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问底的兴致,他仅仅是为了完成对诺斯诺里的承诺才来到这里的。
几乎走遍了卷馆所有的地方,夏尔已然感觉到疲惫不堪,可惜并没有听到关于契约文书的馆藏介绍:“还蛮有意思的,果然馆藏的内容很丰富呢!”夏尔尝试着可以转弯抹角地再问出些什么。
“那当然,不过给你看到的也只是一部分而已。”
“那还有……”
“最顶层是密馆,放着天堂各种机密的文书,都有多层守卫看护,没有特别的批准是不允许随便进入的。”
“那里面是……”
夏尔正要仔细打听,就看到从远处急匆匆地飞来一只小天使,趴在修米尔头边耳语了几句,修米尔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急迫起来:
“伯爵,”他甚至没再顾忌夏尔问了半截的话:“突发了一些我要赶去处理的状况,现在不能继续陪您了,很抱歉,我会尽管处理完再回来找你。现在让他先送您回去吧。”修米尔指了指那只传话的小天使。
“这样,那好吧……”虽说刚说到关键的信息,夏尔很想继续追问,但担心太过明显会令天使生疑,也只好作罢。
回到房间又是一个人,桌上有备好的果子和点心,Snake和他的蛇也不知都去了哪里。夏尔自己在桌边坐了一会儿。伸手在衣袋里摸了几下拿出一个黑色的纸卷,小心地展开后,他的脸上流露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笑意。
那是张很窄小的纸条,上面也仅仅只有一行字迹,是用优雅的笔触写下的一句:Yes,My Lord。
是今天一大早修米尔还没来之前从诺斯诺里那儿收到的回信,算是塞巴斯对他之前传去命令的答复。本来夏尔当时是想为了安全起见,把这些字条都销毁的,可是左思右想终究没有下手,他给自己的理由是——销毁也会留下残渣,在天使的地盘很容易被发现,与其如此还不如揣在身上安全。可是谁知道,是不是在这样寂静无人的时候还能拿出来回味地看一看,才是真正的理由呢?
当然,不论理由是什么,终归字条还是完好无损地呈现在少年手中,区区几个字母组成的一行字,在少年看来就像怎么也读不完一样,顺着优雅的笔画,夏尔的脑中甚至浮现出塞巴斯过去说这句话时习惯做的动作和那淡然而坚定的声音,过往的种种不知怎地像是散落开的胶片一样,一段段地从夏尔的记忆之河中流淌而过,鄙薄,戏谑,嘲弄,以及假意的温柔,大约就可以概括塞巴斯对他的全部态度了,仔细想想还真是足够恶劣,可是自己为什么在此时此刻依旧如此怀念这些,而且,自己究竟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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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群废物,没有一个人能查到一点儿线索吗?为什么我会有你们这一群没用的部下,还站着干什么,都去给我查!去查!去查!必须要尽快给我找出他的下落!快去!!!!”
另一边的大厅里,修米尔正在狂躁地咆哮着,他对面站着的一排部下闷不吭声地接受了他的斥责后,都诚惶诚恐地点着头四散而去。
刚刚和夏尔在圣卷馆时,前来的小天使带来令他十分恼火的消息——塞巴斯从那个环绕圣流壁的房间里逃走了!
从前每天都是修米尔亲自去巡查,一直都没什么问题,可是今天因为他和夏尔有约,就派了手下的小天使莉法替他前去,结果就变成了这样。
高级天使都有透视流光璧的能力,所以他们单纯地要看到房间里是不需要开门的,那件房间的钥匙只有修米尔自己身上才有。
修米尔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他想不通在那个对恶魔法力有绝对抑制力的流光璧包围的房间里,一个灵束所剩无几的恶魔究竟是怎么逃脱的。四壁没有丝毫被破坏的痕迹,所以断然不是通过暴力,那么就只可能是有人打开门放走了他,可是……没有钥匙,很难有人能够打开流光囚牢的门,而且就算是能打开,天堂里任凭是谁也绝不会主动去放走一直恶魔的。
这真是…想不通啊…修米尔在踱步期间把头发抓得一团糟,已经完全丧失了平日里伪装出的优雅风度,他的心里是无比担心的,那个恶魔一旦行动自由,势必先去找他的主人,而修米尔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在他自己说服夏尔和他合作之前,又被那个恶魔抢先了一步。
“下一次一定要直接杀了你,恶魔!”邪恶渐渐布满天使的面容,象征着真善美的天使一点点变得狰狞而扭曲。绝对不能在即将大功告成的时候被这个恶魔打乱节奏,绝对,可是如果真的一时找不到的话,那该……那就不如……对啊!修米尔恶意的目光一闪,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三两下把凌乱的头发理顺,又整了整褶皱的衣襟,随后快速朝夏尔房间那边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伪契
冷不丁有人破门而入,夏尔惊慌地攥起手中的纸条藏进口袋里,抬眼看到天使修米尔正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此时的天使看起来和往日异常迥异,虽然依旧迈着看似优雅的步伐,可眼神里却充满了迫不及待的渴望,仿佛若不是还披着一身禁锢着他身份的白衣,他定会立刻如饿狼般扑向夏尔。
本来坐在床边少年防备地往后退却,倚在床头边准备随时应对恶劣的状况:
“你要做什么?”明知道绝非善况,少年的声音依旧冷静如常。
听到这句话,已经贴近夏尔的天使忽然停止了动作,他没有回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的脸,夏尔厌恶对方盯着自己的眼神,却又不想轻举妄动进一步激怒对方,一秒,两秒,三秒,暴风雨前的平静仿佛把周遭的空气都凝滞了,夏尔握紧的手心里已经沾满汗水,就在他以为电闪雷鸣立刻就要来临时,修米尔却忽然在他面前单膝屈地跪下了:
“我最尊敬的伯爵,最敬爱的少爷,最亲爱的主人,我忠心地祈求您答应与我签订契约,请允许我从此刻开始成为您最忠诚的奴仆,我不要任何回报,只求能永远在您身边,守护着您那颗无上纯洁的灵魂,请务必答应我,好吗?”说着天使修米尔把手伸向夏尔,目光热忱地等待对方的回应。
“你这是做什么?”夏尔皱了皱眉头,极力避开伸向他的那只手:“不是说过我需要仔细考虑才能给你答复吗?现在还早,你快点起来回去,我没法现在……”
“不行,不能再等了,那只恶魔在想尽办法找到您,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伯爵,我真的是为了您好啊,恶魔从来都只有欲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诱导您的灵魂变得更加污黑,更加符合他的口味。如今他已知道你不再需要为父母复仇,他手中没有了筹码,一定会担失去你因此恶相毕露,一旦再次见到你,他一定会立刻把你咬烂撕碎的。我知道伯爵您一向是信守承诺的人,如果他真的为您复了仇,您付出什么代价也无可厚非,可如今看来,他根本就什么都没为你做到,这样还想平白无故地夺走你的灵魂,无疑就是恶魔最原始的欲望驱使啊伯爵。您想一想,您双亲的灵魂就在地狱之中,以他在地狱中的地位,很可能早就知道真相了,可是他从没告诉过你,还以此为筹码和你定下契约,你从一开始就是掉入了他设下的圈套啊!”
修米尔言辞恳切,分析的似乎句句在理,夏尔的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随即坚定下来:
“不可能,他根本没必要担心。有契约在,我的灵魂早就注定了归属,复仇与否,最多也只影响到他得到我灵魂的迟早,就算无仇可复,我的灵魂也终归会被他得到,不论我在未来的时日里是因意外死去,还是某一天寿终正寝,甚至就算现在被你杀了,这颗灵魂,也都是连死神也无权抢走的,他有什么理由心急担忧呢?”
“契约?!伯爵!真没想到您到现在还在相信着契约,我不想您受到伤害才一直没说出真相,如今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实话告诉你吧,那只恶魔跟你立下的所谓契约根本就是假的,它钉在您眼中的,仅仅是恶魔们用来锁定猎物位置以及判断猎物忠诚度的印记!”修米尔站起身来,带着为夏尔不平的愤愤之情一口气吐露了真相。
“什么?”夏尔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所以你的灵魂从未属于过他,过去不属于,现在不属于,未来也不可能属于!恶魔当然不想功亏一篑,所以他现在拼命的想要找到你,要么是立刻吃掉你,要么是会诱惑你和他立下真正的契约,绝非是那个可笑的印记,而是……”
“血契。”夏尔垂下眸子,抢在修米尔之前淡淡地吐露出这两个字。
“你知道?”夏尔的回答无疑也超出了修米尔的预料。
“有一次缪卡好像……”夏尔的思绪回到还呆在地狱的那段时日,有次缪卡曾单独来找他非常严肃地问了他关于契约的事,其中就提到了血契两个字。当时夏尔并未多想,只解释说他和塞巴斯契约的印记在眼中,并且拒绝给缪卡露出。现在想想,还可以清晰地回忆起缪卡听后露出的十分意外的神色,似有欲言,却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的离开了。当时夏尔并非没有介怀,他本打算找机会跟塞巴斯问清楚,谁想到那之后发生了太多突发状况,导致夏尔渐渐把这件事遗忘了。现如今此事再次被修米尔提起,血契两个字毋庸置疑地再次跃入他的脑海中。而且很明显,根据天使的反应,这个答案是无疑正确的。
声音减小的夏尔只说出一半的话,修米尔却好像从这短小的句子中捕捉到了极大的信息,他的声音愈发向上提了提,就好像辩论手马上就要赢得胜利那样高昂:“缪卡也和你说过?那就更没错了,如果真正签订了血契,双方的体内都会有对方的气息,恶魔的感官都很灵敏,遇见签契的人类,可以很清晰地嗅出他是属于谁的猎物,缪卡一定是听说你是他殿下的猎物,却又从你身上一点也没闻到属于米卡利斯的气息,因此感到奇怪才询问过你吧?”
夏尔没再作声。
修米尔并没说对什么,在地狱的日子里,缪卡从没问过他关于气息的任何问题。真正令夏尔无言沉默的是因为他想起了另一件事:当初刚到地狱的时候,把他捉起来又献给塞巴斯的人,正是缪卡和梅蒂斯。他们是塞巴斯忠实的部下,如果自己身上真的有塞巴斯的气息,他们感知到后,是断然不会做出后来的事的,然而很明显,当时的他们,只当自己是一个没有任何归属的人类……加之后来缪卡那次提到血契,以及现在在天使这里得到了应正,就说明契约是假的这件事,果然是铁板铮铮的事实。
塞巴斯骗了自己,用如此弥天的谎言,欺瞒了自己三年多,夏尔想到这里,心里不免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可是……他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这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呢?
“别再想了,伯爵!”修米尔叫醒陷入自己思绪的夏尔,从身侧抽出一柄利刃,唰的一下就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在夏尔惶恐的目光下,修米尔带着滴血的手腕贴近夏尔,露出满是占有欲的扭曲笑意:“恶魔骗了你,可是我不会啊,血契,和我来签订就好了,我不会背叛你,不会欺骗你,不会离开你,会永远永远永远守护着你……”
“你滚开!”夏尔想要推开拿着利刃逐渐欺身而来的修米尔,却被对方的大力一把按住:“别害怕,伯爵,只要把你我的血液融为一体就好了,我是舍不得像划伤自己一样划伤您的,我只要取一点点,一点点您的血液就可以了……”
“你——放——手——”夏尔挣扎着,可惜无济于事,天使一手就轻易地压制了住了他的双臂,另一只手拿着刀锋小心地划开了他的指尖。细小的疼痛稍纵即逝,可在夏尔心里却留下万箭穿心般的痛楚,反感,厌恶,恶心,一系列恶劣的情绪在他心中碾成一团,熊熊澎湃地喷薄而出:“滚——”
夏尔嘶声大吼,却因体力上的弱势只能眼睁睁地任凭修米尔摆弄,天使的面容已经扭曲到极致,他捏起夏尔划破的指尖,用力挤出几滴血,然后捏住夏尔的手指贴近自己手腕处的伤口:“成功了,成功了,成功了!”修米尔因兴奋身体都有些颤抖,口里一直反复地咄咄不停。
夏尔的心中犹如死灰般绝望,他无法预想天使这样的做法之后会发生什么,也根本不想知道,比起这样,他宁可自己可以立刻死去。
塞巴斯钦,那个骗了自己三年的恶魔,应该再也不会来救他了吧……
修米尔兴奋地颤抖着,如同朝圣般地把少年受伤的指尖一点一点贴向了自己的腕口处,少年放弃了抗争,万念俱灰地闭上双眼。
可就在这一瞬间,夏尔倏然间感到一股强烈的灼热感,随即是一股更强的反弹力从他和修米尔手间接触的位置生出,一瞬间就大力将他和修米尔弹开了。
因为夏尔身后就是墙壁,他只感觉狠狠地被撞击了后背,修米尔却被弹退了好几步趔趄才站稳。
“怎么会这样!!!!”天使站稳后,刚才狂笑的表情还僵在脸上,眼神中配合的却是与表情格格不入的不可置信:“为什么还不可以!!为什么!伯爵,你是傻了吗?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恶魔是骗你的,他在利用你,他只想吃掉你,你还是不懂吗?你还是不放弃他吗?为什么不能选择我!为什么————————!!”
修米尔疯了般地咆哮着,夏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呆愣地一动不动。
“你还是不相信我,好!我会想办法让你亲眼看到恶魔的本质究竟有多恶劣,很快你就会知道,你的想法有多么愚蠢,很快!在此之前,我会加强这件房子的防卫,那只恶魔如果敢妄自前来,必定必死无疑。而你,就在这里好好的等着,会让你见到那只恶魔的,那时候,你会为你的无知忏悔的,伯爵!”
说完天使愤然离去,砰的关上门后,夏尔听到了门外上了反锁的咔嚓声。
惊魂未定的少年低头看了看身下的地板,上面滴溅了几处血迹,有一处异常的现象吸引了少年的目光——在一小片修米尔割伤手腕留下的血水之间,竟留有一块圆形的空洞,在空洞之中还有一个小小的血珠,就好像周遭的血水在故意避开这滴血珠一样。夏尔回想起刚才强烈的反弹力,忽然产生一个大胆的猜想。
他小心地俯下身,捏住自己的指尖,朝着周围血水的位置,又滴下了一滴血珠——
果然,在夏尔不可思议的目光下,他自己的血珠再次让周围的血水避出一个空洞,孤单地留在了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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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后的修米尔又把夏尔所住之处施加了好几层防护法术,正要离去,迎面一条火红的雌蛇盘卷着爬到他的肩头,在那条蛇的尾巴上,还卷曲挟持着另一条细小的银蛇。
红蛇趴在修米尔耳边耳语了几句,刚刚还处于盛怒状态的修米尔,面容恢复了一些平静:“好样的,夏洛特,幸好派你去监视了诺斯诺里,果然是出了叛徒呢。至于你——”缪米尔恶狠狠地掐住红蛇尾上卷住的那条银蛇的脖颈:“既然你得到了恶魔的信任,那就继续用这份信任去做些更有意义的事吧,错过了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该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
被掐住的银蛇痛苦地摆了摆尾巴,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悲怆嘶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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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白的密林之间,身材修长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