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夏尔看都没看哈迪斯直接吐出这两个字。
“喂,我堂堂地狱之王会骗你这个区区人类?”
“你其实是刚学会这东西没多久吧?”
“诶?你怎么知道?”被夏尔突然说中真相,哈迪斯紧跟着好奇地追问,结果等同于自己承认了真相。他说完也反应过来了,不过身为地狱之王的他,也不会太过在意这游戏一般的小事。
“你问我怎么知道,那就是你承认你是初学者喽。”夏尔把胜利的神情淡淡地挂在脸上:“毕竟我在这黑白格子的棋局上也与人对决过成千上万次,对手究竟是隐藏实力让着我还是真的技不如人,一出手就能看出来了。”
“唉,好吧,终归这也是你们人界的东西,你技术比我好赢了我,我也心服口服。”哈迪斯摆出一副“我也输得起”的姿态故作轻松。
“可棋局的输赢,最重要的却并非是技术。”
“不靠技术,那靠什么呢?” 看到赢了的夏尔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开怀,只是幽幽地这样道了一句,哈迪斯不免更好奇了。
“运气!”
“运气?”
“是啊,就和这世间的一切对决一样,并不是强者常胜,弱者常败,所有的胜负之间,都没有公平可言,因为期间总要多少蕴含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运气。”
夏尔的话,哈迪斯不是不明白,作为存活了千万年,还是地狱王者的他明白这个道理无可厚非,可他却觉得这不该是眼前这个看似十岁出头的孩子讲出来的事,未经世俗洗礼的孩子都该纯粹地相信着公正,这样才能让他们心中存有自己变强就会生活得更好这种的正常信念,而不是像夏尔这样,过早地洞悉了这世间最丑恶的本质,从这般年少起就对整个世界心灰意冷。
哈迪斯并不了解夏尔的丝毫过去,所以他听到夏尔的话,虽是诧异也只是单纯地觉得是小孩子听到了什么跟着人云亦云,他半是规劝半是鼓励地尝试拨正这个话题:
“嗯,不过不管怎么说,刚刚你我那局棋,的确就是因为你比我技艺高湛许多,所以才赢了我。这很明显不是吗?和运气没什么关系。”
“不是的。”夏尔面无表情,丢出的话语却掷地有声:“那一局,我的运气,是恰好碰到了不会下棋的你。”
这个答复让哈迪斯无话可说。他这时才真正意识到对面这个孩子面孔的少年的确有着超乎年龄太多的心智,没有一般孩子那样对胜利的喜形于色,也亦不会有对失败的懊然长喟,在他的心里似乎早就谙知了世间的一切本质,他不动声色地接纳着它们,或者说承受着它们,但永远不会再因为这些事波动心绪。
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才会让这个孩子变得如此,也说不清这究竟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
夏尔的一番话,让一向和所有恶魔一样对人类持有鄙夷态度的哈迪斯,也不免望着夏尔露出的那只湛蓝色的瞳孔有些失神。
“魔王大人!”看哈迪斯不说话了,夏尔才察觉无关的话似乎讲得太多:“总之不论什么原因,我还是赢了,按着约定,我可以见一见我想见的灵魂了吧。”
“哦,是呢。”哈迪斯也回过神来:“答应你自然都会兑现,说说吧,你要的灵魂生前叫什么名字,我手里那么多灵魂,想找出来也得花一番功夫。”
“那就多谢魔王大人了,我需要的灵魂有两个,其实也就是我不幸早亡的父母,文森特凡多姆海伍和瑞秋达雷斯。”夏尔想着灵魂是一出生就被命名的,所以用了母亲未嫁前的姓氏。
哈迪斯听了夏尔的话后低着头没有说话,良久才缓缓抬起头来,刚刚的悦然神色已然不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王者严肃的威慑:“你确定你没有说错?你的父母?那你再说一次他们的名字。”
“没错,我父亲是文森特凡多姆海伍,母亲是瑞秋达雷斯,母亲嫁给父亲后按例冠夫姓,墓碑上是瑞秋凡多姆海伍。有什么问题么?”
“不,很好,没有问题。我知道了。”魔王哈迪斯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随机忽然站起身来,眼眸中闪过一道凌厉的红光,他迅捷地朝夏尔一挥手,扬起一团紫色的烟气,那团烟气紧紧缠住夏尔,夏尔还没来得及挣扎着说些什么,就无力地昏了过去。
“王上,你这是做什么??”毫无防备的塞巴斯也慌了,他本能地冲上去先是扶住要倒下的夏尔,然后满眼不解加愠怒地盯着哈迪斯质问。
而哈迪斯的情绪俨然比塞巴斯还要激动:“我要做什么?我的弟弟,我看这个问题是我要问你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谋逆
“问我?”塞巴斯没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哈迪斯姑且没理会满脸狐疑的塞巴斯,他朝站在两侧的银衣侍卫挥了挥手:“你们两个,先把这个人类带到后殿的密室里,严加看守,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王上,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你至少该给我一个理由!”塞巴斯这一句极力保持了尊重的口吻,却掩不住他强克制住的已经处于爆发边缘的怒意。他抱着软绵绵的夏尔避开奉命来带夏尔走的银衣侍卫,不让他们碰到他。
“塞巴斯钦,你这样反抗,是表明承认了自己的图谋么?”哈迪斯用厉然的目光盯着塞巴斯,口吻仿若早就看穿了一切。
“图谋?王,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哈哈哈,好啊,既然你说是误会,那我就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不过在此之前,我劝你还是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想要保护的人类中的是我的惑心术,从现在起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听从我的命令,解释出你该解释的,我可以保证他只不过是昏睡三天,要是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惑心术……王,你……虽然不知道您误会了什么,但是我会尽量给您解释,希望您也要遵守诺言。”惑心术的力量,塞巴斯很清楚,此时除了妥协无路可走。
看见哈迪斯王允诺地点了一下头,塞巴斯才勉为其难地缓缓松开抓紧夏尔的手,两个银衣侍卫这才能顺利地接过昏迷的夏尔,把他从侧面的殿门抬走了。
“我的好弟弟,现在这大殿里,只剩下你我二人了,怎么样,给我讲讲你筹谋的计划,如何?”哈迪斯悠然地坐回到椅子上,还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塞巴斯也坐下。
可是塞巴斯并没有如他所示,他退后了几步走到台阶下面:“王,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夏尔仅仅是想借用两个灵魂的残念问几个问题,您为什么会觉得我有所图谋?您究竟在想什么?”
“哈?这种你知我知的事,你居然还要我来讲清楚,好,既然你不想要情面,我也就没必要给你留着了。之前我就奇怪,为什么你会为一个人类牵线搭桥让他见我,现在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个如此至关重要的人类,他是文森特和瑞秋的孩子,你百般设计让他来寻找他父母的灵魂,还说要问什么问题,哼,一定是连如何说服他父母改变主意的说辞都安排妥当了吧,让他来扰乱文森特和瑞秋的残念,让我苦苦寻到的可以长久支撑住万魔殿的灵魂变质,让万魔殿再次陷入崩塌边缘,让整个地狱人心惶惶,到那时我必更失人心,而你就可以收拢人心,进而取我而代之,我说的没错吧,塞巴斯钦。”哈迪斯的叙述从平静转为激动,直到最后已经变为不容置疑的咄咄逼人。
“什么?你说支撑万魔殿的那两个灵魂是文森特和瑞秋?”
塞巴斯的愕然丝毫没有伪装的痕迹,可是哈迪斯也丝毫没有相信他的意思:“你都已经这么精准地找到他们的孩子了,想必这事你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现在还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实在是没必要吧。”
“王,在今天之前我和地狱众魔一样,只知道您寻到了支撑万魔殿的强大灵魂,对您充满钦佩和感激,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就是夏尔的父母,这只是一个巧合,同时我更没有任何谋权篡位之心,这件事,我不是早在三百万年前放弃储位的时候就表明的很清楚了么,您怎么还会有这样的误会?”
“误会?虽然过去了几百万年,可是那时的场景对我来说依旧历历在目,在那次抵御天界进攻的圣战艰难地得胜后,父王因消耗了太多的灵束虚弱得无法再担负王责,当时有继位资格的就是你我二人,虽然我是兄长,但不论论能力还是论拥护的人心,都显然是你才是更适合的继位人选。当时我也无意与你争夺,可是你呢,说自己天性闲散,不愿意被这地狱的王位禁锢,信誓旦旦地放弃了王储的身份,让我坐上了地狱之王的位置。那之后,就算是拥护你的那些魔君都颇有怨言,我也从不理会,一直信任着你。可是后来呢,我才渐渐发觉,这不过是你想要更多收拢人心的手段,如果那时你顺理继位,总还是有一部分心向着我的魔君不容易收服,况且还有被打得七零八落的万魔殿这个烂摊子要收拾,情况怎么看都是不利的。于是你刻意避开锋芒,让我上任收拾了一切残局,然后在我刚有办法安定了万魔殿的今日,就想回过头来破坏掉我的功绩,这样就能让地狱中更多的人,甚至是原来属于我的那些人都因我的无能反目倒戈,最后达到你彻底坐拥江山和人心的目的。你这一招,不得不说是阴险高妙啊。”
“王,您是认定了我要谋权篡位么?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这么多年一直在人世游荡要作何解释,如果我真要谋权篡位,我至少应该留在地狱筹谋才对。”
“你还敢说这个?这不也是你精心设计的一环么,自己假装沉醉在人界,以达到让我放松警惕的目的,可是我哈迪斯也不是三岁的孩子,你以为你的部下缪卡这些年的行为我毫不知情么?”
“缪卡?”
“是啊,那个一直忠于你的,在圣战中战功赫赫的缪卡,这些年表面上你是在人界,可是你的这位忠臣可是一点儿都没闲着,从来没有放松过手里魔兵的训练不说,还暗中扩大了队伍,现在是不是势力早就超过了我魔殿这边的魔卫队都说不定呢?你是打算什么时候让他们起兵呢?”
缪卡这个家伙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塞巴斯听到这些他自己也毫不知情的消息,顿时感觉事态已经绝不是简单就能控制的了,哈迪斯对他的疑心原来早就不是一天两天,而且除了缪卡,还不知道曾经那些拥立他的部下还做过多少让哈迪斯不宽心的事,想让哈迪斯彻底对他消除疑心,需要从长计议。可当下最重要的是少爷还在他的控制之下,不论如何,都要先保证少爷的安全才行。
塞巴斯发现他已然无法像平时那样淡定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决定先用缓兵之计:
“王,似乎我不在地狱的这些年,发生了许多不在我掌控中的事,我现在可以起誓说我绝无谋逆之心,可您肯定不会相信。既然如此,现在就由您来说,我要怎么做,你才可以打消对我的怀疑?把缪卡和他带的魔兵都交给您如何,还是我有哪些让您觉得对您构成了威胁的部下,我可以都如数交给您统领。”
“不需要,你的部下,就算归我统领,心也不会向着我的,这对我来说根本就毫无意义。”
“那究竟要怎样才可以?”
“办法还真不是没有。”哈迪斯从棋台旁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走下阶梯,靠近了塞巴斯:“火势从哪里烧起就应该从哪里扑灭,这个道理你懂吧。今日之事,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你找来的这个人类提出的这个过分的要求,毕竟我也已经统治了地狱几百万年,想要轻易动我的根基也没那么容易,而这之间最重要的莫过于我寻到灵魂重新支撑起万魔殿这件事,既然你说你没有二心,而且今天夏尔的到来只是个巧合,那就让那个叫夏尔的醒了之后立刻离开地狱,见什么父母灵魂的事就此作罢,这样自然我就不会再怀疑你了,塞巴斯钦,如何?”
“王,见他父母的灵魂,这不是我的请求,而是他的请求,您刚才也看到了,他是一个即使只剩下一颗王棋也不会弃子认输的人,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的目的,这不是一件单我一人我就能决定是否答应你的事。”
哈迪斯王无疑提出了塞巴斯最难做到的要求,见到父母灵魂是少爷这次的任务,是少爷马上就能知道仇家是谁的最后一步,夏尔怎么可能就此放弃,而自己又怎么能去阻止主人达成心愿呢。
可是哈迪斯却全然不会理会这些,现在的他越是看塞巴斯犹豫对他的猜忌就越深,在他的内心深处,似乎早就做好与塞巴斯兵刃相见的打算。他不想再与塞巴斯多费口舌,不耐烦地挥挥手:
“我没兴趣知道你和那个人类之间是怎么回事,不论是他自愿也好,你用了什么手段也罢,总之让他放弃这个念头是唯一的条件,在他昏睡的这三天,你可以好好地想清楚,他醒后离开地狱,我保证大家相安无事,他要是还留在这儿继续打什么注意,那我可就只有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了,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让这个人类去扰乱文森特和瑞秋灵魂的残念的。你考虑清楚后来找我,其他的话,就不必再说了。”
哈迪斯说完就背过身去,逐客的意味昭然显著。
塞巴斯知道现在绝不能轻举妄动,若是激怒了本就心绪不宁的魔王,那么他一定会先对夏尔下手除去这个隐患。
虽是面对着哈迪斯的背影,塞巴斯还是不是恭敬地微微俯身道:
“那好,王上,我会好好考虑一下,一定会想出一个完全之策交代于您。只是在这期间,请善待夏尔,千万不要伤害他,拜托了。”
孤身退出万魔殿的塞巴斯面色凝重地站在廊桥上沉默了许久后,用一声独特的哨子唤来一只红眸乌鸦:“传话给缪卡,让他立刻到我的宫殿来!”乌鸦接受了命令后,扑腾了几下翅膀消失在凄寒夜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商议
“殿下,出什么大事了么?”
接到传令急匆匆赶过来的的缪卡一进门就看到塞巴斯阴沉的面色,在他上百万年的印象中,他们的米卡利斯殿下不论遇到什么,都是可以保持着从容不迫的神色冷静解决的,而这次匆忙地传召本就很让缪卡意外了,再加上殿下凝重的表情,让缪卡的心也不禁跟着提了起来。
“听说你这些年来,一直没放松训练手中的魔兵团,还把它扩大了许多,是这样么?”
什么?塞巴斯的问题让缪卡心里大大的一惊,该不会是说让殿下面色阴郁的就是这件事,那……猛然意识到事态严重性的缪卡迅速地俯首跪了下来:
“殿下,这是不假,我知道没您的命令我不该如此,但我这样绝非是自己有非分之想,我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若是殿下需要,就可以……”
“我了解,缪卡,你先起来,坐吧。”塞巴斯没让战战兢兢的缪卡继续说下去,还扶他站了起来。
“殿下……我……”
“我又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发生了些事情,和这有关,想找你聊一聊。”
听到塞巴斯缓和下来的语气,缪卡才从慌乱的情绪中彻底解脱出来,顺着塞巴斯示意的目光坐了下来。
看到缪卡情绪恢复了正常,塞巴斯简略地把刚刚在万魔殿里发生的事说给他听。缪卡在听整件事的过程中,先是好奇,然后是诧异,听到最后就完完全全转化成了愤怒。以至塞巴斯刚刚落下话音,他就已经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
“哈迪斯他凭什么这样怀疑殿下您,本来他这王座就是您让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