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鸷生”微噫了声,翻腕一拂,闪电之间,长孙骥腕脉穴已被他三指扣住,长孙骥在未被“灵鸷生”扣住之际,顿感气血浮动,立即想鄂逸云说自己两月之内,难用真力之言果然不谬,只觉“灵鸷生”三指透出三缕热流,飞快涌流自己周身百穴,才知他此举出自好意,不由大为感动。
“霓裳玉女”鄂逸兰见状,惊道:“师叔,您是怎么了?”
“灵鸷生”微笑道:“妮子你放心,哪有伤他之理?不然你更会说我这师叔太不近人情了。”
鄂逸兰又是一阵红上双颊,直对“灵鸷生”白眼。
蓦然,劲风袭涌,一条庞大身影由窗外疾矢般射入落下,长孙骥一眼就看出,是在官道上出手制住武夷一怪“银发无常”范异的驼背老者。
只见驼背老者向“灵鸷生”一躬身后,即面向着鄂逸云道:“老奴无能,昨晚“漱碧山庄”宵小来犯,竟被“银发无常”范异逸去,愿领重责。”
鄂逸云微笑道:“伏大叔何须如此自责?如今江南多事之秋,魑魅魍魉横行,都是江湖上夙具盛名的人物,非你能防犯,只不知昨晚犯庄的是些甚么人物?”
驼背老者面有赧容,摇头表示不知。鄂逸云不禁剑眉微剔,心中吃惊道:“以伏大叔这等的高手,竟未发觉犯庄的人身形?来人武功之高不言而知。”
突听窗外起了一声阴恻恻的冷笑驼背老者,面色一变,捷如鹰隼般往窗外疾飞而出,跟着鄂逸云兄妹亦晃着跃去。
室内只留下“灵鸷生”与长孙骥两人“灵鸷生”对於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视若无睹。此时“灵鸷生”捏住长孙骥寸关尺上的三指缓缓放松,面露惊异之容道:“邓旭“大力金刚掌”极其霸道,若为击中,脏腑糜腐,气血逆窜,重则当场毙命,轻则卧床半载,功力尽废,你能好得这样快,真是奇蹟,虽然秉赋深厚,却大乖常情,莫非途中你服了何种灵药吗?”
长孙骥不禁茫然相对“灵鸷生”见他神色不似做伪,也想不出是何缘故,沉吟须臾,由怀中取出一只翠玉小瓶,倾出一颗赤红如火药丸,命长孙骥服下后,盘坐榻上,凝息行功。
“灵鸷生”见长孙骥坐榻闭目行功,只见长孙骥面上透出一片莹洁光采,暗道:“此子真个秉赋深厚,我必造就他成一代武林奇葩。”
自己也闭目沉思。室内沉寂似水,西风由窗外阵阵袭入,不时飘进一片两片黄叶凋枫……
一盏热茶时分,鄂逸云兄妹及驼背老者由窗外跃入“灵鸷生”睁开双眸问道:“你们追上了那人没有?”
鄂逸云道:“那人身形鬼魅,被他兔脱,不过弟子得派出的眼线禀报,金陵城来的江湖黑道人物不少,却是些罕有露面的狠辣高手,不仅如此,连西梁山的“八卦门”中,也在金陵周近频频现踪,此柄剑虽然是柄奇珍异宝,也不至於引起这么多黑道人物觊觎,其中必大有蹊跷。 ”说着望了榻上入定的长孙骥一眼。
“灵鸷生”面目凝重,不声不语,鄂逸兰一双妙目注视着长孙骥脸上,孜孜现出笑容,鄂逸云忽问驼背老者道:“大叔,你可从武夷大怪范异口中,还套出甚么端倪么?”
驼背老者躬首禀道:“范异说这柄“月魄剑”本是他盟弟“赤发鬼王”湛奇最先获悉之物,不想被“三阴秀才”霍天奎毒手害死,即与“大力金刚”邓旭两人去迎江寺取剑,范异回山时,湛奇已死去两日,临死之际,勒石遗字,范异这才匆匆赶到迎江寺,一步去迟“月魄剑”却被这位少侠得去……”
说至此处,双目投向长孙骥,又道:“范异并不知情,却认做“三阴秀才”霍天奎捷足先登,必为他得手无疑,便在寺内激烈博斗起来,但霍邓二人之旁,尚有一不知名高手,一出手便将范异驱退,据范异说,这不知名的高手,武功高绝,霍邓二人似亦为他挟持,范异并不死心,只暗中探查“月魄剑”霍天奎将它隐藏何处?”
“灵鸷生”一听霍、邓二人之旁尚隐有另一高手,双眉微剔,问道:“范异说过此人长相否?”
驼背老者道:“这个老奴并未问及。”
此刻,长孙骥已气运百穴,复归原经,功力倍增,心中大喜,睁眼离榻道:“此人晚辈比较清楚。”随即将“落星堡”一路而来的经过详情,滔滔不绝说出,只隐瞒自己出身来历与燕玲成婚两点。
语音一落“灵鸷生”忽朗声大笑道:“这人我已知道一点,他们若妄窥五陵墓隧之内“玉虚秘笈”及三粒“九转金丹”必死无疑,太公姜望穷其天人之学,按周天躔次,佈设五陵,实有无穷之玄机,神物出土已在数千年前算准时刻,得主到时禁制自解,妄窥者死,难怪近来武林人物,仆仆於江湖道上,连久未露面的一批老怪物,也频频现踪。”说着,望了长孙骥一眼,点点头道:“你既为“月魄剑”得主,成为天下注目人物,黑白两道人物纷欲得你而甘心,看来,我只有略费心力了。”
“凌霄书生”鄂逸云忙道:“长孙老弟,你还不拜见师父?”
长孙骥不禁一怔,於听“灵鸷生”低喝道:“且慢,我还有事问他,兰妮子你将“月魄剑”先给我,你们三人先去寺外巡视,我传授心法时,最忌有邪魔外道侵入分心。”
鄂逸兰嫣然含笑将“月魄剑”递在“灵鸷生”手中,三人一跃而出。
“灵鸷生”一脸严肃道:“大丈夫设身处地,应泾渭分明,不可同流合污,方才我扣住你腕脉穴时,瞧出你施出“双龙夺珠”震脉十三指峨嵋绝无上心法,若非是我,无人能解,如今峨嵋门风颓废,品趋斯下,与“落星堡”沆瀣一气,你秉性聪慧,就应该有託而逃,独善其身才是,怎么还应匡超之命,为虎做伥?”
长孙骥暗暗钦佩“灵鸷生”眼光锐利,竟瞧出自己是峨嵋绝传无上心法,闻言答道:“晚辈虽是不才,怎可与“落星堡”同流合污,无奈师有严命,不可或违。”
随即将自己身世,及天悟上人严命一一说出来。“灵鸷生”眼中突射惊喜光芒,微笑道:“你竟是天悟老友之徒么?五十年前,他与师兄反目,拂袖下山后,在嵩山少室晤及一面,之后就踪迹全无,多方探听,宛若石沉大海,只道令师隐迹深山,早证功果,原来他托身在慈恩寺内。好,好,他的徒弟就是我的一般,我必助他完成心愿。”
长孙骥想到来日任务艰钜,暗自忧心如焚,闻“灵鸷生”应允相助,不禁大喜,躬身谢道:“晚辈先替恩师致谢老前辈大德。”
“灵鸷生”微笑道:“鄂家兄妹有心让你拜在我的门下,你可愿意么?”
长孙骥答道:“晚辈不能做违心之论。”
“灵鸷生”哈哈大笑道:“答得好,答得好,幸亏我孤云野鹤,无门无派,我虽然收你为徒,将一身绝学授之於你,你仍是二十五代峨嵋未来掌门人,你得两全,有何不可?”
长孙骥立时整衣跪下,口称恩师叩拜如礼。 “灵鸷生”满面春风,扶起笑道:“世俗之礼,为师深深厌恶,但师徒之礼,不可或废,生受礼了。”随即又道:“鄂家妮子一劲求为师收你为徒,你知道她的用意么?”
长孙骥早对鄂逸兰用意恍然於胸,闻言不禁面红耳赤,半晌才嗫嚅道:“弟子只怕有负鄂姑娘厚爱,弟子已娶有妻室。”
“灵鸷生”不禁愕然,问道:“怎么你就娶亲了?”言下语意,大有责怪长孙骥不该如此年轻就成婚。
长孙骥忙将其母心意禀知“灵鸷生”。
“灵鸷生”长叹一声,道:“你孝亲不违,为师岂可责怪与你?不过这妮子自视过高,生平无人得他青睐,却不料她竟锺情於你,世事多逆,不如意者常八、九,看来为师要为你们的事,需下一番心血不可。”
长孙骥黯然不语,胸中波涛起伏,眼帘中顿现鄂逸兰风华绝代,巧笑嫣然的倩影;须知长孙骥对燕玲情爱,始终如一,绝不是见异思迁的薄倖男子,皆因鄂逸兰长得与燕玲一般无二,体态举动,一嗔一颦,媚若刻骨,像极燕玲,顿生相思之念,睹鄂逸兰而怀燕玲,怎不动心?
“灵鸷生”见长孙骥神色迷惘,不由暗光落暗叹息,目在手中“月魄剑”上,只见“灵鸷生”眼光停在剑柄龙口上,露出惊疑之色,长孙骥忙道:“这剑柄本有“骊珠”一颗,弟子见它光中触天,灵异更甚於此剑,易启妖邪觊觎,为此弟子将它除落,藏於贴身怀内。”说着,取出“骊珠”光华夺目而起,瞬眼,青濛濛光辉瀰漫禅室,映人眉目皆绿。
“灵鸷生”立现惊容!伸手接过,详视了数眼,登时便发现“骊珠”具有疗伤还原袪除阴毒、增长功力、通行百窍之功,诧叹道:“想不到瑶池天龙颔下“骊珠”竟落在“月魄剑”上?沉沦尘世数千年,难怪你身厄“大力金刚掌”并未震伤内腑,原来有此珠在身上,目前麕集金陵魔道巨擘,其目的并非夺取“月魄剑”而是拥有此珠。”一语方落,蓦然,窗外电疾窜进一条人影,五指急伸,向“灵鸷生”掌“骊珠”抓去,此人身形之快,使人猝不及防,长孙骥不由惊叫出声……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灵鸷生”一翻右掌,往飞来的身形击出,闷哼声起,那条人影凌空一翻身形,如矢离弦般激射了出去,忽听窗外传入冷峭阴森的语声道:“好“灵鸷生”穷酸,三年后我必报这一掌之仇。”
“灵鸷生”目落冷笑道:“先前我不知道是你,出掌稍轻,不然你岂可全身而退?你要报一掌之仇,穷酸随时候教。”
窗外答了一声:“好!”字,立时寂然,长孙骥惊疑不已?
“灵鸷生”神色安详,似方才未曾发生这回事一般,将剑珠交与长孙骥手上,微笑道:“天悟老友付你振兴峨嵋重任,必然传你多种绝学,你可将心得告知为师。”
长孙骥遂将八年苦学成就,详禀“灵鸷生”。
“灵鸷生”闻言叹息一声,道:“天悟老友与为师相交莫逆,六十年前与老友印证武学,互无轩轾,只以为师另闢蹊径,认为天下精奇武学,莫不殊途同归,返山后,将天下精奇武学融汇一炉体,择繁化简,窜改诡异,是为师武学称绝奇之所由来;后七年,为师上峨嵋寻访老友,将所获心得告知,老友竟默不做答,大概他心不以为然,直认为师舍本逐末,十一年后,为师要看看你以何种武学?能跃登二十五代峨嵋掌门之位。”随即将自己心法口诀,及掌剑奥奇招术,逐一授与长孙骥。
夕阳衔山已久,一丝残霞余晖透进禅房窗内,朦胧中隐约可见两人身影微微晃动……
鸡鸣寺后,苍松茵柏,郁若笼翠,夺锦丹枫与满天流霞辉映成趣,西风起处,摇生红浪一片,瑰丽灿烂,霎时,渐趋黯淡,夜幕缓缓低罩大地。
胭脂井畔不远,黄叶小径里,见鄂逸兰俏影踯躅其中,微仰螓首,目凝苍云逸飞,长空雁远,芳心中不由顿生无名惆怅,口中曼吟道:“……但目送人雁远,锦瑟年华谁与度,天若有情天亦老,惆怅幽恨难慕……”
吟声微弱,寂不可闻。
她自觉眼内潮湿,模糊一片,她是伤春,抑是悲秋,不得而知?
鄂逸兰性情最是坚强,巾帼英雌,豪迈胜於鬚眉,但少女总是少女,感情一冲动时,就显得无比之脆弱“芳华叹虚度,且把珠泪暗弹……”代表着少女的心情,尽管平时冷若冰霜,思慕之情埋藏心底,一旦迸裂,就宛如冰山向阳,洪流澎湃,不可遏止;男女情爱,最是微妙,她在迎江居第一眼看见长孙骥就为他倜傥轩昂、潇洒不群的气质所吸引,芳心甚难自己,返回“漱碧山庄”后郁郁寡欢,这种羞於启齿的事,只有深深埋藏心底。
“凌霄书生”鄂逸云对其妹总共不过半天工夫,神色举动都与往昔判若两人,不禁暗中诧异?遂密命其妻套问。
姑嫂之间,情感本笃,无话不谈,鄂逸兰直称私慕长孙骥。
“凌霄书生”从其妻口中得知,正值“灵鸷生”莅临“漱碧山庄”即与“灵鸷生”商量。
“灵鸷生”最是宠爱鄂逸兰,听说便问明长孙骥形貌长相的行踪何在,略一沉吟之下,便随同鄂家兄妹驰赴金陵,另密遣庄中人手发现长孙骥行踪,立时飞报。
果如“灵鸷生”所料,长孙骥绝壑出险,即飞赴金陵,被碧山庄手下发现,急报“凌霄书生”。
“灵鸷生”与鄂家兄妹暗暗跟随在长孙骥身后,入得夫子庙;因为迎江居这一幕,鄂逸云知长孙骥对他有所误会,故由“灵鸷生”设词相引。
“灵鸷生”深爱长孙骥人品,故展出绝奇身法,迳往鸡鸣寺走去,殊不料“夺命神刀”颜飞雄“大力金刚”邓旭,相续蹑在他身后。
长孙骥被邓旭“大力金刚掌”震飞时,鄂家兄妹正好抵达;鄂逸兰一把接住长孙骥,见他重伤喷血,不禁爱怜不已;现在长孙骥伤势复元,灵鸷师叔应允收他为徒,知这事已有五分拿稳,可是长孙骥神色显然对自己有点回避不属成份在内;少女对这事最是敏感,顿生忧虑,一丝淡淡愁郁紊惑心头,眼见秋风萧索、黄叶飘飞、白云变幻、雁鸣南远,这向秋景物尽管绮丽宜人,却含有淒凉滋味在内,不由把淡淡郁怀转浓为无名惆怅;她正在黄叶小径中漫步徘徊,弯腰拾起一片黄叶时,眼中忽见一条轻捷黑影在林中一闪,心中蓦然一惊!就势腾身跃起,口中娇喝道:“鼠辈,往哪里走?”身形落在林内,只见那条人影像一缕淡烟般疾落而起,发出一声狡笑,林内光线本暗,此时暮霭渐浓,愈加暗黑昏沉,鄂逸兰看得不甚清楚那人形像,一后、一前只在林中迂回追逐,那人忒也滑溜,口中不时发出疯言秽语,鄂逸兰气恼异常,心气一浮,累得姑娘香汗沁出,娇喘频频,不由暗生急躁。
突闻一声大喝,跟着惨嘷声起,鄂逸兰听得喝音,不禁柳眉一振,大喜道:“是伏大叔么?”身形随声扑去,一棵铁干龙鳞巨松之后,如飞走出两眼精光暴射,身材魁伟的驼背老者一手抓着一人,口中说道:“老奴来迟一步,累姑娘受此虚惊。”边说边往林外走去。
鄂逸兰响起一串银铃娇笑道:“伏大叔,我这么大啦,你老是当我还是三岁两岁的小女孩,真气人。”
驼背老者嘴角咧了一咧,喉中咕哝着,不知道他说些甚么?似是说千金小姐不该抛头露面。
鄂逸兰飞着眉梢,抿嘴忍住笑。
驼背老者走在胭脂井畔,将那贼掷在地下,可怜此贼被驼背老者五只钢指,嵌入背脊两旁胁骨,奇痛澈脾难禁,不由晕死过去,经此一掷,算是缓过一口气来,哎哟!低呼,悠悠醒转,身躯蠕蠕而动,挣扎爬起,此贼立起,瞥见一婀娜少女与驼背高大老者,一瞬不瞬瞪着自己!尤其那驼背老者眼内神光,有如寒电利刃,慑人心魄,不禁打了两个寒噤,忆起雷厉电闪的一抓,痛定思痛,余悸犹存,此刻像雨中鸡一般,侷促不安,做声不得。
寒螿鸣泣,如怨如诉,夜风四起,侵衣生寒,柏枫枝叶摇拂,顿生天籁嚣涛,玉蟾斜挂树梢,月华似水,林中似盖上白纱冷雾,凭添了一种冷清、幽静、淒凉的气氛;冷月寒辉,映在那贼的脸上,现出一张猥琐黄瘦的面庞,鼠目流转不定。
鄂逸兰恨这贼方才出言污秽,不堪入耳,轻抬皓腕迎面挥去!
“叭!”的一声脆响,贼人颊上登时现出五条纤痕,那贼哀叫了声道:“姑娘饶命。”
驼背老者面上现出无比愉悦的笑容。
姑娘柳眉一竖,娇喝道:“狗贼,为何在这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