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两人隐在窗边,一动不动,凝聚眼神从窗缝中向外探视。
突见红衣少女突然一举右手,四个白衣小婢一齐取出个三四寸长短的铁哨,放入嘴中。
但闻四声凄厉哨音,鬼啸般划空响起,传播四周。这本是一片十分僻静的江面,除了陆天霖等的渔舟和那艘双桅巨船之外,数里江面之上,再无其他船只。
哨声馀音散去不久,又见那红衣少女,转脸吩咐左面两个白衣小婢几句,声音很低,听不出她说什麽,却见两个白衣小婢点点头向後梢走去,那双桅巨船,缓缓向陆天霖等渔舟靠来。
“圣手医隐”急附在方云飞耳边,低声说道:“她们动了怀疑,只怕要上我们船上查看,快些躺好,装做入睡模样。”
那巨船靠近陆天霖等渔舟丈馀左右时,两个白衣小婢双双抽出背上宝剑,纵身一跃,落到陆天霖等船上,手横宝剑,直入舱中。
这时,陆天霖、方云飞都躺在舱中装睡,两个白衣小婢十分胆大,竟敢晃燃火摺子,点上舱中火烛,用长剑挑动两人身上盖的棉被。
所幸两人都是久历江湖之人,沉得住气,虽然冷森森的寒锋,不停掠面摇动,但仍是一动不动。两个白衣小婢闻得两人鼻息重浊,心中疑念消释,相对一笑,熄去舱中烛火,退了出去,跃向双桅巨船。
陆天霖、方云飞待二女出舱後,立时翻身跃起,取出兵刃,又伏在窗边,向外探视。
只见那双桅巨船,又逐渐向後退去,泊在四五丈外。
突然间,一声怪啸回应,紧接着传来了一阵木橹拨水之声,陆天霖低声说道:“来船极可能就是这红衣少女等候之人。”
但闻木橹拨水声,愈来愈近,一艘快船由北方疾驶而来。
来船泊在双桅巨船四五尺处,由舱中走出来两个绿衣少女,月光下隐约可辨形貌,像是“神武镖局”中的二位女主人。
方云飞不觉心头一震,低声道:“大哥,你看那两个少女,可是我们镖局中的两位女主人吗?”
陆天霖道:“一点不错,正是两人,……”话还未完,突闻一声清脆的娇笑声响起,道:“有劳大师姊远道赶来接迎,小妹们感动极了。”一语甫毕,衣裙飘飞,两个绿衣少女,双双跃上那双桅巨船。
四个白衣小婢,纷纷对两人行礼,但那红衣少女,却如泥塑一般,动也不动一下,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那两个绿衣少女。
直待那两个绿衣少女给她行完了礼,才冷冷的问道:“师父交给你们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两人齐声答道:“都已办好,现在舱中存放,大师姊可要查看吗?”
红衣女淡淡一笑道:“那些珠宝金银倒无关紧要,要紧的是师父那本灵蛇宝,她老人家坐关限期快满,出世在即,灵蛇宝,万万遗失不得。……”红衣女话到此处,突然顿住,星波电闪,横扫了两个绿衣少女一眼。
左边一女讪讪一笑,答道:“灵蛇宝已得到手中,只是小妹们来此之时,师父再三嘱咐,这灵蛇宝,必须要亲自交到她老人家手中,大师姊……”
红衣女冷笑一声,接道:“师父如果放心奶们,也不会派我来接奶们了。”
两个绿衣少女相对望了一眼,右边一人,万般无奈的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绢封包,交在那红衣少女手中,笑道:“这白绢封包之中就是灵蛇宝,大师姊请过目。”
红衣少女接过白绢封包,打开一看,只见面是一本薄薄的册子,她满不经意的随手翻阅两页,又用白绢包好,交给右边那绿衣少女,笑道:“师父既然嘱咐过奶们,那奶们就亲手交给她老人家吧。”说此一顿,回头吩咐四个白衣小婢,道:“奶们去把两位师妹舟上的东西,搬到我们船上。”
四婢躬身应命,一齐跃上那两个绿衣少女乘来船上,回船之时,每人手中都提着两只木箱,方云飞暗中一数,四个小婢往返四趟,每次每人提了两只木箱,共计三十二只,那木箱不大,但看四个白衣小婢,搬运时竟很吃力,不知那箱中放的何物?四个白衣小婢搬运完三十二只小木箱後,一字并立,躬身覆命。
红衣少女转脸问那两个绿衣少女,道:“只有这三十二只箱吗?”
二女一齐答道:“珍珠异宝,均已分装那三十二只箱中,尚馀有一部份黄金,留在‘神武镖局’假山之内。”
红衣女笑道:“那些黄金不要也罢。”说完,侧脸微一颔首,左面两个白衣小婢,陡然拨出宝剑,纵身一掠,又跃上二女来时乘坐船上,随闻两声惨叫响起,两个摇船梢公被二婢劈斩剑下,二婢把尸体抛入江中後,又跃回双桅巨船。
陆天霖和方云飞只看得心头直冒寒气,暗自忖道:此女好辣的手段,果不亏是“九阴蛇母”门下弟子,既不肯放过两个梢公,看来也难放过我们。
果然不出两人所料,那红衣女待二婢杀过那两个梢公之後,目光转投在陆、方所乘渔舟上面,玉腕一挥,两个白衣小婢,立时又联袂飞起,在两个绿衣少女乘来的船上一接脚,第二次腾身飞起,但见白衣飘动,寒光闪烁,二婢已同时落在船头,背上长剑也拨在手中。
陆、方两人,见那红衣女一挥手作势,已知今夜难逃一场生死之战,陆天霖提起太极铁牌,方云飞也握着十三节亮银软鞭,暗中运功蓄势,两人见二婢跃登鱼舟的快速矫健,和那空中拨剑的身手,已知二婢武功不弱,是以两人都凝集全神戒备,丝毫不敢大意。
突然间,一声狂笑划破了江面的沉寂,紧接着两点寒星,直射打到。
好大的劲道,但闻锵锵两声金铁交鸣,两个白衣小婢手中宝剑,应声飞落江心。
二婢只觉右腕一震之下,宝剑已脱手飞出,不觉呆了一呆。
就在两个小婢一呆刹那,微风飒然,渔舟轻摇,一个素服儒巾,手横银笛少年,出现船头,脸色冷峻,剑眉微挑,冷冷对两个白衣小婢说道:“奶们是不是‘九阴蛇母’的门下?”嘴虽在和两个小婢说话,目光却投注在那两桅巨船上面。
方云飞看那素服少年,酷似自己苦寻十馀年,而毫无消息的琪儿,立时纵身出舱,陆天霖想阻止,已来不及,只得跟着跃上船头。
这个渔舟能有多大,五个人立在船头,占去了大半地方,举手探臂之间,就可和对方相接。
那素服少年,侧脸望了陆、方一眼,傲然一笑,陡然欺身而上,右笛左掌,分向两个白衣小婢攻去。
他发动得快速已极,举手之间,已到二婢身前。
二婢再想举手封架,已自不及,只得双双跃起,半空中屈腿挫腰,一个倒翻身落在两个绿衣女乘来船上,接着再次腾身跃起,退回那双桅巨舟上。
但闻那横笛少年一声长笑,身形凌空拨起了两丈多高,头下脚上“寒鸦归巢”不用借脚,直向那双桅巨舟上投去。
脚还未落船上,银笛已自出手,左扫右封,挡开了另两白衣小婢的宝剑,抢落在甲板上。
这当儿,两个刚退回巨舟的小婢,已自舱中取出兵刃,那是两个奇形的软兵刃,用发丝合以银线,结成火香粗细的索绳,顶端带着一个打造精巧的尖锤,形如鸭舌,上面都是锋利细小的须刺,经过奇毒浸炼,只要中人见血,七日内伤处溃澜而死。
凡是一种奇形的兵刃,大都是由施用人或其授业师长,自出心裁制成,其招术妙用,非亲身对敌,难以体会出来。
二婢一齐抖动玉腕,两点耀眼寒芒,直对那素服少年攻去,虽是一左一右,但却不先不後的一齐攻到。
那两个被素服少年迫退的小婢,也挥剑抢攻过来。
两支宝剑配合着那两条软索鸭舌般的怪兵刃,结成一片光幕,把那少年拒挡在甲板边,难再抢进一步。
这时,那红衣女仍然静静的站在甲板上,气定神闲,毫无惊慌之色,看四婢和素服少年相搏。
两个绿衣少女,脸色却微现紧张,四目神凝,盯在四婢和那少年身上,一瞬不瞬。
四婢两支剑和两条软索鸭舌锤,似是久经习练,配合的天衣无缝,填空抵隙,无不恰到好处,鸭舌锤盘顶飞舞,专攻上盘,两支剑卷云飞雪,专攻中下两路。
那素服少年和四婢交拚了三十馀招,似已不耐,蓦然一声长笑,银笛突演绝学,一招“神龙三现”欺身直攻过去,但见银光流动,两个施剑的白衣小婢,被迫退了三四尺远。
只听那素服少年一声断喝“撒手”银笛左打右扫,震飞了两支宝剑,银笛“野火烧天”
震腕一绞一夺,另一个小婢的软索鸭舌锤,也被夺脱手,紧接着伏身一闪,让过另一条鸭舌锤的点袭,左手一翻,握住了软索,用力一带,又夺过来。
那红衣女见他笛震手夺,瞬息间,四婢兵刃全都出手,暗暗吃了一惊,因为那银笛并不是沉重的兵刃如无精深内功,很难把对手兵刃震飞,四婢武功,都是她亲自传授,本领如何,她心中自是比谁都明白,四婢武功,虽非炉火纯青,但手法剑招奇诡迅快,一般的江湖武师,已不是敌手,尤以四婢联手合击,威力极大,即让是江湖高手也不易破去她们严密的攻守配合。
而那少年,却以银笛震飞了二婢宝剑,迅捷的手法,夺下两婢软索鸭舌锤。
红衣女已知当前的素服少年,是位身怀绝技的奇人,而且有意寻衅而来,立时喝退四婢,纵身一跃,直扑过来,两足还未落甲板,双掌已自攻出,分取“期门”“将台”两处要穴,手法迅速至极。
那素服少年见红衣女来势奇猛,也不敢大意轻敌,闪身让开双掌,银笛振腕点出,直奔“气门”穴。
红衣柳腰猛挫,硬把向前疾冲的身子收住,玉腕一翻,反扣对方右腕脉门。
素服少年倏然沉腕,银笛突化“三星逐月”指顾间三笛先後点出。
这三笛虽然是先後出手,但却一齐攻到,直似三支银笛,同时点到一般。
红衣女心头一震,仰身跃退三步,问道:“你是什麽人的门下?”
素服少年仰脸望月,傲然笑道:“什麽人门下,奶管不着!”神态严峻,骄气凌人。
红衣女冷笑道:“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那‘三星逐月’手法,也算不得独步武林绝学,你认为我当真怕你吗?”
说话间,探手从腰间取出一条奇形的软兵刃。
原来她见那少年用出“三星逐月”的笛招後,已知遇上劲敌,哪还敢大意,因那“三星逐月”是武术中一种极高的手法,名虽一招,其实是三招合一出手,变化奇奥,虚实难测,以最快速的手法,在瞬息间三合为一,同时攻出,但看这一招,就知那少年是名师门下弟子,是以,她不敢再存半点轻敌之念,从腰中抖出“金蛇鞭”。
这兵刃只不过有大指粗细,三尺长短,用金线合以发丝制成,尖端形如蛇头,黄光闪闪,看上去活像条金色小蛇。
那少年见她陡然从身上抖出一条小蛇,虽怀一身绝学,也不禁心头一跳,定神细看,才发觉那是一条蛇形的软兵刃,冷笑一声,说道:“原来‘九阴蛇母’的门下,连兵刃也是蛇形,好啊!我傅玉琪今天倒要见识见识奶那蛇鞭上,有什麽惊人的招术?”
他这已自报姓名,却震动了渔舟上的“圣手医隐”和“金翅大鹏”两人立时把渔舟急划过来,待离那双桅巨船丈馀左右,双双跃上巨舟甲板。
这时那红衣少女,已和傅玉琪动上了手,银笛蛇鞭,盘旋飞舞,只见光影翻滚,打得异常激烈。
两人都有着一身不同寻常的武学,出手虽猛,变招更快,蛇鞭银笛,虽然快似电闪雷奔,但却听不到兵刃交触之声。
陆天霖手横太极铁牌,方云飞握着十三节亮银软鞭,注定两人,蓄势待发,只要那少年一遇险招,立时出手抢救。
哪知他们看了一阵,逐渐被两人攻拒间的神妙变化,吸引住心神。
红衣女和傅玉琪对拆三十招後,只觉对方笛招愈打愈奇,攻势愈来愈猛,心中暗暗吃惊,“金蛇鞭”急施一招“浪卷流沙”逼开银笛,供势跃退,厉声问道:“你是不是‘瞎仙铁笛’罗乙真那老叫化的门下?”
傅玉琪冷冷答道:“不错,奶如果自知不敌,快献出灵蛇宝,……”
红衣女突然放下脸,笑道:“灵蛇宝现在我两位师妹身上,只怕你无能取得!”
傅玉琪不自觉转脸向那两个绿衣少女望去,红衣女却突然提腕打出三只蛇头白羽箭,品字形一齐袭到。
这一下距离既近,发难又出意外,傅玉琪警觉到时,已自不及闪避,眼看就要伤在那红衣女暗器之下,突然斜刺飞过来三点寒芒,电射打到,手法奇准,正好击中了红衣女施放的三只蛇头白羽箭,但闻几声金铁交响,六件暗器在傅玉琪身前尺许处互撞,一齐跌落在甲板上面。
陆天霖、方云飞见那红衣女趁傅玉琪分神旁顾之际,陡然施放暗器,不禁大吃一惊,待要救援,已自不及,正惊愕间,忽见三点寒星飞来,撞落那红衣少女暗器,才放下心中一块石头,但两人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定定神,转脸望去,只见一只小舟,泊在巨船丈馀之处,一个身躯魁梧的大汉,挺立船头,看衣着身材,颇似替傅玉琪摇橹之人。
那红衣女见暗器偷袭无效,不禁大怒,柳眉一扬,一抖“金蛇鞭”“玉女投梭”疾点前心。
傅玉琪横笛架开蛇鞭,左掌突然横击过去,掌风虎虎,劲道极猛。
他因奉了师父令谕,来劫取灵蛇宝,刚才和那红衣女拆解了三十馀招,已知对方武功极高,似不在自己之下,这等缠斗下去,不知要打多久才能分出胜败,那灵蛇宝和自己恩师未来的关系极大,势必要得到手中,他本是初履江湖,毫无阅历,听那红衣少女说,灵蛇宝在她两位师妹身上,就转脸向两人望去,只见二女身材,面貌相同,又穿的同样衣服,心中暗自忖道:这两个少女身材、衣着,一般模样,不知灵蛇宝在哪个身上存放。
正自忖间,红衣女却藉机施放暗器偷袭,他因一心在想那灵蛇宝,分了心神,几乎被暗器打中。
是故,再和红衣女动手,心中又急又怒,笛掌齐施,连环逼攻。
红衣少女见他扫出掌势威猛,分明含蕴着极厉害的内家真力,不敢硬接,闪身向後跃避。
傅玉琪长笑一声,振腕追袭,银笛左扫右打,瞬息间又攻出三招。
他存心速战,出手尽是师门绝学,招招变化难测,三笛急攻,已把那红衣女迫到甲板边缘,收笛笑道:“奶快把那灵蛇宝献出,要不然,可别怨我下手狠辣了。”
红衣少女虽是“九阴蛇母”莫幽香门下弟子,但她在投入师门之时,正是莫幽香潜修疗伤之际,她的一身武功,都是由师父口授,自己摸索演练而成,很多精奥之处,因莫幽香不能亲手指点,无法融合施用。
但傅玉琪却是“瞎仙铁笛”罗乙真尽心尽力,教授出来的弟子,他人又绝顶聪明,十年苦学,已得恩师十之六、七的武功,虽然功力火候较差,但罗乙真铁笛上的精微招术,他已尽得神髓。
那两个绿衣少女,见师姊不是对方敌手,双双娇叱一声,各从腰间抖出一条蛇头银鞭,一左一右,合攻而上。
陆天霖、方云飞生怕玉琪有了失闪,大喝一声,太极铁牌和十三节亮银鞭一齐出手。
双方发动,均极快速,瞬息间交接三招。
傅玉琪看到那铁牌、银鞭後,心中突然一动,幼年纪忆,随之展现心头,热泪夺眶而出。
那两个绿衣少女见陆天霖毫无中毒现象,心中甚觉骇然,双双一收银蛇鞭,跃後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