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桥风雪飞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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灞桥风雪飞满天-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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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宽仁自动改口称长孙骥老弟,显然比方才称他阁下,更热络亲切些。
  只听陈宽仁又道:“那人自做自受,一条腿齐膝而断,看来不残疾也等於废人了,不过我们又向危境再迈进一步。”说罢哈哈大笑。
  长孙骥转眼望去,陈宽仁面色神光焕发,方才在舟中那种令人难以想像的忧郁,全被一扫而光,当下微微一笑,两人疾驰向一家酒楼走进,步上楼去。
  两人坐在一个雅座之内,四面均有屏风围着,在三分酒意之下,各自寒气已驱,热血上涌,陈宽仁剑眉一轩,道:“老弟,你可知酒店中来得这么多的武林人物之故么?”
  长孙骥颔首道:“无非是明日“金刀铁猿”孟振飞七十大寿,这些人都是祝寿而来的。”
  陈宽仁似含有深意地望了长孙骥一眼,道:“老弟亦是去孟府么?”
  长孙骥道:“小弟与孟振飞素无渊源,只是意欲瞻仰天下英豪风采。”
  正说之间,忽闻步履响亮,上得楼梯之声,不禁目光均向屏风孔隙间望去。
  只见走上三个身穿金鏽八卦道袍羽士,均是面目森冷,向一座空座上走去,长孙骥立起身来,挨着屏风凝视外面情景,陈宽仁趋了过来。
  跟着又是一阵步履登登响亮,涌上十数武林豪士,其中尚有一个鬓横翠玉,身着白色衣裙的中年妇人,容颜甚美,华贵端庄。
  十数群豪众如同星拱月般,据坐一张大桌面之上,隐隐瞧出那美艳端庄中年妇人是群豪之首,举动之间,有种凛然不可侵犯之色。
  长孙骥心中大奇,忖道:“这妇人一脸正气,竟不带丝毫邪恶之色,可是其余的人却与她截然不同,她是谁呢?”
  心念一动,便低声问陈宽仁可知这妇人来历,陈宽仁摇头表示不知。
  目光凝处,又见两个灰色老年僧人走了上来,低眉合十在窗前座头坐下。
  陆续走上五人,两老三少,目光望了?l人一眼,向一副座头走去,只听陈宽仁低声道:“秦岭二老来了,好戏有得瞧啦。”
  楼上众客纷纷趋离,整座楼面上均是武林群豪,店夥走向三位道人身前,哈腰道:“三位道爷可是吃素,还是吃荤?”
  一个瘦小道人两目一瞪,喝道:“道官如要吃素,还会跑上你们店里来吗?”
  说着,重重往桌面搥了一下,那么硬的麻栗桌面,经道人一搥,竟深深的凹下一个拳印。店小二惊得面如土色,连声称讚而退,只听得一个灰色老年僧人道:“店家,与老衲准备素席。”
  字里语意,暗暗讥刺道人不守清规,那道人鼻中浓哼一声,目光有如寒电利刃,逼视着说话僧人,只见老僧微微含笑,有意无意地对道人平视过来,那目光蕴含一片慈悲安详之色,瘦小道人突地目光一凛,转首凝向窗外。
  长孙骥暗中笑道:“究竟是邪不胜正,那道人这般凶煞,此时也不敢面对老僧慈湛的眼光。”
  目光转处,中年妇人那张席上,有两人一阵耳语之后,其中一人唤来店夥问了几句,便自起身,迳向长孙骥雅座方向走来。
  那人一色玄衣劲装,勾鼻豹眼,年约三旬,还未走出数步,只见中年美艳妇人说道:“回来!”
  脸上涌满极其妩媚之笑容,豹眼汉子闻言一呆,立时煞住脚步,神色惨变,风快地转回身躯,中年妇人黛眉一展,笑意愈发妩媚,只见豹眼汉子全身筛糠般地颤抖,同席之人均露出恐惧之容。
  中年妇人吐出曼妙无比的语声,道:“王伟断折一腿,是自取其祸,人家又没招惹他,怪得谁来?你焉能伸手找场,凭你这点技艺,在人家眼中可不算甚么,有我在此,问都不问一声,像你这种骄横跋扈之人,有何用处,你还呆着干甚么?”
  豹眼汉子突拔出背上钢刀,向左腕坠下……
  长孙骥几乎惊叫出声,只见豹眼汉子“哼”一声,左腕应声而落“笃”的一声,落在楼面上,血渍淋漓。
  鲜血如喷泉般在他左腕断处涌出,豹眼汉子飞快地钢刀往肩头一插,从怀中取出一包金创药粉向伤口一敷,撕下大幅衣襟包紮停妥,向中年妇人一躬身,步下楼去。
  楼上一片寂然,连根银针落下,均会嗡然大响,须臾,一个身长颀伟冷笑道:“堂堂“天星帮”帮主,竟会惧怕对头,拿自己手下出气,与其如此,何必跑来此地出乖露丑,不如将“天星帮”解散,武林中从此永无“笑面罗刹”阎凤娇一席之位。”
  长孙骥大吃一惊,料不到“天星帮”帮主竟是一个妇人“笑面罗刹”阎凤娇突然响起一串银铃的笑声,纤手一扬而出,道人笑声一起,也急起一掌推去,但见“笑面罗刹”若无其事般要坐基处,那道人身躯微微一阵晃动后才予定住。
  道人面目一沉,嗖然立起身来,双眸射出二股寒芒,使人不寒而栗。
  这时楼下如风走上两人,一是“三阴秀才”霍天奎,一是伪装面目举动诡异的李翔。
  “三阴秀才”霍天奎才一踏上楼面,眸子就流荡滚转地向内掠了一眼,竟呵呵大笑道:“这家酒楼三生有幸,竟一时之间光顾了如此之多三山五帲А⑽搴暮8呷耍爰惶茫钏岷涡遥康靡哉把鲋钗环绮桑旌稳缰】旌稳缰 彼低辏滞献乓怀ど钚Α
  楼面上沉寂无声,无人理会与他,李翔抢先向窗座头而去。
  霍天奎似是自知无趣,目光阴森地乾笑了两声,随着李翔亦步亦趋。
  长孙骥自李翔一现身,目光就为他所吸引。
  且说瘦小道人长身立起,目光怨毒地凝视在“天星帮”帮主“笑面罗刹”阎凤娇脸上,阎凤娇视若无睹,面上浮着丝丝浅笑,忽然瘦小道人狞喝道:“我八卦西梁向以息事宁人,容忍为上,但却容不得人前卖弄、猖妄无忌之辈“天星帮”是甚么东西?三月之内,道爷就要血洗“天星帮”。”
  语气狂傲,不似玄门清修之士,阎凤娇仍是若无其事般,冁然微笑,露出一列洁白如玉编贝,神态愈显得无比之高贵端庄,同席群豪个个浓眉上剔,似按捺不住,可又不敢发作。
  忽从秦岭二叟那张桌面扬起语声,长孙骥循声望去,只见是两个发鬚皓白,土老儿一般装束的老头,互相你一句我一句说了起来。
  身穿葛布大褂的老头说道:“老二,咱们来此为了吃喝而来,饿着肚子听人家胡吹,究竟算啥?”
  另一灰布大褂老者哈哈笑道:“挨饿也是活该,就拿人家那份杀气腾腾,咱们就该噤若寒蝉。”
  葛布老者哼的一声冷笑,道:“凭他这副德性,也能动“天星帮”一根毫毛么?”
  说时,大摇其头道:“真是欺人之谈。”
  瘦小道人断眉一剔,喝道:“两个老鬼也敢侮蔑道爷,哼……依得道爷性起,今晚在座的人都算上,一个也不容漏网。”
  只见李翔寒着一张青惨惨面孔,缓缓立了起来,漫步走在瘦小道人面前,冷冷一笑道:“道爷,恕在下眼拙,竟认不出道爷仙山何处,上下如何称呼,却瞧出道爷面露暗晦,显然是受了甚么暗伤,道爷如再这样心气浮动,恐怕活不了一个时辰。”
  道人不禁一怔,高叫道:“你说甚么?”
  李翔阴阴说道:“道爷如若不信,且请脱下衣服,仔细瞧瞧有无异样,就信在下所说不虚。”
  说时,手指一伸,指向道人右肩。
  长孙骥眼力特好,只见李翔伸出手指上戴有一枚黑玉戒指,令人奇异的是,黑玉戴着的方向,竟是掌心那面。
  李翔伸出手指时,那枚黑玉面上喷出一蓬淡得令人无法看见的烟雾,又在眨眼工夫收去,长孙骥若不是深深注意李翔,更眼光锐厉,却也无法在这闪电的一刹那,瞧得清楚,心中慨叹道:“此人果然诡谲阴诈,这种伤人於无形中,真正使人难测难防。”
  且说李翔语惊四座,群豪不禁移目视向“天星帮”“笑面罗刹”阎凤娇脸上,原因方才阎凤娇与道人对了一掌,是以群豪认做道人是受了阎凤娇阴掌所伤。
  却见“笑面罗刹”阎凤娇也面露惊容,显然并不是她所伤,真正情形,只有长孙骥一人知道得最清楚。
  瘦小道人不由目光发怔,同伴双道倏然立,只见一面目阴森道人喝道:“师弟,宁可信其有,且瞧瞧真假如何?”说着,迅如电光石火般探臂飞出,五指迳朝右肩抓去“嘶”地裂帛声响,袍衣尽皆撕去,露出瘦骨苍白的肩肤,却见矮小道人右肩“巨骨”穴上,赫然现出一个宛如钱般大小的瘀紫翳痕。
  那团瘀紫翳痕晕圈逐渐扩大,肤面上透出惨惨紫色血球,矮小道人此刻惊得如受雷击,面上神色,倏青倏白,难看之极,群雄齐惊喟了一声,纷纷起立。
  两个灰白老僧同声低诵道:“善哉,阿隬陀佛!”
  两个道人亦惊得呆了!矮小道人右肩晕翳扩展得有如茶碗盖大小,渗出血珠聚集着手膀缓缓淌下,全身微微颤抖着。
  只见李翔用着极漠然的眼光望了紫翳一眼,冷冷说道:“早六个时辰发觉,还有可治,此刻,纵然华佗再世,也无法救得他的性命了。“
  语气字字阴沉,令人魂颤神飞。
  长孙骥局外之人,听得也不由心头一寒,只觉比那窗外吹来江风,犹胜十分。
  矮小道人强自屹立着,面上涌出冷汗如雨,蓦地,另两个道人望着李翔大喝道:“你怎么知道贫道师弟身有暗伤,莫非就是你所为?”
  长孙骥心笑道:“倒被你们两个猜中了。”
  却见李翔缓缓退后一步,冷然一笑道:“如是在下所为,你们此时焉能立在这儿说话?伤你们之人,必然是一武林隐世已久的魔头,如在下猜测不错,你们两人也有同样暗伤,趁着翳影未出,急往投医,若再高声呼嚷,气血浮动,瘀翳一现,只怕大罗金仙降凡,也无药可救了。”说着飘然回座。
  两道人神色惨变,一语不发,霍地架起瘦小道人,往窗外窜去。
  长孙骥向窗外探望去,只见三道人落在江岸之上,顺着江边如飞驰去。
  不知何时,雨已止歇……
  大江之上濛上一层薄薄白色浮动水气,遥望对岸龙盘虎据,蜿蜒如带的秣陵城垣,隐隐可见,桅墙连云,云帆片片。
  长孙骥呆倚窗前凝望,胸头波澜起伏……
  第十三章 玉女怀春 君子难逑 意乱情迷 有口难言
  长孙骥心头思绪犹如春潮狂涌,恰似茫茫东游大江,滔滔不绝,自思萍飘江湖,并肩难重,见景生情,忍不住酸从中来,目内噙着一片泪水。
  眼内却见远山含烟,近林郁翠,匹练东游游这清水,桅轴连云,渐渐一片模糊。
  耳中忽听着一声:“老弟。”一只强而有力的手举向自己的肩上按下!
  长孙骥蓦然一惊,掉面而视,只见是陈宽仁含笑目露疑容望着自己;自知有点失常,随即赧然一笑,悄声问道:“他们都走了么?”
  陈宽仁摇摇头。
  长孙骥双眼就向屏隙内往外张望,只见十数座桌面挤满了人,酒席宴前虽然谈笑风生,但壁垒分明。
  陈宽仁拉着长孙骥回至座前,笑道:“老弟,我们且谈风月,勿论恩仇,有甚么大不了的事,暂且放下,一屏之隔,我们自有天地,管它乌烟瘴气则甚?”
  长孙骥望了陈宽仁一眼,微笑道:“小弟不过触景生情,萍飘浮梗,见江湖风险万状,不知日后身何所属?是以自悲,方才於舟中见陈兄面有重忧,不知可否见告?”
  陈宽仁连道:“到时就知,到时就知。”说时,执壶斟满了两杯酒,举杯相敬。
  长孙骥知他不说,也不好勉强,微微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两人正在推杯把盏时,忽觉屏风之外人影一闪,只见是“天星帮”
  帮主“笑面罗刹”阎凤娇含笑走来;那笑容却是一点不露淫邪之色,更显得华贵端庄。
  两人情不自禁立起身来,陈宽仁抱掌道:“阎帮主莅临,恕在下等不知,未曾出迎,望帮主海涵是幸。”
  “笑面罗刹”阎凤娇颔首为礼道:“两位请少礼。”说时自向一方坐下,又道:“我有一事不明,请问释疑?”
  两人胸头一震,不知所以?陈宽仁忙道:“阎帮主有话只管相问,在下只力之所及,无有不详细呈明。”
  阎凤娇微笑道:“阁下太客气了,我那手下王伟无知冒犯,折断一腿,固然咎由自取,但不知何由而起?”
  陈宽仁当即将客店之情景说出,王伟蓦然伸腿,长孙骥猝不及料,又出店太急,致将王伟一腿撞折。
  阎凤娇点点头,目露疑容凝视了长孙骥一眼,缓缓启齿道:“王伟平日无风生浪,生事寻故,屡加告诫还是不听,我因他无多大的恶迹,稍予宽容,不想他毫不知歛迹,自寻孽受,怨得哪个?但是……”说在此处,语声倏然一顿,杏目之中,陡露冷电寒霜,又道:“王伟绝不会无故伸腿,谅这位长孙少侠定有令他不忿之念,才致如此,我这说话虽然不中听,但也是持平而论,请长孙少侠不要见怪,将详情告知,我一回帮,若然王伟理亏,必重重责罚。”
  长孙骥虽是谦和之人,但也按捺不了,冷笑道:“帮主方才已责罚过王伟,莫不是”天星帮“规是否有一罪两罚之条例?”
  因为“笑面罗刹”语气虽然委婉,但句里字间,很明显暗责长孙骥不该莽撞予王伟重伤,长孙骥在阎凤娇与陈宽仁对话时,默然不响,但心中一种莫名的愤怒逐渐高涨,积蕴在胸,及至“笑面罗刹”问他,胸中怒火一触迸发。
  陈宽仁暗中焦急不已,当下“笑面罗刹”闻言反而脸色转趋无比详和,暗中讚佩长孙骥好胆气,及惊异他的资质秉赋奇佳,颔首微笑道:“少侠责之甚是,不过,我忝为一帮之主,执法不宜偏颇,若我返得总坛后,王伟直诉并无冒犯之处,那时我这帮主何以自处?少侠英俊有为,他日不可限量,倘我眼力不差,日后必是一派宗主,如撞上我今日这局面,请问少侠将做何处置?”
  长孙骥哑然无语,心头追悔不该一时冲动,玉面通红,尴尬异常。
  陈宽仁接口道:“事诚属误会,王伟不该心存敌视,致遭罪戾。”
  遂将渡江之时险遭乌蓬快船相撞经过详情一一告知,乘客於客栈中信口雌黄,大肆渲染,练武之人未免互相嫉忌,王伟便暗中伸腿绊跌长孙老弟,然而……
  语尚未了,阎凤娇忽挥手制止,面有忧容问道:“阁下可见船中被害的人是何情状?”
  陈宽仁当即说俱是阴毒暗器所杀,死者脸像做何服色,亦形容详尽。
  阎凤娇面色如罩寒霜,沉吟须臾,微笑道:“谢谢二位了。”微一裣衽,掉面向屏风外翩然走去。
  陈宽仁忽悄声对长孙骥说道:“那只空船中屍体,必有“天星帮”手下在内,不然她为何这样神色?江南道上,腥风血雨又将燃起了。“
  说后微微叹息一声……
  忽听得屏外一条云遮月嗓子说道:“孟老镖头命在下通知各位,他因有急事需赶返中原一趟,现已束装就道,各位老师远程卒临祝寿,实在不敢当,深致歉意。“
  群雄中起了数声惊喟,一片脚步声腾起,由上而下,两人凑眼屏隙一视,见群雄俱已下楼,陈宽仁急道:“这孟振飞声言赶赴中原,显然虚假,陈某有急事而来,意欲单独探庄一行,老弟只在客店中等我就是。”
  长孙骥正待说话,只见陈宽仁双足一踹,嗖地窜出窗外,向茫茫大江之滨落去,他不知陈宽仁何故要寻那孟振飞,但猜出势必不同寻常,竟欲跟着而去,却由屏风之外走进店夥,见长孙骥单独一人在此,不由惊讶道:“客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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