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霖浓眉一扬,笑道:“邱兄好大的煞气,陆天霖已经活了这把年纪,生死之事早就不放心上,不过要我横刀自绝,小弟还没有这份豪气。”
邱三波乾咳两声,道:“这麽说!只好我动手成全你了?”说着话,两肩一晃,不见他移步屈膝,已欺到了“圣手医隐”身侧,右手握杖不动,左掌斜拍而出,若劈若点,手法怪异至极。
陆天霖知他出手阴毒无比,早已有备,双掌含劲当胸,蓄势待敌,邱三波一发动“圣手医隐”也跟着出手,身子一侧,右掌一招“分花拂柳”猛劈他左肘“曲池穴”。
邱三波冷笑一声,左臂疾沉,右脚陡然飞踢小腹,沉臂出腿,几乎是一齐动作,当真是快速绝伦。
陆天霖一招落空,邱三波脚已快近小腹,不禁心头一震,暗道:这老魔头果然难斗,仰身一翻,疾退五尺。
只见“陆地神魔”右手蛇头杖在地上一顿,如影随形般追去,陆天霖身子还未站好,邱三波左掌已挟着劲风劈下。
“圣手医隐”一着失机,陷入被动,一时间无法出手还击,只得二次仰身倒窜,避开邱三波一掌猛劈。
方云飞目睹义兄连遭险招,不觉激起心头怒火,大喝一声,虎扑而上,双掌平胸推出,奇猛掌风,对“陆地神魔”後背撞去。
邱三波怪笑一声,蛇头杖反臂点出,一股潜力,迎裂了方云飞劈出掌风,杖尾直逼“玄机穴”。
方云飞吃了一惊,双臂一振,身子凌空而起,他绰号“金翅大鹏”轻功造诣极深,半空一个“巧燕翻云”右手已藉势松开腰中扣把,抖直十三节亮银软鞭,鞭随人落,一招“飞瀑流泉”凌空击下。
邱三波逼退了“金翅大鹏”正待挥杖追袭陆天霖,方云飞又亮出软鞭攻到,不觉心头大怒,蛇头杖“迎云捧日”荡开软鞭後,振腕抢攻,呼呼杖风如啸,瞬息间攻出八招。
这八杖劈扫,招招凌厉无伦,只把方云飞迫退了一丈多远。
但“圣手医隐”却藉这一阵工夫,回到房中取来了兵刃,他自隐居松竹坪後,已十馀年未和人动过手,一支太极铁牌早已封存。“陆地神魔”突然间追寻仇?到此,三言两语就说翻动手,陆天霖自是无暇去取兵刃,本来他各种兵器都能用得,平常也用不着太极铁牌,只因邱三波武功太高,如果兵刃不顺手,只怕难以和他对抗,这才藉方云飞和他动手机会,跑回房中,取出封存了十年未动过的太极铁牌。
陆天霖回到厅前“豫南双杰”也亮了家伙,江成左手还控着两柄柳叶飞刀,目视邱三波,蓄势待发。
但那青衣少妇却若无其事般,静静的站在一侧,星目微闭,对场中生死拚抟,连看也不愿看上一眼,陆天霖修养虽好,也不禁心中有点生气,暗道:“事情全是因奶而起,奶却漠不关心,纵然不愿出手,也应该睁着眼睛看看。”
他心念转动之间,方云飞已连遇了两次险招,心知再不出手,方云飞可能伤在“陆地神魔”手中,当下一声沉喝道:“三弟退开,让我来试试他蛇头杖上招术。”说着话,已纵身扑上,太极牌一招“挟山超海”挟背劈下。
邱三波翻身一杖“横架金梁”硬接一击,但闻一声金铁大震,太极牌被直荡开去,陆天霖只觉着双臂一麻,太极牌几乎脱手,不禁一惊,心道:这老魔头好大臂力,心在想手却未停,横牌一抡,拦腰扫去。
这次邱三波却不再硬封硬接,闪身一让,向右避开八尺,两道炯炯眼神,却落在那青衣少妇身上,面色微现惊奇。
陆天霖随着太极牌一抡之势,跃进再攻,牌化“推波助澜”扫击中盘。
邱三波突然一跃而起,避开太极牌,连人带杖飞向那青衣少妇,人未落地,蛇杖已探臂攻出,疾向青衣少妇“将台穴”上点去。
那青衣少妇一闪避开,并不还击,仍是静静站着。
邱三波一击不中,第二杖随即出手,倒握杖尾,振腕点出,蛇杖伸缩间,瞬息攻出五杖。
可是那青衣少妇只是一味闪躲,不肯出手还击,看她避招身法的快速灵巧,分明身负极高武功,不知何以甘心让敌不肯还攻。
陆天霖究竟阅历丰富,又因深谙医道,看了一阵恍然大悟,急忙一跃而上,挥牌直攻“陆地神魔”。
这一来,邱三波不得不反身接战“圣手医隐”两人杖飞牌舞,打得极为惨烈。
邱三波似是狂怒已极,蛇头杖急如骤雨狂风,频出毒招辣手。
激斗到三十合後,陆天霖逐渐不敌,邱三波却愈发攻打得凌厉,但闻杖风呼啸,排山倒海般直压过来。
方云飞一抖软鞭,正想替下义兄,却见那青衣少妇探手由怀中取出一把尺馀长短的匕首,娇声喝道:“陆老英雄,请退下来休息!让难妇和他结算一下总账!”
陆天霖疾攻两牌,冲出绕身杖影,青衣少妇娇躯一晃,已拦在邱三波面前,举起手中寒光辉目的匕首,一指“陆地神魔”惨笑道:“武林道上,偶伸援手救人性命,本属平常小事,想不到你竟为这点小嫌,怀恨难忘,邀集了江湖上一般魔头大举寻仇,在我夫妇毫无防备之下,突然发难,用心阴毒,手段下流,群起围攻,不讲一点武林规榘,藉我丈夫受伤之机,又施放你‘燕尾追魂针’骤下毒手,害了他性命不算,而且又遣派党徒,追寻我母女下落,企图赶尽杀绝,逼得我母女连服丧时间都没有,草草收了亡夫尸骨,即时逃亡天涯,但你仍是步步迫追不放,现在你总算趁了心愿,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外子死在你‘燕尾追魂针’下,幼女失落,生死不明,我也中了你的绝毒暗器,可是你没想到,天下还有人能解得你那‘燕尾追魂针’的奇毒,把我在绝望中救了回来。”
邱三波两道凶光暴射的眼神,扫着“圣手医隐”脸上掠过,冷森森一笑,道:“江湖道上凡是和我邱某有过节、结梁子的人,大概都是满门灭绝,鸡犬不留,无一人能在我手下漏网……”话到这儿,突然一顿,目光转向大厅,投在当门而立的陆慧身上,咭咭两声怪笑,道:“好啊!这小丫头也在此地,倒省去我一番追寻之劳了!”
青衣少妇听得邱三波几句後,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邱三波误把陆慧当作了自己的女儿,势必不肯放过,害人家无端受过;喜的是自己的女儿竟然逃得性命,未落在群魔手中。
当下精神一振,道:“你再睁开眼睛看看,那是不是我的女儿?你不要无缘无故移祸别人。”
邱三波听得微一怔神!两只怪眼翻动,不停打量陆慧,果觉此女高矮和那青衣少妇女儿有些不同。
陆天霖见邱三波眼光只管在陆慧身上转动,怕他陡然施下毒手,一纵身,跃到大厅门口,手横太极铁牌,挡在陆慧面前。
只听那青衣少妇一声冷笑,接道:“今天鬼使神差,让你单身寻到此地,大约你认为我中了你‘燕尾追魂针’後,必死无疑,只是未找到我的尸体,还有些不大放心,因此才追寻来此,在你想,纵然有人救了我,但也无人能解得你针上七毒。所以,才单人匹马放胆蹑?,邱三波,你要亲眼看到我气绝身亡,对吗?你用心够毒,也够缜密,可是你却没料到,我竟逃命你‘燕尾追魂针’下。”
但见邱三波一张青惨惨的马脸上,肌肉一阵抽动後,突然举起蛇头杖,兜头向那少妇劈去。
这一杖,发难既出意外,出手又快似雷奔,陆天霖、方云飞、及“豫南双杰”都看得心头一震,心念还未及转动,邱三波杖势已挟风落下。
哪知青衣少妇的身法,比邱三波的杖势还快,娇躯一转,让开杖势後,欺身直进,手中匕首刹那间攻出三招,但见青光绕身流动,竟把“陆地神魔”迫退了四五尺远。
青衣少妇一出手,不但使邱三波心头一震,就是陆天霖和方云飞等,也看得呆了一呆。
只听邱三波一声怪笑,道:“贼妇果然是名不虚传,邱太爷今天要见识见识誉满武林的东岳唐门十三式伏魔剑法绝技了!”说罢,纵身而上,蛇头杖亦展开生平绝学,三十二招回风连环杖法,全力抢攻。
霎时间,蛇头杖化作了一团光影下罩,威势排山倒海一般。
但那青衣少妇手中一只耀目匕首,并未被邱三波蛇头杖威势所制,但见一道青芒,配合着她行云流水般的身法,在凌厉杖风中忽进忽退,任“陆地神魔”猛劈急打,始终无法把那少妇逼退。
方云飞走近陆天霖身侧,低声说道:“大哥,这少妇原来是东岳唐门弟子,无怪出手惊人,只是她伤势未愈,只怕後力不继。”
陆天霖一拂长髯,道:“邱三波刚才一喝,点出这少妇身世,倒使想起一件事来,东岳唐门十三式伏魔剑法,号称武林中剑术一绝,但除了唐家子女,不传外人,这一代唐家的掌门,东岳散人唐一民,更是个生性冷僻异常的怪人,从不和武林中人物来往,自不会收传女弟子,这就使人想起十八年前,江湖上传说的一件旖旎艳闻‘玉昆仑’痴情挡三剑,唐一民斩情逐爱女,这青衣少妇始终未对我说出她身世姓名,极可能是十八年前情寄‘玉昆仑’被乃父逐出家门的青衣龙女唐凤君了!”
方云飞黯然一叹,道:“这件传说,小弟也有个耳闻,但如大哥推想不错,那名播西北的大侠…‘玉昆仑’白涛,已送命在邱三波的‘燕尾追魂针’下了!”
陆天霖还未及答话,骤听一声娇叱厉喝,同时响起,杖影处“陆地神魔”和那青衣少妇霍然分开。定神看去,只见邱三波右肩上衣裂皮绽,鲜血泉涌而出,滴在地上,染红一片积雪,那青衣少妇却脸色发青,不住喘息,星目忽睁忽闭,人也摇摇欲倒。
陆天霖、方云飞双双大喝一声,直对“陆地神魔”扑去,两人刚刚跃起,一条人影急掠而过,抢扑到那少妇身边,扶着她摇摇欲倒的身子。
邱三波一声怒吼,蛇头杖交到左手,振臂一扫,荡开了“圣手医隐”太极铁牌,侧身闪过方云飞软鞭,一挫腰,黑衣飘处,人已跃上屋面。
陆天霖挥动手中铁牌欲追,却听那青衣少妇叫道:“老前辈快些停住,当心他‘燕尾追魂针’暗器!”这一喝,陆天霖果然收势停步,不敢冒险追袭。
邱三波狂笑一声,蛇头杖指着陆天霖,喝道:“邱太爷在一月之内,定当重来你松竹坪,届时不管人畜,刀刀诛绝!”最後一句话落口时,人已到四五丈外。
陆天霖急奔到那少妇身边,问道:“奶伤得怎麽样?”
青衣少妇勉强一笑道:“不要紧,休息几天也许能好,那老魔头虽被我匕首伤了右肩,但伤势不重,这一逃走必将邀集党羽,大举来此寻仇,为难妇之事,恐怕要给你们松竹坪招来一场杀劫……”她话还未完,一张嘴,喷了一口鲜血,手中匕首也掉落地上,一阵急喘後,晕了过去。
“圣手医隐”细看她伤势,知是被邱三波掌力震伤了内腑,皱皱眉头,吩咐陆慧道:
“慧儿!奶快把她扶到奶房中休息,我随後就去替她医伤。”
原来陆慧一见那青衣少妇受伤後,就由大厅跃到少妇身侧,扶住她身子,少妇才未栽倒地上。
她幼失母爱,十几年来,从未领受过慈母之爱,陆天霖虽对她爱护得无微不至,又替她选了两个伶俐的丫头,伴守深闺,但因三女年龄相若,一般儿未脱孩子稚气,相伴戏乐倒是不错,却无法给陆慧一种慈祥的母爱,但她自见那青衣少妇之後,心中忽生一种亲切之感,是故,一见她受伤後,立时急跃过去。
第 二 回
且说陆慧抱起那青衣少妇,含着满眶泪水,奔向自己房中。
不大工夫“圣手医隐”和方云飞联袂入室,陆天霖手提医箱,方云飞却拿青衣少妇晕迷时,失落的匕首。
“圣手医隐”详细的检查过伤势後,心暗暗打鼓,他发觉这少妇内伤极重,是否能够得救,实在没有把握。
方云飞见义兄检查过青衣少妇伤势後,只管沉吟,已看出情形不对,低声问道:“大哥,她还有没有救?”
陆天霖叹息一声,答道:“她刚才以重伤之躯,勉强提集一口真气,和‘陆地神魔’动手,已是大损元气,如何还能挡受邱三波掌力一击,现下她不但真气完全消散,而且内腑亦伤得很重,只怕不易救得了!”
方云飞还未及开口,陆慧早已泪垂两腮,一面哭,一面求道:“爹,你一定得想法子把她救活!我……”
陆天霖一皱两条浓眉,两道眼神中无限慈爱,逼视在陆慧脸上,接道:“孩子!奶不要哭了,我知道,现在奶心窝藏了很多委屈、怀疑?十几年来,奶一直认为我是亲生父亲,可是今天,奶心动了怀疑,对吗?孩子,奶不止是想让我救活她性命,而且还想从她身上探问出奶的身世,可是,慧儿!当今之世,真能知道奶身世的,只有我和奶方叔叔三五个人而已,奶已经懂事了,我不应该再骗奶啦,不过,我所以迟迟不肯把奶身世告诉奶,并不是有意骗奶,而是怕奶知道了,悲痛过深,影响奶武功进境,现在奶既然动了疑,我只有把这件事提前几年告诉奶……”
陆天霖话到此处,声音已变得沙哑低沉,脸色凄惶,老泪纷披。
方云飞也不禁虎目泪落,仰脸长叹一声,全身不住抖颤。
陆慧哭喊一声:“爹爹!”一个纵身,扑跪地上,抱着“圣手医隐”双腿,泣道:
“爹!我是你的女儿,你恩养了我十几年,不要说,不要说,慧儿不要知道身世了!答应我吧!爹爹!”
陆天霖充满悲伤的脸上,现露出慈爱的微笑,扶起陆慧,道:“孩子,这件事不管早晚,总是要告诉奶的,奶方叔叔肯投身到‘神武镖局’也是为奶的事,他对奶关怀爱护,比奶伯伯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慧伸出一只白玉般的小手,拂着陆天霖颚下长髯,嗔道:“爹爹,我不要你当我伯父,慧儿是你的女儿!”
陆天霖笑道:“孩子,我实在不是奶父亲,过了今天晚上,我就把奶身世告诉奶,但奶必需要听伯伯的话,不许太过伤心,现在先让伯伯替奶这位婶婶疗治伤势,慧儿,说不定奶将来要报这一身血海深仇,都要得奶这婶婶助力。”
陆慧只听得全身打了一个冷颤,刚刚乾了的泪痕,又被泉涌的热泪流湿,但她却强忍下没有哭出声来,依言退後了两步。
陆天霖转脸看时,不知何时那青衣少妇已经清醒过来,双目微睁,凄婉一笑,道:“我伤得很重,只怕无法救得了,两位不要多费心啦!”说罢,又闭上眼睛。
陆天霖微一怔神,心中暗自忖道,此人功力果然深厚,看来还有希望救得!
心念一转,立时又动手详细的检查了她内外伤势,亲自动手配了一剂药煎好,让陆慧替她灌下後,道:“慧儿,奶好好守候这,这剂药能否生效,还很难料,如以她伤势去看,救治之望,异常渺茫,但她内功精深,大异常人,也许能够救得,如果到午夜时她还未清醒,我再试行一用金针过穴之法,看看能否救得。”说完,和方云飞一齐退出。
静室只馀下陆慧伴守着仰卧病榻上的青衣少妇,慧姑娘虽只有盈盈十三,但她因缺母爱照顾,促成了她心理的早熟,十三四岁的人,沉稳大方,不输十七、八岁的大姑娘。
她刚才目睹方云飞和“陆地神魔”动手,似乎比人相差很远,就是爹爹“圣手医隐”看样子也不是人家敌手,而这青衣少妇以伤病之躯,和一把长不及尺的匕首,却能把“陆地神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