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相处了千万年,此时的缪卡依旧无法判断对面这个一脸淡然与优雅的恶魔殿下究竟是在说真的,还是说出逞强的话让自己安心。他知道殿下是强大的,但究竟有多强大,缪卡的心里没有概念。不过不论是哪种情况,可以确定的是,殿下心意已决,任凭他再怎么劝说也都不会奏效。于是一向明理的缪卡对灵束的事不再多提,把目标转向其他的事情。
“缪卡会誓死效忠殿下的,那么,接下来,除了照顾好夏尔少爷恢复身体,我们还应该做些什么?”
“静观其变,在王兄还按兵不动之前,只等少爷的决定。”
“少爷的决定?”
“对,少爷是不会一直安于现状的,他很快就会继续为任务做出动作,不论他怎么做,只要不是致命的,我们就暗中配合他好了。”
“暗中?为什么是暗中?而且他要做什么的话,难道不会先告诉您吗?”缪卡到现在还没搞清塞巴斯和夏尔到底是什么关系,只觉得头大。
“因为,他可能不想见到我,也不想找我帮忙了。”
“哦?”缪卡听着塞巴斯这句用有点幽怨的调调说出的理由,一向稳重的他也意外地禁不住把嘴扭成一个”O”形半天无法恢复。为什么在如此严肃重大的决策上,殿下的选择听起来只是像在赌气一样,可是纵使有满腹狐疑,缪卡也没有胆子敢直接问,他在心里掂量了一下,终于找到了一个委婉的提问出口:“那个,殿下,其实我一直不太懂,您和夏尔少爷之间,究竟是……”
“契约关系,他现在是我的主人。”
“契约关系?血契?”
“嗯,你就姑且这样认为吧。”
“可是血契的话,我怎么没……”
“缪卡,我和少爷之间有些复杂,我也没打算对你们保密,只是这些事说来话长,等有时间我再慢慢告诉你们,现在你还是先去夏尔那看看他的情况吧,我不能在他身边,你去了,我才会放心。”
塞巴斯没让缪卡继续说下去,缪卡也能理解此时要一切以大局为重,他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又恭敬地鞠了一躬,随后退出了殿堂。
返回的路上,缪卡还在想着塞巴斯说的契约的事情。既然殿下没时间解释,那是不是可以从夏尔那边打听出一些什么,缪卡这样边想着,边加快了靠近夏尔卧房的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透漏
一滴,两滴,三滴。
独自呆在房间的夏尔刚刚皱着眉头把左手的小指咬破一个小口,此刻正在用力挤压着伤口。新鲜的血滴落在桌上那枚银色的指环上,随着印刻的纹路蔓延而开,好似正在大片大片盛开的曼珠沙华。
因觉当下束手无策,夏尔想到了修米尔和那枚据说可以召唤到他的银色指环,他按着修被告知的方式去尝试,可实际心里并没有抱有太多希望。毕竟这里是恶魔的地盘,自己还是处于严加防守的范围里,修米尔只是女王身边普通的执事,就算是略有异能,夏尔也不觉得他能顺利来到自己面前。
所以当那个白袍银发还带有一丝妩媚之气的修米尔忽然出现在夏尔眼前时,夏尔着实愣了几秒钟。
他来了,而且还如此之快!
那一瞬间夏尔心里有了一丝被点燃的希望,看来这个娘里娘气的家伙还是有点儿本事的,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心里这样想,脸上还是惯常的不动声色,夏尔只是盯着靠近自己的修米尔却不置一词。
修米尔轻步靠过来,脸上抹过一丝得意的笑:“怎么了,伯爵,终于需要叫我来帮忙了吗?那怎么还不给我讲讲,究竟是遇到什么难解之事了?”
“呵,你想多了,我只是闲得无聊,就想试试你这指环到底有没有你说的那么灵。”
“哦?”修米尔眼神一闪:“那现在伯爵试也试过了,就没什么别的事要和我说的么?”
“回去后,带我问候女王陛下。”夏尔冷冷的道。
“就这个?”
“不然你觉得还应该有什么?”
“女王的任务,伯爵处理的如何了,就您现在的处境看起来,可是不容乐观哦。”修米尔边说边环顾着房间的四角。
“不容乐观?笑话,我有我的执事在,恐怕不容乐观的,只会是与我敌对的人。”
“又是那个恶魔执事。”修米尔忽然语调有些怨恨:“伯爵,即便您如此信任他,可是到现在为止,他可是好像还没帮您让事情有什么进展吧。您为什么就不考虑换一颗棋子来用呢?”
“哦?换成你这颗白子么?”夏尔淡淡地瞥了修米尔一眼。
“修米尔原为伯爵效劳,定会让伯爵觉得我比那个恶魔更胜一筹。”
听到这句话,夏尔的小手暗自握了下拳,他的目的达到了,这个面色俊逸秀美的修米尔,从第一眼见到就始终在话里话外排斥着塞巴斯,夏尔还不好确定这个有异能的人是敌是友,但是他认定,若是激他让他去和塞巴斯相较,这个修米尔一定会尽全力而为之。
之前啰哩啰嗦地讲了半天,也不过是想激出他的这份好胜之心,如今已经成功,夏尔也懒得再啰嗦,他直截了当地道明了期望:
“那,你是能立刻说服魔王哈迪斯王交出我父母的灵魂呢?还是说,你能直接让我见到父母的灵魂?”
“都不能。”
“你!”听到这样无用的答复,夏尔感觉到修米尔明显是在戏耍自己:“哼,看来不过是一颗空有口舌之功的废棋呢,既然如此就还是不要妄想走上棋盘了。”
“伯爵,我的确无法办到你提到的那两件事,可是我知道什么人能帮到您。”
“谁?”
“一位偶尔会深夜到访这里的贵客。”
“修米尔,如果你知道什么,就不要卖关子快点说出来,如果只是想戏弄我,那就立刻闭嘴吧。”夏尔对这个明明是男人却啰嗦又娘气的修米尔几乎丧失了耐心,右手的食指在桌面上叩出有节奏的咚咚声。
“伯爵别那么心急嘛,这位贵客是谁我不方便透露,但是他每天深夜可是都会到访您这座宫殿,而且,他会去的,是殿里那最长的那条回廊尽头的那间房。”
“最长的回廊,你说的是墙壁上雕满独角兽的那一个?”
……
“独角兽?什么独角兽,夏尔少爷您在说什么?”接上夏尔问话的不是修米尔,而是推着一车美味佳肴进来的缪卡。
咦?夏尔紧张地看了看四周,修米尔已经不知何时不见踪影:“哦,哦,没什么,我就是无聊,想起过去听过的独角兽的故事,不由自主自言自语起来。”怕泄露出什么,夏尔随口胡诌着说辞,手却小心地在桌面上向前移动,盖住那枚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染血的银指环。
“原来是这样,其实夏尔少爷如果无聊的话,可以和我聊聊天的,若是觉得我不是一个好对手,我还可以把梅蒂斯也叫来。”缪卡把餐车里的精致餐盘一个一个摆好在夏尔面前,夏尔借把攥住银指环的手收到桌下,悄悄把指环塞到口袋里。
“哦?”这个多日以来问话都不情愿开口的缪卡居然一反常态,夏尔着实有些意外,不过有个人愿意和自己讲话了,总归不是一件坏事:“你愿意开口当然好了,不过我一直有一个困惑,为什么你和梅蒂斯开始叫我夏尔少爷了?”
“这,有什么不对吗?我们听到殿下叫您少爷,所以就也……”
“他在和你们提起我的时候,叫我……少爷?”
“是啊,怎么了?”缪卡被问得有些摸不到头脑,似乎每次夏尔关注的重点,都是自己觉得是蝇头小事的东西。
“哦,没,没什么。”的确是一件小事,却让夏尔又了解到一些曾经不知道的东西。他一直觉得,那个恶魔只是因为契约和美学的关系逢场作戏,在自己面前尽管心怀恶意,却依旧极力遵循着不失分寸的礼仪,可他没想到当塞巴斯回到地狱,恢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后,居然会在和缪卡他们这些下属说话时也称自己是——少爷。
自从来到地狱,塞巴斯的所作所为,无时无刻不再翻新着夏尔对他的认识,夏尔一颗习惯冰冷的心在这被迫动荡起伏的变化中似乎渐渐有了温度,可这并非夏尔愿意承认的,他尽可能地把注意力从这件“小事”上移开,琢磨着应该趁缪卡愿意多数两句话的机会多套出些有用的消息来。
“那个……你叫我名字就好了,你这样的恶魔称呼一个人类少爷,心里也会觉得不服吧。”
“不服,倒是没有,但的确是不太习惯呢。”缪卡有些局促地笑了笑。
“不用勉强,叫我夏尔就行了,反正你又没有契约的限制。”
“契约??”听到这个词,缪卡像忽然抓住了什么一样,刚才还在殿下呢困惑这件事,还在想怎么开口跟夏尔打听,没想到这个人类小鬼居然先开了口,缪卡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你的意思是,你和殿下是契约关系?”
“嗯,他会助我达成心愿,之后我的灵魂归他所有,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夏尔想着尽量和缪卡套牢关系,所以既然他对自己和塞巴斯的事这些感兴趣,就先满足他的好奇好了。
“奇怪了,那我为什么从来没……”缪卡若有所思地小声自语着,夏尔没有听清他在讲什么,
“喂,你在嘀咕什么呢,有什么奇怪么,你们恶魔,不是都会这么做么!”
“嗯,那倒是,不过……你们的契约是?”
“在这里,代表契约的印记。”夏尔指了指自己带着眼罩的右眼:“你是恶魔,应该知道是什么样子吧,可别想让我摘下来给你看看,我拒绝。”
“呃……”已经听出端倪的缪卡瞬间无言以对了,他在忽然后悔自己好奇地打探了这件事,这其中似乎隐藏着某个弥天的谎言,像是一直在地表深层下涌动着的岩浆,因为长久在土层的掩埋之下才显得平静合理,而缪卡今日一举,就是在地表上破开了一个通往岩浆的口子,溶溶的出口触碰得到温度,也能感知到即将而来的喷薄而出,却无法预料,当这些滚烫的岩浆喷出后,究竟是能温暖地上的生灵,还是会涂炭原本祥和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西鲁
随后夏尔的整个晚餐过程,缪卡都陪坐在他对面同他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话题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过不多久,来给夏尔送生活用品的梅蒂斯和西鲁也来了,他们放下东西后,也一起很自然地参与到闲聊当中,梅蒂斯还是那样活泼地叽叽喳喳,而样貌看起来已过中年的西鲁则显得老成持重。
就在这次气氛异常和谐的闲话中,夏尔了解到,原来西鲁是塞巴斯在地狱中的贴身侍从,名义上是处理一些殿下的生活琐事,可看他老练的样子,夏尔判断他应该是像凡多姆海伍宅邸里的田中先生那样,实际会承担着许多主人关乎机密的要职。而缪卡和梅蒂斯则是塞巴斯手下掌控的军团和彩团的统领,军团可以顾名思义,和人界的部队差不多,是可以攻击或是防御的武力团队,而这个彩团,在梅蒂斯的解释下夏尔才搞清楚,就是管理一些享乐方面的事,原来地狱中也很重视歌舞弹唱等一类的视听享受,但凡稍有地位的魔君殿里都会有这样的一个很大的彩团,其重要行和军团不相上下,因为它代表着此处主人的品味。
闲聊持续到夏尔慢悠悠地把晚餐用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三个连续多日都少言寡语的人如同变脸一般地开始讲了这么多话,夏尔还是感到心情不错。直到三人把桌子餐具都收拾妥当离开后的很久,夏尔还在默默地回味今天得知的一些新鲜事。
不知不觉,深夜已致,夏尔正准备休息,指尖碰到了衣袋里那个环形的金属物让他止住了正要躺下的身体。
修米尔……银色的指环让他的脑中浮现出这个人,自然也想到了下午事他讲的一些话。因为缪卡的闯入,修米尔话未说完就消失了,他最后提到的,是说午夜会有到访最长回廊内房间贵客。
他是认真的么?还是只是在骗自己?夏尔对修米尔毫无信任,因为之前想要找到出口,这殿里几乎每一处他都走过,修米尔说的回廊,他记得,但是那个尽头似乎……似乎并没有房间啊。夏尔又仔细地想了想,没记错的话,那里好像没有房间,而是有一幅画,画中是和回廊墙壁上的雕刻一样的几只独角兽的背影,它们一同看向的方向有一个漆黑的洞口,当时夏尔就觉得这画很奇怪,所以特别仔细多看了几眼,印象深刻。
骗子。夏尔在心里鄙夷了修米尔,回身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可仰望着天花板,却没有了刚才的困意,修米尔的话总是不经意地在脑中盘旋,似乎存在着某种暗示。心思被搅得发乱的夏尔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后来终于忍不住一个翻身跳下床。
反正睡不着,不如出去看看,是真是假,确认了就不再牵挂了。
于是夏尔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凭着记忆找到了那个刻满独角兽的回廊,外殿的夜晚和白天一样,如果那三个人不在,就再看不到活人了。烛火也没有亮起太多,只有零星的几盏雀跃着焰苗带来勉强能看到路的微光。
夏尔就借着这点儿光亮,深入了那个回廊尽头,和印象毫无偏差,回廊的尽头的确没有什么房间,还是那副几只独角兽窥探洞口的画挂在那儿。
“唉……”没有意外收获的夏尔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去睡觉想别的办法吧。就在夏尔正打算回去的时候,却忽然听到身后似乎有脚步声。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他立刻调动起全身的警觉,小心翼翼地转身过去,对上了烛台映照下的一张老成而慈祥的面容。是西鲁。
“夏尔少爷,这么晚了,您还没会房间休息,怎么?难不成在这里迷路了?”
西鲁关切的语气,温暖的烛台,让夏尔禁不住想起了家宅里的田中先生,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个无数次端着烛台在深夜中面对自己的人,也不受控制地跳入夏尔的脑海中。
“没,没有。”夏尔一边回答着,一边努力想把脑中那个不请自来的身影挥散掉:“只是晚上睡不着,就出来走走。”
“哦,那就好,还是让我送夏尔少爷早点回房吧,您的身体,毕竟还没完全恢复。”
“嗯,也好。”夏尔没有理由拒绝和善可亲的西鲁,顺从地跟着他一边往回走一边闲聊:“话说,这么晚了,西鲁你怎么还会过来这边?”
“哦,是殿下命我每晚都过来这边关照一下您的。”
“是塞巴斯钦……每晚……”拼命不愿想起的人又在这时被突兀地提起,夏尔只觉得心被什么推了一下:“他,他是想让你每天都来看看为什么我还没死吧!”
那天被塞巴斯强行喂下药丸的事突然间就涌上心头,羞愤交加的情绪在夏尔心里来回激荡,还有更多的好奇和不解都一并都冲了出来,为什么吞下药丸还没被蛊惑?为什么时限过了自己还活着?为什么被软禁着又被关怀着?为什么还能他还做蛋糕给自己?又为什么先前几欲崩裂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面前的西鲁是塞巴斯的心腹,不如就趁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夜里,问清楚好了。夏尔暗自下了决心,正打算发问,对方却先开了口:
“真的想知道小少爷死没死,看到了也未必算数啊,呵呵。”西鲁对着看起来明显有赌气情绪的夏尔,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你,这话什么意思,见到的还能不作数?”
“夏尔少爷,看见,听见,这些都是你们人类的方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