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面罗刹”虽也是眼含着一泡眼泪,但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见小凤已安然而返,一阵激动过后,随即柔声说道:“乖女儿别哭了,快见过梅伯伯。”
阎小凤站正娇躯,向梅柏样福一福道:“凤儿拜见梅伯伯。”
梅柏样见阎小凤长得小巧玲珑,如花似玉,不由哈哈大笑,还了半礼道:“姪女别多礼。”
“笑面罗刹”突然想起甚么似的,道:“凤儿,长孙少侠呢?”
阎小凤一怔,道:“他不是同娘在一起?”
“笑面罗刹”望了梅柏样一眼,道:“难道你在途中没有见到长孙少侠?”
阎小凤道:“没有呀。”
梅柏样问道:“那你怎么回来的?”
阎小凤道:“凤儿是余叔叔救回来的,还有小和尚……”
“天星帮”帮主笑骂道:“小女孩家说话没遮拦?……”
就在此时“嗖!嗖!嗖!”平台上接连落下六条身影,正是姜虚与余仁等。
姜虚与阎凤娇,梅柏样似是极熟,但也对他们极尊敬,一飘落地,即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姜虚,敬候阎帮主,梅前辈安好。”
梅柏样伸手扶住姜虚道:“此地并非洛阳,勿须多礼,多年不见姜兄,酒量当非昔比,今日相见又得较上百杯了,请入草堂待茶。”
原来,姜虚为酒仙,梅柏样亦是杜康之徒,尚有孔二先生,十年前合称酒中三仙,三人每次见面总先饮上百杯,如今,十年未见,今日酒逢知己,岂能不痛饮一番?
刚落座,姜虚即引见随行诸人,待引见到匡秀华时,含蓄地道:“华姑娘,阎帮主为武林罕见高手,武学渊博,不亚你父,平时对晚辈尤甚喜爱,你当虚心求教,定可获益不浅。”
“笑面罗刹”闻身前貌美如花,亭亭玉立的匡秀华,不由触动十载来之愁怀,回忆当年一切,犹在目前,不禁两眼涌起泪珠,凝视着身前的少女。
阎小凤岂知“笑面罗刹”此刻心情,依着母亲旁笑道:“娘,我同匡姊姊已结了异姓姊妹。”
“笑面罗刹”“啊!”了一声,匡秀华已拜倒在地,口说道:“伯母在上,匡秀华大礼参见。”
阎凤娇似是未闻,阎小凤小嘴一翘,摇着“笑面罗刹”左肩道:“娘,你可是不喜欢匡姊姊?”
“笑面罗刹”似是被她女儿摇醒一般,道:“乖女儿,你说甚么?”
阎小凤嗔道:“娘,你可是不喜欢匡姊姊?”
阎凤娇笑道:“谁说的?”
阎小凤道:“娘为甚么不理匡姊姊……”
“笑面罗刹”佯怒道:“胡说,娘喜欢还来不及呢。”
遂忙扶起匡秀华,揽入怀中道:“别听你妹妹的话,你们既是结为姊妹,她的娘,也就是你的娘,以后可不要多礼。”
随即又问匡秀华学过多少女红,甚么武功,对於文学方面,亦多问难,最后又问有了亲家没有?
匡秀华先是有问有答,对女红方面虽不在行,亦能勉勉强强,武学得自家传,甚是渊博,文事方面虽无灵运之才,亦称中肯,当她听到亲家时,不禁默然无言,偷偷地瞧了白云飞一眼。
“笑面罗刹”乃是过来人,还有甚么看不出的,因此又凝视着古庙见过一面的“飞龙剑客”只见他——
气度轩昂,朗目玉面,不亚於长孙骥,笑道:“白少侠可否将师门相告?”
白云飞肃容答道:“恩师“洱海渔隐”。”
阎凤娇笑道:“原来于老儿的传人,令师可好?”
白云飞答道:“托前辈的福,恩师身体粗安。”
阎凤娇微笑道:“我与令师曾有数面之雅,他日你可代老身问好。”
白云飞道:“晚辈遵命。”
阎凤娇又向姜虚问道:“近闻五陵屡现敌踪,你为何反而在江南出现?”
姜虚遂将长孙骥投身“落星堡”说起,一直到搭救阎小凤为止,最后说道:“堡主近来对当年之事似有悔意,常常提起夫人。”
阎凤娇似是一震,脸色一变,随即恢复笑容道:“落星之名不除,别想有人低头,不提也罢,徒增烦恼。”
姜虚连声称是,众人除了几位老者明白此事之外,一班少侠均不知所云,虽亦知是件不平凡之事,但却无人开口。
小丑怪此时已将酒菜备妥,酒桌之间“笑面罗刹”提起“太白双逸”及长孙骥,为救援小凤已前后赶往蓼心洲。
众人均认为长孙少侠武功虽然高强,但江湖历练不够,怕遭到“余仙子”暗算。
尤其阎小凤耳闻长孙骥为救自己赶往蓼心洲,心中一甜,见众人均说心上人江湖历练不够,恐遭暗算,关怀之意溢於言表,遂逼着“笑面罗刹”即刻前往巢湖接应。
就在“笑面罗刹”母女相见,梅柏样欢宴众侠之夜。
凤阳城外廿里处,正有两道剑虹冲霄而起。
场外另有一断臂道人,一体形瘦长,五官甚小,年约五旬老者,另一是黑衣老者。
三人分成两拨,一拨是断臂道人,另一拨是两老者。
黑衣老者凝视着场中道:“师兄,看来长孙骥这小子不亚於乾宫老杂毛呢。”
瘦小身材之人,眼光流荡滚转地瞧了一阵道:“看来,乾宫杂毛不展绝学,十招之内定然落败,你得留心点,别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黑衣老者嘿嘿地笑道:“师兄勿忧,吴岧别的不敢夸口,勿论双方谁胜,今夜要想全身离开的,师弟我首先就不答应。”
身材瘦小的霍天奎闻言,阴冷的脸泛起一丝难得的笑容,道:“师弟,必要之时,不妨用你“蠍毒神针”取敌。”
二人谈话之间,场中已又换了三招五式。
长孙骥自经“灵鸷生”在“鸡鸣寺”内授以掌剑奥奇招术后,每日暗中苦练功力徒增,更加身兼释道两家之长,可说渊博之至,只是火候未到,许多精深之妙处,无法透解,不能称心应手,但亦非一般武林高手可比的了。
但,今夜他与“乾宫真人”过招已不下卅招,仅略佔上风之因,是他与“栖霞老人”对了三掌,伤及内脏,虽然行功自疗,亦耗真力不少。
若不是“天竺旃檀十八掌”经他改为剑式,威力强猛,只恐早已落败。
长孙骥忖道:“若不展出最后三招,不知尚需若干时光才能结束这场平生所遇最强对手。”
“乾宫真人”此时心中滋味可真不好受,以他在江湖成名垂数十年之久的人物,今夜对付一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后生晚辈,三十招过后不但未佔上风,反而时时被逼得左闪右避,在众目睽睽之下,若不能收拾住长孙骥,只怕江湖上因此一战而除名了。
他真有点后悔,长孙骥能伤得“离宫真人”武功可想而知,不该强自动手,应先让“三阴秀才”与长孙骥拚成两败俱伤之后,来个渔翁得利,但,这一切均已太迟,如今惟有不惜任何代价反败为胜。
他咬咬牙,暗暗从豹皮囊内取出一颗鸭蛋大小,形式相同的暗器,存心使长孙骥人剑俱毁。
霍天奎见多识广,见“乾宫真人”伸手囊中,更知他已看清情势,想以暗器取胜。
同时“三阴秀才”忖道:“江湖上除一般武师之外,成名立万如“乾宫真人”不暗器则已,否则,定是霸道歹毒至极。”
霍天奎忙向吴岧传出暗号,二人疾退一丈有余。
“离宫真人”更是明白此种暗器的厉害,也已退后十余步。
长孙骥何等精明?一见“乾宫真人”手中握有暗器,又见场外诸人均不约而同地连连后退,就知这种暗器定是厉害无伦,忙一领诀“天竺旃檀十八掌”最后三式,应诀而起,只见白虹陡闪,一片如墙剑幕疾向“乾宫真人”当头罩下。
“乾宫真人”几时见过这等招式?心中大骇。
但他不愧“八卦门”八座之首,临危不乱,运足真力,贯注右臂,剑起“朝天一柱香”紧守中宫,双足连踩七星步,以守为攻。
长孙骥见一招无功,长剑连演使出“罗汉伏魔”“佛光普照” 。三藏绝学“天竺旃檀十八掌”果然不同凡响。
一招比一招凌厉,一式比一式强猛,长剑挟万钧劲力突破“乾宫真人”身前排定剑幕。
“乾宫真人”只感一股阴森森剑气击至胸前,忙使“卧看彩云”
双足不动,身子已平平卧倒,腰劲倏施,向后平射而退。
长孙骥岂肯让他全身而退。
原式不变,电光石火般疾追紧跟住“乾宫真人”。“乾宫真人”直吓得面如土色。
霍天奎与吴岧更是被这威力无伦的剑法引得伸长舌头。
长孙骥本可一抖手将“乾宫真人”伤於剑下,但他身受佛门高僧天悟禅师耳提面命,轻易不肯痛下杀手,只在“乾宫真人”胸前划了一道三寸来长的创口,即将长剑收回。
谁知“乾宫真人”不但不领手下留情之高谊,反而恩将仇报,就在长孙骥收剑后退之际,他亦乘机窜出,左手一扬,喝道:“照打!”
一溜乌光电涌星飞疾射,直向长孙骥面门射来,长孙骥正欲伸手去接之时,突闻:“少侠快躲,不可硬接。”
长孙骥闻声知警,双肩微晃,侧身向右挪出一丈。
突然,双足踏空,低头一看竟是深不可测的深崖,遂猛提一口真气,右足轻点左足足面,向上拔起。
正在此时,霍天奎遥遥向长孙骥劈出一掌,长孙骥身悬空中无法着力,心中大惊,暗暗忖道:“我命休矣!”
此时,一股劲风从树梢劈向袭来暗器,那暗器竟比来势更疾地向“乾宫真人”飞到。
“乾宫真人”初见长孙骥用手来接,自己所发暗器,不禁暗暗骂道:“小子找死!”
谁知平空有人示警道破,使长孙骥逃过粉身之厄,更用内家真力将暗器劈回,不由魂飞魄散,欲想躲避,已迟了半步。
一溜火光亮处,一声惊天动地的暴响“乾宫真人”已被自己所放暗器炸得不成人形,死於非命。
同时,一声惊呼,场中现出三条身影。月光下,吴岧已看出来的竟是皖、鄂、苏三省盟主,鄂氏兄妹以及“驼龙”伏雄。
鄂逸兰一飘身落地即奔至危崖缘,喊道:“长孙少侠,长孙少侠……”
空谷中除了松涛之外,只有那回音不断地传来:“长孙少侠……”
鄂逸兰喊得喉咙发哑,哪有长孙骥的影子?
“凌霄书生”见乃妹如此痴情,喊得声音嘶哑,双目发赤,只怕她一时想不开跳崖自尽……
遂上前扶住鄂逸兰道:“长孙少侠天庭饱满,定非夭寿之相,吉人自有天相,你应渐放愁怀,明晨请伏大叔下壑一探,方知分晓,莫为此事有伤身体。”
“霓裳玉女”悲痛地道:“长孙少侠如有三长二短,小妹亦不愿独生。”
说罢,伏在鄂逸云肩上放声大哭不止。
此时“驼龙”伏雄已放走“三阴秀才”师兄弟,并与“离宫真人”
订下元宵节西梁山之约。
鄂逸云向“驼龙”伏雄说道:“伏大叔,此处可有避风之处?”
“驼龙”伏雄略一打量,道:“离此一箭之地,有一古庙,暂可栖身。”
鄂逸云向“霓裳玉女”道:“贤妹,长孙少侠生死未卜,悲伤何益,不如先往古庙暂宿一宵,明晨央求伏大叔探明真相,再做道理。”
鄂逸兰留恋地又瞧了危崖一眼,随着“驼龙”伏雄“凌霄书生”向西逸去,转眼之间三条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第廿二章 壑下奇缘 三日传灯 湖上风光 双逸遭困
且说长孙骥一步之差,双足踏空,又被霍天奎遥遥劈了一掌,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般,迅速下降,心中大惊暗暗忖道:“我命休矣!”
眼看万丈深壑,触目心寒,耳边只听得山风呼呼生啸,在压得两耳发痛,虽欲猛提真气,缓缓下降,但力不由心,脑中混混沌沌,泛起无尽的幻影。
恩师的教导,慈母的深情,燕玲的挚爱,小凤的刁诈,兄长的惨死……
师恩未报,兄仇难复,慈母倚闾,这一切的一切均如电闪般在他脑中泛过,心中不由喊道:“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但那急骤落下之身形,并无半点停留,仍旧飞速坠降,他定睛一瞧,只见危崖下一峭壁,并无一丝可供立足之处。
突然一条手臂似的树枝横伸眼前,长孙骥一见转忧为喜,只要有点借力之处,渐缓下降之势,慢慢总可设法解此危厄。
他强提真气,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左足疾点右足足面,捷如猿狸,伸手抓住眼前横枝。
怎奈他下降之势过速,虽是提气稳住,但横枝给他抓住,竟然“喀嚓”的一声,随手折断。
长孙骥一切的希望都寄託在横枝之上,如今横枝已断,万念俱灰,虽耳闻有人呼喊“长孙少侠”之声,但气早竭,已无力回答。
不知又过多少时光,长孙骥发觉已跌在软棉棉的物体之上,暗暗庆幸不止,忖道:“莫非梦中不成?”
遂一施巧劲,人已翻身立起,回头定睛一瞧,身后竟端然坐着一位鬚发欺霜垂掩全身的老者,盘坐地上。
长孙骥心知自己一命乃是眼前这苍发老者所救,忙插好月魄剑上前一躬到地道:“大恩不敢言谢,但望他日能报犬马之劳。”
白发老者,陡然睁开眼睛,两道精湛的神光,由垂脸的白发中射出,那眼神令人见之心生寒意,右手微抬,一段无形气墙,阻住长孙骥下拜身形道:“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长孙骥心知山林隐者,江湖怪傑,多不拘俗礼,遂席地坐下。
白发老者凝视长孙骥一阵道:“细观小哥儿太阳穴高高鼓起,武功自是不弱,何故坠入深崖?”
长孙骥毫无相瞒地,将经过述了一遍,最后说道:“敢问老前辈如何称呼?”
白发老者突然仰脸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入耳惊心,听得人毛发直竖。
长孙骥定力不差,但也觉得耳鸣心跳,不由忖道:“此老内功好深,怕不登堂入室,何以笑声中竟搀着悲愤?”
白发老者笑毕,深深地叹口气道:“老朽垂死之人,提那当年匪号做甚?小哥儿可否将师门见告?”
长孙骥见那老者慈眉善目,不似邪恶之辈,又是自己恩人,遂不相瞒地道:“恩师上天下悟,峨嵋二十三代长老。”
白发老者闻言非常激动地道:“原来是那小沙弥的弟子,令师天悟可好?”
长孙骥闻言,不禁暗暗伸一伸舌头,想不到目前此老,竟称恩师为小沙弥,那岂不是与师祖同辈,照此推算他的年龄怕不有一百五十岁以上?忙又伏身下拜道:“恩师身体粗安。”
白发老者阻住长孙骥下拜身形道:“老朽与静修相交匪浅,受你一拜原无不可,奈山野已久,不惯俗礼,坐下说话。”
说着又凝视长孙骥良久,接道:“天悟为峨嵋二十三代傑出之人,你随师多久?”
长孙骥答道:“前后八载。”
白发老者微微一笑问道:“八年已是不短,你可得到真传?”
长孙骥第一次见到白发老者真正笑容,目光下仔细看去,不禁惊异,原来那白发老者的脸色,竟是十分红润,并无半点垂暮之态,遂道:“恩师虽已尽力相传,奈晚辈愚钝,八载相随,未得师门绝艺十之二、三,尤其轻功一道,每每无法运用如心。”
白发老者执住长孙骥右手,在他身上摸了一遍,长眉微皱,双眸射出两道慑人光芒,道:“你年轻轻地,然何破了色戒?”
言下大有责怪长孙骥不该如此年轻就接近女色之意。
长孙骥忙将其母心意禀知白发老者。
白发老者长叹一声道:“孝亲不违,老朽错怪与你了,但今后如无旷世机缘,你绝难进入领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