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
这句老话,王怜花自然是十二分的赞同。在买下西湖畔的这处宅院,并喜孜孜地取名为“水月阁”的时候,他就是这么理直气壮地对沈浪说的。
他是爱热闹繁华的人,受不得风餐露宿,颠沛流离,若是没有人为他叠被铺床,热菜温酒,人生的乐趣也少掉一半,少爷的身子公子的命,用来说他最合适。对于这一点,沈浪自然也无可奈何。
杭州确实是美。杭州的美却又不同于洛阳,洛阳之美犹如洛阳名花之牡丹,艳极便难免带些煞气,正如王公子当年立志搅乱江湖时总挂在唇角的那一抹冷艳讥诮的神气;而杭州却美得恬然,三月桃花,江南春水,莺歌燕舞,连天气都温煦地叫人醉。王怜花每日懒觉醒来,神情是迷迷蒙蒙的,眼波却明亮清澈,如春日清晨,早雾天气里的西湖碧波,沈浪看看他,再看看窗外那湖光山色,不由便要痴了,不知身在人间,还是天上。
因此,沈浪虽然对王怜花大隐小隐的言论颇不以为然,也并没有反对他的这个决定,亦十分享受这一段宁静的时光。只是他对王公子劝水月阁”这个名字提出了一点小小的意见:“镜中花,水中月,听起来似乎有点伤感。”王怜花笑:“虽是虚幻,既有刹那美丽,也已够了。”两人的这段对话仿佛预言。
当那个蒙着桃红色面纱的女子出现在水月阁时,两人虽然吃惊,却并没有非常措手不及的感觉。
早知是要结束,美好的时光终归短暂。
女子美如江南。
身段是纤秀而柔媚的,行来仿佛步步踏着西湖烟波,风姿妖娆。着一身粉色衣裙,柔美如梦,虽是遮住了容颜,但那一抹娇艳的桃红面纱却是惹人遐思的,有这样绝世风姿的佳人,想来那面纱下的容颜,必是明艳不可方物罢。
女子是水月阁的第一个访客。
沈王两人还没有开口问,那女子就轻轻说了五个字。
“沈浪,王怜花。”声如银铃,悦耳已极。
虽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可是在两人隐没江湖之后,虽也曾被一些江湖风波波及过,却是第一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这自然是因为王怜花的易容术,千变万化,既是全然改了形貌,如何又有人得知其踪迹。
那女子见了他们的神色,便笑道:“两位不必惊慌,妾身并不是来找两位麻烦的,只是想要请求王公子一事,乃是妾身多年的心愿,此事除了王公子,天下间再无人能做到。”王怜花笑道:“姑娘竟能轻易识破在下二人踪迹,自然是非凡人物,请讲。”那女子轻轻一笑,揭开了面纱。
沈浪和王怜花不约而同都觉得有点失望。
总归男人是爱看美人的,而且这女子风姿迷人,相必面貌也是绝美,不料那面纱下的容颜,却大大出于意料之外。
她不美丽。
说到这样一个女子面孔竟不美丽,恐怕看倌们便要想起那些武林之中的传说,比如曾经的倾国倾城的美人,因遭妒忌而容貌被毁,徒留绝世风姿的凄美故事。
但这女子的面孔却并不适合于这种故事,因为她虽然不美,也绝不丑。
一言以敝之,那就是天生平庸的一张脸,若长在厨房烧火丫头,北门口卖菜的小妹脸上,任何人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是,她的身段,风姿,声音,都是绝代佳人才有的。
最后却长了那样平庸的一张脸,使其他部分所有的美都功亏一篑。
女子看着二人的表情,淡淡地笑:“所以,我想要一张,配得上我的美丽的脸。王公子,试问天下间除了你,还有谁能做到?”王怜花也笑:“姑娘应该知道,在下从不给人做白工——对了,在下失礼,至今尚未请教姑娘芳名?”女子微微欠身道:“妾身名叫林镜花。”镜中花。
又有哪个女子不期望自己镜中的容颜美丽如花?林镜花道:“妾身早就欲相求,可妾身亦知欲求王公子相助,是十分困难之事,因此妾身花了许多年的时间,去寻觅一样宝物,以求能打动公子,可宝物寻回之后,便听说王公子不知所终的消息,于是妾身又花了许多时间,刻意寻访王公子的踪迹,不想王公子竟然到了妾身的家乡杭州,在此处相遇,真是又惊又喜。”话一说完,她便从袖中取出一个碧玉小盒,推至王怜花面前,笑道:“请公子过目。”王怜花一打开那个盒子,眼睛就亮了。
那是一把刀。
刀极小,极薄。
刀柄不过寸长,刀刃尚不足一寸,薄不及纸。这那里是刀刃,简直就像是一痕清淡月光。王怜花看着那把刀简直说不出话来。
他的妙手,正需要这样的一把刀。
当年有位刀客,失去了右手拇指,从此不能握刀,后来他来找王怜花。
王怜花截取了他人的手指,接到了他的手上,新的拇指和原来的一样灵活好用,刀客自然十分满意。
但王怜花自己却实在不太满意。他嫌弃那个手指接口总有施术的痕迹,看上去并不自然,不像是本人的,以至于他甚至没有要走刀客原先答应交出的代价,即跟随他多年的那个情人。
刀客喜出望外,王怜花郁闷非常。
但若有这样的一把刀,也许就可以……达到完美的境界。
明人不说暗话,王怜花当下便喜孜孜地问她:“你想要什么样的一张脸?”他看着那把刀的眼睛突然亮了数倍,痴迷的神情教沈浪瞧着便觉得哭笑不得。
(二)
王怜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你脸型是要瓜子脸?鹅蛋脸?满月脸?眉型是要蛾眉?远山眉?笼烟眉?眼睛是要杏眼?凤眼?依在下所见,姑娘风采出尘,脸型宜瘦,下颌宜收,额头饱满乃是大气之相,眉眼宜略长——虽说杏眼桃腮比较娇俏,但修眉凤目似乎更适合姑娘……”沈浪苦笑,只觉搭不上话。
林镜花淡淡笑道:“妾身多年前偶得一幅画,这画并非名家手笔,连落款印鉴也无,只是妾身却为这画上女子所迷,愿做这画上佳人。”她取出一个小小的卷轴来,轻轻展开。
一见之下,沈浪和王怜花差点没有一起从座上跌下来。
幸好两人都戴着人皮面具,神色虽然大变,林镜花也瞧不出来。
画上的人,分明就是王怜花。
不不,应该说如果王怜花有个双生的姐妹,应该就是长这样的。
因为画上的人尽管长了一张王怜花的脸,但却是个女子,云鬓宫妆,花簪罗裙,面貌轮廓比王怜花自是要柔和几分,神态亦是娇美妩媚。
隔着张面具,沈浪看不见王怜花面上神色,只是那双眼里的惊讶错愕却是掩藏不祝王怜花相貌本有几分似云梦仙子,身为男子亦算得秀美清雅,原有被朱七七强扮成女人,迷倒胜泫的往事,如今又与沈浪一起,更是忌讳人说他似女子。如今却有人送了一张他的女装图来,怎不教他怒火横生。沈浪一想及此,生怕王怜花拍案而起,连忙问林镜花:“林姑娘此画从何而来?”林镜花原本只是安然而坐,等着王怜花说话,听得沈浪问出这样一句话来,也大感意外,却仍笑道:“此画乃是一位少年卖给妾身的。”王怜花突然开口道:“那少年长得什么模样?”林镜花道:“不过十四五岁,长得瘦瘦小小,面貌倒也平常,妾身也不太记得,只是一双眼睛灵活得很,神气狡猾。”沈王二人对望一眼,心中既有了然之意,又有讶异之情。
那卖画的少年,想来应是小伍。
而这幅画,恐怕亦是出自孔琴之手。
那银票背后的一双眼,这画上的一个女子。
画技未必一流,却都似有画者的魂。
孔琴相思极苦,若说他私心里希望王怜花是个女子,亦是情理之中。却不知小伍为何会让这样一个女子得到这张画,而这女子,竟也会抱着这般念想寻来?这究竟是机缘,还是险局?林镜花神色淡然,亦看不出甚么。只听她说道:“不知公子妙手,可为妾身施于此术?”王怜花转眼笑道:“自然可以。”林镜花眼中有惊喜之色,随即收敛。
王怜花道:“只是若施于此术,便成定局,姑娘若是要悔,也是不能。”林镜花了然笑道:“妾身容貌平平,画中人之美,已是平生奢望,有何可悔?”王怜花道:“西施玉环都是绝代佳人,可若是玉环的身子配上西施的面孔,未必一流。这个道理,姑娘应该懂得。”林镜花愣了一愣,道:“王公子说得是。可又如何得知适合与否?”王怜花笑道:“这也容易,在下可做出个模子来,且请姑娘七日之后再来。”看着王怜花煞有其事地一边对镜自照,一边手中不停地在做那个模子,沈浪不由叹气。
一伸手去捉那小巧的下颌,使他转过脸来,细细端详。
作为男子,这样的面貌轮廓实在是美得有些过分。只是他气质清雅,平日里又总有些轻薄讥诮的傲气神色,便硬生生地将那天生的秀美面相,全然化作一段俊俏风流之意。
但这灯影之下,长发披散,目光迷离,双唇微启,只着了件素白单衣,确是销魂。
沈浪见了他此时的面容神态,不期然便想起昨夜情事,只觉胸腹间一股热流升起,握着他下颌的手指不由松开,只是轻轻抚弄他如玉的面颊,然后将他拥入怀中,一只手便探进他的单衣里去。
若是往常,王怜花便喜欢闭了眼,如孩子般在他怀中轻轻缩起身子来,今日却大是不同。只见他伸手将他一推,登时跳了起来。
沈浪无奈地笑,去牵他的手,道:“王公子这是为何?”王怜花瞪着眼睛道:“今日由我来罢。”沈浪听得他如此说,便知他定然是介怀今日之事,却也不说什么,只是似笑非笑地挑了眉看他:“真的?”王怜花有些恼火,心道本公子抱女人的时候,恐怕沈浪你牵一下女人的手都要脸红呢。一想及此,恨不得将光荣历史一一分说。但马上转念一想,又觉得未免过于孩子气,况且自己之前也从未对两人欢爱之时的位置提出过什么异议,只道沈浪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抱起来有什么意思?想道这些,便又将那些话吞了回去,只恨恨地道:“自然是真的。”沈浪也未说什么,只是懒洋洋地往塌上一躺,道:“好埃”见他这般模样,王怜花的心情更加不好。只因他见了沈浪这样,便要想起自己在沈浪怀中的模样,对比之鲜明,使得自信脸皮厚到一定境界的王公子,也感觉有点下不来台。
虽然觉得以抱女人的方式去抱沈浪这么个身高体壮的男人实在是有点傻里傻气,但话既已出,做总是要做的。王怜花瞧一眼沈浪,往他身上一压,沈浪不由叫一声:“王公子好大力。”王怜花恶狠狠地道:“莫吵。”一低头便吻住他嘴唇,使得他不能再吵。沈浪似乎是很合作地伸手环抱住他腰身,使得这个吻更加深远绵长。他的拥抱实在太紧,使得两人相触的身体,隔着衣衫亦能感受到肌肤发烫,耳边是彼此细密的喘息,愈加催人情动。王怜花不由有些意乱神迷,还来不及反映,沈浪却一翻身将他压在下面,伸手探进他的衣衫,抚弄他敏感的部位,酥酥麻麻的感受使得他忍不住弓起身子,轻轻呻吟出声。他叫得实在好听,沈浪有点着迷地听着,伸手去探他的身体。
手指进入的痛觉使得王怜花突然猛醒过来,想要挣扎却已是挣扎不得,只得看着沈浪圆瞪了双眼,却说不出话来。
沈浪居然还敢看着他笑,表情无辜地一塌糊涂。王怜花简直就要破口大骂,沈浪却并不给他反抗的机会,猛地抽出手指,摩擦的刺痛感和热度使得他差一点便要惊跳起来,沈浪用力一推,便将更加粗大硬挺的事物刺入了他的身体之中,使得他已到喉口的一声呼叫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不由用力抓紧了沈浪的手臂,一下便划出几道细细红痕来。沈浪吃痛,皱着眉头道:“王公子,你可温柔些。”那副一本正经的表情叫他看了心里更怒,正想伸手打过去,沈浪却一把抓了他手腕,教他动弹不得。
王怜花有一双能够鬼斧神工的手,手指修长,手腕纤细,有着最巧的匠人,最佳的良医,最好的琴师,或者是最强的赌徒才会有的那种敏感以至敏锐的线条,此时即便连挣扎的姿态看上去竟然也是动人心弦。沈浪轻吻他的手指,将他一双手的手腕一起握在自己左手之中,右手紧紧扶住了他的腰身,开始猛烈的深入。他对他的身体已然熟悉,掌握他的每一个敏感之处,满意地看着他微张着口无声地喘气,眸里中似有水波流动,正要瞧个清楚,他却故意紧紧闭上,不教他看。 沈浪无奈摇头,心道王公子你这时还何苦赌气。心中如此想,于是又加快了几分,每次都是吞至没顶,再退至穴口,瞬时的饱涨与一下的空虚狂乱地交替,使得王怜花整个人都被一种柔软甜蜜的酥麻感觉所涨满,王怜花想要叫,从足底到舌尖,却再没有一丝力气,每一次冲刺时身子便无声地痉挛,每一次拔出时只余轻叹似的呜咽,如玉的面颊上布满细密汗珠,沾湿了落在额际的乌发,双眸微张,眼波里是极致柔媚。沈浪看得只觉喉口一阵一阵发紧,动作更深更快,既狠且绝,因这越来越强烈的冲击,王怜花不禁想要弓起身子,腰身却被牢牢固定在他的手中,只得咬牙承受一下又一下的重击,极度的快乐与震荡摩擦的些许痛楚混合在一起,却是无处可避,呻吟声不由自主地由齿缝之间逸出来:“慢……慢些……不要……碍…”这样的声音,在沈浪听来,又哪里是抗拒,分明是更深的诱惑。
再见王怜花却喘息细细,身子已是再无半分力气,正想着由得他去,沈浪却停下动作,轻轻在他耳边道:“你可是累了?”王怜花突觉身下一空,身子是一阵,疲惫酸软,却只觉饱涨的欲望,竟是捏在沈浪手里,一下无法发泄,沈浪却笑咪咪地看了他道:“王公子你方才说的什么,是否是要由你来?”王怜花全身上下,哪里还有半分力气,想要怒瞪了双眼看他,只是此时连这瞪眼也做不像了,再睁大眼,眼里也不过是一片如水的温柔情致,沈浪却是看得出他的恼恨,但仍是继续微笑道:“王公子,你怎的不说话,你若不来,只好由我继续来了。”王怜花干脆闭了眼不看他。看了也是生气,不如不看。 沈浪在他耳边低声笑:“怜花,怜花,睁开眼么,我最爱看你此时的眼睛……”王怜花当然更加不理他。 沈浪也不再说话,只是用舌尖轻舔他的耳廓,麻麻痒痒的感受叫他忍不住又要呻吟,沈浪却轻轻将他身子翻了过去,由细巧的耳廓,修长的颈项,直到温润如玉的肩背,一路亲吻下去,王怜花心中还有些气,只咬着枕头,努力不叫出来,但沈浪的嘴唇却一点点地朝下挪去,最后竟然探入他双腿,挑逗他的秘处,舌尖灵活游走,每到一处便重新点燃一处的火焰,使得他原本紧闭的双腿禁不住又分开,方才受到强烈刺激的部位又仿佛回味起欢愉的感受,邀请般的微微开合,身子亦是微微曲起,等着承受又一波的冲击。 沈浪却在他的穴口轻轻摩擦,使得他更加难耐,却没有再次的动作。王怜花恨恨地一咬枕头,沈浪却在此时毫无预警地抵入了他的身体,动作却是柔和地,一分一分,一寸一寸,叫人无处可逃。出奇地灼热,出奇地缓慢,仿佛要逼出他身体里的残存的所有力气,来做一次纵情的最后燃烧。
王怜花被这种快感与痛苦折磨地几欲疯狂,却无法发泄,那个总是挂着一张看起来十分正气的笑脸的男子,此时又像鬼一般地在他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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