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笑之声,突然一止,有人冷冷的道:“嘿嘿!老夫此来,并非是为了要吃你们的一杯酒。”
周桐又是一笑道:“不知贵客,有何见教?”
“长孙骥在不在船上?”
长孙骥一长身,朗声一笑道:“原来贵客竟是冲着在下而来,长孙骥候教了。”
对方又是冷冷一哼道:“方才老夫两个顽徒,是败於阁下的手中么?”
长孙骥闻言一愕!心想:“他两个徒弟武功已足惊人,如今搬出这师父来,真的要动上手,自己不一定是他之敌。”
他心念一动,忙叫道:“适才是彼此应证武功,谈不上胜败。”
“嘿!嘿!你说得好轻松!历百年来,没有人敢到罗刹岛撒野,老夫此来,正欲与你了却这段因果。”
“如果不呢?”
“嘿!嘿!除非你将月魄古剑双手奉上。”
“无影女”秦素娥怒道:“好不要脸,你乾脆说是为“月魄剑”而来多好?何必张冠李戴,乱找碴子。”
“丫头!你是何人,竟敢对老夫出言无礼。 ”
“是非自有公论,你这种倚老卖老,算得甚么?”
“好啊!老夫倒要教训教训你这后生晚辈,小娃娃你出来。”
秦素娥怒道:“难道本姑娘还怕你不成?”一挥长剑,便想闯出。
长孙骥一把拉住道:“娥姊,还是让小弟出去,他原是冲着我来的。”
放下酒杯,一晃身间,已跃出舱外。
“无影女”并不放松,仍是跟着跃出。
“申埠商隐”周桐心中有数……
“如果来人果真是方才两人师父的话,长孙骥是否能敌得住尚是问题。 ”
忙向梁寿一施眼色道:“梁大侠!咱们也去帮衬帮衬,只要有钱可赚,也可以投些小本钱。 ”
“乌骨针”梁寿懂得他的用意,微笑点头,两人放下酒杯,齐穿身跃上岛岸,此际风雨仍在急急的吹打者,但天色却微微亮了一些。
海岸上隐约站着黑袍长鬚的老者,头发盘旋在顶际,一嘴黑色长鬚,却垂过腹部,虽是在昏黑之中,仍可看出他双目中闪闪溢光。
“申埠商隐”周桐不由暗中一愕!
长孙骥已一声清笑道:“阁下既是指明要在下的月魄古剑,可否报上名来?”
黑鬚老者一声冷哼道:“老夫久隐罗刹岛,百年来,未向任何人道出姓名,更未在任何人前露过面。”
长孙骥心想:“难怪谭管家说这岛上无人,原来他们一直在隐藏着。”
随又是一声朗笑道:“阁下想是少在武林露面,在江湖上行道,一礼当先,通名报姓,是表示自己不是藏头露尾,隐迹怕事的小人。”
“嘿!嘿!并不是老夫不敢告诉於你,这是我的惯例!在老夫尚未正式在江湖露面之时,绝不愿向任何人道及本名。”
“无影女”秦素娥叫道:“如今你既已出面,想伸手夺取“月魄剑”
已算是在江湖上露了面,何必藉言推托?”
对方又是冷冷一哼道:“小丫头,你真的以为我不敢告诉你么?”
长孙骥冷冷一哼道:“请说。 ”
长鬚老者冷冷的道:“罗刹岛“黑鬚怪叟”冉追云。”
他这一字一字,吐语如珠,元气圆滑,听来又似柔,又似刚硬,令人有不可思议的感觉。 四人同时一惊。 这时他们一身,皆已为雨水打湿,但并未觉得,各人皆为今夜发生奇怪之事所吸引。
“申埠商隐”周桐搜索枯肠,感到自己有生以来,从未听到过有关於“黑鬚怪叟”冉追云这个名字,对方似是无名小卒,但他的武功内力,可确是如此之高,如果以本身功力而言,就是加上五十年修为,也不是对方之敌。
“乌骨针”梁寿亦与他有同样的感觉。 长孙骥一声清笑道:“恕在下很少听到你这个名字,但你既已报出,谅非虚构,你且划下道来,在下接着就是。”
“嘿!嘿!豪气是够了,武功不知如何?我早已说过,只是要你双手奉上“月魄剑” 。”
“如果在下不能从命,可当如何?”
“嘿,那么老夫要试试你功力如何!”
长孙骥又是一声豪笑道:“在下接着就是,你出招吧。”
“无影女”秦素娥甚是不服,叫道:“这一阵让给我。”
她语声才了,剑光已应声而出,挥手间,电转雷动,烟起霞飞,一连向对方刺出三招。
秦素娥这三招,皆是以家传剑法,出手如电,哪知她三招刺出之际,就在离敌人身形尺余左右,突然刺不进去,如遇着一道硬坚的墙壁,不觉大吃一惊,收剑后退。
“黑鬚怪叟”冉追云一声冷笑道:“鬼丫头,如果不服,可再走几招。”
长孙骥未等秦素娥答话,已一声长笑道:“阁下功力,果然非凡,请接我这一招试试!”
他挥手之间,已轻轻拍出一掌,这一掌甚是轻微,尤其在狂风暴雨之中,如未发的一般。
冉追云身形未动,一声怪笑道:“人说长孙骥武功高绝,老夫看来,却是平常得很,这一掌我硬接着啦!”
他语还未了,身形突然向后暴退,双目中电光乱闪,胸前长长的黑鬚,竟硬如铁,那样大狂风,竟然吹它不动,显然这老人武功内力,已到了功诣发梢的地步。而现在他正是怒极之时。 他冷冷一哼道:“老夫久隐孤岛,今日有幸得尝中原武学,果是不凡,接着啦!”
双手一起,已缓缓推出。
第七十七章 一夕谈玄
“黑鬚怪叟”冉追云双掌倏起,已缓缓推出一股无形劲力,如一道气墙一般,向长孙骥缓缓的压来,在他与这老者之间,竟无丝毫风雨的存在。
“申埠商隐”周桐吃了一惊!
这老者的功力,竟能将方圆数丈之内的狂风暴雨迫阻,其功力可想而知。
“乌骨针”梁寿与“无影女”秦素娥,连接后退了数步,竟然他们受不住场中的压力所致。
长孙骥因功力深厚,这种感觉却是甚轻,宁是如此,他仍是运用道门心法,将罡气佈满全身,任对方压力加量,他就是一动不动。
“黑鬚怪叟”冉追云,猛的双臂一抖,一股其猛无穷的内力,平地卷起一阵狂飚,向长孙骥卷来。
“申埠商隐”周桐见来势太猛,喝一声:“退!”与秦素娥、梁寿连续又退了三丈。
长孙骥此际却发出一声清啸,那“灵鸷生”所传给他的大乘佛门心法,随着啸声发出,同时双掌一扬,已抵住那飞来的狂飚,两股掌力,在空中一接触,又发出一声澎的大响,急时掌风回旋。
“黑鬚怪叟”冉追云身形一晃,退了一步。
长孙骥向后侧跨半步,才拿稳身形,不由大惊!
因他这大乘佛门心法,自出道以后,并未使用过,他知道今日场合不同,如一着走错,就会身败名裂,这才用大乘佛门心法,连续运击而出,但想不到自己功力,与对方相差无几。
“黑鬚怪叟”冉追云冷哼一声,双掌一合,又打出一股强猛无比的掌风,这一次的威力,可比第一次要增功半倍以上。
长孙骥只感到狂风微卷,侵体生麻,急运禅门正功,上乘心法,配合峨嵋绝技“天竺旃檀十八掌”嗖的一声,双手齐出,接着又是一声大响,两人同时后退了三步。
“申埠商隐”与梁寿、秦素娥三人,已退到船上,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打斗,不禁使他们叹为观止。
此际长孙骥与“黑鬚怪叟”冉追云又硬拚了七掌,两人皆有些气血翻腾的感觉,身形摇摇欲倒。
“黑鬚怪叟”冉追云并不因此而放松,双掌缓缓提起,一收一发,又向长孙骥打去,力道虽不如从前之猛,但仍是惊人之极。 船上的人明知这一场非拚得两败俱伤不可,但却无法救援解困。
“无影女”秦素娥大是关心,却又不敢出声叫唤。
眼见长孙骥出手又回了一掌,两人身形一震,同时跌坐地面,竟自闭目调养真元。
风仍是在吹着!
雨仍是在下着!
长孙骥只感到胸部血气缓缓上升,忙用真气迫住,尽力使其归回原位,但由於他用力过猛,一时竟无法导气归元。
正是危急之时,突觉怀中“骊珠”发出一阵凉气,如夏夜冷露般的,直透心腑,一霎时身中那如波浪般的血潮,顿时平伏下去,精神也无形中振作起来。
他在暴雨中一跃而起叫道:“老魔头,再接一掌!”
“黑鬚怪叟”默不答言!
他不由一愕,心说:“难道他死了不成?”
不由缓缓向那冉追云身边走去。
他心存仁义,不想趁人之危,故并不骤然出手。
走到冉追云身边,见他面色苍白,鼻息之中,微微的出着气,显然他正在运用那培本调元的功夫。
不觉哑然失笑,心想:“自己方才还不是这样么?要不是以仗“骊珠”之力,恐怕正是紧要关头,哪还有力气找人硬拚?”
他此际如要击毙他仅是举手之劳,但他心地何等光明,只是轻轻一叹,又走回船上。
秦素娥道:“骥弟弟,他死了么?”
长孙骥道:“受了内伤,正在调气归元。”
这一战之后,使周、梁二人,对长孙骥又起了一种看法,不由同声一笑道:“酒菜犹温,我们再同饮几杯,反正天快亮啦!”
长孙骥并不以适才激战如意,却一心系着家中的老母及妻子燕玲,小夫妻新婚燕尔,哪能不想?
忙问道:“谭管家,你看这风雨几时过去?”
谭琪道:“此风不刮则已,一刮常数日不休,我看至少还得一天,少侠吃杯酒歇会吧!”
长孙骥一声长叹。 “无影女”秦素娥,知他在想些甚么,心中一阵黯然,不由轻轻一叹。 “申埠商隐”周桐一声豪笑道:“各位衣服全湿,不要让寒气内侵,赶快吃酒驱寒。”
“乌骨针”梁寿沉思半晌道:“周大侠!你看适才那“黑鬚怪叟”冉追云的手法招式,是何家数?”
周桐摇头叹道:“不要说他的家数招式,我看不出,就是这“黑鬚怪叟”冉追云这个名字,我也未曾听说,看来武林之中,又将遭一场杀劫。”
长孙骥猛的一愕道:“周大侠此言何指?”
周桐啯然一声,喝了一杯道:“这还不简单么?你们看近年来,不独那隐名已久的魔头,接二连三的在江湖各地出现,甚至有很多从未闻名的人物出现,而武功高得出奇,武林中有这些人一出来,怕不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么?”
“乌骨针”梁寿吃了一杯道:“难道这些人的出现,真是为了那五陵宝藏么?”
“申埠商隐”周桐道:“武林重宝谁不想得?何况哪里面尚有“玉虚秘笈”与三粒“九转金丹”据说那“玉虚秘笈”乃为道家上品内丹功法,那三粒“九转金丹”就是用水银铅汞,功日精月华的投射凝练而成的外丹,服此一粒可抵一甲子功行。”
长孙骥听出兴趣,因他对武学之道,不肯丝毫放过,忙道:“甚么叫做上品!”
周桐一笑道:“这玄门功夫,在下亦是外行,只是以前曾听一位道门隐逸之士谈过,他说道家功法,分歧而眩樱匀郑蛴刑煸⒌卦⑷嗽穑砸跹舳郑蛴心泄Α⑴χ欤苑较蚨郑蛴卸⒛稀⑽鳌⒈彼呐桑怨Ψ虻鹊诙郑蛴猩掀贰⒅衅贰⑾缕分稹!
“无影女”秦素娥道:“甚么叫做三元呢?”
“申埠商隐”周桐一笑道:“天元神丹,乃上天之赐,服之立地飞昇,但必需有上根颁器,而德性深厚者,方能有此奇遇,地元灵丹,服之可以长生不老,万故永存,此丹与五陵墓道之三粒“九转金丹”
完全相同,但亦非易得,人元大丹是以自己本身与天俱来的一点灵觉,配合后天的体质,集汇而成,虽云有丹,此丹无形,功成道果,自可与钟离吕仙并驾,傲游天上人间。 ”
长孙骥道:“此事说来,似乎近於神话,但又非不可能之事,就拿我们与天俱来的一点灵觉而言,日间的凝思,夜晚的梦游,这不是灵觉的作用是甚么?”
秦素娥道:“这似乎有些不同,日间之凝思,仍会感到自己的本体存在,夜晚的梦游,却是虚无飘渺,如真似幻,这不可同日而语。 ”
她语声一了,忽听舱外有人一笑道:“姑娘你错了。”
语声一了,从舱外飘进一人,却是个鬚眉皆白的慈祥老叟。
秦素娥猛的一愕说:“你是谁?”
老者哈哈一笑道:“你别问我是谁,我且就这个问题跟各位谈,各位不嫌老朽唐突吧!”
“申埠商隐”阅人甚广,见这老叟面带慈祥,知非歹类,忙一笑道:“但请老丈指教。”
老者又是一笑道:“指教不敢,我们既能相见,总算有缘,方才姑娘说日间的凝思,与夜间的梦游,不可同日而语,这是不对,因为这两件事,因是发於一个人体上面。”
秦素娥道:“却是为何?”
老者和祥的一笑道:“我们知道宇宙间万事万物,莫不脱离个理字。”
“乌骨针”梁寿道:“这是当然之事!”
老者又道:“既然我们知道有了这个理字,不妨依理追求,定可得到正确的答案,而这种答案,也就是人生终结的研究。”
长孙骥见那老者言谈之间,神态超逸,至理烁然,心知此老,必非寻常之辈,忙道:“老丈请说!”
老者又是一笑道:“我们知道凡是宇宙间万物,只要其有生命体的存在,必须有两种东西构成!”
秦素娥道:“哪两种东西?”
老者道:“一种是有形的物体,一种是无形的精神,本乎先天之来,有形的形体,本乎后天之养,这两种东西合而为一,发生作用,方始成为一个健全的生命体。 ”
“乌骨针”梁寿奇道:“为甚么一定要两种东西合成,才能成为一个生命体呢?”
老者道:“如果一个东西只有物体,没有先天配合的一点灵觉,就等於桌椅碗筷等用具,这些东西,你不去搬它,它是不会动的,反过来说,一个生命,只有先天灵觉而没有得后天的形质配合,就如山野荒墓,古屋钟楼间作怪的鬼魅,这种东西,你是无法见到,所以一个健全的生命必须配先天的无形灵,与后天的培养形体,方能算数。”
秦素娥与长孙骥若有所觉的“哦”了一声……
老者又道:“因此我们人的生命,在白天里,先后天配在一起,念兹在前,形神不离,故心念一动,形即随之,但在晚间,因后天形体疲累,需要休息,而先天之神,却趁机而游平四野,所经过境界,便成了梦境,因此白日的凝思与夜晚的梦游,皆是此神之所为,所以俗语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是这个道理。”
“申埠商隐”周桐听得一声豪笑道:“老丈这番话,说得中肯而透澈,真是与君一夕谈,胜读十年书,不过这先天一点灵觉,又是甚么形聚呢?”
老者笑道:“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这本无形象可言,原是先天一团和气,能缩放於无形之中,这种气释谓之真言妙有,在儒谓之太和之气,在道谓之先天一气,能得此气者,则可长生宇宙,与太虚同形,与万物同体,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於脏,得此和气者,人祥和慈悲同於天,故吉人天相,失此和气者,人乖戾暴躁违天和,故常遭凶咎。”
长孙骥听得一阵默然,一时心思起伏。
他虽因得是老者之言,而洞悉天机,但又为人事牵累,而无法作隐逸之想。
老者似洞澈他的心思,微微一笑说:“为丈夫者,立身处事,以和为本,以静为基,事来则照,感到遂通,事去则冥,万化归一,虽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