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声丽愣了片刻,直到邢列缺疑惑叫她,方才回过神。她是应该欢喜的,可是这世娘与妹妹所受的苦竟都白费了吗?她也是应该流泪的,可是她的眼泪都已经耗得干干净净。
唯有一声叹息,似悲似喜。
她正茫然时,忽听到太渊对她说,“愿你从此坚守本心,能够乘风破浪。”
对!她的今天是多么地来之不易,她必须一直向前,才能不负昔日所受的磨难。
她认真地点头,沉声道:“声丽必定谨记山长今日所说的话。”
第十七章 苏秀霜()
第十七章苏秀霜
青灵偶尔看到《九州妖异图志》上居然录有孙声丽的名字。
还是在第一行。
太渊见她直瞅,便道:“不如我在这上面也加上你的名字。”
这名录一看就不是普通用笔写的,还不知道有哪些约束,青灵干笑道:“我就不用了吧。”
太渊笑道:“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青灵一听,咬了咬牙,道:“其实我挺愿意的。”
太渊道:“还是算了,凡事莫要太过为难自己。”
青灵努力让自己显得更加真诚,道:“我真是心甘情愿的。”
太渊笑道:“好吧,伸出手来。”
他虚虚握住青灵的手腕,翻手一抹,送入书中,轻笑道:“成了。”
青灵感觉有什么从自己的命脉里抽了出去,便看到那书上多出了两个红色小字,正是她的名字。
但她的名字居然是排在第二行的!
这书居然不是按照实力来排的?还是说,那孙声丽是真人不露相,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
她原来想着殿下肯定是要把收的妖都录在这上面,若上面没她,别个妖还以为自己不如他们呢。谁想,排来排去,是个第二。遇上那没脑子的,还以为她实力真个不如孙声丽呢。
如今只能安慰自己,以后的妖都在她下面了。何况,好歹没有失了太渊的信任。
想想和太渊那糟糕的开头,若他们二人间真没了信任,自己又不得自由,倒霉的还是自己,哪里还能有如今这想揍谁就能揍谁的好日子?
“可以别在咬牙切齿了吗?”太渊道。
青灵忙回过神来,尴尬一笑,道:“我好像感觉这书对我的约束很大啊。”
太渊笑道:“约束是按照九州大地上的律法来的,你只要不触犯法律,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青灵僵着脸道:“都什么事会触犯法律啊?”
太渊道:“你最近不是在整理从宫中带出来的书吗?那里就有一整套的律法,以后没事多看看。犯了什么罪,后面都有相应的刑律办法。若是小事,于你的性命是绝对无碍的。”
青灵只得点头,道:“书室我已经整理出来了,占了后面两排房子。”
太渊道:“你先教孙声丽学认字,之后你将书室的工作交给她打理便可。”
青灵松了一口气,痛快应声。虽然她被太渊教了读书识字,但是委实是看到书就头疼。也可能是当初被太渊教怕了吧,想起那些认字的痛苦时光,她就禁不住想要唏嘘一番,于是连忙告退出去了。
时光飞逝,等孙声丽字认得差不多,书也囫囵读了几本时,太渊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苏秀霜。
现在的苏秀霜没了当初的清丽可人,甚至她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
她属于人的脸上,有一张形似野兽的面孔正在时隐时现。
自从宫中面圣失败后,她就被关在了京郊的庄子里,每天只有送饭的婆子会出现在门口。她那个当初支持她的父亲,竟然对她说她不配做他的女儿。他甚至亲口辱骂她丢人现眼。那哪里还是那个和蔼可亲,夸赞她聪明伶俐的好爹爹,他才是不配做她的父亲!
她不甘心!
与其过这样的日子,她宁愿去死。
她让自己的血流了满地。即便是死,她也不会让那些同样羞辱她的下人好过。她毕竟还是苏家的嫡女,苏家那道貌岸然的好父亲知道自己的死因,是必然不会让这些人好过的。
可是,她居然没有死。或者是上天垂怜,她竟死而复生了!
即便她变成了怪物,她也愿意活着。何况,她还因此得到一些原本不属于她的力量。
早已经知道家人的嘴脸,她便拿了庄子里能拿的值钱物事,连夜逃了出来。
谁知,竟然有个臭道士拦住她。打又打不过那人,她只好继续逃。
等她看到前面有一座书院时,心里大喜,只要躲在人堆里,或者捉几个人来,量这道士不敢轻易动手。
但是,她遇到了太渊。
太渊感到一阵杀意,随手挥出一掌,苏秀霜便滚到了门外。等他看清来人,摇头道:“你也太过冒失了,哪里能莫名其妙就闯进主人家的书房呢?”说罢,上前按住她的后颈。
苏秀霜只觉得一阵不由人的怯意忽然生了出来,便身不由己的化成了兽形。
后面追她的道长此时方才到来,喘气道:“这狼妖打架不行,跑起来可是真快。贫道差点追丢了她。”说着一边拿出一柄洒金折扇不停扇风。
太渊笑道:“道长看仔细些,这小妖怪可是狼妖与鹰妖的后裔,跑的快些实属正常。”
道士收了折扇,近前仔细打量这卖力摇尾巴的狼妖,道:“贫道还没见过混血的小妖怪呢,这可稀奇。”半晌,他摇头道,“请恕贫道眼拙,她是不是混血看不出来。贫道只看到她这尾巴要是再摇下去,就快断了。”
苏秀霜闻言身子一僵,只得努力控制住尾巴。她可没感觉到尾巴在动,毕竟是才化为妖,还不大会控制身体,心里总是对太渊产生惧意,又想起宫中那事儿,尾巴便更是不由她。
于是道士眯眼笑看这狼妖尾巴摇两下颤一颤,颇觉有趣。
太渊含笑道:“道长看不出也是应该,若我不是见过她外祖母,也不会知道。”他解释,“她的外祖母就正是狼妖和鹰妖的孩子。后来,从她外祖母开始,都是与人相结姻亲,到了她这里,妖血也快接近没有了。”
道人点头道:“原来如此。想来若不是她置之死地而后生,心中信念坚定,也不会化人为妖了。”
太渊点头,道:“在下是这书院的山长,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道长答应。”
道人笑道:“某道号乘云。山长不必说了,这妖是山长捉的,便归山长。只是她杀意不小,山长还要好生看管才是。”
更何况,他已经看出了太渊的身份。既然已经遇到了,再躲就没什么意思了。这人情,无论是他私心,还是于大义,他都要给。而且,相信太渊也已看出了他的身份。
说罢,两人两人各含深意地相视一笑。
第十八章 乘云道长()
第十八章乘云道长
太渊笑道:“多谢道长。”
乘云道:“山长叫我乘云便可。”
太渊从善如流道:“那乘云便唤我太渊就好。”
乘云道人生了一张白净脸,看上去三十许,通身气质仙风道骨。他方才一路急奔,又身披鹤氅,虽然有些气喘,脸上却连一丝汗也无,可见修为颇深。此时一言一行更可看出几分雍容尔雅来。
两人互相报了名号,太渊便请乘云道人进屋小酌一杯,顺手将苏秀霜交给了青灵。
乘云道:“这小姑娘跑起来迅疾如风,姑娘可要小心她逃了。”
青灵道:“道长放心,再不能让她跑了的。”俯身捞住狼妖的腰身,转去了后山。
两人相对端坐,乘云道:“此酒名为‘愿君长醉’,是我书院里的孙先生亲手所酿,乘云可愿一品?”
乘云细看那酒,只见色泽嫣红,瑰丽动人,朗声笑道:“这酒香气四溢,当真称得上美酒二字,贫道当然要一醉方休了。”说罢,将手中之酒一饮而尽。
太渊劝道:“慢些饮,这酒可烈得很。”
谁想,乘云放下酒杯,整张脸就和那酒一个颜色了,当下他只软绵绵地拱手,道:“叨扰了。”便伏案醉倒了。
邢列缺悄悄飞过去,轻啄了他一下,道:“看来是真醉了。”
太渊放下手中未饮的酒,道:“他当然会醉了,这本就是一饮就醉的酒,声丽酿酒的技艺果真越发绝妙了。”
邢列缺骄傲道:“那也是我给的仙草好用,她才能酿出来。”又问道,“你说他明白你的意思没有?”
太渊轻声笑应道:“他当然明白了。没有七八个心眼,他当年如何能从宫中安然出去。”
邢列缺轻“咦”道:“他是宫里出来的?”
太渊摸了摸他头上的白羽,道:“你没看出他与父皇有几分相像吗?”
邢列缺摇头道:“没看出来,皇帝那么黑,乘云白白净净的,我怎么会把他们想到一块去。他是皇帝的兄弟?”
太渊道:“他举手投足间有一股雍容尔雅的态度,自然不会是先帝宠妃那骄纵的小皇子可比的。”
邢列缺扑棱上太渊肩头,蹭蹭他的脸颊,追问:“那他是谁?是皇帝叔伯的儿子吗?”
太渊笑道:“他正是先帝的同胞幼弟。”
邢列缺诧异道:“那他都是爷爷辈的人啦。居然和你平辈论交,心好宽啊。”
太渊饮了那杯酒,淡淡道:“形势比人强,也只好心宽些了。当年先帝的父皇母后都更疼爱小儿子,先帝不似当今。他是无论如何也容不下这亲弟弟的,乘云等他父皇一死,终究没奈何,只得逃出宫去。那时先帝找不到乘云,便立刻给他发丧,只说他是伤心过度病死了。如今看来,乘云还是有些运道的。”
邢列缺听得津津有味,道:“他也真算是好运了,如今这境地,居然还遇到了你我。”他挺起胸脯,“若没有我的仙草,他这缕生魂怕是保不住了。”
太渊轻轻敲他小脑袋一下,笑道:“若不是觉得你我有用,他又怎会找上门来?毕竟,我可是他那亲哥哥的后裔。人家无事,何必来仇人门上自找不快。”
邢列缺恍然大悟,道:“对呀,他亲哥可是害他的人,他竟然找上了你,胆子也真大啊。不过,他这情形也只得冒险了。”
太渊道:“这还要多谢父皇的好名声,父皇连先帝留下的桀骜妃子皇子都容了,乘云才会找来。”
邢列缺叹气道:“又多了个先生,太渊,你应我的学生在哪?”
太渊捧起他,问道:“你愿意现在就去教学生,还是愿意待会儿和我去寻乘云的住处?”
邢列缺忙表忠心,道:“我当然愿意和你一起啦。”
太渊轻笑,唤左清泉来把乘云扶到客房去。谁知进来的是燕映书,此人虽然是东宫宦官里的二把手,但是太渊身边的琐事一向被左清泉揽住,轻易不教他近身。燕映书也从不去争,只安心做他的透明人。
太渊奇道:“清泉今日怎么舍得让你来了?”
燕映书笑道:“他被青灵拉去后山了,他那小徒弟见师父有难,也追过去了。”
太渊亦笑:“看来今日清泉定会大开眼界一番。”
燕映书点头,看向乘云,问道:“把他扶去客房可行吗?”
太渊道:“无事,只要不让旁人进他屋子就行了。”
燕映书道:“那我待会儿亲自守着他。”说着,便把乘云抱了出去。
邢列缺等他走得远了,方才酸酸道:“我都没注意,原来你这里还藏了一个文弱书生,长得很俊嘛。”
此时左清泉跌足叹道:“这回可是要让那燕映书钻了空子了。”
青灵一手夹着苏秀霜的狼腰,一手夹着左清泉,被这他不老实地抻退伸腰,只得放下他,道:“你也老实些,便是让人露个脸又能如何。”
左清泉站稳,叫屈道:“我是那嫉贤妒能的人嘛,那燕映书,我总觉得他不像个好人。”
青灵道:“好不好的,你家殿下也把他带出来了,还是你家殿下当初亲自交代我要带他出宫的。他要有问题,你家殿下会把他带出来吗?也不动动脑子。”
左清泉哼道:“明君还有被奸臣迷了眼的时候呢。何况他在殿下跟前一向装的好人似的,殿下不知道太正常了。但我可得防着他些,长那么张可人疼的小白脸,谁知道肚子里有什么花花肠子呢。”
青灵摆手,道:“那也不在这一时,先跟我去后山,今儿个好好带你开开眼界。”
这时,左清泉那徒弟满头大汗地跑来,直拍胸庆幸,道:“青掌事可饶了我师父这回吧。那狼看着就吓人,要真咬师父一回可了不得。要是您心里真有气,只管拿小的差遣。”说着连连作揖讨饶。
青灵哭笑不得,道:“谁要拿他味狼。”又想逗逗他,便道,“你师父是想和我去后山一起逗这小狼呢,你要去吗?”
小徒弟一时左右为难,既然是师父自己愿意的,那他也不担心了,他也实在不愿意和这么大个的狼去“玩耍”,但是又不知道怎么拒绝,况且师父也要去玩……
左清泉又是感动,又是心焦,摆手道:“傻孩子,口气大得没边,真你师父出事,你能顶个什么。快些回去侍奉殿下去。”
青灵忍笑一夹左清泉,抬步便走远了。
只小徒弟纳闷,师父的喜好越来越怪了,难道还真迷上斗兽了?
第十九章 乘云与承运()
第十九章乘云与承运
到了后山林子里,青灵放开了苏秀霜的狼嘴,苏秀霜立刻转头想咬。哪知青灵顺势把她往地上一扔,狼牙咬空,发出一声脆响。
青灵笑道:“牙口真好啊。”
苏秀霜跃身扑向青灵,就在狼牙离青灵脖子只差分毫时,苏秀霜突然感觉尾巴一阵剧痛。
原来是青灵捏住了她的尾巴尖,抡起来转了一圈,然后把昏头昏脑的苏秀霜扔到了树枝上。
那是一棵生长在悬崖边上的老树,歪身子的树干斜斜探在空中。苏秀霜的所在就是一枝最能看清悬崖上云雾的树枝。
青灵伸手,引来云雾在苏秀霜周身围了一圈,使她动弹不得,只能抱着那截树枝。
青灵道:“别怪姐姐没提醒你,我劝你好好在这儿反省,以后老老实实做个妖,免得哪天小命就没了。”
左清泉伸着脖子,对树上的苏秀霜气愤道:“凭你之前做的事,殿下绕过你是殿下心肠好,以后你敢不老实,咱家第一个不放过你!”
青灵看着左清泉那张娃娃脸,纳闷道:“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太监,难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本事?”
左清泉脸一红,瞪她:“你把她弄住,咱家自然能好好教训她。”
青灵恍然道:“原来还是得我来,就说你什么时候在我眼皮子底下长本事了呢。”
左清泉气哼哼甩手要走,被青灵拎住,提着纵身跃下悬崖。
只剩挂在树上的苏秀霜,她紧紧抱着颤巍巍的树枝一阵风来,树枝似乎还摇了摇。她嘴上也被箍了一圈小小的云雾,如今有口不能言,想认错都没法认。
也是她刚化形为妖,慌了神。若留在在庄子里,不过是一群凡人,能有什么大本事为难她。即便是她那亲爹娘来了,也是打不过她的,现在好了,被困在这里,还不知何日可以脱身。那些细软也早在路上就跑丢了,即便以后脱身,还得想办法为钱奔波,心下不由一阵烦闷。
那边没等左清泉大叫出声就到了崖底。如今这处沼泽被花齐眉原形影响,雾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香味,各种植物生机勃勃,引来不少珍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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