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下红了起来。
但他却不敢动,他才一动,傅红雪冷冷的目光就看过来,手上环着他脚踝的手倒是更轻柔了,叶开却越发满心的不自在。
傅红雪看了他一会,没发现有什么疼痛不适的表情,也不再去管他,只手上尽量轻柔一些,冲水挑沙子上药包扎,依然不一会儿就妥当了,只是也依然放在自己伸出去的那只腿上,抬头看叶开。
叶开给他看得更为局促,居然就着两只脚虚搭在傅红雪小腿上的姿势,直接将大半个身子腾空,只一手着地做支撑,臀部腰背全部悬空,便要伸出另一只手去勾给傅红雪扔到一边的靴子,却不想给傅红雪拿刀鞘敲了一下,不见得比飞剑客拍他的时候重,也足够叶开委屈的了。
虽然是破靴子,但也比光着脚丫子强吧?傅红雪给自己一番折腾,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踩着他的汗巾子走路咩?
——当然不是。
傅红雪皱眉看了一下自己的小包裹,他到底是出来寻仇的,花白凤手上的银钱也实在有限,换洗的衣裳都带了,袜子都有两双,却显然不可能连靴子也备其了。如今……
傅红雪只沉吟了一下,就果断脱下自己的靴子,又将包袱里头的两双袜子都贡献了出来,一双给叶开套上,一双分别塞进靴子里头,再将叶开的脚丫子塞进去,大小果然就刚刚好了。
这一连串动作依然很快,叶开傻愣愣地看着自己脚上大了一小圈儿的靴子,再看看连袜子都脱下来、只光着脚丫子踩在沙粒上的傅红雪,呆了好半晌,连站起来都忘了。
傅红雪也没再多理会他,他今晚还有一件事要去办,所以他只是任由叶开坐着,淡淡扔下一句:“乖乖回去,以后少干些折腾自己的蠢事——如果真的觉得沙粒从外头磨破靴子还不够,一定要扔在靴子里头磨的话,等我事情办完了,带你去见母亲,母亲起码会有十种比这样更有趣的法子处置你。”
他的话说得很平淡,宫九却听得眼睛一亮,叶开则什么都顾不得,一看傅红雪直接转身就要离开,他腾地跳了起来:“我不走!我不回去——我没有地方回了!”
叶氏夫妇虽然对他很好很好,可惜叶夫人在他六七岁的时候忽然得了一场大病,只撑着一口气等到李寻欢到来、答应会将他带走传授他飞刀绝技之后,便咽了气。叶老爷独居了好几年,却到底却不过晚年寂寞和后继无人的凄凉,于三年前又纳了两房妾,去年先后生下一子二女,叶老爷为了幼子身份好看,已然将产子的那一房扶做正室。
当然他也不会因此就对叶开不好,但做爹的和做娘的总还是不同的,尤其当家里头又有了后娘幼弟的时候,哪怕那个后娘对他从来恭敬有加,叶老爷还还认他是他幼子的嫡兄,可叶开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又怎么好意思在叶家真正的独子面前,以叶家嫡长子自居?受叶家独子之母的格外礼遇?
对他来说,到底师傅才更像父亲。
可在他这次离开的时候,更像父亲的师傅也在飞剑客的撺掇下,说是要一起出海访亲……
叶开一想到今年中秋自己孤零零一个啃的那个月饼就心酸,看着傅红雪的眼睛中又有泪花儿在闪动,声音也越发委屈:“我没地方能回去了,师傅被拐走了,叶家……叶家很好很好,但不是我能理直气壮回去的地方。”说着又踢踢脚上的靴子:“你给我靴子就为了赶我走?那我还不如光着脚呢!就是穿那双破底儿的也比这强!”
踢踢踏踏的,叶开做出一副要把靴子脱下扔掉的混蛋模样儿,却在傅红雪冷冷淡淡一句:“那双鞋是母亲亲手做的,连鞋底都是母亲亲手纳的。”之后,郁闷地停下折腾,但不一会儿又咧开大大的笑跟了上去:我不折腾母亲做的靴子,我只跟着你,总行了吧?
傅红雪:“不行!”
叶开撅嘴:“为什么?我也要查明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我很厉害的,我不会拖后腿……还有……你等一下要是把脚底走破了,我也能帮你包扎。”他像一只讨好主人的小松鼠那般笑得大眼睛眯眯地看着傅红雪:“我看得很仔细,我的飞刀挑沙子的时候肯定比你那把刀方便,也比用簪子顺手。”又摆摆自己的手,带了点儿小得意:“而且我还能用两只手包扎,打出来的结儿肯定比你用一只手的漂亮!”
傅红雪冷冷看他:“包扎伤口的时候不需要漂亮,只要不妨碍挥刀便足够了。而且这点沙粒也不可能把我的脚磨破。”
叶开好奇地看了看他的脚,却没看出什么来,便问:“为什么?你脚上练了什么功夫吗?我只听说过金钟罩铁布衫铁头功的……难道还有金脚掌铁脚板?”
傅红雪没有说话。
叶开继续喋喋不休:“你一定是练了什么功夫吧?不然你的脚不可能比我的更耐磨,我可是跟着师傅和那位每年都要从南边挪到北边、又从北边挪到东边的,一年起码有九个月是在路上……师傅的马车是很舒服啦!可是那位不喜欢我在车厢里头腻着师傅,还说从走路的韵律也可以练习身体协调性,经常连车辕子都不许我坐,只让我在马车后头跟着……但你的话,应该一直被母亲拘在身边练刀吧?我一看你就知道,绝对是很少出门甚至连喝邻居打交道都少的……”
傅红雪只是沉默不语。他确实是第一回出门,但花白凤为了复仇费尽心力,甚至因为相信复仇这种事情,男人做起来会比男孩好,还特意在这个小镇给他安排了……这点儿脚底功夫,自然也不会忽略,傅红雪在八岁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练刀的时候并不是站在地上,而是站在碎石、铁蒺藜、刀尖……等等也许叶开想都想不到的东西上头。
只不过这些话,他不觉得需要告诉叶开。
☆、177·犯傻和犯愁
所以也只有拿傅红雪刷新法术的唐悠竹偶尔能刷出来一两个画面;可巧的是;唐悠竹看到的东西里头;除了过往,还有他今晚的约会——
再一转头,傅红雪居然没再拒绝叶开跟着……
这节奏……
话说这好兄弟唐悠竹也见过那么几个,可这种佳人相约黄昏后、老娘安排了要让他变成男人的温香软玉已然静待室中的时候——虽然那仿佛是个老女人;好像还是花白凤的丫鬟来着?只不过傅红雪误以为是那什么翠浓红淡的,还闹了好一场扯不清的纠缠……
但不管怎么说,这种时候带上叶开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啊?
唐悠竹距离当年看古先生大作时已然很多年,但有些印象有些人,是哪怕只不过铅字上头看过了也无法忘怀的:傅红雪虽然有些呆有些别扭,但一直是个很认真的人,他对自己说出口的每个字都极负责,如今既然说了要送叶开回去,总不会这么轻易便改了主意吧?
好奇之。
决定跟上旁观之!
然后唐悠竹就看到了一场好戏,具体过程相当精简,基本上傅红雪对叶开说的一句话便能概括之:
“母亲准备的,说是十八岁了总该变成男人了,你今晚就在这儿休息吧。”
长者赐不敢辞,但就那故事听着,也许叶开还真才是母亲的亲儿子呢!这“转换身份”的独一份礼物自然该给他享用了……就算万一不是,做哥哥的让着弟弟些儿,原也不算什么。
傅红雪并不嫌弃屋里的女人,他们甚至还没有进屋,他只是单纯觉得,比起更愿意温柔抚摸刀锋的自己,这个离屋子还有两丈远就能听到里头有人、还能闻出里头是个颇具风情的女人的弟弟,应该比自己更乐意接受母亲的这份儿礼物。
叶开对傅红雪的神判断囧了个囧,有李探花那样秦楼楚馆都熟惯的男人做师傅真的不是我的错啊!至于对脂粉味儿敏感点儿什么的……飞剑客他那位传说中的父亲大人给他留的产业偏好各类红粉骷髅阵、绿柳销金窟也真心不是我的错啊!飞剑客为了让师傅出行时过得舒适干净大多是在自己产业里头专留的院子落脚什么的,也怪不得我哇!怎么习惯性闻香识美人,转眼就变成这等风流纨绔子呢?
#说起来也算是师公的王老前辈,您真是害惨我了!#
#才认回来的哥哥,还来不及刷好感度呢,先就往自己头上扣了个好色贪花的帽子神马的……#
叶开悲愤莫名!
唐悠竹却连自己一行是隐身在一旁都忘了,直接哈哈大笑出声“小莲花儿啊王老前辈,你的威力可真不小啊!都离开这么久,还能将后辈坑得这么惨!”
王怜花摸着自己一张嫩脸儿,想想不易容时眼角的鱼尾纹,再看看花满楼货真价实的二十许人好模样,心里头不知怎么的,竟是十二万分的不自在,话语也就随意桀骜了些:“弟子不过侍奉师尊往‘海外’出游些年月,哪儿就算得上久了?再者师公什么的……雨前辈那样的才是弟子的师公呢!李寻欢与弟子可没什么关系,弟子可不敢当他家弟子的师‘公’。”
他这话里话外的,竟是连雨化田也捎带上了。好在雨化田给王怜花并蓝蝎子喊师公也不是第一回了,有时候宫九存心膈应他时,也会喊上那么一句半句的,王怜花这话唐悠竹便也不在意。
倒是叶开傅红雪两个,一个看似随意站着其实无一处不能寻出攻击,竟是阿飞那种能让全身肌肉出于极致放松又最快启动状态的方式;另一个则是浑身紧绷,惟有握住刀柄的那只手,松紧适当。
眼光嘛,虽然唐悠竹故意没掩饰声音却弄出好些玄虚,传到法术外头的声音时东时西时远时近的,傅红雪和叶开两个最开始也是一个看向东边、一个看向西面,却在一瞬间,一起向南边偏东攻击。
一个长刀惊艳若黑色的罂粟绽放,一把短刃蹁跹若柳叶翩飞,一个杀气四溢,一个寒光凛冽。
却都击了一个空。
傅红雪已经得了花白凤认可能够出门复仇的刀挥空,叶开传承自李寻欢那例不虚发的飞刀依然是空。
两双瞳孔同时收缩了起来,唐悠竹轻笑:“这么一看,你们两个也不是半点儿相似都没有嘛——至少此时就有那么点儿像,都像是某种炸了毛的小动物。”只不过叶开微鼓的脸颊和圆溜溜的眼睛总让人联想到松鼠之类的小萌物,傅红雪嘛……他有雪狼一般柔肤的腹部,却也有一身如刺猬般锐利的尖刺,只不过刺猬的刺多是刺别人,他的刺却是要先扎到自己身上。
一个啮齿目一个猬形目,不过都是哺乳动物,勉强也算得上是近亲,认个兄弟也没亏了谁。
完全没觉得依照这种逻辑的话、人类和鲸鱼也算是近亲里的唐悠竹满意地摸摸下巴,慢悠悠撤了法术。
叶开和傅红雪所看到的,就是叶开扎到地上的飞刀忽然飞了起来,而后,就在他们的刀都落了空的地方,从透明到模糊再到清晰,一点一点的,出现了方才给他们讲了一个曲折故事的一行人。
而讲故事的那个人,正跑着叶开的飞刀,一上一下的把玩:“倒是和李寻欢的那把一模一样——我只不明白,你的手掌、力道,乃至出刀时使力的习惯和李寻欢的都不太一样,为什么要用一般儿大小一般儿材质的刀?难道探花儿郎竟没告诉过你,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么?一味儿的模仿……”
唐悠竹摇摇头,东方不败若有所思,叶开却笑开了:“原来前辈真和家师很熟啊!”
李寻欢虽然是个好人,但他并不是从不杀人的人;小李飞刀轻易不出手,出手时却多要人毙命当场。能接触过李寻欢的飞刀而后还活着的人……除了李寻欢迫不得已出手又还认为罪不至死的少数人之外,叶开只见过两个人。
一个是每隔一段时间,总要找到飞剑客比剑的那一个;还有一个,则是总是跟着他一起来的那个。
李寻欢对他们出手也不是因为比武决斗又或者其他什么,不过也还真是十分迫不得已的理由。
高手过招,尤其是当飞剑客遇上那一位,要留手也不是不行,但那样就失了专找彼此决斗的意义。所以李寻欢和那个人总是要提足了十二分精神在一旁掠阵,小李飞刀和龙凤双环也都时刻准备着,就为了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两个出招决绝的剑客分开。
……哦,据说还有一个嵩阳铁剑,不过这位的脸皮没有那位厚,叶开又生得晚、到李寻欢身边更晚,竟是无缘得见。
如今冒出来一个唐悠竹,叶开听着他与那位使龙凤双环的虽然口气不同、品评却极其相似的话语,一时十分亲切,差点儿连人家诡异的出现方式都忘了,就要上前去。
可他忘了,傅红雪却记得很清楚,他盯着唐悠竹抛着飞刀的手就像雪狼盯着猎物一般,半瞬都不曾放松、半点余光也没给叶开,但叶开的脚后跟才提了起来,甚至都来不及迈步,就被他拉住了。
叶开倒也十分顺从地停下脚步,但转头看向傅红雪的眼神却十分无辜:“啊?”
蓝蝎子便忍不住为李寻欢发愁:“这么傻乎乎的徒弟,探花儿郎可怎么处?”
王怜花一针见血:“那位探花儿郎好像也多是揣着个聪明脑子犯傻的时候居多。”
蓝蝎子想想李寻欢的性子,越发地发愁。宫九牵着她的蝎尾,悠悠然安慰她:“探花儿郎再犯傻,也自有阿飞那头狼崽子去犯愁,再不济,还有龙小云那只小白眼儿狼呢!吃不了亏的,你且放心罢。”
蓝蝎子想起阿飞还是忍不住皱眉。虽然因着李寻欢并王怜花的缘故,她没再对阿飞如何,到底忘不掉伊哭之死。宫九对她的心思自然看得分明,却也不以为意——会发愁活人争不过死人一类的都是蠢人弱者,强大聪明如九公子自然不屑自寻烦恼。因此也不拿虚话劝她,也不需拿白醋瞎灌自己,只与她聊些个凭空想象的“李寻欢犯傻、小阿飞犯愁”之二三事逗蓝蝎子开心。
宫九一直都对法术不怎么上心,他更在意自己本身的强横,自然也不可能从叶开脑中读出什么记忆来。但九公子疯起来虽然很让人无语,他愿意正常着揣摩人心时还是挺有一套的——只要不涉及他那高雅爱好——是以此时依着李寻欢并阿飞两人的性格揣着捏造的好些事情,竟也不是完全信口开河,把个小叶开听得傻愣愣的,一会儿道“啊,那事果然是那么那么着”,一会儿讶“哇,原来还有这种事”的……
简直傻得不行!
☆、178·王老前辈
王怜花摸着小痣默默庆幸:“还好你并非真是我徒孙。”又可怜阿飞;摊上这么一对师徒俩;却不知未老先衰了几何?
王怜花对阿飞的观感实在很复杂。虽说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与阿飞并无干系;阿飞也一直傻乎乎真当自己是他的种……但给自己血缘上的妹妹栽赃神马的,这便宜儿子实际外甥生物学上的亲爹还是与自己亦敌亦友的沈浪……
王怜花虽然见不得林仙儿将阿飞哄得五迷三道的,还给蓝蝎子出了那么阴损一主意,让那个仿佛离不开男人的仙子美人真的取了个不用离开男人的去处;他也不过不待见让阿飞吃亏的“别人”罢了,这心底里头,其实还挺乐意看阿飞吃亏的。
毕竟白飞飞的手段虽不够磊落,但居然真生了沈浪的娃娃什么的……他千面公子跟着沈浪在海外一待十几二十年,都还没捞着这样的好处呢……咳咳,不对,是没找着机会让朱七七也给他生一个呢!
花满楼挑眉,他对王怜花和沈浪夫妻的纠葛倒也略知一二,只是看这些时候王怜花该玩玩该闹闹该作死作死该撒娇撒娇,还当他放开了呢,不想却这么遗憾?好师叔花公子遂温柔垂询,王怜花却莫名心虚摆手:“哪儿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