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以后,全身骨节即将乾缩,行动不灵,如同废物,你如不信,可自行试运真气,看看吴某说话有无虚假?”
范异嘴角微微一动,暗道:“我这护身劲气一出,任对方有何毒技,难侵入体内分亳,难道……?”
心念一动,於是暗运真气运行体内,也不知是为吴岧虚声所慑,抑属实情,竟感到四肢百骸分外不舒服,骨节剥剥发出微音,不禁面色立变,怪笑喝道:“老朽倘真个为你所算,也好,尚有一个垫背的,岂不是妙极?”说着五指一紧,只见吴岧浑身颠抖不止。
忽然一阵狂风激起,瀰天尘砂中落叶漩飞;这风势来得忒此奇异,只在官道上卷起,四外均无异状,宛若羊角旋风,生得快,也消失得疾。
风势一定,尘埃渐清,只见在范异、吴岧身前多出两人,一为中年文士,星目胆鼻,颔下三绺黑鬚,穿一身宝蓝色茧绸长衫,袍角微微飘动,面上微微含笑。
在这丰神俊逸文士之后,立着一个红衣少女,艳光照人,此刻的她粉脸凝霜,两只雪藕似的皓腕,不时掠理着两鬓吹乱的青丝。 长孙骥先前为范异、吴岧闪电搏击,瞧得入神,此时一见红衣少女,不禁有点魂不守舍,皆因红衣少女这对眼神,面貌与燕玲一模一样,不仅如此,连身材均异常肖似,如非嘴角有点忝米大小一点红痣,几乎惊叫出口……
这时,那中年文士及红衣少女一现身“通源镖局”的镖师镖夥面有惊容,纷纷落骑,垂手而立,罗炳乾率着两位镖师跨前了一步,躬腰施礼道:“不知……”那中年文士闻言用手一挥。 罗炳乾倏然止口,与同伴两人退回了一步,立着乘骑之侧,神色恭敬无比。
长孙骥看在眼里,不由大为惊异,心想:“这中年文士好大的气派,但不知是何人?”
只见中年文士一双冷电逼人双眼,凝视在范异、吴岧两人面上。
吴岧此刻在痛极神昏中,暗自咬牙强运真气,图垂死之前做最后挣扎,对身外之事亳不理会。
“银发无常”范异也漠然无视於中年文士与红衣少女。
中年文士暗哼了一声,已把两人情况看在眼里,一抬腕,掌心微微一扬。
但见范异、吴岧两人霍地分开,如中蛇蠍般,范异神色立变,目光满含怨毒,炯炯视在中年文士面上。
中年文士含笑说道:“两位虽不把我“凌霄书生”鄂逸云放在眼中,鄂某仍然将两位当做知己朋友看待。”说着两道冷电般眼神,凝注在吴岧面上道:“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尊驾何不取出解药来?”
吴岧、范异一听,面前中年文士自称“凌霄书生”鄂逸云,不禁大吃一惊!
须知这鄂逸云是武林三老内之“雪谷鹰叟”的师弟,一身武学超凡入圣,只是他家中富有,厌恶江湖浪荡生涯,与其妹“霓裳玉女”
鄂逸兰,隐居在铜官山侧,山明水秀之“漱碧山庄”可是皖、鄂、苏三省黑白两道人物,均对他恭谨异常,隐然盟主身份,得他片言无不遵从。
树的名,人的影,范异、吴岧二人不由目光一凛,他们耳中可真听见鄂逸云这么一号大名,却未料及鄂逸云竟是如此年轻?
吴岧随在“三阴秀才”霍天奎身侧,规划一切诡谋,甚少露面江湖,此刻也为“凌霄书生”此来而震惊,而且暗暗感德。於是伸手掏出一只小瓶,倾出三颗黑色小丸递交鄂逸云掌中。
鄂逸云接过,面色一沉道:“这种歹毒暗器,尊驾今后还是少用为好。”字字有若金石,铿锵有声,深沉严厉。
吴岧这大年纪,不由面色一红,心中微微有气,不自禁地平视了他一眼,目光相触之下,只觉鄂逸云眼神有如利刃寒电,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鄂逸云先前来时,面上所带出春风笑意尽情消失,一脸寒霜而又冷漠之色,掌心托着三粒药丸,微微向前一送,说道:“范老师,何不取去服下,还要我鄂某喂你不成?”
范异心中殊是激荡气愤,只觉逆血上涌,但此时又发作不出,心想:“一俟我将解药服下,哼哼……那时,你自会知道我“银发无常”的厉害。”跨前一步,将三颗黑色丸药接过,一口服下。
鄂逸云似乎看穿范异心意,竟微笑道:“久闻武夷二奇,望重海内,功力独步武林,鄂某只恨无缘拜见,今天乍睹范老师,就被范老师风范所吸引,想必另一位更是紫芸眉宇了。”说罢,朗声长笑。
这一番亦谐亦庄的言词,令范异眉目乱轩,又不便发作,索兴闭上双眼,装做行功逼毒模样。
“霓裳玉女”鄂逸兰被其兄说的话,引得抿嘴格格娇笑,神态甚是迷人。
长孙骥藏身树后,眼神从未离开过鄂逸云、鄂逸兰兄妹身上,他为鄂逸云这种忽冷忽热,时怒时笑的神态,暗觉奇异,心说:“这鄂逸云一举一动,无不是暗含权诈之术,将对方玩弄於股掌之上,看来,此人十分可怕,只不知是何来历?连“银发无常”范异这么厉害的魔头,都得对他畏惧,可见此人大不寻常。”
眼见“霓裳玉女”鄂逸兰娇媚笑态,令他忆起爱若刻骨的娇妻燕玲,不禁痴痴入迷。
这时鄂逸云目光忽又落在道上一片散乱官银上,掠了一眼,望着罗炳乾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可否为我鄂某一说。”
罗炳乾忙欠身笑道:“在下奉命押运十万官银至芜湖,不想遇上这位吴大侠,说是遗失甚么物件,疑藏於镖车之内,在下问他遗失何物偏又不说,竟用劈空掌力震开镖车,之后范大侠及时赶到,说吴大侠所述失物本是他的,两人争执不下,引起搏斗。 ”
鄂逸云冷哼了声,转而对吴岧道:“不管你失物为何,光天化日之下,勒持官银,形同叛逆,武林人物也难逃王法之下……这些鄂某本管不着,不过吴大侠遗失之物,定是珍贵怀宝,可容鄂某一听么?失物但在鄂、皖、苏三省之内,鄂某自有办法奉还。”
吴岧老脸不禁发热,双手抱拳一躬道:“此物干系非小,恕吴某不便说出,鄂庄主日后即知,吴某身感鄂庄主援手大德,容后图报。”
说着,急如闪电般转身向后跃去。
吴岧才出得两丈远近,眼前忽觉一花,只见鄂逸云面色森冷地立在自己身前,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鄂逸云抬手一挥,冷冷叱道:“回去,你岂不知鄂某规矩。”
吴岧立感奇猛无比的劲气劈面涌来,暗自脚下一沉,展出千斤坠身法,哪知不硬抗还好,那股气劲益发加强,竟自制止不住身形“蹬蹬蹬”往后退出去十数步,无巧不巧地稳不住,一跤坐在原立身之处,不差分毫。
这时,鄂逸云闪电般腾身一跃,轻飘飘地落在吴岧身前,含笑扶起,道:“鄂某为着江湖道义关系,不得不如此,倘若传扬出去,说鄂某目睹此事,竟不闻不问,日后鄂某还有何颜面立足於武林?适才情急出手略重,还望恕罪。”
吴岧一脸火赤,目光斜视了范异一眼,见范异一脸讪笑神情,不禁惭愧欲死,暗暗骂道:“我不叫你葬身无地,也算不得毒蠍之名。”
目光恰一接触鄂逸云两道冷芒,不禁又是一个寒颤,说道:“吴某不过奉命追寻一柄宝剑而来。”
鄂逸云声色俱厉地问道:“奉何人之命?甚么宝剑?”
这声音刺入耳鼓,嗡嗡做响,显然内功已达化境。
吴岧神色大变,嗫嚅说道:“吴某是奉师兄霍天奎之命,至於这柄宝剑的来历名称,恕吴某不知,但是范老师对这宝剑的来龙去脉,却比吴某知道清楚得多。”
一言未了,只见“银发无常”范异双足一点,振臂向道旁窜去,快逾电闪,回首打出三影银弹,飞到中途,波波脆响,展成一片瀰漫云雾,隐蔽逝去的身形。
“凌霄书生”兄妹屹立不动,目蕴冷笑。
突然,一声长啸在长孙骥掩身树上发出,一条快如鹰隼的身影迎着“银发无常”范异撞去。
只听得范异一声闷哼,两条身形急坠落地,却见一驼背老者两手扣着范异“肩井穴”。
范异面色狰狞,苍白,那驼背老者倏然飞指在范异身后点了一指,范异突然倒地。
驼背老者望着鄂逸云妹笑道:“老奴一步来迟,险被这廝逸去,道上风寒,过显形迹,何不带回山庄讯问。”
鄂逸云这时似是在沉思甚么,对驼背老者说话,浑如不闻。
官道上一片沉静,秋风落叶,大江浩波接天,云帆飞驶,长空人雁阵鸣。 这驼背老者一出手就将“银发无常”范异制住,众人心中均不禁骇然!
尤其是吴岧更是悔恨难受,走又不能,不走又不是,似落汤鸡般觳觫立在那里。 长孙骥一阵渺小,失望的感觉,齐都涌上心头,自己在恩师天悟上人前孜孜苦学数年,原以为一身所学虽不能说之造诣精深,但指望报兄仇绰绰有余,不料才出江湖不久,目睹奇人怪傑那种身手,才知自身渺小得毫不足道,不禁微叹了一口气。
那是他自卑的念头,自卑是一种束缚,遇事怯懦,羞涩,纵有盖世的才华,一有此念在胸中做祟,一丝智慧均无从发挥,宛如无所做为的人。
长孙骥一念至此,不由满腔雄心顿失,茫然久之……
继而暗中一惊,忖道:“这驼背老者存身树上,一定发觉自己在此,方才是为阻截范异,才将自己暂放过一边,稍时他忆起自己,岂不要束手被擒,到手的“月魄剑”亦将夺去。”
想至此,不由冷汗如雨,急望坡上树干丛密处,伏身闪去。
这时“霓裳玉女”鄂逸兰,对“凌霄书生”嫣然一笑道:“哥哥,你在想甚么,伏大叔在对你说话呢?”
鄂逸云哦了一声,微微一笑道:“我早听见了,也好,将他押回庄去讯问,我想“三阴秀才”既不把我“凌霄书生”放在眼里,我们家居已久,渐已生厌,不妨松动松动筋骨,令他们不敢小觑江南道上人物。”
“霓裳玉女”鄂逸兰含笑点点头。 这时驼背老者撮口一声唿哨,音锐响亮,缭绕云空,道旁枫叶簌簌飘落纷飞。 忽闻官道上蹄声响亮,刹那间尘埃大起,只见一团黄雾中驰来四骑黑衣劲装武师,一至近前驼背老者用目示意了一眼。
立时一黑衣武师疾伸猿背,将吴岧、范异挟上,四骑拨转头,又复如飞驰去。
驼背老者又向鄂逸兰附耳密言了数句,鄂逸兰秀眉一耸,面现笑容,一对黑白分明双眼,向长孙骥藏身方向望了望。
长孙骥不禁大惊,顿时手心沁汗,这时,他可不敢闪避掠走了,怕带出声音,他知这些武林好手,耳目极其聪灵,深恐弄巧成拙,只有默祝他们早点离去。
遥遥望见鄂逸兰对驼背老者嘴唇动了一动……
驼背老者一点头,只见他们两人同时斜斜跃起,飞云驰电般向长孙骥原藏身之树前落下。
长孙骥不由浑身泛上一阵无名紧张,气血浮涌,鄂逸兰在树旁微微察视了一阵,有意无意地目光望在长孙骥藏身的密林中,随即嫣然一笑,低声与驼背老者说了几句,神情妩媚无比。
两人又一鹤冲天而起,往官道中泻落,与“凌霄书生”振步如飞离去。
长孙骥在鄂逸兰用眼望着自己藏身的密林中时,不禁倒捏一把冷汗,右手已抚着“月魄剑”柄,万一他们寻至,即出剑奇袭,此刻见他们离去,如释重负,长吁了一口气后,沿着官道走去。
黄昏日落之际,长孙骥已踏入铜官县城,他此时腹如雷鸣,无暇浏览市里行人,迳自踏入一家望江居酒楼。
店夥引入楼上,在一傍窗临江的座位坐下,长孙骥点了几样菜后,就别面赏览长江景色。
店夥用眼凝视长孙骥肩头蓝布包裹的“月魄剑”一眼,面露惊喜之色,急急迈步往楼下跨落。
长孙骥目睹大江日落,涌现金鳞万点,江岸樯橹连座,波心云帆片片,不禁心旷神怡,哪会察觉身旁店夥面色有异?
渐渐寒日西下,暮霭兴起,霄色冷光,水浸碧天,江心客帆真似高挂云际,遥望对江蓼屿狄花,掩映竹篱舍,江风扑面拂衣生寒,目中朦胧转浓,长孙骥怅望倚居酒楼,一股离愁落寞心绪涌上胸头。 这时店夥已将酒菜送上,他独自低头饮酌。
迎江居楼上楼下已上了九成座,一片哗笑声,长孙骥心想:“这迎江居酒菜做得十分可口,难怪食客趋之若鹜,恐怕稍时难免有向隅者。”
忖念之际,忽由楼下踏上一面目可憎老者,只见他停在楼口,一对流光四射的鼠眼,向整座楼面一扫,扫在长孙骥座头上顿住。
店夥随在他的身后,哈腰笑道:“那边靠壁还空着一副座头,你老就请吧。”
老者毫不理会,迳自往长孙骥的座上走去,在长孙骥对面一屁股坐下。
长孙骥不禁心内有气,明明店夥说是还有一副座头,偏偏要挤在自己一处,这不是存心找麻烦么?心内虽如此想,但他毕竟年轻面嫩,目光一垂,拈箸取食,只当没有这个人。
只听老者打着一口蓝青宫话,招呼店夥道:“店夥,照桌面上的酒菜再送上一份,我老人家也懒得费神点了,要快,瞧人家吃满不是味,喉中快爬出馋虫啦。”
长孙骥忖道:“此人不但面目可憎,而且说话也讨厌极了。”望也不望他一眼,举杯沾唇就饮,别面望着窗外江心渔火明灭。
哪知道老者竟不放过他,耳畔只听他道:“喂……听说这家迎江居酒菜脍炙人口,到底好是不好呀?”
长孙骥明知他是问自己,竟装做无闻,那老者又重说了一遍,最后又加说了一句道:“你莫非得了耳聋病吗?”
长孙骥再也不好意思不理会,回过面来,见老者一头发鬚凌乱,脑袋耸在桌中心,瞪着眼待自己回答。
他不禁没有好气地回了一句道:“不好吃。”
老者哈哈一笑道:“不好吃,你怎会来的?”
长孙骥不禁气往上撞,手中双箸重重往桌上一放“啪——”地一声大响,汤汁溅飞四射,怒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你尽自唠叨则甚?
真是岂有此理”
那面目可憎的老者被汤汁溅射得满面都是,闻言不禁狞声喝道:“好哇,你这小娃,给你脸不要脸,江湖上你问问看,我老人家几曾对人如此好颜色?嘿……你还敢张牙舞爪顶撞我老人家?休看你身背长剑,会两下子,在我老人家眼前可不稀罕。”
楼上顿时鸦雀无声,众食客齐皆投目惊视,胆小的逡巡溜下楼去。
长孙骥哼了一声,沉下脸来道:“谁又稀罕你?我从未见过你如此无耻的人。”说罢拂袖立起,欲待离去。
那老者忽然舌绽春雷般大喝一声:“站住!”说时手一扬,迅快地向长孙骥肩上抓来。
长孙骥本能的向左一闪,堪堪脱除锐利指风之外,剑眉一掀,大怒道:“你这老头真是惹厌,再要如此,莫怪我要不客气了?”
老者充耳不闻,哈哈一声大笑,两手一前一后如飞而至,抓向部位不离那“月魄剑”。
长孙骥不禁大吃一惊!自己曲意忍气,即是为着“月魄剑”心虚所致,此刻,这面目可憎的老者三次出手,都是意在此剑,大概他是有意而来,怎么消息竟传播得如此快?又怎么知道自己侥倖获取?这是一个难以理解的谜。按说“三阴秀才”等人倘急於寻觅“月魄剑”的下落,也不至於要如此张扬。
他一面忖想着,一面身形左右连连挪移闪避,酒楼地方逼仄,放不开手脚,他急於脱身,双眼向外摆射。
老者似乎看出他心意,阴诡地一笑道:“我老人家就是看中你身后长剑而来,若不令我老人家开开眼界,岂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