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便罢;若那丹药有问题,真出了事,你可躲不过去——朝上心怀叵测的大臣就能生吃了你。”
太渊笑眯眯道:“看样子灵道很是关心我,也不枉我将灵道当做亲弟弟来疼了。”
乐灵道唯恐天下不乱,此时却不知道太渊这话中之意是好是歹,便试探道:“皇兄难道就不替父皇着急?”
“这不过是父皇解闷的小事。”太渊眸中含着笑意,“灵道,我有一事想问你。”
乐灵道侧耳倾听:“嗯?”
太渊眼里闪过一丝戏谑,他神色自如道:“你母亲可曾侍寝?”
乐灵道霎时涨红了脸,怒道:“你?!”
太渊拍拍他的肩膀,道:“灵道莫急,我可不是胡乱问你——这事还是因你母亲而起。你看,都是同样年龄的人,她却那么年轻,父皇与她朝夕相对,免不了生出几许不服来。于是,吃些丹药之类也就在所难免了。”
乐灵道一时狐疑道:“不过是两三次而已。”话刚出口,他就察觉到被太渊带偏了思路,便再不多说。
太渊却无一丝尴尬,淡淡道:“宫中未见龙颜的妃嫔何其之多,两三次也不算少了。”
乐灵道一时无言,僵坐在那——曲含舞不是真的舞女,她出身好,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却偏偏自甘做妾,这事是她自己做得丢人现眼。她既然做得,别人就说得。尤其,当年皇后可巧不巧得死在曲含舞受宠时。因当时皇帝在公主府中宠爱美人,皇后连皇帝的最后一面也没来得及见到——这话还是曲含舞当成一件得意之事说给他听的。
他当然不在乎曲含舞怎样,但他却不能让别人去说她,因为她丢得是他外公的脸面。外公如此光风霁月,如何能因她而堕了威信。
乐灵道几个无人能懂的念头一闪而过,又活泛起来,他勾起唇角,笑道:“皇兄,你恐怕连女人的滋味如何,都还尚且不得而知吧。皇兄莫不是还是个黄口小儿,连女人都不敢去碰?”
太渊眼神奇异地看他半晌,招手将一柄毛色火红的贡掸握到手中——贡掸,不过是叫着好听,无论它做得何等巧夺天工,也终究还是一柄鸡毛掸子。
鸡毛掸子的功用,除了除尘镇宅,还另有一个用处——乐灵道现在就在体验它这项功效。
乐灵道身不由己地趴在书桌上,感觉那鸡毛掸子正搁在自己屁股上,心下不由大骇。他羞愤道:“你干什么?说不过我,就想打我吗?!”
太渊笑道:“我可不想你小小年纪就因纵欲过度,而面黄肌瘦、抱病早夭,或者年少无知,被人骗身骗心。”
乐灵道生怕那鸡毛掸子抬起、再朝自己狠狠落下,使劲挣扎道:“要骗也是我骗别人。”
太渊嗤笑:“我问你,你最早得到的人如今年龄几何?”
乐灵道心底壮着胆子,面上一派傲然,道:“本王最早收入怀中的一对双胞姐妹花,如今正值花信,正是妙不可言的年龄。”
太渊面色古怪得顿了一下,才叹道:“你才十一,真真是鲜嫩可口的羊羔一般,她二人的年龄加起来,却都能做你的老娘了。被人占了便宜,还沾沾自喜,蠢货。”
乐灵道停止了挣扎,一时也觉得自己是吃了亏,还帮别人数钱,把他还想吹嘘“收了一个四十多却如少女的妇人”这话咽了下去。
太渊觉得这小变态不能以正常办法来管束,又怕他真的无法无天——且不说他如今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假,若他一时兴起,招惹了命妇或者大臣子女,亦或是老皇帝的宫人,甚至直接招了某个大臣,那才是好笑。便警告他,道:“有三种人你绝对不能胡乱招惹,一种是父皇的宫人,一种是朝中臣子及其家眷,最后一种是百姓。非是与你两情相愿的人,即便贩夫走卒你也不能胡来。”
乐灵道感觉到有一些奇妙的东西,因为太渊的话成了制约自己的东西。至此,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压根没有收用那对双胞姐妹——属下就是属下,他可是公私分明的人——如今却因为这压根没有的罪名被上了个镣铐,当下怒道:“朝堂里人,一个个糟老头样儿,我能看上他们哪一点!”
他心里很是有些自怜之意,也不再拼命反抗,一时趴在桌上,颇有点生无可恋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发觉自己能动了,他直起身,揉揉麻掉的腰背,这才发现太渊已经出去了。
太渊终也没有真的揍他。
乐灵道怀疑,他是看自己年纪太小,不好下手,怕打坏了自己,心下不免有些庆幸。
转念,乐灵道就收了脸上的伤感,他又对这制约全不在意了——反正他也没想着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可对那些男女之事毫无兴趣。如今,制约已下,后悔也是无用。只是,以后在太渊跟前,可要谨言慎行。他还真有些怕得罪太渊——今日这道制约,让他确信太渊是有些本领的,只是他还不敢定论这本领到底有多大,值不值得他去折腰恳求这当朝的太子……
总之,如今,他是万万不能得罪一个于他来说,看似有大用处的人。
为了那个渺茫的希望,他以后可得顺着太渊。乐灵道暗自下定决心。
太渊到了院子中,俯身抱起了小皇孙。
邢列缺乖乖巧巧地窝在他脚边,抬头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太渊俯身摸了摸他的头。
乐翯高兴叫道:“爹爹!”
太渊直起身,笑了一下,道:“翯儿,爹爹有话和你说。”
第四十八章 似曾相识()
太渊犹豫片刻,对小皇孙道:“翯儿……”
乐翯好奇道:“爹爹,你要对翯儿说什么?”
太渊沉吟道:“等到你七岁的时候,爹爹要告诉你一件事。”如果是普通孩童,七岁可能太小。但乐翯偏生在了这权利最大的地方。七岁,于他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年龄了。到那时,无论他能不能接受自己的身世,都是应该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了。
——由自己告诉他,总比他被有心人借此或讨好或利用,要来得好。哪怕那时的乐翯,再也不会像如今这样与自己亲近。
乐翯问道:“什么事?”
太渊看着小孩明亮清澈的眼睛,道:“这件事,要等你七岁的时候才能知道。”
乐翯用小孩子软嫩的声音问道:“为什么翯儿现在不能知道?”
太渊叹道:“现在你还太小,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了——他们这些大人的欺骗。
乐翯笑呵呵道:“翯儿可聪明了,一定能听懂的。”
太渊认真地想了一番,道:“还是等到你七岁的时候吧。”
乐翯摸摸脑袋,点头道:“哦,那好吧。爹爹可不能忘了,翯儿会记得问爹爹的。”
小孩子见太渊望着远处,似乎在想什么心事一样,用小脸贴着他的脸,也不再说话。
屋中的乐灵道收拾好心情,慢慢踱步走到窗前,恰好看到太渊抱着小皇孙,侧身而立,眸光深远,眺望远处。
他先是一愣——忽然感觉太渊这样熟悉得很。对了,是那副画!除了此时太渊怀里多了一个孩子,脚边多了一头老虎,他和画里的人简直一模一样。
乐灵道不由悚然大惊,太渊难道就是画中之人吗?
他是前朝皇帝?!
乐太渊是前朝皇帝!他就是乐重深!
不对,他还比那画中人少了几分煞气!
转念,乐灵道又想,如果太渊真是前朝皇帝,如此多年过去,能收敛了当初那一二分煞气,又有何难?
乐灵道心里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如果是前朝帝王,他的外公是真的有救了!这天下间,难道还能找到第二个比前朝皇帝还要厉害的人吗?
——呵呵,原来如此。他就说皇帝那样的黑鬼怎么能养出这样的儿子来,难不成还能是凭那个面目平平的皇后?或者那个一脸风流恶鬼似的杨国舅?不,他们怎么配!
那蠢皇帝很可能是灯下黑,才从来没有察觉到他这个儿子一早就换了人!对呀,乐重深既活了那么多年,顶替一个人这种小事儿,当然会轻而易举地办到。想来,他可能是过烦了神仙日子,才跑到宫里回味他的皇朝生活。
乐灵道压根不觉得顶替他人有什么不对,他只崇拜强者。不欺辱弱者,不代表他同情弱者。
太渊感觉到乐翯还带着奶香的软嫩小脸,不由笑着,转头亲了亲他的脸蛋。小孩子红着脸,捂住亲过的地方,笑眯眯地一阵傻乐。
太渊放下他,让他和邢列缺玩——太渊已经看到站在窗边,一脸怪异激动的乐灵道了。
此时,太渊还不知道,乐灵道又通过那荒诞的联想,神奇得推测出了正确的结果。
他还以为乐灵道是被刚才的鸡毛掸子气糊涂了。
屋中的乐灵道见太渊看他,更是有些狂热,一副幽魂模样飘出了屋子。
太渊一边进屋,一边问道:“你怎么了?”
乐灵道按捺着跟进屋,等太渊坐下,他仔细盯着太渊的脸,猛不防叫道:“乐重深!”
这前朝唯一的一个皇帝,也是历史上唯一一个传说成仙而去的皇帝!今日……今日终于被他见到了!
太渊奇怪地看着他微微有些赤色血丝的双眼,道:“你怎么……”
乐灵道僵着一张脸,满是控制不住的兴奋之色的脸上,露出一个略带扭曲的笑来:“别装了!你就是乐重深!前朝唯一的皇帝!”
此时,即便是太渊也不得不赞叹一声乐灵道脑洞之大。当然,他硕大的脑洞似乎还真的猜对了。不过,乐灵道脑中补出的剧情一定和现实不一样。
太渊好笑道:“这可真是奇了。你说说,我怎么就成了前朝的皇帝了?”
乐灵道怒道:“你别想否认!我看出来了!就在宫里,皇帝有你的画像。想不到吧,你以为当年你弟弟把你的画像都烧了,如今就是了无后患,却没料到皇帝手中恰恰有一副不知怎么传下来的的画像!”
太渊沉吟道:“父皇手中竟有前朝皇帝的画像?这倒是奇了,父皇还从没跟我说过呢。”
乐灵道呵呵笑道:“他怎么会说。你明明是他的儿子,却和前朝皇帝长成了一个样?可能现在他还以为这是一桩奇事呢。他可还不知道,他的儿子早就没了!”
太渊耐心道:“我可真是父皇的儿子,当初为我接生的产婆,如今还在宫中荣养呢。你若不信,大可去问问她们。”
乐灵道冷哼:“如今你还想抵赖?你活了那些年的手段岂是可以小觑的,瞒天过海对于你来说,不过弹指之间罢了!你休要小看我,如今我已经识破你的身份,你再想抵赖可是不成了!”
太渊笑道:“若我真是前朝皇帝,此时你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
乐灵道看着他的眼里,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尊敬:“因为你知道,我是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尤其是皇帝。何况,以你的手段,要控制我实在是太容易了。乐重深,不,陛下,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我甚至可以把神门送给你。你还不知道吧,如今,我才是神门的门主!你想要什么,我可以为你寻来。”
太渊见乐灵道已经把他当成了无所不知的神仙,有些无奈地支着头,道:“那你想要什么呢?”
乐灵道顿了片刻,道:“我想请你出手,救救我外公。”
太渊道:“他就是令你去寻回生灵药的……病人?”
乐灵道当然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他急道:“我外公没有死!他只是一直昏睡,怎么也醒不来。”
太渊道:“可我不是什么前朝帝王,你若要找他,那你来寻我,就是找错了人。”
乐灵道一听,双目越发赤红,道:“你还是不承认!”
太渊打断他,悠悠笑道:“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外公看看这病症。”
乐灵道骤然放松下来,急促地呼吸——好,不管他承认不承认自己是前朝帝王,这些都没什么,只要他愿意治疗外公,这便足够了!
太渊又补上一句让他心神动摇的话:“前提是,他是真的活着的。我可没办法从阎王那里,把人给夺回来。”
第四十九章 美人计()
屋外,小皇孙正抱着邢列缺的大头,噘着小嘴,大大地亲了他额头上“王”字一口,笑眯眯道:“九天,翯儿替爹爹亲你了,你不要气哦。”
邢列缺拿头轻轻蹭蹭他,咕哝道:“我才没有吃醋呢。”
乐翯忽然站直了身子,道:“翯儿才想起来,皇祖父让爹爹教翯儿每天读书呢。”
邢列缺问道:“你这么小,要学什么呀?”
乐翯道:“是《三十六计》,皇祖父原本说要亲自教我的,可能是他太忙了,又让我找爹爹来教我了。”
屋中。
太渊道:“你为什么就那么肯定我是乐重深呢?”
乐灵道傲然道:“我的推断从未错过!”
太渊艰难道:“……是吗?”虽然结果推测对了,但是乐灵道臆想的过程简直稀奇古怪。
乐灵道见他怀疑自己的话,当下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外公可是神算,最擅长卜测过去未来。而我,自然继承了外公的本事。我虽然不会卜测,但一些感觉是很准的。”
太渊笑道:“可是我确实不是乐重深,他已经死了。”
乐灵道欲要反驳,一转念,想到自己现在正是有求于人的时候,得放低身段,便道:“好吧,这次就算我推测错了,你不是乐重深。你就是皇帝的亲儿子。”
太渊见他不以为然的样子,哭笑不得道:“我本来便是父皇的儿子。”起码,这一世,他是真的投胎成了皇帝的儿子。
乐灵道认真点头,道:“我真的记住了,这事我对谁也不会去说的。”表情带着些玩世不恭——他可再也不用惦记三皇子那的物事,为何还没有被人揭发了。能够找到救治外公的办法,谁耐烦留在宫里,和他们玩那些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呢。至于曲含舞,她从没有将外公放在心上,那自己这个外公的亲外孙,又何必将她放在心上呢。
乐翯和邢列缺进到屋中。
乐翯扑到太渊怀里,说了皇帝交代给太渊的活计。
太渊把乐翯放在左膝上,让他坐稳,拿过一本《三十六计》来,问道:“翯儿学到哪一计了?”
乐翯摇头道:“一个都没学,皇祖父翻了翻书,又放下了,说等让爹爹教我。”
邢列缺抬起前爪趴在太渊右边大腿上,太渊摸摸他大头。乐翯却是正襟危坐,没有跟着去摸老虎的脑袋。
太渊便笑道:“那翯儿想先学哪个?”
乐翯瞬间改了姿势,一手捂住小嘴嘿嘿笑着,一手将书翻到一页上,说:“我想先学第三十一记。”
太渊好笑地看着“美人计”三个字,有点明白皇帝为何不亲自教导他了,毕竟他才是一个三岁的小娃娃,是有些不好分说。鉴于这一计策的名字实在简单明了,太渊也没有对这三岁的小朋友仔细解说其含义。
太渊提笔,简单画了一个美人,问道:“翯儿看,她美吗?”
乐翯伸长了小脖子去看,狠狠点头,道:“美!”
邢列缺也夸赞:“没想到太渊画起画来,也这么好。”
太渊笑着给那美人于面上涂了一笔,墨汁瞬间遮住了美人的整张脸,他问道:“这下呢?”
小皇孙咯咯笑摇头,搂住太渊脖子,亲了他一下脸,道:“爹爹最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