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琪叫道:“二弟!我手把不住啦!你来替换一下。”
谭斌道:“也好,大哥,你先吃饭,长长力气,好把舵。”
谭琪道:“不成!主人没吃,我们怎好先饮?”
边说之间,已将舵柄交给了谭斌,原来他们是兄弟二人,跟随那“花鸟岛”岛主,已十年左右,为人忠诚可靠,故甚得“花鸟岛”岛主屠雄的赏识。 长孙骥在前面听得清楚,忙道:“两位管家不必客气,这种场合谁有空谁先吃。”
谭琪也不再客气,饮了两杯酒,装饱肚,又去换谭斌来吃。
长孙骥道:“娥姊与二位大侠也去吃一点吧。”
周桐与梁寿此际已调养复元,遂笑道:“我们肚子酒虫亦已作怪,可得要先吃了。”
两人同时走向后舱。
谭斌给他们送上酒后。
“无影女”秦素娥道:“骥弟弟,我等你一起吃。”
长孙骥道:“这何苦忍着肚子饿,有我一人在此,不是尽够了么?”
秦素娥飘了他一眼,只是不理。
长孙骥知道她对自己一片痴情,无法可想,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仍运用内力,压住船身。
此际海上暴风,愈来愈凶,向四周看去,无涯无尽,全是波伏着数十丈高下的水山,声势惊人之极。 此际周桐与梁寿两人,亦已吃完,走回中舱道:“少侠与秦姑娘请,这里的事交给我们了。”
长孙骥说了声:“有劳二位。”随与秦素娥进入后舱饮食。
长孙骥因思家心切,眼看这漫天风雨,无时截止,不由长长一声叹息。
风雨不停的吹打着,他们也轮流的值班,一连经过了三昼夜,不独风雨未息,连小船也不知道飘到甚么地方去了?
“申埠商隐”一声豪笑道:“小号做了一辈子生意,无不本息兼得,这次又走了眼啦?”
“乌骨针”梁寿笑道:“生有时,死有地,我很信古人的说法。”
长孙骥忽然叫道:“管家。”
谭琪答道:“少侠有甚么吩咐?”
长孙骥道:“以你们航海的经验看,这风暴何时可了?”
谭琪一皱眉道:“这很难说,至少也得两昼夜。”
此语一出,船上人齐是一惊,果真再有两昼夜的话,小船虽然不翻,也会被浪头打破了。
其实他们哪知道这小船乃是用糯米汁黏缝,后经数道柏油刷过,异常坚固,两黄衣老人,曾经驾此小船,终身飘泊,丝毫未损。
长孙骥又道:“管家可知附近有甚么岛屿可以停泊么?”
谭琪道:“少侠的意思是待风暴过了再走?”
“正是。”
“离这里十里左右的西南角上,倒有个荒岛,岛上殊多野兽,却无人迹。 ”
长孙骥道:“你可以转舵,我们就到了那荒岛上避避再说。 ”
谭琪应了一声,将舵柄向怀中一拉,那小船又自转了头,直向西南航去,不到一个时辰,果见前面隐隐约约现出一座岛屿。 在雾气迷濛中,看这岛屿,并不十分清晰,只见一片淡淡的影子,约有数十丈高下,耸立海面之上。
“无影女”秦素娥叫道:“骥弟弟,这上面不可能没有人啊?”
“你怎么知道?”
“武林怪杰,谁不想找个静修的地方,这地方会闲得下来么?”
长孙骥道:“你说得也许是,这上面可能有武林人物,存身其中。”
正说之间,小船已离岛边,尚有数十丈左右,那小岛的轮廓,也看得更为清晰,这岛上几乎没有树木,尽是怪石叠成。
谭琪叫道:“少侠,我们准备在南面靠岸,那里有个小小的港湾。”
长孙骥道:“谭管家,你看着办吧。”
谭琪手腕一转,已?着岛边,向南转去,他们此时已接近岛边,风浪已不如之前大,小船环岛绕了半圈,果然发现个小小的港湾,一块长长的岩石,伸出了数十丈长短,阻住外来的风浪。
秦素娥叫道:“你们看那是甚么?”
众人随着她手指看去,原来那港湾之中,早已泊着一只小船,不由皆奇道:“这上面原来是有人居住的啊?”
谭琪道:“据属下所知,这里向是个荒岛,亦无人迹,不知何来的小船,难道他们也是来避风的不成?”
长孙骥道:“不用管他,我们且靠了岸再说。 ”
谭琪一转舵尾,小船已进了港湾,这时雨仍在下着,船身却不再晃动了,经过这三、四夜的搏斗,各人皆感到有些累了,谭琪兄弟两人早倒在后舱睡去。
长孙骥恍忽之间,全身百骸,运满了一周天,听听外面风雨之声,仍未停息,天色仍是大黑下来。
在这黑夜里,那风雨声更觉淒惨。 长孙骥打开船窗,向外面看了一看,突然风雨声中,传出两声厉啸,他猛然一惊,心说:“这是谁?是谁在荒岛风雨之夜,发出这样难听的啸声?”
不由好奇心大起,循着啸声方向看去,果见有两条黑影,正在风雨中打得难解难分。他想:“这会是谁?是谁在这荒岛风雨之夜,作殊死的决斗,是仇敌吗?还是印证武功?”
长孙骥的脑海中,浮起了一连串的问号,眼看那两条黑影,皆以飞快的身法,上下翻腾,出招如电,显然皆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这会是谁?
他露着疑虑的眼神仔细看他们的身法招式,既不是当前九大门派,更不是“八卦门”蓼心洲“五阴教”的手下,难道这两人皆不是中原人氏,或皆武功架式,另有谪传。
长孙骥看得心起,身形一收缩间,已由船窗中穿出,他这是最新练成的收筋缩骨之法,尚未在人前现露过,因此无人知道,就在他身形刚刚落在岛岸之际,那两条黑影,霍然一分,同时喝问一声:“你是谁?”
长孙骥猛然一愕,心说:“听两人口气,不像是仇敌,莫非是在印证武功么?”
忙答道:“在下长孙骥,因泛海途中,遭暴风袭击,暂借此岛,一避风雨,不知两位因何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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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在下正是长孙骥。 ”
“神剑手。”
“那是江湖上混叫的,在下不敢当。”
两人突然同时一哼叫道:“你既有“神剑手”之名,当有神兵利器在身。”
“不瞒两位说,在下正有一柄宝刃。”
“可否暂借一观?”
长孙骥一声朗笑道:“如此暴风雨之夜,不要说是看不着,就是看得着,在下也难拿得出。”
两人同时冷哼一声:“为甚么?”
长孙骥又是一笑道:“因为神兵锐器,乃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在下与两位,今夜尚是初次见面。”
两人又是一哼道:“你是不信任我们!”
长孙骥又是一声豪笑道:“阁下此言错了,自古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我与两位,萍水相逢。”
两人又是嘿然一声道:“你不肯借,我们就看不到了么?”
同时伸拳出手,向长孙骥的背上剑柄处抓去。
第七十六章 荒岛遇奇
两人同时发动,而且招式凌厉之极。
长孙骥想不到他们说抢便抢,忙运用六爻掠云步,飘身退出圈外叫道:“你们不讲理么?”
两人怪啸一声,如影随形的又扑上前来。
此际暴风雨并未停息,他们三人,皆是满身透湿。
长孙骥又一声豪笑道:“两位真的要看么?”
“嘿……嘿!谁跟你闹着玩不成?”
“要看可以,但你们得答覆在下一件事。”
“你且说了。”
“你们两人,为何在这荒岛中打斗?。”
“嘿……嘿!我们只是印证武功。”
“原来你们是一鼻孔出气。”
“你知道就好了。”
“只怪在下多事,现在我要告退了。”
“嘿……嘿!你来得去不得。”
长孙骥一声豪笑道:“两位是不见真章不散?”
两人冷冷一哼:“除非你留下那剑!”
长孙骥又是一声清笑道:“在下身背此剑,行遍大江南北,倒有不少人想据为己有,可惜他们不是陈屍荒野,便是负伤而逃。”
“癞蛤蟆岂能吃得天鹅肉?”
“两位也未必高明!”
两人不再答话,闷哼一声,已如闪电般的夹攻而上。
长孙骥身形一偏,仍用六爻掠云步,向左边滑去。
哪知他身形未定,两人已转招换式,迎面扑上,不由大吃一惊!
急将左足踏上三爻,右足一退步间,已立在万物之位,突然眼前人影倏晃,那两人又自返了过来。
长孙骥暗中惊异,心想:“这六爻掠云步,自使用以来,江湖中无人能破,如今这两人身法怪异,连六爻掠云步,都闪不出他们的手掌,可见两人武功之高。”不由加倍小心,拿拳出掌间,已向两人打出三招。
这三招皆是他以无上心法功力打出,虽是於狂风之中,仍可觉出一股掌力,慢慢迎出。
两人同一声,四掌齐挥,两边掌力一接,一声闷响,掌风与暴风混成一片,凌厉之极。
长孙骥微微觉得身形一震。
对方两人,同时退了一步,但仅是一飘身间,复又包了上来,显然两人并未因此而伤。
长孙骥大奇:“当今之世,以武功内力而论,能挡得我奋力一击的人,却是不多,不知这两人是何来历?”
他边想之间,伸拳出手,又发出两掌。
他们这一接手,恍息之间,便是数十余招,长孙骥力敌两人,竟是打成平手,不分轩轾。 风雨仍在下着,他想:“如今在这孤岛之上,要与他们缠斗到何时方止?”
心念一动,掌指连挥,将他们迫出三步开外叫道:“你们一定要看么?”
两人同时一哼:“岂单看么,我们是要定啦。”
长孙骥叫道:“好啊,你们要就给你们。”
顿见光芒暴涨,他已将月魄古剑,自身后抽出,一连挥出三剑,这三剑皆是淮阳剑法中凌厉的招式,惊人之极,瞬息之间,已将两人迫出三丈开外。
长孙骥又是一声豪笑道:“两位还要么?”
“嘿……嘿!要我们两人放弃此剑,只有一个条件。”
“是甚么条件,你说说看。”
“除非我们两人血溅当场。”
长孙骥一声豪笑道:“好啊!如此我必得成全你们了。”
出手间,又一进划出八剑。
长孙骥一剑在手,诡异招式百出,直逼得两人连连后退。就在此际一声凌厉的长啸,发自峰顶!
他猛然一愕,心说:“现下两人,已是难缠,如果再加上一人,今日之战,尚不知胜败谁属,如今只有先下辣手,将这两人除去一个,或恐难全身而退!”
他想到这里,剑化万点梅花,顿时见一片剑雨,向两人头上罩下,这是淮阳剑法中的绝招,雨淋寒梅。
两人顿觉有千万月魄古剑,齐向胸前,背后,各大穴道刺来,不由同时咦了一声!倏的向两边分去。
长孙骥一振腕,月魄古剑一抖一拍间,又是一片剑花,仍是封向两人的各大经脉穴道。
两人身形未定,急又飘身闪开。
长孙骥正待再施绝学,忽闻得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惨酷的笑声,身形一缩,如两只皮球一般,迅速的向山崖处滚去。
这可大出长孙骥意料之外,不由怔怔站在当地,耳边有人叫道:“骥弟弟!”
长孙骥一惊而觉,回头一看,却是秦素娥,忙道:“娥姊姊,下这样大的雨你上来干甚么?”
“无影女”秦素娥一笑道:“你还说我?你看你自己身上,都湿透啦。”
长孙骥叹道:“我们回船吧。”
两人缓缓向船上走去。
长孙骥一阵莫名的感慨,袭上心头!他想:“那两个黄衣老人,武功奇突,而功力又奇高,如今这荒岛两人的功力,亦甚可观,他虽能一套淮阳剑法,将对方迫走,但他真要以自己所学,想伤其中之人,却不可能,海外荒岛繁多,奇人倍出,而这些人在陆道武林中,皆是默默无闻之辈,但他们的功力,皆是不可一世。”
他又想:“如果“拆骨会”所网罗的部属,皆与这些人相似,未来前途,正不可乐观。 ”
他边想之间,已与秦素娥进入舱中。
“申埠商隐”周桐笑道:“少侠一阵好打。”
长孙骥道:“原来周大侠亦已得知。”
“哈……哈!我虽也知道,可帮不上忙,乾脆免受风雨之苦,坐着等你回来。”
长孙骥又是一笑道:“这等鼠辈,何必两位动手。”
“申埠商隐”哈哈一笑道:“这可不能往脸上贴金,如果真的我出去,早给人家打扁啦。”
“乌骨针”梁寿叹道:“以往我们皆以自己武功,不可一世,如今一游海外,所见所闻,皆令人有无限的感慨。”
“申埠商隐”叹道:“所以说武学之道,本无止境了。”
他们正说间,那山峰上的厉啸之声,又再次发出,听来惊心动魄。
风声!
雨声!
海啸!
厉啸!
在这种情景之下,任何人也会感到毛骨悚然。
“无影女”秦素娥道:“难道这上面尚有别人?”
梁寿道:“荒山孤岛,原不乏武林乖僻之士,这很难说。 ”
“无影女”一阵默然,心想:“这武林之中,确是处处满佈荆棘,难怪我爹曾说过,练武的人,最怕的是自满自骄!这样足以会使自己身败名裂。”
她这一阵沉念,那啸声又自响起,却比以前更大了。
船尾上的谭琪叫道:“少侠身上衣褛皆湿,是否要吃口酒,驱驱寒气?”
讲着燃起一盏油灯递过,风从空隙中吹进,灯光摇摇欲灭。
“无影女”秦素娥猛的打了两个喷嚏。
长孙骥道:“孤岛荒寒,风雨淒楚,大家吃口酒提神也好,谭管家可为我们烧两尾鱼来下酒。”
这些鱼皆是航行之时用真力抓上来的,谭琪不一会已将鱼烧好,并热了两大瓶酒,递过。
“申埠商隐”接过酒菜,一声豪笑道:“两位管家也请过来一齐吃。”
谭琪兄弟同声道:“谢了周大侠,小人不敢!”
长孙骥笑道:“谭管家,既是周大侠所请,你们就过来吧。”
“乌骨针”梁寿叫道:“来啊!趁着酒热,大夥儿一起饮几杯。”
讲完接过酒壼,连斟满了六杯。
谭琪笑道:“诸位厚赐,谭琪兄弟感激万分,岛主临行时曾一再交代,不可逾礼,我兄弟只有心领了。”
长孙骥暗讚“花鸟岛”岛主“铁鸟”屠雄治岛有方,看上去他虽像个粗汉,却是心细如发,不由对他生了敬佩之心,忙道:“谭管家限於礼法,不必勉强,两位请!”
端起了酒杯一晃,咯的一声饮下。
“无影女”秦素娥也跟着饮了一杯。
“申埠商隐”一声豪笑道:“梁大侠!风雨淒凉孤岛寒荒,我们来对饮几杯。”
“乌骨针”笑道:“既是周大侠有兴,梁某是舍命陪君子。”
两人酒来杯往,瞬息之间,已乾了数十杯,此际风雨之声,虽未停止,但那厉啸之声已停,代替的是一阵淒厉的狂笑!
“哈……哈哈哈……呵!呵!呵呵……哈哈!呵!哈……”
那笑声散佈於风雨之中,竟不为风雨所掩盖,由此可以看出来人的内力沛然,惊人之极。
长孙骥一皱眉道:“荒岛海外,哪来这多的高手?”
他正说之间,那笑声已临岸边,离船最多不过是数十丈左右。
“申埠商隐”豪放的一笑,举起酒道:“何方高人?夜临小舟,何不亲进一饮,以度长夜!”
狂笑之声,突然一止,有人冷冷的道:“嘿嘿!老夫此来,并非是为了要吃你们的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