善恶两面的。”
守望着周遭的白雾,雾气里涌动着一团团的人形,在柯南他们离开之前还没那么清晰,现在却能分辨出每一团的五官——那些都是人。
或者说,曾是人,但现在不是人的东西。
东西和东西都是一样的。
“或许您早就看清了,这个雾气里的东西,”米诺斯笔直地站在守的身边,“那些是人类的怨气,怨气组成了这片浓雾。因为只是千百年累积下的怨念,它们甚至根本没有自身的灵魂,所以,就连我也不知道该拿他们怎么办。”
守举起相机,在屏幕中,一位红色和服的女孩站在不远处。如果说她是雪女,那这一身装扮也过于艳丽了。
“我看见她了,”守说,“我的眼睛映入了她的身影,如果说照相机是能照见真实之物的话,那么我的眼睛也是。我看到的是她的怨气吗?”
“是的,哈迪斯大人。刚才那位柯南君的推断只有这一点没有考虑周到——开启这个世界的点,并非在那位乙羽先生按下快门之时,而是您——您看到了他人的怨念了。”
“那个是怨念吗?雪女有怨念吗?”
“如果哈迪斯大人想要听的话,属下就把乙羽真一没有说完的真实讲完吧,”米诺斯长舒一口气,“属下记得是在这个岛国,那时还是镰仓时代的事……”
“你的记忆还真是久远啊……”守感慨道。
“直到神话时代以前的记忆,都存在于我的灵魂深处。”米诺斯继续说道,“哈迪斯大人,您认为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被一群她曾熟识并信赖的人杀死,还称要祭祀将她赠与山神,您觉得那个少女会有什么样的心情呢?”
“一定是满腹怨恨吧。”
“正是如此,”米诺斯点点头,“怀有怨恨死去的少女,她的恨意就连死亡之后都没有完全消除。因为这强大的恨意,她依靠其返回了人间。但并非复活,那个时候的她,应该是介于人与鬼之间的东西,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个岛国的地狱入口就与冥界脱离了关系。”
“咦?”
“哈迪斯大人一直沉睡在极乐净土,对此毫不知情一点也不奇怪,”米诺斯恭敬地说,“当属下得知这件事时,在第一时间便赶到了这里,不过,属下看到的是死人。”
“雪女死了?”
“不,是雪崩。这座山上本来没有那么多的雪,但忽然有一天这个地方开始没日没夜的下雪,然后雪崩吞没了山下的村庄,村子里的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我检查过死人的尸体,他们的神情不是被活埋致死的,而是被活活吓死的。”
讲到这里,米诺斯忽然停了下来。
他朝向的,是雪女的反方向。
他抬起手,傀儡丝悄然无声地缠上了某个无形的东西。
“请出来吧,妄图将哈迪斯大人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你们如此故技重施,未免也太小看冥界的力量了吧!”
……
“糟糕,中计了!”柯南调拨着他的眼镜,“我早该想到事情没那么简单,那个点,真正的点,是在守看到‘雪女’的那一刻!他的眼睛才是真正的相机,而敌人要找的本来就是他,我大意了……”
“那么……守君现在在哪里?”小林老师也慌了神,她带着学生们出来,现在不仅少了一个,就连那学生的监护人也跟着不见了。
“没有信号。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山上的缘故。”柯南的眼镜上弹出了个红框。
眼镜与安装在守身上的信机彻底断开了联络。
“那个,和山上没关系……一般鬼片都是这么演的,”光彦紧张地说,“进了鬼屋的主角,他们的手机都会没信号,在鬼神面前,人类的科技产品还是不得不低头的……”
柯南和灰原对视了一眼。
对于自己的科学盲目自信到不愿意看清周遭的一切,其实,人类才是所有生物中最软弱的才对。
——灰原的话果然应验了。
那么,现在软弱的人类还能想出什么办法呢?
“我打电话给守的监护人,对于这种事,我想他们会比较在行……”
“免啦!”一抹蓝色的身影打断了柯南的动作,“米诺斯的小宇宙在几分钟前就消失了,我刚刚还在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呢。”
一个金的大胡子和一个蓝的大胡子闯入了老师和学生们的视野。因为那胡子太碍事,蓝的男人干脆一把将胡子给摘了。
柯南放下手机,愣了一阵,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只有笨蛋才会不认识你们,想要跟踪守就不要用这种怪里怪气的装扮啦!”
……
裹在黑衣服里的守站起身,他想到了米罗说过的话。
四岁的时候,米罗差点把他搞丢了,还害他流了很长时间的鼻血,不过在几天后的晚上,那个比他大很多岁的大哥哥不长记性地又溜达进他的房间。
“Zon,要看星星吗?”他说着,便不由分说带着他到了圣域最高的地方。
原来曾是雅典娜女神像的神台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基座,米罗指着漫天星辰,对守说:“哈迪斯小弟弟,偶尔也笑一笑吧。请看这些星星,无论多少年一直挂在天上,虽然只现于夜晚,但在白天,它们也是一直存在着的。星光闪耀,心就交叠,但他们的自由是永远存在的,就像人的心一样。”
然后,他就说了那句话。
“名誉是世俗所见之物,只有荣耀是一直在心里的。”
圣域的话,用在冥界也是一样的。
对米诺斯来说,他现在,就正为自己的荣耀而奋战。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他质问着被他缠住的那一团东西。
但所换来的是千百团与之相同的东西的回答。
簌簌的絮语混在竹叶的摩挲声中,他们在说:“打开门……将祭祀之物供上,打开门……”
“你们把哈迪斯大人当作了那道门吗?”
嬉笑声时隐时现。
“他只是不记得了……”
“将我们遗忘在地狱的尽头……”
“不可原谅啊……”
“口口声声说哈迪斯大人不可原谅,”米诺斯的傀儡丝切开了那团无形的东西,“但你们现在却连真面目都无法示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们来自于黑暗……我们无所不在。”
“带着怨恨吗?死去也要怨恨……”守感叹道,“何其可怜。”
浓雾剧烈一缩:“我们不接受同情,我们要的是你的命!”
米诺斯把守护在身后,冷笑道:“你们认为你们有那种能力吗?”
“失去了冥衣的你,正如失去了翅膀的鸟。没有翅膀的鸟是飞不起来的,失去羽翼的你也无法使用你的绝招……”
“对我这么了解,可就不单单是怨气之类的东西了啊!”米诺斯扬起脑袋,骄傲地说,“我不是早已说过了吗?真正的战士是不会为任何服装所限制的,所以,就算是失去冥衣的现在……”
穿着运动服的他的背后,展开了一双淡薄如影的双翼。
“……我仍旧是天贵星米诺斯!”
——那是狮鹫的翅膀!
——他的信仰从未改变!
——他的忠心只为这份信仰而奉献!
“巨翼翔风!”
呼啸的狂风吹起早已落下的雪花,也同时吹散了一团团人类的怨念。
守躲在他身后,风却一点没有弄乱他的头。
他的荣耀在这里。
“我深信你贵为神祗的气魄,正如这片包容星空的黑夜。既然如此,就不要为自己作为人的出生抱有怨念了,因为早晚有一天,你也会现属于你的荣耀的。”
那天的米罗很难得说出了这种话。
——他的荣耀,早在神话时代开始,就已与这群信仰他的人类息息相关。
他的荣耀,为他奋斗至今。
胸前的十字架逐渐滚烫。
从被吹散的雾气彼端走来一个人,他对米诺斯布下的丝线视若无物。
非此世之理,不会为理所束缚。
“我……记得你的招数……”“乙羽真一”缓缓开口道,“是叫星辰傀儡线么?”
他的头一歪,虚空而来的丝线袭向了米诺斯!
“被我见过的招数,我都可以使用……怎样?被自己的绝招袭击,感觉如何?”
“也……不怎么样,”米诺斯讥讽道,“老实说,这可不是第一次被我自己的招数袭击。”
他挡在守的跟前,挡住了丝线,背后的小孩安然无恙。
“够了,米诺斯!”守高喊,“退下吧——这是冥王的命令。”
“哈迪斯大人!”
“都已这么称呼朕,就听令吧,难不成你真的想把朕当女孩子看待?”
“……”
“王是不会对部下的生死置之不理的,你就以今时之姿,好好替朕保管朕的荣耀吧!”
相机的快门响起,米诺斯的身形不见了
“请休息吧,勇敢的人类啊,”守喃喃道,“朕赞许你的忠心。”
十字架化为一柄漆黑的巨剑,冥王哈迪斯的高大身形在这竹林中浮现!
96第九十一章、真实
舞台剧的帷幕拉起;不久以前,他还演过那出戏。
受到黑暗之物感召的冥王来到了可视为同类的面前,带着这活人的躯体;也带着神的罪孽与荣耀。
怨念而成的迷雾被米诺斯的风吹散;不知什么时候死去的东西俯在地面哭泣。
“我们诅咒你啊!”
“为什么要从黑暗的地底来到人世!”
“为什么要显露地狱的真姿……”
红色和服的少女站在冥王的身后;她与罗弗寇面对着面;毫无畏惧。
雪还在下,刚才被风扬起的雪花落了他们一身,却没有一片能融入那红色的和服。
红是血的颜色,在这片苍茫的小世界中,刺目的红色如此突兀,恰如白纸上点了一滴鲜艳的朱砂。
“所见之物的真实,”那个东西嬉笑道,“显出真容的冥王大人,你是什么时候现我的存在的呢?”
“在刚见到你的时候,”冥王回答,“你的灵魂臭不可闻。”
“是啊……为什么会忘记呢?”罗弗寇敲了敲脑袋,“你能够看到他人的灵魂,我大意了……可是,为什么明知道我是什么,却没有揭穿?”
“因为看到你的躯体,”冥王说,“你所侵占的这个躯壳,这个人,还活着。”
“所以说,你可真是……感情用事,”罗弗寇舔了舔唇,“被魔鬼侵蚀的灵魂,最终都是会坏掉的,都是无法……得到救赎的。而且,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如果没有足够的黑暗的缝隙,我们也无法侵占他人的内心。这个叫乙羽真一的家伙,如果他的思想足够纯洁到完美无缺,我不会有今天的这个地步……呐,听到了这些话,你还想拯救这个龌龊的人类吗?”
“与拯救无关,已死之人的灵魂必须回归冥界,而不是被他人利用侵占,这是法则。朕在等待他的消亡,然后亲自回收他的身体!”
“那么,你可能要失望了,因为他的灵魂,几乎已经几乎一点都不剩……”罗弗寇又舔了舔唇,“还有你。”
雪越下越大,竹叶很快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因这重量,停止的竹略一倾,雪尽数倒在了罗弗寇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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