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凤先道:“你想知道什么事?”
阿飞道:“我想知道,我究竟是死着还是活着。”
夜风阵阵,冷月如钩。
墓地之中本就凄凉、阴森,此刻在幽幽惨光的映衬下,显得更为可怖。
铃铃孤立在空旷死寂的空场下,瑟瑟发抖,也不知究竟是冷,还是怕——亦或两者都有。
阵风刮过之后,天上就渐渐起了雾。
铃铃站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挪到孔融的身边,那里,孔融比她抖的还要厉害。
铃铃看见他,忽然就不觉得冷,也不觉得怕了,她道:“想不到,你的胆子这么小,竟还不如女人。”
孔融抱着手臂,瞥她,“你胆子倒大,都可以胜过老爷们了。”
铃铃挺胸,颇有些自豪神色。
孔融道:“胆子这么大,你干嘛不自己站着,跑来我这求什么组团。”
铃铃道:“我还不是担心你自己害怕,过来陪你。”
孔融道:“千万别!我本没觉得可怕,你一过来,我就觉得阴风阵阵,鬼哭狼嚎,简直要吓尿我了。”
“你!”铃铃愠怒的跺脚,“简直无耻。”
孔融不满,“吓尿就可耻了?就跟你不尿一样……”
雾渐渐浓了,阻碍了他们的视线。
远处的三个身影已经被大雾所吞没。
铃铃看着远处,道:“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们听。”
孔融道:“不让听的是你,不是我,现在我要过去看看他们是怎么个情况了,你最好就站在这里,千万不要乱跑,否则……这荒郊野外的指不定会有什么孤魂野鬼来找你索命。”
铃铃缩了缩脖子,道:“我就不能同你一道过去吗?为什么你能过去,我却不能?”
孔融道:“你有小JJ吗?没有就不能。这是老爷们之间的聚会,你个小丫头凑什么热闹!”
铃铃被他的污言秽语说得面颊一红,她怒骂一声流氓,转身跑走。
孔融望着她的背影,揉揉鼻子,随即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远处,吕凤先一身白衣胜雪,他静立于一片黑漆漆的夜色中,一股傲然之气油然而生。
孔融走过来的时候,阿飞刚刚同李寻欢说完话,此时他已慢慢的走到了吕凤先的面前,他身上的袍子已经被他扯了下去,鲜红的血痕在他精瘦的身体上显得格外刺眼——为了能让自己的精神保持高度集中,他竟用方才酒杯的碎片将自身划破,用疼痛和血腥时刻提醒自己保持警觉。
吕凤先一动不动的望着阿飞逐渐走进,忽然就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危险气息。这种气息不同于杀气,却更胜杀气。他就像是原野中的一匹孤狼,一匹受伤的孤狼。
野兽在受伤的时候,往往是最可怕的。
吕凤先在看到阿飞的突然转变后,心中也不由得为之一惊,他实在想不到眼前这个少年竟能在短短的时间里作出这样天差地别的变化。
李寻欢站在远处,心中满是担忧。
孔融走上前,悄悄握住了李寻欢的手。
李寻欢也反握住他的,二人虽没有言语上的交流,心却仿佛已读懂了彼此要表达的意思。
夜已深沉。
荒墓四周更显可怖。
浓雾之下,忽然好想有什么飞扑掠过吕凤先的眼睫,吕凤先一直睁着的眼睛突然眨了一下,就在他眼睛眨动的一瞬间,阿飞突然有了动作。
银光一闪,剑气如虹。
胜与败,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跨过去是胜,跨过来是败,那么阿飞又是否可以顺利跨出这一步?
阿飞虽然动作极快,吕凤先到底也还是江湖中的前辈。他虽利用了对方的破绽,对方的反应却可大大的弥补这份破绽。
沉寂的夜空中,忽的“当”的一声响。
阿飞手中的利剑已断成了两截,而断剑的另一端却稳稳的被吕凤先夹在手指之中。
是胜?还是败?
阿飞咬紧牙,他几乎已认为自己落败了。
但许多事情往往都能在震惊中出现转机。
吕凤先的确凭借着自己的反应夹住了阿飞的剑,但他的剑尖却已没入了他的肩头。
鲜血此刻才缓缓自他的伤口处淌下,猩红的血迹染红了吕凤先雪白的衣衫。
即便是在这样的黑夜里,那抹鲜红也显得异常刺眼。
阿飞看到这里,眼中已闪耀出一抹奇异的光芒。
吕凤先仍旧站在原地,面上看不出丝毫表情,断剑犹插在他的肩上,他也并没有急着将它拔出来。
过了许久,他才忽然道:“好!”
能从江湖前辈的口中得到这样的评价,阿飞眼中的光芒更为闪耀。
吕凤先突然拔掉断剑,一步一步的走到李寻欢的面前。
李寻欢也在注视着他。
吕凤先拍拍他的肩膀,“你果然没有说错。”
李寻欢没有说话,他只是轻轻牵动了唇角。
吕凤先绕过李寻欢,继续一步一步的前行,终于融于夜色里。
阿飞一直静静的望着吕凤先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他才发现李寻欢已经走至了自己跟前。
李寻欢对着他微笑,可阿飞却皱紧眉头。
李寻欢道:“吕凤先的武功在江湖上已鲜有对手,如今你的剑能快过他,想必将来已没有什么人可以再快过你。”
阿飞的眉头仍旧紧锁,他道:“我今日虽然得手,可我却总觉得今日胜得有些太过勉强。”
李寻欢道:“哦?”
阿飞慢慢举起自己的手,眼睛盯着手中的那把断剑,道:“我的剑已没有以前那般快了。”
李寻欢道:“可你到底是胜了。”
阿飞的表情还很沉重,“我本不该胜的,以他的速度,他本不该比我慢,可是他却慢了。”
李寻欢道:“这岂非正是因为你把握了最佳时机。”
阿飞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可仍旧有些事情想不通。
李寻欢道:“一个剑客,就算他的武功再高,如果无法把握出手的最佳时机,他也不能算是高手。吕凤先武功虽高,但却被你把握了先机,所以他输得并无不服,连他这样的人都已承认了你的能力,你自己又为何不肯承认?”
阿飞的眉头终于完全舒展。
李寻欢也忍不住绽开笑容,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这事算不算得喜事?”
阿飞展颜,“当然算。”
李寻欢道:“既是喜事,就必然少不了要庆祝,你想要如何来庆祝?”
被晾在一边看好戏的孔融突然摸出一锭银子举到二人跟前,“要庆祝,自然要有酒,还有肉,要有这些东西,自然少不了银子!今晚,你们狂欢,我出钱!”
活了两辈子,老子也尝尝做土豪包养别人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回来的,早,兴许,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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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五十七章 慌张·追踪·螳螂捕蝉
酒宴一直持续到很晚,直到阿飞再也喝不进一滴酒,直到他醉倒而卧,昏迷不醒。
阿飞才刚睡着,李寻欢就出了门。
孔融心里自然明白他是去找吕凤先,并拜托他去除掉林小贱人。
夜风微凉,他独自坐在门前的石阶上,被风一吹,脑子顿时清醒许多。
天上无星也无月,原有的一丝月光此刻也已被厚厚的云层遮挡。
孔融拖着腮帮子,本是在等寻欢哥归来,等着等着,自己竟先睡着了,然后他就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突然掉进了一个超大的花园里,园子里到处都是梨树,每棵梨树上都结满了奇形怪状的梨,梨树下是踩在巨大菊花花瓣上的寻欢哥,他正手持小皮鞭不断抽打在他的身上,催促他快些将树上的梨子摘下,然而当他忍着疼痛去摘梨时,那些奇形怪状的梨子却好像突然成了精,全都变成了李寻欢的脸,并且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就将他的整只手吞进了口里……
孔融吓得一哆嗦,他猛地睁开眼睛,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正被某人锁在怀里。
看到眼前这张被放大的脸,孔融的脑子瞬间清醒,他下意识的脱口,“你干嘛!”
李寻欢垂头睨了他一眼,脚下已踏入一间客房之中。
孔融还在挣扎,“放我下来!”
李寻欢当即顺从的松了手。
孔融:……
为什么这一次这么听话啊喂!
宽敞舒适的床铺已被铺好,孔融趴在上面,任由自家男人为他揉按摔疼的屁屁。印象里,他们好像已经许久没有这般悠闲的坐下来说说话,搞搞基了。
他忽然有点怀念最一开始和寻欢哥相遇的时候,还有无限为他剧透的日子,以及抱紧他大腿,跟他一起逃命的日子。
李寻欢按着按着,手里的动作渐渐慢下来,道:“平日里就属你话多,今日怎么突然没了说辞?”
孔融用后脑勺对着他,道:“不过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多少有些感怀。”
李寻欢苦笑,以前的事……
孔融忽然道:“如果当初你没有走进那个酒馆,或者我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你会不会到现在仍旧只想着你的表妹一个人,亦或是,就算有我,你也是……”
李寻欢用力在孔融的屁股上掐了一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道:“人生在世,总要学着向前看,你却偏偏要胡思乱想些别的,这岂非是自己折磨自己,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孔融道:“我不过是深夜有感,有感就顺势发出来了而已。不过现在想想,幸好我能来到这边的世界……嗯,我是说远离家乡,踏上这片土地,这边的日子虽然辛苦,但我所收获的却绝对要比以前要多许多。比如说,你就是我最大的收获。”
李寻欢忽然也在他的身侧躺下,并顺手将他揽入怀里,“睡吧。”
孔融在他怀里翻个身,又甜甜的往里拱了拱,心里美滋滋的不成样。
李寻欢亲了亲他的额头,终于合上了双眼,好一会后才轻轻道:“你的事情,我都已知道了。”
只不过回应他的只有沉沉的呼吸和孔融在睡梦中也翘起的嘴角。
清早,雀鸟晨啼。
阿飞醒来的时候,隔壁的屋子门尚紧闭,李寻欢和孔融还在沉睡。
他虽想要同他们道声别,却实在不忍惊动他们的好眠,于是他悄悄起身,又悄悄离去。
天色尚早,街上的铺子都还没有出摊,只有极少数的小店内坐着零零散散的散客,阿飞慢慢的走过去,择了处位子坐下,又随意叫了几样早点,慢慢的咀嚼,慢慢的咽下。
他吃饭一向不快,因为因为他要最大限度的将吃下去的东西转化为自身的能量。只有浑身充满能量,他才能用最短的时间赶最多的路。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可以见到那个一直在等待着他的人,他的心跳就在加速,脸上的表情也不禁变得柔和起来。
天渐渐明亮,天空却忽然起了风。
阵风卷起街上的尘土落叶,将整个街道都染成了一片灰蒙。
阿飞抬起头来,眼睛无意间瞥见门外走过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脚步虽还稳妥,神色却十分慌张,但吸引住阿飞视线的并非他们的神色,而是他们的身份——阿飞已经认出,这两位就是两年前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说书先生和他的孙女。
他本还在猜测这两个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会显露出这样的神色,忽然间,他又看到了一个人。
这人身着黄袍,头戴斗笠,身材十分高大,并且在他的腰间还插着一把剑。
他在不久前还曾见过他,并与之交手。
这人竟是荆无命!
阿飞一看到荆无命,整个人的神经就已绷紧,他捧着豆浆的手也已在不知不觉中移向了自己的剑。
然而荆无命却并没有看到他,他只是双眼紧盯前方,脚下不紧不慢的交替着步子,仿佛正在追踪什么人。
阿飞已握着自己的剑站了起来,他的眼睛仍然死死地盯着门外,但是荆无命也很快从门前走过。
这时候,他的视线里突然又闯进了一个人。
这人身上穿的衣服竟和荆无命很像,同样也是黄袍,同样也带着斗笠,他的双眼也紧紧地盯着前方,周遭的一切仿佛都于他无关。
阿飞虽不认识他,但见他身上的穿着,却可以判断出此人定然和荆无命相识,并且很有可能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因为他此刻显然也是在追踪着什么人。
是荆无命?
短短时间里,竟同时有这么多的人上演着螳螂捕蝉的戏码,阿飞持剑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随即摸出一块碎银扔在桌上,脚步已然向门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_(:зゝ∠)_累成狗,滚去睡了,晚安小天使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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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五十八章 少年你脑洞清奇
风尘越来越大,阿飞追出去的时候,说书先生和他的孙女已被漫天灰黄掩去了身形。荆无命也只剩下一个若隐若现的小黄点。
阿飞发现,追在最后面的那个人似乎很懂得追踪的技巧,那人虽走的不快,却刚好可以保证不会将人跟丢。
路至前方忽然开始上行,阿飞藏身在一棵大树后,待那个黄衣人走上土坡,他立刻催动步子跟了上去。
他有预感,就在那个土坡的上面,一定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
土坡的上面,荆无命已驻足止步,他的手始终握在自己腰间的剑柄上,但却并非是他惯用的左手。
阿飞这才看到,他的左手已被一条布带紧紧地吊起,他也直到此刻才忽然想起他的左手已被废。
黄衣人见到荆无命停下,自然也停下了步伐。他忽然冷笑,道:“你已不必再演戏,我知道你故意装作跟踪孙老头的样子,但其实不过是为了我。”
荆无命面无表情的微微侧过头,斜着眼睛睨他,道:“你觉得我是为你?”
黄衣人道:“你当然是为我,因为你已知道我想要杀你!”
荆无命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但他却没有笑,他的脸上向来不会出现什么多余的表情。
他缓缓道:“你实在太天真了。”
黄衣人道:“我想杀你,早在十年前就想要将你杀死,但那个时候我却不能,我每天看着你,对你隐忍,足足等了十年!十年!如今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总算等到了机会。”
荆无命仍旧直直的站在原地,不言不语,仿佛他说的一切全都与自己无关。
黄衣人还在说:“你一定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恨你,如果你未出现,我定然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但是你却出现了,你的突然出现,不但抢走了我的地位,还抢走了我的父亲!你,就像是个强盗!将我的一切全都捣毁!将我所有的幸福全部占为己有!”
荆无命冷言道:“失去一切,那也只能怪你自己无能,自己的东西守不住,你还想要全部推到别人的身上吗。”
黄衣人的情绪已激动,表情已狰狞,他咬牙道:“你一定以为自己背后的那些肮脏事情没有一个人知晓,你一定认为它们被密不透风的埋在最为昏暗的地方就永远不会见光!可惜,你错了,你越是不想见光的事情,我就越要将它昭告天下!让每一个人都知道你不过是我爹生下的杂种!你荆无命,根本就不配和我上官飞平起平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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