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又一怔。
的确。
狐宝虽然不曾醒,但是它的伤在以非自然的速度飞快愈合。
这点,不只是帝辛发现,刚才站在一旁看着帝辛检查的青巴也发现了。
“它不会伤害你们的。”
帝辛说这个的时候其实没什么底气,但是他看出,青巴眉眼间有些微不易察觉的杀意。
尽管如此,青巴脸上倒没表现什么,依旧淡淡,道:“那最好。你是唯一能驾驭它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能看住它。”
帝辛点头,看青年睡下,屋里一室安静,帝辛的心却开始不平静。
狐宝毕竟是猛兽,醒来之后显顺还是露恶尚不能猜,万一醒来是凶相,那在这里的人必死无疑。
帝辛看得出青巴不愿赌。
帝辛担心青巴会不会突起杀心乘狐宝还没醒把他和狐宝一起解决掉。
他很忧心地瞥向狐宝,再看那青巴,暗自提防着躺下。
夜半,帝辛翻来覆去,听木头床那边呼吸均匀,心想青巴他们已经熟睡,心里稍松,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兽皮,欺近狐宝,埋头茸毛中准备睡去,不想,突然有感,警觉抬脸,看青巴手握砍刀居高临下,正抿着唇眯着眼盯着他,心里“咯噔”一下,大呼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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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变
“它是不是醒了?”
呃?
青巴在帝辛身边蹲下,问:“它是不是醒了?”
帝辛这时已经坐了起来,动作慢而且谨慎,看青巴伸手贴上狐宝的背脊,他不禁眉头一簇。
“你想干什么?”
帝辛的语气有点冷。
青巴却不以为意,一直专心地盯着狐宝,跟随它的呼吸观察它的动静。
帝辛想把他手里的砍刀夺去。
但是位置不便,帝辛只得提防地盯着他,防他突然提起砍刀对狐宝狠剁。
“它没醒。”
帝辛久等开口。
青巴长长的睫毛一抖一抖,低声:“我刚才看到它尾巴动了。”
帝辛一愣。
帝辛转了视线,狐宝依旧静默。
帝辛思绪一转,目光来到腿上,随即忍怒低声:“那是因为我把脚塞它尾巴下了。”
青巴似是这才发现帝辛把脚藏在了狐宝尾巴下面。
九条狐尾就盖在帝辛脚上,随帝辛动而动。
他拿砍刀轻轻挑了挑狐宝的尾巴,狐宝确实没有反应,倒是帝辛,一脸不满瞪着他。
青巴平静的脸更显淡漠,也没再做什么,站了起来,低声:“睡了。”
帝辛看他转身,心火都来了。
但是毕竟是寄人篱下,帝辛强忍下掀兽皮发飙的冲动,耐着性子又躺了下去。
忽然地,他觉得狐宝的耳朵好像动了。
他心一提,支脖子看向青巴,青巴已经躺下了,没有发现。
是错觉?
帝辛摸摸狐宝毛茸茸的脑袋,凑近它耳朵吹了把气,狐宝没有动静,帝辛自嘲一笑,放下心来,欺近狐宝,睡下了。
第二天,青巴告诉帝辛家里已经没什么吃的了。
青巴在山上设置了很多捕兽的陷阱,每隔两三天就会上山收获一次,这天决定又要上去,临走前再三叮嘱帝辛要看住狐宝,末了,看帝辛不以为然,他留了个心眼,把哈带到了别人家去寄着。
帝辛趁大家都不在,对狐宝进行了各种试探。
狐宝一点反应都没有。
昏睡太久,环境又不好,狐宝的毛发已经没有了原来那种眩目的白。
帝辛摸了两把,觉得手感差了,寻思着要给它擦擦,提起平日里装水用的皿往外走去了。
出门不久,天渐渐阴暗,雷声由远及近。
帝辛听雷声轰轰,抬头看天,见是开始下雨了,打了水就赶紧往回赶。
踏进屋,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天色越来越暗,雷声轰鸣,豆大的雨密集落下摔得屋顶啪啪作响。
庆幸的,是屋顶没有漏水。
帝辛仰头细细检查了一遍,看头顶没什么异样,便提过那特地打回来的水来到狐宝身边坐下。
水很冷,因为下雨的关系,屋子也变得很凉快。
帝辛试了水温,伸手沾了水在狐宝背脊上擦一把,突然意识到这可能会让狐宝着凉,所以没有继续。
他正想徒手翻翻狐宝毛发里有没有长上什么小虫,突然听到声音回头一看,见一好大的蓑衣冒雨进门而来,滑落不少水弄湿一地。
蓑衣被丢到地上。
哈喘着粗气,满裤腿都是泥巴,把头上的大斗笠一摘,环视一眼,问:“哥呢?”
“还没回来。”
“没回来?”
哈着急了。
他探头看雨越来越大,快手架起那蓑衣往身上一披就想往外冲,被手快的帝辛一把抓住。
“去哪?”
“找哥去!”
上山?!
“不许去!”
帝辛看哈要挣脱,赶紧扯过他把他推进屋里,哈急起来躁火得不得了,像个猴子,使劲在那撒泼乱跳,吼:“这么大的雨,哥会危险!”
“你去了就不危险?”
帝辛把他身上的蓑衣扯了丢地上,哈想要捡被帝辛推了一把,跌回到床边。
帝辛这一举动不是对哈有多关心,而是帝辛对青巴并不担心。
青巴天天在这山野里打混,对地形熟悉,断不可能有什么大的危险。
青巴与哈相依为命,把哈当成宝贝,若是哈有了什么闪失,青巴会和他结下仇怨。
“坐下!”
帝辛对哈提声,好严厉。
哈被吓,瞪帝辛,起来的动作顿了一顿,坐了下去。
帝辛走到门前看雨势。
明明是白天,但是现在方圆数里犹如黑夜,帝辛眉头一簇,想了想,回屋坐下。
雨一直没停,下久了有稍微小那么一点,可是很快,又下得很大。
哈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爬上床,下来了又在那走来走去。
帝辛觉得他很烦。
帝辛不喜欢遇事太毛躁的小孩。
帝辛实在受不了了便叫住他,问:“你们在这这么多年,难道你哥就从没在山上遇过这种天气?”
“遇过!哥说阿爸就是因为大雨天踩错脚摔滑陷阱里死的!”
帝辛一愣。
哈急,手直抓头发,说:“所以我都没见哥在雨天上过山。”
他们这些人会看天辨色。
以前青巴看天气算日子,一般都会提前存粮,熬过了再算。
但是现在多了张吃饭的嘴。
狐宝又是个极大的危险。
青巴不放心丢下哈在这,之前几天本应该频频上山搜集食物的他根本没去。
食物省不下来,又不够,所以青巴今天咬紧了牙想要上去捡些什么回来的,不想,这雨这么快就来了。
雨天的山路是非常滑的。
陡峭的小路会变成小溪,泥土湿润变化,和着泥的水会冲山上不断冲下。
平日稍凸的石块会因为泥土被雨带走而尖突地上,长长的高草会因为雨的滋润变得坚韧,如果因为地下滑脚而情急抓上有可能会把手指割断。
还有那兽……
还有那些陷阱……
帝辛听哈说得凶险,心想自己是不是该去一趟。
但是他又不想。
他在想,或许青巴只是在哪里安静避雨,大不了……
他看雨势。
……明天才回来。
但是久等了,哈根本就坐不住。
帝辛觉得要受不了他,烦躁不已,就跟哈说,他会出去看看。
算是关心一下青巴,也给小家伙一个交待,希望他能镇定下来。
帝辛披上蓑衣打算去随便转悠一圈回来。
帝辛出门辨不着路,火把没用所以没拿,兽皮做成的小灯藏在蓑衣里发出幽幽光线。
他几乎迷了眼。
他看不清雨里的,却因为蓑衣里透出的光把自己目标暴露。
他走了好一阵,有点后悔想回头,不想突然踩空,摔在地上。
灯飞出去灭了。
腿巨痛。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摔的,心里咒骂一千遍,想要爬起,发现脚卡住了,出不来。
帝辛使劲挣扎,突然一双大手从后面穿过他腋下把他一架,他吓了一跳,猛地一挣,动作太大,脚一下抽了出来,但是马上就吃痛倒地,被稳稳扶住。
“你出来做什么?”
帝辛这才发现架他的人是青巴。
青巴全身都湿了,大雨从他脸上狂落,他眯着眼大声喊着,和着雨声,不觉得清晰。
帝辛痛得咬紧了牙,他张口:“哈回家看不到你,怕你出事,要我来找。”
青巴一听,脸刷地一下。
他脸色很难看,马上就往家的方向赶去。
帝辛走不了,大声喊他,他快步回头,二话不说,背起帝辛就往家里奔。
他们回到小屋,哈不在。
最让他们吸一口冷气的是,狐宝也不在。
兽皮做成的窝是空的,青巴脸上现出了少有的惊惶。
他丢下帝辛,搜了一把,没看到有血,回来揪起帝辛,问:“人呢?”
帝辛也很慌,摇头。
青巴怒目,激动大声:“我问你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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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
☆、变(二)
帝辛刚要张口,突然猛推了青巴一把,一支冷箭“咻”地袭过直刺墙上,青巴一怔,快脚踢门,门“砰”地一声合起,几乎是马上,门的外头被箭密密麻麻插满了。
青巴猫腰贴墙,探眼窗外。
雨很大,外面阴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他眉一蹙,刚要张口说话,突然屋前不远一星星之火划出弧线,随即“嘭”的一下,整个雨幕被烈火点亮。
大雨下,站着很多的人。
有弓箭手,有拿剑的,有提刀的,还有拿着一些另类武器的,个个身材魁梧,满溢着杀气,如同雨幕下的鬼魅石像。
靠近大火堆的那个人走出来了。
背着光,高大魁梧的他左腋下架着一个乱挣的小孩。
哈?!
青巴心里“咯噔”一下马上起身,却被帝辛大力压下。
只见那人把哈丢到地上,雨和着泥溅起,哈狼狈爬起要逃被抓住头发扯了回去。
哈吃痛,又是踢又是抓,泥水飞溅,那人双腿被踹却纹丝不动。
青巴脸色铁青发白,腰间的砍刀已紧握在手。
哈逃不掉,吃了满嘴的泥,头上好疼,他负气抓狂,对屋里大喊:“哥!”
哈的叫声,瞬地,反而让青巴冷静了下来。
外面那人举起了狼牙棒,搁在哈的肩膀上,对屋子这边大叫,青巴听不太清那人叫的是什么,消化了半会儿,转头:“他们是找你的?!”
帝辛脚上有伤,痛得满额都是冷汗。
他其实听到那人喊的是什么。
那人喊的,是他的名字。
青巴看他辛苦,拉过他腿,看了他的伤势。
青巴眉一蹙,突然抓紧他脚踝一转一推,只听“嗒”的一下,帝辛大吸一口气,痛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青巴快速摸出什么合着随手拿来的两条木棍把帝辛的腿绑起来,帝辛强迫自己从巨痛中抽离,对青巴:“你……想办法从这后面出去。”
青巴动作一顿,听外面又再叫嚣,问:“你呢?”
“他们是来找我,我走前面……”帝辛深深呼吸着,忍痛咬牙:“你到他们后面去……如果运气好,你救了哈就跑!如果运气不好,那就是我对不住你,你自己跑,不要回头……”
帝辛的话让青巴手上的动作停下了。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帝辛来不及猜屋外那一群是什么人,却已经猜到了自己的下场。
青巴静默了片刻,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手上突然施力一勒,帝辛吃力痛呼,青巴丝毫不给他喘过气来,直接架起他,让他倾斜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这时外面的叫嚣声更大了。
雨势比刚才小了很多。
天开始灰蓝。
木材砌成的大篝火越烧越旺。
外面的人在外面站久了,有点不耐烦,道:“不出来是吧?当我们耍的是吧?哮子!”
“诶!”
一个高大瘦削的人走了出来。
他肩膀上扛着的不是别的,就是狐宝。
帝辛心里猛地一沉,慌了一把。
但是很快,他一咬牙,约定不改,推了青巴一把。青巴等于是接令了,跃身上了屋后墙上的小小天窗,敏捷消失了。
狐宝被扛到了大火堆旁。
瘦削男人正要直接把它投进火里,手一举,突然一把破竹刀呼啸飞来直中他脑门。
男人脑浆喷洒,直接在人堆中倒下。
狐宝摔落地上,众杀气腾腾的人惊震。
原本满是嚣张锐气的队伍骚动了。
听小屋那插满箭的门“轰”的一下倒地,溅起泥泞,帝辛拖着一砍柴大斧,缓步踏门出来。
步步有力,看不出腿上有伤。
脚步从容,不带半点怯意。
额侧满是青筋,脸上肃杀戾气,他站到屋前,利斧点地,威厉双目炯炯一扫,他淡定扬起下巴,嚣张问:“你们……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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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激动)大叔~~~~~~~~
☆、变(三)
帝辛此举,把那伙人唬住了。
他的头发已经汗湿。
因为腿上的伤痛及筋骨,额侧的青筋越发突出。
但是,即便是这样,痛容却不曾在他脸上出现。
面对着这么一帮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人,他脸上的表情甚至还有点不屑。
这些人很明显知道他的身份。
帝辛扫了他们一眼,点了个数,连带刚才倒下的,一共有十人。
他转脸正视面前魁梧汉子,想打量,却无法看得太仔细。
但是单凭那气焰……
“你叫什么?”
“江还!”
帝辛闻言一愣。
姜?!
怒,瞬由心底生起。
帝辛第一反应是自己所托非人。
他双眼眯起来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又问:“你叫什么?”
对方没有再回答他。
而是放松了姿态,把哈往侧后推了去。
接手的人被其他人淹没,原本被唬住了的那些人重拾了信心又再戾气张扬了起来,开始向帝辛靠近。
狼牙棒柱到了地上,被问的人很随性地看着他。
那人知道帝辛刚才有听到他说的话。
所以,他不屑再跟他废话。
如此大不敬,帝辛心里极其窝火,但是看到大家都欺近来了,又下意识想要退。
不能退!
露怯,就死定了。
该死的姜桓楚!
帝辛咬牙切齿,殊不知事情并不如他所想。
此时,在宫里,并不知情的姜桓楚百般游说,与姜王后争执起来了。
“我不会答应的。”
姜王后往凳上一坐,犹豫拒绝道:“坚决不行!”
“你……”
“父亲!”姜王后打断姜桓楚的话,诉:“虽说大王被妖所掠,生死未卜,但是这并不能说大王就一定回不来了啊。”
“再说,郊儿他还这么小,他哪里有为王的本事啊。”
“他有没有,难道老夫堂堂的诸侯之首还不能说了算么?”
姜王后被堵,再张口,却紧蹙着眉头,没有说话。
女子以夫为天。
现在大王不在,自当是以父为天。
事情来得太突然,那天在摘星楼上幸存下来的就只剩下国师一人。
国师受了重伤,只留下只言片语就昏迷不起,大王现在都不知怎么样了,自己又被逼成了这样。
姜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