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附了一层莹莹薄纱。
太渊和邢列缺静静地看了半晌,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但是周遭寒凉的秋风吹到他们周围时似乎也温柔了不少。
直到一阵从远处吹来的风,一不小心吹灭了河面上不少蜡烛。邢列缺这才发出一声可惜的叹音,他道:“还好,我们的灯还亮着呢。”
太渊摸了摸他的大白耳朵,询问道:“不早了,我们回去?”
邢列缺想了想,抬脸用小奶猫特有的大眼睛看着太渊,道:“那我们以后还来?”
太渊笑着道:“自然。”
邢列缺道:“那回吧。也不知道他们祭祀完了没有,没有的话我还能看看呢。”
太渊欲要动身,邢列缺忙拦住,道:“等等!我还要那个灯呢。”
太渊道:“下次我再给你做一个吧。”
邢列缺摇头道:“这还是你第一次送我礼物呢,我可得好好收藏起来。”
太渊摇头笑道:“好吧,随你。”
邢列缺抬起猫爪摇了两下,那西瓜灯便飞速地飘回了河边。
邢列缺跳下地,道:“我要自己吹蜡烛。”他探着身子一口气用力吹熄了烛光,蜡烛顿时散发出一阵袅袅余烟,小奶猫却因凑得太近,被烟火气呛得咳嗽了两声。
太渊蹲下,帮他轻轻抚摸脊背。
邢列缺道:“我没事。”还蹦了几下证明给太渊看。他挥爪放出他那颗散出莹莹的润泽之光的宝珠,将西瓜灯郑重地收到了里面。
宫中。
皇帝搂着曲含舞,懒洋洋道:“说来,朕竟然还没有见过你父亲呢。”
曲含舞娇声笑道:“陛下什么时候对我爹感兴趣了?”
皇帝道:“不知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曲含舞顿时得意的一阵夸赞,描述了一番她的父亲是如何威风能干,她在门中的地位又是如何高贵。
皇帝听了一阵,发现在她嘴里,神门门主好似竟有通天彻地之能一般,全没什么实情,顿时兴致了了,打断她,道:“含舞在门中多年,为何一直不曾带着灵道来寻朕?”
曲含舞嗔了他一眼,道:“你早把我忘到了脑后,我还回来干什么?”
皇帝看她一眼,暧昧地问道:“那如今?”
曲含舞转身背对着他,幽幽道:“你早已经长在了我的心里,相忘也忘不了。灵道又思念父亲,我不回来,还能如何呢?”
皇帝轻轻搂紧她,贴在她的耳边道:“朕一定会好好对你和灵道。”心里却在想,这些日子以来的试探全是无用功,曲含舞竟全不透漏神门的消息,看来,神门要不然真的是实力莫可匹敌,要不然,就是神门之中有变,才逼得曲含舞不得不进宫寻他!
曲含舞还在含羞带怯地说着一些情话,皇帝的思绪却已经转到小皇孙身上了——那日乐翯说奶娘是他的母亲的话终究是让他有些忌讳,历朝历代,皇帝因相信奶娘而让她们兴风作浪的不在少数。不过,皇帝转念一想,帝王身边总免不了一些阿谀奉承之辈,没有奶娘,还有贴身的宦官侍女,以后还会有吹枕边风的后宫妃子,这些他总不能都替乐翯料理干净。翯儿总要学会自己分辨善恶,管辖这些人。如今,他只需要等翯儿回来开始教他这些便可。
太渊抱着邢列缺回到九天书院中,没想到小皇孙还在等他们。
乐灵道作为小皇孙信任的人,被邀请来一起等太渊。此时他已经面色发黑,见到太渊回来,便道:“翯儿,你爹爹回来了,皇叔这便去睡了。”
小皇孙却没有看出来,他点点头,道:“皇叔慢走。”又对太渊解释,“爹爹,翯儿和皇叔都不放心爹爹,在一起等了你好一会儿呢。”
太渊看他困得小脑袋一点一点,眼睛强自撑起,抱起他道:“翯儿不用等爹爹,困得这么厉害还不快些去睡。”
小皇孙看到跳到一旁桌子上的小奶猫,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道:“好可爱的小猫猫。咦?爹爹,九天呢?你不是和他一起出去的吗?难道爹爹把九天卖掉了?”小皇孙一下子紧张起来,更加不困了。
太渊好笑道:“翯儿看,那小奶猫不就正是九天吗?”
小皇孙转头看去。
邢列缺抬起爪子挥了挥,道:“翯儿,是我。”
小皇孙立时笑起来,道:“真好,爹爹没有卖掉九天。”
第四十三章 乐翯回宫()
左清泉早就给乐翯打理干净,就等着太渊回来好让他睡觉。此时,小皇孙却又不困了,他等着太渊和邢列缺梳洗完毕,道:“翯儿要和爹爹一起睡。还有九天,翯儿要搂着九天。”
太渊把他抱到床里面,躺在他身边,道:“好,爹爹和你一起睡。翯儿从现在开始闭上眼,好好睡觉。”
乐翯却是有点兴奋地睡不着了,他一会摸摸身边的太渊,确定他还在,一会又抱起邢列缺,对太渊道:“爹爹你看,九天还能变成这样呢,好小,只比翯儿的手大那么一点点,他的身子能整个窝在爹爹的掌心里呢。”
邢列缺配合地“咪咪”叫上两声,乐翯便高兴地“咯咯”笑起来。
太渊看着他们,道:“是呀,九天是爹爹的掌心宝。”
乐翯立刻瞪大了期盼的眼睛,问太渊:“那翯儿呢?”
太渊点点他的小鼻子,笑道:“翯儿是爹爹的心头宝。”
乐翯顿时心满意足地嘿嘿傻笑起来。
太渊见他没了睡意,便坐起来,道:“翯儿把九天放下,躺好,放松身体,爹爹给你按摩一下。”
乐翯好奇地看着太渊给他按揉小胳膊小腿,问道:“爹爹,这样翯儿就能长得很高了吗?”
太渊道:“是啊,翯儿会长得比爹爹还高呢。”
过了一时,乐翯终于舒舒服服不知不觉地安然睡着,太渊便给他掖好被子,也挨着他躺下,准备入睡了。
邢列缺悄悄变回老虎,躺在太渊另一侧,露出肚皮,轻轻推了推太渊。
太渊好笑地看着他,只得伸出手,也给他捋了一番肚皮。太渊低声道:“幸好我力气大得很,不然还真是照顾不了九天。”太渊给他们按摩了半天,却着实没费什么力,头上一滴汗也无。
半晌,太渊收回手,道:“好了,睡吧。”
邢列缺心满意足地侧躺着,紧挨着太渊,伸出一只前爪,搭在太渊腰上。太渊看他一眼,见他也不嫌胳膊抻得难受,便随他去了。
这天,太渊正教小皇孙写字。
此前皇帝已经教小皇孙认得了很多字,太渊便想,若他教导小孩子读书,一来他不是专业的,二来怕他的思想和这时代格格不入,将来小皇孙会不适应。于是便决定只教写字。不管将来小孩儿要做什么,都只有认得字才能读书,从而明理。
小孩子的胳膊还很软嫩,太渊握着他的小手,一笔一画地慢慢写就一个“翯”字。
正在此时,宫中来人,奉皇帝口谕,来接小皇孙回宫。
——半个多月未见乐翯,皇帝实在有些思念不已。
乐翯只得一步三回头地和乐灵道回了皇宫。
宫中。
皇帝抱着小皇孙,问:“想不想皇祖父?”
乐翯点点头,道:“想的。”
皇帝道:“想怎么不回来看看朕?”
乐翯掰着手指道:“可是翯儿好多年都没有见过爹爹了。”
皇帝好笑道:“你才三岁,哪来的好多年。”
乐翯道:“可是我只生下来三年啊。我从生下来就没见多爹爹,这也算是一辈子了呢。”
皇帝又好气又好笑,道:“胡说,什么一辈子,以后你有的是时候和你爹爹腻在一起呢。”
乐翯顿时美得笑眯了眼,显摆道:“爹爹可好了,爹爹每天还给翯儿按摩,爹爹说按摩了这些穴位,翯儿就能又高又壮了呢。皇祖父,你看翯儿是不是高了很多?”
皇帝打量他一番,点头道:“确实高了不少。”心想,这小子,可都没给他按摩过什么穴位。
乐翯又道:“爹爹还教翯儿写字了呢。”
皇帝笑道:“翯儿能握得住毛笔吗?”
乐翯道:“有爹爹握着我的手呀。我写的字可好看了。”他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来,展开,是一个斗大的“翯”字,问皇帝,“翯儿写的好不好看?”
皇帝违心道:“好看。”
乐翯高高兴兴说道:“爹爹也说好看。爹爹还说,翯儿写的字横平竖直,很是清楚明了呢。”
皇帝顿时在心里佩服太渊能找出这许多优点来,嘴上又问:“翯儿在你爹爹那里,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呀?”
乐翯兴高采烈地天真道:“爹爹那里还有九天。九天会变老虎,会变小猫,还会说话,比婕妤娘娘的鹦鹉聪明多了。爹爹还说,以后世界上会有无数会说话的小动物。有小老虎,小猫,小鸟,有小狼,还有小花小草。还有会酿酒的漂亮姐姐做了葡萄汁给我喝。爹爹说以后会说话的小动物会越来越多,他都管不过来呢。”他毕竟还小,话说得多了,难免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皇帝却都听明白了,他肃着脸,心里自动把这话听成了“妖魔无数,杀之不尽。”皇帝看一眼一旁消无声息的乐灵道。
乐灵道连忙证实小皇孙的话:“翯儿说得都是真的。”
皇帝暗想,那么现如今让太渊成立一个奇人异士云集的书院,便比较合理了。
小皇孙兴奋得脸蛋红红的,还在问皇帝:“皇祖父,我爹爹很厉害,对吧?”
皇帝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邢列缺看着小皇孙傻笑的小脸,不禁感慨,这孩子真是卖得一手好爹。
——幸好,太子不是那等心胸狭窄之人,不然,皇帝此举,无异于是让刚刚觉得自己有了爹的孩子再次失去这个父亲。
——显然,在他和乐翯出现在九天书院时,太子或许已经料到皇帝的打算了。
一个帝王,不能真正掌握太子的动向,又如何能够放心呢?
九天书院中。
太渊叹道:“希望等翯儿懂事后,不会因此埋怨父皇。”
邢列缺道:“没事儿,等他长大肯定都忘了皇帝利用他这茬了。”
太渊摇头道:“有些事情,一辈子也忘不了。”
左清泉忙道:“殿下莫要忧心,宫里的人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呢。其实,这于小皇孙来说,也许还算是好事呢。”总比他真的天真不知事的长大,再惊觉那些阴谋诡计,无法应对得好。
太渊当然听出他的未尽之意,便道:“清泉说得也有道理。可我总觉得他还是个小孩子。”
左清泉笑道:“殿下担心太过了,小殿下再怎么说,如今还有殿下呢。想当年……”他骤然闭上了嘴,生怕说了后面的话,太渊会伤心。
邢列缺趴在太渊腿上,也听明白了左清泉的话。
——想当年,太渊小小年纪,在宫中,爹不疼娘不爱,还不是长到如今无人能欺的时候了么。
太渊看着窗外,眉头微蹙,静默不语。
他真正担心的是,若有一天,乐翯突然知道自己并不是他的儿子时,该是如何得惊讶与伤心。
这种惊讶与伤心,恐怕并不是他对这孩子有多好就能抚平的。
尤其,在他承认是小孩子的父亲时,这孩子还没有过继于他。
太渊轻轻叹了口气——他居然骗了一个小孩子。
真是……
他的视线穿过门窗,一直望到很远的地方。
那里是一片万里江山,秋色渐染的风光。
第四十四章 仙丹()
在乐翯与乐灵道出宫的这半月间,前朝后宫发生了一件大事。
皇帝正式颁下旨意,将乐翯过继于太子!
不提前朝后宫的震荡,也不提众人心中不解如此大事为何连一个仪式都没有。
且说知道了这事后,惊怒交加的二皇子。
此时,二皇子站在皇帝面前,虽然事情已经过去许多时日,但他还是止不住的浑身发冷。
皇帝仔仔细细地观赏着桌上平铺的一幅画。
这幅画本是先帝所藏,后来赐给了鹿召王。如今鹿召王被禁,皇帝便趁此机会,让人找到了这幅画。
画的作者是谁,已经不得而知,它的上面竟没有写作者与作画时间,只是在画上有一行小字——月挂中天,帝于江楼,登高而立——从而推测得知,这是前朝帝王的画像。江楼,是前朝帝王的胞弟悄悄盖起,为了迷惑献媚于他的一座高楼。如今,这江楼已经废弃多年,因它是奸人所建,连带着被人视为不祥。
画中人于楼阁之上侧身而立,脸只露了一点,面目不清,却可看出其风姿无人能比——他的身上有一种慑人的杀伐之气,却又有一种不应该于他身上看到的郁气。
皇帝越看这画中人,便越觉得这身影似曾相识,有一种长年累月的熟悉感。
此时,乐灵道领着乐翯进来。
——可能是同为帝王的原因吧,他们都曾在这宫中打磨心神,不免有些感觉亲切。皇帝暗叹一声,珍而重之地将画慢慢卷起,放好——前朝帝王的画像只余这一副,其余的画像,竟都在当年被他那霍乱超纲的弟弟亲手烧了。
乐灵道只看到画中有一个人,于一处楼阁之上长身而立,皇帝便合住了画。
乐灵道与乐翯见了礼。
皇帝道:“翯儿过来。”
乐翯小跑着跳进皇帝张开手臂的怀里,笑道:“皇祖父。”
二皇子看到自己的儿子,心里一阵阵地发闷。他安慰自己,既然皇帝将翯儿过继给太子,看来太子是不能生育的。若这孩子将来得以登基,自己是他的亲爹,怎么也可以算是太上皇了。
小皇孙却已经认不得他了。
皇帝指着二皇子,笑道:“翯儿,这是你二皇叔。”
乐翯乖乖道:“皇叔。”
二皇子尚未应声,便听小孩趴在皇帝耳边,小声道:“我爹爹将来也会长成这样的吗?”
皇帝放声大笑,道:“翯儿放心,你父王有君子之风,是不会长成这黑炭样的。”
乐翯红着脸蛋,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二皇子——皇祖父这么大声,二皇叔肯定知道自己问的是什么了,好尴尬哦。
二皇子在一旁差点咬碎牙根。
皇帝冷冷瞥了一眼他。
二皇子便只好忍气吞声,权当自己没有听到。
乐灵道袖着手,在一旁暗想,这二皇子若真想着父凭子贵,那他算是美梦落空了。
时值深夜,无月无星。
不管是宫中,还是宫外,俱是一片静谧。
一道身影悄悄潜入皇帝的丹房。
——此处正是宝淑长公主荐给皇帝的术士炼丹之处。
这身影正是乐灵道!看他轻盈似风的身姿步法,他的武功显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或者说他现在用得不是他的武功,而是他的道术,他竟也是一个修仙之人,而且似乎几近入道。
回宫的这两天,乐灵道已经将宫里搜了个遍,却一无所获。莫说能起死回生的灵药,即便延寿的药方都没看见一个真正有用的。如今,只剩这处丹房是他还没有搜寻过的了。
乐灵道早已弄清楚,今日夜晚,丹房中守着丹炉的,是那郑先生的几个徒弟。若说那郑先生,乐灵道还不敢硬碰硬,但这几个徒弟,在他眼里无异于是酒囊饭袋之辈,半点威胁也无。
他几道指风点去,那几个徒弟果然应声而倒。
乐灵道似融入了夜色中,无声无息地拿起已经炼制好的一颗“仙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