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箫]箫寒千里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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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箫]箫寒千里梦-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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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鍠朱武埋首在箫中剑的肩,然后吻上那人已经会反咬他的嘴。
  等到那人终于筋疲力尽地昏过去,再拥抱着,贪婪地整夜不眠地看那人难得安静下来的睡颜,迎接曙光和下一轮失望。
  
  他想,他是该恨他的。
  没有谁被如此对待,会不恨对方的。
  银鍠朱武也会想,不能爱我,恨我也好……
  可是还是要自欺欺人却又是无比真心地在那人耳边说:“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好不好?”
  然后,这一次回答他的,是主动咬上他肩头的箫中剑。
  虽然没有力气,但是凭借着头的重力,磕在银鍠朱武□的肩头的牙仍是有几分疼痛的。
  然后,银鍠朱武看见了。
  他的眼神。
  变了的。
  如此陌生。
  
  箫中剑,已经彻底失去对神智的控制了。
  所以那么清醒地直视着他,小兽般的恐惧都完全退去后,所余留下、显露出的最深层的恨意和癫狂。
  那种没有温度,却也没有克制的恨。
  真正的,冷如冰刀。
  放肆到近乎冷静的疯狂。
  他的唇角甚至带着笑,凄惨到快意。
  笑弧又薄又利,穿心透骨。
  碧绿的眼弯弯,笑得太过尽兴,又伤悲得好像下一刻就要崩溃哭出来……仿佛一张脸上,有两个人在抢着做相反的表情,最终是要把它撕裂……
  银鍠朱武从没见过,脑海中却无端出现了,傲峰之上,有人迎着刺骨的烈风握剑惨笑,直身面向皮氅也抵挡不住的入骨寒冷……那个人哈哈地笑着,笑得满脸只有冰霜没有眼泪,笑得如此大声,笑得停不下来,连千万年呼号的朔风,都不能席卷带走的凄厉和惨烈……
  那是朱闻苍日,曾经听到,并再不想听到第二遍的故事。
  银鍠朱武满脑子,只有这寒入骨髓的笑声,和眼前人的笑容。
  他想,他是要把箫中剑逼疯了。
  他逼疯了,他说他心爱的人。
  



双刃(四)



  魔界常胜的战神,丢盔弃甲地落荒而逃。
  踉跄的步,颤抖的肩,捂住的眼遮盖着狼狈不堪的惊惧。
  等到他终于停下来,惊觉仓惶间披上的薄衫已被冷汗湿透。
  他忘不了那个眼神。
  那个癫狂到冷静的眼神。
  千年以前,魔界亦曾有巨变,为镇魔源之魂,他带人征战冰原,捕捉到洪荒时代所遗留的最后一只银血雪獬。那是极有灵性的上古灵兽,其兆非凶非吉,其身不在轮回不在命数,无因缘可循束。雌雄难有相逢,即便相遇,非情钟不为偶,偶既成终身不更其弦,终是枝叶不兴血脉渐枯。若以银刃刺入其心,缓引活血筑阵,可以逆天转百年之势而不受天谴之罚。银鍠朱武就是对那最后一只银血雪獬行血祭之人。
  银刃插入灵兽的胸口,它面上竟无疼楚的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显出几分高高在上的悲悯。七天漫长而痛苦的求死不能中,它的眼神一直涣散而平静。直至最后阵成一刻,它那也是翠绿色的眼睛突然聚焦,一瞬间明亮无双的凄意,静默又锋利如无声贯穿雪原无尽冰层的锋刀。
  生命烧到尽头突然盛放的,极冷的火花。
  然后,它死了。
  
  他终于知道箫中剑那种让他不安的离去感是什么了。
  那不是空间的距离。
  而是生命本身的流逝。
  那种预示何其熟悉,只不过被银鍠朱武遗忘在了时光里。
  他留不住他,留不住附着在那人心之上的生命力。就像留不住窗楹的光;镜台的影。
  渐行渐远,终究黄泉碧落,哪怕此刻他紧紧在他怀中,尘世最亲密的血肉相连。
  而死生,是魔界的朱皇也不能跨越的,莫可奈何。
  
  他哑声笑了出来,靠着柱子缓缓滑下,瘫坐在地。
  整块的红玉铺成的地,在炎热的魔界里寒冷出奇,透过衣衫,深入骨胫,眼里却还是一片火烧,漫野血弥。
  放开枕在额头的手,入目的是自己腕部突出的骨节。
  这几天,箫中剑醒着他自然无法入睡,到箫中剑睡着了,他又舍不得睡去总是要看上久久。偶尔想与那人相拥而眠,闭上眼,耳侧却是自己慌乱的心音——箫中剑的心跳却微弱得听不到,他不敢乱动吵他安眠,那人的身体却冷得像是冻尸,让他忍不住一遍遍睁开眼搜寻显示他还活着的蛛丝马迹,直到那丁点可供入睡的疲惫都过去感知不到——于是又是一夜不眠。
  他给箫中剑强制灌食,自己却几乎无暇吃饭,这几日真吃进去的,怕是比箫中剑更少。
  幸好他功体强健,不像现在的箫中剑被他封锁了功体只是凡人之躯所以那么虚弱,否则,谁先垮掉还是未知。
  即便如此,他还是能在自己的身上观察到速度可见的憔悴。
  他已经活了三千年,却第一次感到了苍老,看到了生命燃尽的可能。
  不疯魔不成爱恨。
  他本就是个魔,而箫中剑也快疯了。
  
  银鍠朱武默不出声地出神端坐了一天,僵硬的身体疲惫却毫无睡意,像块风化到随时散落成沙却仍岿然不动的石头。他就这么坐着,不响也不动,久到伏婴师都忍不住再询问自己的主君是否要让空谷残声二度入魔。
  在魔界足智多谋的军师看来,主君的耐心一直不是很好,总有用尽的日子,而这个征服者,目前所懂得的,不过如战场上一般,无法俯首称臣的子民,就斩草除根,彻底摧毁,尔后撒种重建,完全占有那片将他视为新神的土地。
  那的确是银煌朱武一贯的风格。
  “主君,吾可以洗去他的记忆,还可以用您的血和他缔结契约,他将会永远忠诚于您,服从于您。”
  “心甘情愿,全心全意?”银鍠朱武仍坐在原处,头枕着手,远远看着他,半低下的脸上表情莫测。
  “他的心愿,将只属于主君你……”建议和诱人的唇形同样蛊惑动听,心机不让美貌。
  “听上去很好……”银鍠朱武抬起头,正身对伏婴师说,“可是,吾偏不要。”
  在未想到会得到拒绝的魔界军师的讶异中,他继续说:“不,吾不要他入魔……相反,吾要汝解开他的封印,恢复他的功体……”
  “主君……”
  “如果汝不服从,吾自有办法让汝后悔……朱闻苍日有的怜悯心和没有的手段与权力,汝应当清楚,吾却是不同的。”他的语气平静而森冷,与燃烧着的火红面容形成强烈对比。
  伏婴师脸色一变,乖顺地垂下了头。
  戒神宝典所载,银鍠朱武心机深沉,为人冷酷,并不是毫无道理的。
  漫长的千年时光里,冷眼笑看战争、屠杀、阴谋,勾心斗角刀光剑影里洗练出来的魔界战神,怎么可能心慈手软。
  恰是因为他将已荒芜的心丢弃了,才能存活至今,荣光不倒。
  如果,他会为任何人的鲜血、眼泪、痛苦动容,他早就成了那血肉尽腐白骨中的一架。
  可是,总有例外。
  世间起码有一个箫中剑。
  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箫中剑。
  不爱他,却是他所爱的,让他的心又萌芽复苏……哪怕这种生长,撑破心壁,撕出血肉淋漓的伤口,将他的脆弱致命地暴露在人前。
  起码,它又跳了,每一下都疼痛,却是活着。
  
  如果箫中剑入魔洗魂,成为了他的奴仆,抛却自己的理想、信念、性格甚至灵魂,成为一具美丽乖顺附着于他的意愿而存在的躯壳……
  那与杀了他,又有什么区别。
  不,只会更糟。
  比杀了自己所爱的人更残酷的,是逼迫他违背自己的良心与信念,是将自己所爱的人,变成自己手中沾满血腥的刀,指向和摧毁那人所曾是、所曾爱的一切。
  他还是做不到。
  他爱上他,因他不是自己的同类,所有痛苦皆源于此,然幸福亦是。
  除非他能亲手杀了自己复活过来的那颗心。
  可他不能,他舍不得。
  他面临了和朱闻苍日一样的选择。
  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果真本是一体,再度殊途同归。
  
  银鍠朱武回到寝殿去看了依然躺在床上的箫中剑,银发碧眸的年轻剑者还在深层的熟睡中。他现在越来越少入眠,所以只要睡着,银鍠朱武都会给他施安眠咒,为的是让他睡得安稳一些,长久一些,可以补上清醒时的透支消耗。
  原来一天不见自己,这个人就可以睡得这样香甜无防。他看着他,英挺的脸上露出半弯酸楚的笑。
  睡着的箫中剑很安静。
  当然,醒着的箫中剑也很安静。就算逐渐失去对神智的控制,就算挣扎从未间断,也很少发出声音。
  又或者……那也是他正在日渐丧失言语的能力……
  想到这里,灿金的瞳愈发黯然。
  他静默不语,只是悄声地坐在了年轻武痴传人的身边,动作那么轻柔小心,怕惊醒眼前人的睡梦。
  包裹着雪白身体的鲜红被子中露出箫中剑修长的双腿,银白的温柔如月光的发蜿蜒迤逦至美丽如蝶翅的锁骨,那双冰冷的眼睛紧闭着,却可以想见睁开时千山不及的翠色。那人的皮肤,如人一样,像铺延千里的坚冰。不如伏婴凝滑如脂,雪白如玉,不像九祸柔软甜蜜,温暖馨香,却有着寒凉的触感,冰雪的气息,心酸又安抚,让他想要依偎,贴上自己的脸庞和胸膛去温暖去亲近去膜拜。
  即便是阅尽天下美人的银鍠朱武,也不得不承认,这确然是他数千年来,所见过的最美丽的事物。
  连伏婴藏在黄金面具下无双的画皮,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他以前一定是瞎了眼,才会觉得这人不过是个不足甚多的新鲜美人。
  这人分明就是,世间最令人沉迷的存在。
  永远清冷如明月,慈悲如神祇,近在眼前的遥不可及。
  而他当初怎么会愚蠢到以为,他只要得到这个人的身体,然后厌倦了就可以抛弃。
  早已经没有什么,胜过他对他心的渴求。
  可那是他求不到的。
  朱闻苍日这四个字,已经永远把他们隔在了爱恨的两端。
  
  啊,那人又皱起了淡金色的眉。
  是想起朱闻苍日了吗?
  还是……想起了银鍠朱武。
  冰冷的翠色扑面而来,银鍠朱武无防备地僵在当场。
  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无意识地覆上那人的眉头,想要抚平那里的纠结。
  就像当初,箫中剑对朱闻苍日。
  可银鍠朱武他自己的眉头,被岁月压得那样深,重到无法抬起,又还有谁能把手掌置于其上……
  
  他的手,还在他的额上。
  他的耳朵,可以听到通过掌心震动传来的,那人的喉头发出的,咔咔的声音,还有来自牙齿和颌骨颤动的咯咯声。
  一下一下,碾磨、敲击他的心。
  他手掌的下方,幽绿的眼睛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恨意。锋利入骨如傲峰斧凿山石的冰刀霜剑。
  可是,他又能如何呢。
  银鍠朱武低下头,吞咽下了喉头的梗堵,慢慢握起那人冰冷又僵硬的手指,眉目和声音温软得像是春池中一圈圈划开的浅波:“莫怕……吾不会再迫汝了……汝的功体,很快就能恢复了……”
  斜斜的夕阳打在他的脸上,散开的红色的额发,隐约淡化了额间深浓的剑纹,灿金的眼周,都流露出暮春桃花的漾红。
  
  掌中无血色的寒冷手指突然反过来紧握了他的手指。
  他抬起头,看见箫中剑脸上惧恨的神情逐渐被迷茫,继而欢喜所取代。
  那双碧绿的眼一片迷蒙,却笑了起来,好似孩子看见了自己最心爱的玩具,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纯真。
  银鍠朱武,一直想在箫中剑脸上看到的,就是这种,真心的,任性的,欢愉无忌。
  “朱……闻吗?”那人已经太久没有说话,刚一开口,清冷的声音有些生硬含糊,忐忑又期待。
  “是的,我在。”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无比温柔地回答。
  
  “不,不,你不是朱闻!你是……”面前的人突然抽回手指,一把将他推开。
  银鍠朱武看着箫中剑夺尽千峰翠的眼瞳,内有青梅绿水红衣白衫翩翩扁舟而过……只剩下他和真实的厌恶。
  “你把朱闻还给我,还给我!”面前的人突然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卡住他的咽喉,收紧的手背上,雪白里凸绽出青筋。他眯起细长的眼,神情凶狠又狰狞。
  其实,都不用入魔,这个人,已经……
  是了,他入魔,本就因朱闻苍日而起。
  在箫中剑上百年无偏无私的人生里,那个桃花眼笑如春风的男人,是正直无瑕的他唯一的执念,也是唯一的魔念。
  银鍠朱武知道自己在笑。
  手指逐渐收紧。
  开始有些晕眩,并不十分痛苦。
  他闭上眼,想,这样也好。
  
  脖颈上的手指突然松去,空气一瞬间大量涌进胸腔,反而让银鍠朱武不习惯地咳嗽起来。
  箫中剑颤抖着,茫然无措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然后抬起眼,看向银鍠朱武。
  “我求你……”
  弯曲的眼从厌恶变成恳求。
  “求你……把苍日还给我……”
  目光绝望却专注,哀鸣宛如受伤,却守在死去的母亲身边望着猎人的小兽。
  “把他,还给我……”
  他一只手紧紧抓在心口,半弯着蜷缩身体似在忍耐胸腔深处传来的让他浑身战栗的无限痛楚,带着狂乱和凄楚的碧绿的眼,泪流满面,声音都是哽咽的哭腔。
  却还是执着地望着银鍠朱武,一手抓住他的衣角,抖动的骨节比布料更加惨白。
  银鍠朱武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服软的样子。
  更不用说,求人的样子。
  竟是那么难受,比被他直接用剑穿胸而过还要难受,让他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
  “不要……不要那样看我……”他不敢看箫中剑,甚至不敢触碰他,只能捂住自己的面孔和眼睛。
  可是强大的悲意压在他心头,那么沉那么重,压得他不能再继续站立。只能砰的一声,跪坐在地。
  “是……是我错了,我不该把他从你这里抢走的……可是,我没法还给你了,怎么办?箫中剑,我没法把朱闻苍日还给你了……”
  他掩住眼睛的手掌之下,蜿蜒出两条鲜红的血水。
  朱闻苍日,他明明是他,却又不可能是他。
  朱闻苍日,汝可看到,吾的后悔……是的,吾已经后悔了……
  
  “我错了,是我错了……求你,求你不要那样看我。”
  箫中剑诧异地感觉到自己的膝盖的濡湿,再看到那一片鲜血,渐渐恢复了神智。
  而那个魔,正伏在他的膝头,发出嚎啕的声音,受伤困兽的低鸣与嘶吼。
  不屈的战神,铁血的汉子。
  哭泣得,像个孩子。
  终究无法假装懂事而吞下的,满腹的伤心与委屈。
  魔者,流血不流泪。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这是上天的馈赠,亦是惩罚。
  一个连落泪的资格都没有的存在,何尝不是一个悲剧。
  
  不语的人仰起头,闭上了眼。
  叹息着,轻轻地,迟疑地,将手放在了那个火红色的头顶…… 
  



七夕番外一:温馨治愈篇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啊~”
  “什么?”
  “朱武对九祸的感情啊~你不觉得看得很感人吗?那是真爱啊!我眼泪都要出来了……”翘着二郎腿眼睛直愣愣盯着液晶屏里面霹雳布袋戏剧情的朱闻苍日直觉地回答。
  然后突然想起,这世上,唯一有可能问他问题的人。
  转头,和他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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