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都没把刚刚发生的事当回事,自然不会去想日后见到那两人又会发生什么。
——————我是时光荏苒的切割线—————————
一身黑衣的俊美青年匆匆从街道边走过。这人便是韩陵。
韩陵走在燕国的境内,很是忧心忡忡。
他是不想来这破地方的。
自打穿越以来一下就过去了十个年头,去年秦国大将军王翦攻入赵国国都邯郸,赵王迁被迫降秦,赵国破,置邯郸郡、钜鹿郡、太原郡。赵公子嘉率宗族百人逃亡到代城。
若是所料不错的话,今年就会发生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荆轲刺秦王”事件,这时走在燕国的土地上,实在和韩陵一向爱偷懒、躲麻烦的性格不符,可是……
韩陵叹了口气,李斯这货果然是不好糊弄的。就算有哥哥在,一旦触及底线,韩非这个便宜哥哥也保不住自己。
只怪自己穿越穿到了韩国公子身上,又有了一个在秦国做国师的大师兄,外加一个秦国廷尉的“哥夫”,这下子和秦国的关系就无比复杂。
韩陵只能认命地小心行事。
李斯让他来个某人治病,他就得乖乖来了。毕竟李斯在上次秦国一别至今的这三年里没有来他做过任何事,现下的第一个要求他无法拒绝,除非他要和秦国撕破脸。
韩陵叹了口气,无奈万分。
世事从来不由人,乱世之中尤其如此,再如何避乱,终究是避不开、逃不远、躲不过……
正想着出神,韩陵突然抬头向远方望去。
喧闹的市街,远远就听见“梆梆梆”的敲击声,又听见有人放声高歌。
韩陵向前走了几步,只见三个人跌坐在街边的一块大青石上,手持酒壶,边饮边唱,其中一人用一根竹竿敲击青石,打着节拍。
这场景为何莫名有些熟悉?
韩陵呆住了。
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眼前这三人,但是……
不会这么巧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好香的狗肉味啊,想吃,流口水……
风送来一股诱人的肉香味。大青石上放着一个大陶盆,里面烧着狗肉。那三人饮一口酒,啖一口狗肉,又唱又舞,好不逍遥。
怎么这么想是书里面对荆轲的描写?
传说中的荆轲和高渐离啊!!!!!
刚才在想荆轲刺秦王,真人就出现了??
韩陵默默转身,不去理会这三人。
荆轲再如何惊艳于史册上,也不过是千年后的一掊土。而“韩陵”更是史册无名。
不该管的事,还是不管为好。
“这世界上的人都是风中飞蓬,身不由己……”这是韩陵在联邦的黎明星猎团中一位好友顾念风说过的话,韩陵如今骤然忆起。
荆轲也好,韩陵也罢,注定的结局是秦国胜利。不去结交,少点羁绊,未尝不是好事。乱世之中护自己尚不足,更管不了别人。韩非与这身体是血缘关系,斩不断这羁绊,今后不管遇见其他什么历史名人,还是绕道走吧……
韩陵忽然伤感起来,来周朝战国时期已经十年,这个身体也已经二十二岁了。加上之前在联邦度过的时间,自己还真是可以沧桑一把了。
韩陵走到李斯交代接头的地方。
听说要治的是一个来燕国执行秘密任务的家伙,此人中了“往归”之毒,需要解毒。
“往归”是一种沾了伤口就让伤口凝结速度减慢,伤口永不能愈合的毒药。一旦伤口上沾了此毒,不及时救助那就只能等鲜血流尽而死了。
此毒不是常人能解,加上这个秘密任务似乎很重要,中毒之人不能离开燕国,所以李斯就把韩陵叫过来了。
联络的地方是家客栈,韩陵自然地与老板对上了暗号,被领着去了柴房。
韩陵看着老板从柴房中打开一条地道,不由叹了口气:“做间谍,还挺不容易的啊……”
韩陵走进了地道,老板在前带路。
灯火映照着地道半明半暗,韩陵垂眸看着脚下的路。
老板停下,打开一道门。
里面是个简易的房间,一张床一张桌子,再无其他。
“大人,大夫来了。”老板躬身交代,向侧走一步,让开路。
韩陵向前走,里面的人回头来看。
但看到彼此摸样的时候,两人相望良久,然后异口同声道:“怎么是你?”
韩陵看见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身白衣的卫庄。
打死韩陵他也想不到,李斯让他来救的是卫庄。
韩陵瞥了眼卫庄苍白的俊脸,已经能确定是失血过多的症状。看来就是卫庄中了“往归”之毒了。
这倒霉娃,怎么每次见他都处于中毒状态。上次是春毒,这次是“往归”……
韩陵干咳两声,气氛诡异得教人无奈。
“咳咳……那个……我就是来解毒的。”韩陵措辞了半天才说道,“卫大人,麻烦你把手伸出来,把脉……”
卫庄的眸色晦涩难辨,一双黑眸像一口古井深邃无边。
他抿了抿唇,伸出了手。
韩陵的手指搭上他的手腕,感觉到了一片冰凉。
卫庄的体温偏低,触手初冰凉却柔润,似冷玉般。
韩陵花了点功夫才沉下心来,细细感觉卫庄的脉搏。
“伤在何处?”韩陵收回了手,认真问道,“让我看下伤口。”
卫庄抬眸看了眼韩陵,见他神色不复之前的散漫慵懒,不由有些意外,但还是什么也没说,干脆地转身解开衣服,将上身的衣服褪下,露出背部的肌肤。得益于适度的锻炼与得当的保养,卫庄的皮肤光洁而又柔韧,身材是练武之人才会有的修长匀称。
韩陵本来是很认真的,但是一见此景,忍不住回想起三年前那一夜,呼吸为之一乱。
韩陵飞快低下头轻声低喃:“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这时就别管流派之别了,儒家佛家还是阴阳家,能帮他静心的就是好“家”。
韩陵说的声音再低,也抵不过距离近,加上习武之人都耳清目明,因而卫庄对韩陵说的话是听得一清二楚。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是哪家言论卫庄不清楚,但那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是什么意思,卫庄还是很清楚的。
于是卫庄也想到了那晚对他来说很不愉快但分外旖旎的事。
客栈老板、秦国在燕国的密探:“……”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觉得周围充满了红色爱心做背景?
————
韩陵身为医者,还是有医生的职业操守,倒也难得的自己先回神了。
他伸手解开缠在背上的绷带,去摸卫庄背上的一道刀伤,伤口果然没有凝结,纱带上还沾着血。
韩陵的触摸让卫庄轻皱眉头,却依旧一言不发。
“我在路上特意先制作了药膏,上药后重新包扎一下。”韩陵收回手,从自己怀里摸出一盒软膏,打开盖子,用手指蘸了点,涂抹在卫庄背上,一边接着说道,“等下我会写张药房,麻烦掌柜的去把药材买回来,按照我写的药房煮好就给卫大人送过来。一天一次,内服外敷,大概七天后就能痊愈了。”
韩陵的动作很轻柔,药膏涂抹在伤口上带来辣辣的感觉,加上韩陵指尖的温暖,所过之处竟是一片灼热之感,生生把上药之事弄得变得带有挑逗的意味。
这种感觉让卫庄分外难受,却不好多言。
偏生韩陵一无所觉,他好不容易沉下心一心一意去注意伤口,一时间没想那么多。
等把药涂抹完毕,斜眼一看,就看见身前之人微红的耳尖。
韩陵:“……”
韩陵的脑中开始了天人交战。
a 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我真的有点口干舌燥?我是“正人君子”啊!!
b “正人君子”也有追求人的资格,只要把人追到手不就可以不做“正人君子”了?
a 韩陵啊、韩陵啊,你不能这么猥琐,你跟他不熟。
b 不熟可以交流交流,交流后不就熟了嘛?
a 这不是熟不熟的问题,一切都不是重点,重点应该是你喜不喜欢他。
b 应该不至于吧?才见过几面,就能谈上喜欢了?
a 管那么多干什么,顺其自然好了。不用否认你对他有意思。
b 是啊,有意思,应该是有意思的。
……………————
韩陵一整纷乱的心绪,马上面上就是淡然的微笑,一派慵懒风流的浊世佳公子的形象。
他一向是个随心的人,想到了,感兴趣了就去做。
至于为什么会感兴趣,这不在韩陵的考虑范围内。
已经有意思,即使只是那么一点兴趣,那也是已经动了心思的。
已经发生的事情,韩陵懒得想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7·笑似春阳人如玉
韩陵心里拿定主意,一时间心情十分愉快。笑着看着盘膝坐在床上的卫庄,表情那叫个灿烂。老板很识趣地拿来一卷竹筒,韩陵熟练地接过刻刀快速地把药方记下来交给老板。
老板接了方子就告辞离开。
心情一好,韩陵就想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再来规划未来。
这么一想,他就打了个哈切,懒洋洋地把药盒往桌上一放,大大方方的走到床边,往床上和衣一趟。就这么躺在了卫庄的身边。
“我先借你的床睡上一觉。”韩陵虽是打了招呼,可是却是先躺上去再开口的,这般自然的行为俨然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卫庄不喜地皱眉。
韩陵微合着眼,低喃道:“为了赶来救你一路上都没睡个好觉,现在终于可以放心睡 了……”
说着便调整了下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卫庄听得他的低语,不由心下一软,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把人踢下床。
卫庄盘坐在韩陵身边,不过一会儿就能听出韩陵的呼吸渐渐平稳,显然是进入了梦乡。
卫庄随意瞥了眼韩陵,一身黑衣的青年五官一如当初那般俊朗,只是褪去了几许青涩,比以前更添了几分成熟。那双明亮若星子的眼睛被遮挡起来,掩去了风流淡雅,归于一身的慵懒闲适。唇角微扬,似有好梦。
不知怎的,卫庄一不小心看得有些入迷了。
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青年懒懒地浅笑,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画面,
“我住在楚国淮阴城的笛歌别院,如若有事可以去哪儿找我。”
“哦,原来你暗恋的是你师兄啊,放心,我会保守秘密的。”
“姬姓韩氏,名陵,无字,无号。”
他的声音也同他的人一样总是那般漫不经心的随意,尾音稍稍拉长,懒洋洋的。
就像是春日的阳光,恰到好处的温暖,不至于灼伤。
卫庄看着韩陵的睡颜,轻轻自言自语道:“韩陵……怎么看你好像没什么烦恼,每次见你都在笑,连睡觉也是笑着的。”
“怎么会没烦恼呢?只是笑着笑着,习惯了罢了。”
韩陵的声音突然响起,话里全是睡意,像是刚睡醒一般。
卫庄根本没料到会有人回答。
又想到刚刚盯着人家看得出神了那么久,又是尴尬又是恼怒:“你装睡???1!!”
韩陵微眯着眼,随意一笑道:“没有啊,我是真的想睡上一觉的。可是有人一直盯着我看,我又不是死人,哪能没感觉呢?”
他的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伸手不打笑脸人,卫庄只拿他没办法。当下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再理他。
可是韩陵却不放过他,他往卫庄那边挪了一下,追问道:“话说,你刚刚盯着我睡觉,是在干什么呢?”
卫庄不开口,也不去看他,干脆闭上了眼,盘坐那里一动不动。
韩陵也不在意他摆冷脸给自己看,还不放弃地说道:“你是不是也想睡一觉?要不要一起来。我们那什么……抵足而眠?同榻共寝?同床共枕?来吧,我不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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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庄“……”
你不介意我介意!!
前面的“抵足而眠”他还能忍,后面越说越不对劲的“同床共枕”简直不能忍了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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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陵像是丝毫没感觉到身边之人在不住地放冷气,见卫庄还是不答话,也就翻了个身,恹恹道:“不睡算了,我好困,先睡了。”
说完就又是闭上眼,睡觉去了。
这么一睡,卫庄的满腔怒气无处去,突然又觉得自己太幼稚了,竟然为了这么点事动气。顿时变做哭笑不得。
韩陵比谁都能挑动他的情绪,只要在这人面前,他据总是会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卫庄百思不得其解,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韩陵睡了个好觉,醒来时,卫庄正坐在桌边喝药。
韩陵翻身坐起,伸了伸懒腰,大大咧咧地开口道:“药不能忘了喝,这七天里也不要乱动,每天还要外敷药膏。你是来燕国执行任务的,我也没心思管你的任务,但是你现在是我的病人,我就得管管你,在痊愈之前,不准继续这个任务。”
卫庄对这般命令的口气倒是不厌烦,相反他从中听出了关切之意,脸色稍缓,不像之前那么冷漠了。他缓缓开口道:“七天是不可能的,我最多休息三天,不然赶不赢。”说着,端起碗喝了一口药。
韩陵摇摇头说道:“不行,这七天里不要动武,否则,往归之毒会从伤口深入体内,到时候不只你现在的伤口止不住血,以后的伤口也会变得无法止血。”
涉及医疗病人,韩陵总是变得异常认真。
这般的认真教卫庄好生不习惯。
韩陵见他犹豫,想了想说:“你的任务是什么?我陪你一起。”
卫庄心里一颤,倒不为别的,只为那一句“我陪你一起”。
卫庄从来不是什么脆弱的人,但他听到这句话时还是忍不住心酸。
好像除了母亲就从来就没人会在乎自己,也从来没人会对他说:“我陪你一起。”
在记忆的深处,母亲带给他的印象,总是郁郁不乐,精致雕琢的脸庞看不出喜怒。小时他从侍人的嘴里听说了几件关于自身身世的事。
他的母亲是中山国之后、战争失败的俘虏奴隶、蛮夷之地的美人,被赵王赐给了立功的将领,也就是身为贵族的父亲。
而父亲除了母亲之外,还有为数不少的娇妻美妾。
童年里见过父亲的次数屈指可数,由于生母的出身卑微,宗族里的孩子只要稍有不快,他就是最好出气发泄的对象。
也因为这尴尬的身份,让他早早就意识到人情冷暖,这世上唯一能够帮助自己的,只有自己。
父亲,不过当他是只卑贱的棋子罢了。一个存不存在都无所谓的孩子。
而母亲,母亲过太弱小,就算想照顾他也没有能力。
小时候,母亲只能抱着遍体鳞伤的他痛哭而已,根本没有说陪伴的勇气。
卫庄不恨母亲,他只恨那些欺辱他的人,恨他自己手中无权无势。
在母亲去世后,他离开了那个所谓的“家”,之后因缘际会得以拜入一代大侠闵于天门下学艺,习得闵于天所创的百步飞剑。
涉入江湖后,又体会到单凭双手只剑,所能做到的事情毕竟有限。
多年来行走江湖之际,不断听闻秦国重视能力更胜于血统,要想得到出头的机会,迅速的达到目标,唯有针对抱有强烈野心改制的秦国来下手,辅佐君王成功将是条最快的快捷方式。
所以当得知李斯在招纳能人异士时,他毫不犹豫地投向了秦国。
师父和师兄师妹都不喜欢他追求权势的野心,他也从没想过让他们理解。
他要出人头地,不被人所欺。
离开师父