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和师兄师妹都不喜欢他追求权势的野心,他也从没想过让他们理解。
他要出人头地,不被人所欺。
离开师父后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孤零一人。
今日骤然听到这般关切的话语,纵然那人只是尽医者之义,他也不由恍惚。
原来,他竟是这般害怕孤独吗?
卫庄苦笑一声。
韩陵不知他想了这么多东西,见他兀自出神,趁机细细看起他的容颜。
只是卫庄这么一苦笑,韩陵才赶紧正色道:“怎么了?事情涉及机密不能相告吗?”
卫庄摇摇头,开口说道:“没什么。李大人让你来,自然是信得过你,你若愿意相帮自然是好的。”
韩陵这才松了口气,他主要是想多亲近卫庄,对那差事一点也不热衷。
不过是担心出事,否则他倒宁愿赶紧回去窝在被窝里睡大觉。
“既然如此,我就跟着你了,若是伤口出了问题也好及时救助。”韩陵摸摸下巴,笑道,“不过我发现每次你都是中毒,真是生命力顽强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卫庄就想起那尴尬地回忆。
好一会儿才从尴尬中脱身。
卫庄垂眸,睫毛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眼中神色。
“越是卑微的生命越是顽强。你是诸侯公子,锦衣玉食,自然不用吃这些苦。而我若想活得更好,就要付出相应代价。”
韩陵的笑意一敛,看着卫庄默默沉思。
突然他又笑出声来,笑声依旧懒洋洋的。
“呵呵,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变向说我生命脆弱啊?”韩陵站起身走到卫庄身前,拍拍卫庄的肩,像是刻意像又只是随意一般说道,“卫庄,我与他们不同。”
我是穿越过来的家伙,我是洛河时代联邦的韩陵,不是诸侯之子。
从孤儿出身,到联邦精英,到联邦第一星猎团的成员,我所经历的并不少。
所以我懂,真的懂。
生命如此脆弱又如此顽强。就像是普通的野草,扎根泥土,与风雨作斗争,始终咬牙坚持,坚持不倒下去。
能被打败无数次,但绝不能被打倒。
我们都是这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8·参与荆轲刺秦王
韩陵好半天才从震惊里回过神,勉强把大张的嘴合上。
要问他为什么这么惊讶。
天啊!!遇见一个法家代表的韩非做哥哥已经很让人意外了。穿越一次,还能有幸参与“荆轲刺秦王”,这是穿越的福利吗?
卫庄不解地看向他,问道:“怎么了?”语气中有着他自己也没注意到的关心。
卫庄喝完药后,就开始向韩陵讲述他来燕国的目的。
韩陵刚刚听完卫庄此行的任务,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眼下的秦国已一举攻破韩国,赵国也即将沦陷,燕国更是岌岌可危!
秦国有人暗中探查出燕国的太子已下达密令,暗中招募死士,准备前去刺杀秦王!
卫庄居然是来查实这则消息的。如若是真的,那么他将领命阻止此事。
刺秦王的是谁?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刺客荆轲啊!!
韩陵揉揉眉心,对卫庄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我没事,只是……听得有人有胆量想刺杀秦王,很意外了。”
卫庄了然点点头,到没有太过怀疑。
也是,刺秦这一惊天之举,多少年来各国王侯将相无不日思夜盼,却无人敢为。
“接连三天,太子丹每日设宴款待魏国无相,又命大夫鞠武陪同他四处游览,对他加意结纳。我怀疑燕太子丹是想让魏无相刺杀秦王,所以潜入鞠武的府内杀了魏无相。”卫庄说道这儿时停顿了片刻,看了看韩陵的反应。
若是师父师兄在,听他因为怀疑就杀了人,恐怕会非常不喜。
可是韩陵像是听到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见他停下来,还催促了声:“怎么不说了?然后呢?”
洛河时代的联邦资源紧张,就算有律法的存在,也终归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在韩陵心中秦国与燕国是敌人,而卫庄效力于秦国。不管太子丹是否要魏无相刺杀秦王,对待敌人所倚重的人还需要心慈手软,那真不是洛河时代的风格。
韩陵的反应出乎了卫庄的意料。
他清了清嗓子,又接着说:“他们果然露出了马脚,我偷听得太子丹是想找一有胆量送死的刺客刺杀秦王。不过他们怀疑计划泄露,想先查出魏无相的死因,看看魏无相之死是因为刺秦一事还是魏无相另有仇家。”
韩陵听完后,满意道:“那就让他们查吧,你正好养伤。”
反正最后荆轲没成功。
卫庄见他一脸淡然,也不怎么着急了。
“鞠武推荐了燕国贤士田光,田光又推荐了一个叫荆轲的人探查此事。”
“荆轲???!!”韩陵的声调都提高了几许。
他刚才还在想怎么燕太子丹找的是魏无相而不是荆轲,感情荆轲在这里等着呢。
“你认识?”
韩陵连忙摇头:“不,不认识,不过我听说过这个名字。”
能不听说过吗?
荆轲饮燕市,酒酣气益震。哀歌和渐离,谓若傍无人。
虽无壮士节,与世亦殊伦。高眄邈四海,豪右何足陈。
贵者虽自贵,视之若埃尘。贱者虽自贱,重之若千钧。
“此人本是齐国人,拜在卫国公孙羽门下学剑,其祖师是百多年前名震天下的鬼谷子。”卫庄的情报工作做得不错,已经把荆轲的事查出来了。
韩陵对历史名人的名字已经麻木了,再听得鬼谷子,他淡定了。
不就是那个门下弟子相爱相杀各自成对的牛人嘛!
这根本不是重点啊,现在的重点应该是荆轲……
……………………………………
燕国,蓟城。
韩陵是跟着出来找荆轲的。卫庄倒是打听清楚了荆轲的习惯,要在一个屠夫那里一边吃狗肉一边唱歌,哦,对了,还有一个击筑的高渐离。
两人正走着,忽闻前方街头不远处隐隐传来嘈杂人声,有人骂骂咧咧朝这边走来。带头的那人头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显然是刚被人胡乱殴打过。后面跟着走过来的人,有些同样也是满身伤痕,那些身上无伤的,口中却好像还在嘀咕些什么。
只见那些人尽是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说:“打不过他的。”
随后就叹口气走了。两人更加不得其解。
“真是欺人太甚!”
“这不是拦路抢劫吗?”
“走路还要收钱,真是没有天理了!”
韩陵和卫庄都没放心里,本打算直接离开,可是韩陵的脚步停住了。
他看见了两个人,几天前曾见过。当时他就猜到是荆轲与高渐离,不想这么快又见面了。
卫庄见他停下来,顺着韩陵的目光看去。
荆轲的画像,秦国密探已经交给了卫庄,因此卫庄也认出了那两人。
这两人正拉着路人问话,似乎对前方吵闹之事很是好奇。
“看来,我们要管一次闲事了。”韩陵无奈叹了口气。
想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一件难事。
卫庄随意拦下一个人,就把事问出来了。
原来是前边大路上有个恶霸,就守在路旁的大树下向人收过路钱。他还说如果谁打得过他,就不收分毫,否则就得乖乖交上过路费。也有不肯交的,都被他打得浑身是伤退了回来。但那条道是进出城的必经之路,现在被他一拦,都堵了起来。
摆明了拦路抢劫……
韩陵觉得这种方式没有喊“此树是我裁,此路是我开。”那样高大上。
韩陵懒懒地看了眼荆轲和高渐离。那两人明摆了是看不过去的。
“怎么?你是想行侠仗义,趁机留个好印象,然后混到荆轲身边去做卧底?”韩陵双手环抱于胸前,微挑眉梢。
卫庄也不瞒他,很干脆地点了下头。
韩陵笑了笑,漫不经心地瞥向荆轲。
只见荆轲,面色凛然,衣襟一掠,便大步向前走去。心中估摸着他是要管这桩事了。
“那我们就去看看。”韩陵拉着卫庄的衣袖,向前走去。
行至大道口,两人果然见到一个粗壮大汉,浓眉大眼,面目可憎,气势汹汹地立在大道中央,面前就摆着一个粗布大口袋,正在向一个过路人讨过路钱。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少年昂首走过,似乎不把恶霸放在眼里。“给钱!”
大汉忽然一喝,手中铜剑连鞘一指,顿时将那少年吓得连退三步,一个踉跄便跌坐在地。大汉得意地收回青铜剑,狂笑道:“你这小子,也不打听打听大爷是什么来头,就敢来捋虎须?记住,大爷是‘一剑擎天’朱霸!想从这儿过?乖乖地交上过路钱来!”
少年不堪受辱,面红耳赤、勃然大怒,顺手拾起身边一块石头,毫不犹疑奋力一掷,石块劈面就向朱霸砸了过去。朱霸先是一惊,旋即面色一沉,手中铜剑一挥,“铿”的一声,飞舞向前的石块倏地闷声落地,随即厉色叱道:“小子,你好大的狗胆,是不是不想活了!”
跟着抬起一剑刺向了那少年的小腹。可怜那少年并非习武之人,空凭几分胆识与蛮力,眼看闪避不过,惊惧中只觉一阵疾风近身,只能闭上双目,咬紧牙关,听天由命。
只闻“叮”的一响,朱霸的剑尖蓦地一偏。
少年惊恐之下,急忙抽身,吓得急切逃跑。
满头汗水的朱霸忽地想起自己在刺出致命一剑的当下,注满内力的剑尖仿佛被什么硬物凭空一击,失去了准头,回想起来,一定另有高手在侧。
当下,他也顾不得追杀那少年,急忙撤剑,举目四望。
“出手的那个,应该就是荆轲了……”卫庄一直注意着荆轲。
荆轲出手很快,刹那间的动作就像是一扫而过的疾风,连身旁的高渐离也不曾察觉一般。
韩陵眨眨眼,随意点评道:“武功不错。”
他就是来看好戏的。
朱霸用目光向四下扫了一圈后,并没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人物,也就无心理会了,一转眼又得意洋洋地对围观的众人喊道:“哼!都看到了吧。这就是敢和大爷作对的下场!还有谁敢不付钱?啊!”
朱霸看着袋中的钱币越积越多,更觉志得意满,放肆大笑。
在付过路钱的人群中,忽见一个形容憔悴的少妇几番踟蹰后,战战兢兢地走向前来。见她左手抱着一个婴孩,右手提着一个破旧的篮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显然是贫苦人家。少妇来到朱霸面前,十分哀伤地央求道:“大爷,奴家身无分文,家中还有年迈双亲饿着肚子,正等着奴家讨了这些粗食回去!求求大爷行行好,让奴家过去吧!”
卫庄不易察觉地隐晦一皱眉。韩陵倒是发现了他似乎突然心情不好的样子,有些意外。卫庄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这点韩陵很清楚。同样卫庄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立场不同标准也不同而已。
不过卫庄看不下别人欺凌妇女,这倒是蛮有绅士风度的嘛……
韩陵正想着,事情还在继续。
朱霸撇撇嘴伸头探了探少妇手中的篮子,看到其中除了一些残羹冷菜,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大感不耐烦,粗声喝道:“去!去!去!没钱还想过路,真是白日做梦!快滚!”
只见那少妇仍旧不肯放弃,不断苦苦哀求,朱霸只是横眉冷目,却是不加理睬了。少妇一想到要是自己回不了家,那家中父母的饭食便无从着落了,顿时只觉勇气倍增,于是也顾不得后果,把心一横、把牙一咬就想要一头撞向朱霸。哪知才刚往前踏了两步,就被朱霸一声大喝,举剑一挥阻断去路。
少妇一惊,愣在原地。朱霸嘿嘿冷笑,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还敢硬闯?就让你知道知道大爷的厉害……”
说着,“啪”的一响,少妇青白的脸上顿现五指鲜红手印。
那少妇本就弱不禁风,哪经得起朱霸这般粗人出掌一击,顿时失了重心摇摇欲坠向后倒去,手中抱的婴孩也脱手飞出,“孩子!”
少妇母子情深,不由惊呼,篮中饭菜散落一地。
“啊!”
婴孩腾空飞出,眼看就要重重地摔落地上,围观的人们都忍不住齐声惊呼。一只手电光火石般猛地划出,稳稳一接,适时托住了即将落地的婴孩。
卫庄低头看看怀里的婴孩,平日里冷峻的脸庞变得出奇柔软。
韩陵看着卫庄,一时间心底安宁平静,好像心灵找到了栖息之所。
那一刻,韩陵倒是有些小矫情地想:难道我穿越几千年来此,就是为了与他相遇吗?
作者有话要说:
☆、9·这一次甘愿为棋
一旁沉默良久的荆轲本欲出手相救,孰料,眼前一个人影抢先他一步掠了过去,倏地奔向那落地在即的婴孩。荆轲深感好奇,顿时止了脚步,定睛观看。
惊魂甫定的人们回过神何时一个青年稳稳地抱住了婴孩。婴孩却因惊吓哇哇大哭。
那少妇听闻婴孩哭声后急忙从地上爬起,惊喜万分地奔向卫庄,一把抱起婴孩,可到:“孩子,我的孩子……”
眼见孩子没事,才转身向卫庄跪下,连连磕头谢道:“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卫庄扶起少妇,轻声安抚道:“不必多礼。”
此时众人见到朱霸面上也是一阵青一阵白,狠狠瞪了卫庄一眼,说道:“身手还不错嘛!竟敢向老子找碴?”
卫庄应声回过头,双目中凝聚出一股深邃的压迫感,和朱霸对峙片刻后,寒着一张脸冷冷盯着朱霸,道:“正是!你凭什么在此收过路钱,欺压百姓?”
卫庄的目光凛利尖锐,仿佛像锐利的剑锋。
朱霸恨声道:“老子凭什么收过路钱,你说呢?哼!就凭这一把剑!如何?你若不服,就让你见识见识大爷我的厉害!”
话音未落,拔出青铜剑就向卫庄刺了过去。
韩陵默默捂脸,见过没眼色的,没见过这么没眼色的。正常人不应该赶紧溜吗?
此刻见朱霸猛然拔剑,卫庄冷哼一声后,迅速闪身让过,青铜长剑随即出手,剑鞘倏地在空中脱出,剑光一闪,反手向朱霸斜刺过去。
朱霸哪里晓得,卫庄这凌空一剑,非但迅疾,还倾注了七成内力,叫他一时施展不开手脚,只能死命招架,勉强才抵挡住一招,不料卫庄反手一震长剑,又轻轻一颤,十几朵剑花瞬间齐向朱霸飞了过去,看得他是一阵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朱霸大惊,这等剑术他可见所未见,更不知该如何接招,慌乱中连忙向后一个连滚翻,吃了一嘴的泥还碰了一鼻子灰。
朱霸自知不是卫庄的对手,只见他狼狈地挣扎起身,一边还装腔作势地叫道:“你,你有种!大爷今日不与你计较,改日再和你重新过招……”
话音未落,一溜烟地逃了,竟连钱袋都顾不上拿!
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嘛……
韩陵在一边看了场好戏。
“哈哈哈!”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他灰溜溜地逃了,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卫庄走回韩陵身边,两人彼此对视一眼。然后颇有默契地向前继续走。
高渐离此刻心中突然若有所感,一把拉住荆轲大笑道:“行侠仗义,对酒当歌,才是人生之大快!”
荆轲与高渐离一起转身匆匆赶上前去欲相询,只是卫庄和韩陵走得飞快,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荆轲不免有些失望,摇头叹道:“如此侠士,竟不得相识,真是荆轲缘浅呀!”
“侠士自有侠士之风,非我辈可以为之。今日能结交荆兄弟,你我可是缘深,走,喝酒去,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